在逃美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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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液泼了一身,还溅到了身旁的老板娘,可男人完全没有顾及到,只是瞪大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女儿又重复了一遍,他还是茫然地怔愣在原地,眨了眨眼,好像还没彻底反应过来。
直到酒馆的老板娘拍了拍他的手臂; 调笑道:“意思是; 你能考中啦。”
苏承睿这才如梦初醒,顾不上别的; 几步迈出酒馆的门; 直奔家中而去。
走在路上; 思绪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运转。
他越走越快,脚下生风,唇角的笑意也逐渐扩大,扭过头问女儿:“你娘她知道了吗?”
苏栖禾点点头,心想现在这件事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必要再瞒着; 说不定还能让母亲今天的心情好一些。
毕竟等了这一刻十多年; 终于成真,应该会高兴的吧?
于是回到家中后,父亲径直进了卧室。
“阿萍,你听说了吗,京城来人要给我申冤了!”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考中,是因为有人冒名顶替,不是我没有本事啊。”
只见卧在床上、背对着门的身影一动不动,听到这话也没有意外,大概是骆灵已经提前说过了。
苏承睿没见到阿萍想象中激动的反应,眉心一蹙,又继续补充道:“别人抢走的、我的那些功名利禄,你的那些幸福,也都可以拿回来。”
“当年与你的约定,到现在,终于能履行了。。。。。。”
他对着阿萍的背影演了一出独角戏,无人回应,可情到深处,回忆起自己这些年的卑微和压力,他眼中竟还淌下几滴眼泪来。
“其实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不是个东西。这些年来,对不起你和孩子。”
他轻轻咳嗽两声,“但是。。。。。。”
大概是想说,但是接下来我就要有了别人的赏识,进入官场,终于能带着你们娘俩过好日子了。
就是他在过去每一年里,酒醉后经常幻想的那种“好日子”。
美好的愿景还没许下,就被阿萍的声音干脆利落地打断:“没有但是了。”
母亲在病床上吃力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门外。
这下丈夫和女儿都看清了她满面的泪水,眼睛红肿,却透出横下心来的那种决绝。
“苏承睿,等你从京城回来,我们就去和离吧。”
这话像一个火药桶扔进室内,重重砸在地上。
热浪翻滚,碎片横飞,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
不仅苏承睿愣住了,就连一旁的苏栖禾也猝然睁大了眼睛。
十五年来,父亲耽于青楼酒肆,从不补贴家用,只在没钱的时候才会回家,软磨硬泡、坑蒙拐骗地拿到母亲的嫁妆去变卖换钱,然后再次离开。
即便她是亲女儿,也不得不承认,父亲的行为非常过分。
可这么多年,唯一不肯看清、不肯承认这一点的,明明就是她的母亲。
哪怕卧病在床,神智模糊,还要支起耳朵仔细听门外的响动,抖抖索索地拉着女儿的手,徒劳而悲情地盼着丈夫归家。
苏栖禾过去经常会想,要有多深的感情,才愿意包容到这种地步。
可没想到,就在漫长等待终于即将看到曙光的时候,母亲却突然决心要割舍了。
苏承睿好像迎面挨了两记闷棍,表情停滞半晌之后,木然地开口。
“阿萍,你是认真的吗?”
声音开始颤抖:“我之前时运不济,今后终于要时来运转了,你、你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好享福吗?”
“难道你”
大概想问的是:你不喜欢我了吗?
可这些年他浪迹风月之地,沾了一身污浊,实在不好意思再对家中的妻子说出“喜欢”二字。
母亲吃力地重新扭过头,好像压根不想再看见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疏离:“对。”
就是不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了,就是不再喜欢你了。
这次翻身好像碰到了某一处筋骨,她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于是女孩赶紧走到床边,垂下睫毛,帮她理顺静脉,柔和地抚摸着母亲干瘪皱缩的手。
母女俩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远远地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是苏承睿走出卧室,打好进京的包袱,一言不发地摔门离开了。
进门的时候有多眉飞色舞,出门的时候脸色就有多臭。
母亲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栖禾,你是不是不理解娘的选择?”
女孩心中一凛,“没有,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过,要是娘能和爹和离就好了。”
她牵住母亲的手,用指腹按摩老化的关节,“我永远都支持娘的选择,永远都希望娘能开心,既然不喜欢爹了,那咱们就可以从此开始新生活。”
甚至开始提前盘算,和离之后如果从家中搬出去,那三百两银票的余额够她们租到怎样的屋子。
如果钱不够的话,她还可以再想办法去挣。
阿萍微微勾起唇角:“咱们栖禾就是太懂事了。”
“其实,哪能那么容易就不喜欢了。”
“从我遇见你爹,到现在,马上要满二十年,大半辈子都花在里面,感情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苏栖禾手下动作一顿,好像被戳中了某些一直避而不谈的隐秘心事。
是啊,没有谁是说放下就能立刻放下。
感情的消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中途需要保持足够的清醒和定力。
就像她今天看见江寻澈亲笔写的那些意义不明的话,心里还是会微微触动,还会偶尔思绪飘忽,想起他。
母亲看懂了女儿的沉默,轻轻抬手,回握住她的指尖,温柔而和蔼。
大概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是她们母女俩共同的宿命。
江寻澈已经吩咐过刑部,一有来自彬州的消息就即刻上报。
算着日子,如果顺利的话,那两位官差今天下午就该返回京城了,还会带着他们想见的人。
午后,他提前结束了其他政务,在书房里专心等着消息。
泡一壶茶,将瓷杯摆在面前,不喝,只凝神看着热度和茶香化为白色的烟气逐渐飘散,最后让一杯水彻底凉透。
数完三次茶凉,便过了一个时辰。
第一次“发明”出这种计时方法,是他还不满六岁的时候,被李贵妃扔在一处接近废弃的宫殿里,要他一个小孩子独自在那儿待上两天。
房间采光很差,十分昏暗,而且空空荡荡,没有书、笔墨或者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有人每天两次将食物和茶放在门外,以免他饿死。
当时李贵妃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厉。
她说,你如果没有足够的耐心,学不会蛰伏和等待,那就成不了事。
于是六岁的孩童咬紧牙关,在幽禁的房间里,默不作声地坐了整整四天,远超母妃的要求。
也就是在那里,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数茶凉”这种消遣方式,也将心性磨练得足够沉冷。
走出那间黑洞似的屋子时,虽然只有六岁,但江寻澈的表情非常淡漠,已经有了日后的雏形。
可现在,多年之后,秦王突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云淡风轻,是因为等待的并不是他在乎的东西。
如果是他真正在乎的人,哪怕还在很远的地方,都能传出铮鸣,挑动心弦,在他心底扩散开一层一层的涟漪,以至于完全无法保持平静。
呼吸节奏加快,王爷坐在桌前尝试翻开一本书,看了半天,视线在字里行间移动,却好像突然理解不了文字的意思。
脑海中全都是可能会到来的人。
现在想来,江寻澈只觉当时写那份公函的时候实在是鬼使神差,表达得太过明显,清楚昭彰,没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苏栖禾肯定能认出他的字迹,也能看出最后那句话是他所写。
所以如果她再不来,那就说明她拒绝了这份潜藏的邀请。
她会拒绝吗?
上次离京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愿意回到王府了。
所以她是彻底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秦王殿下唇边勾起一丝自嘲。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落到这般思前想后、抓心挠肝的境地。
一直等到夕阳落下,晚霞顺着窗棂映照进书房,刑部那边还是没传来消息。
按理来说,就算苏栖禾不来,官差带着苏承睿一个人,也该按时抵达才对难道路上出事了?
江寻澈眉心微蹙,遣人去刑部取来了案卷资料。
随手翻了两下,突然看见,那个被怀疑冒名顶替的考生,柳源,也是彬州出身,还是彬州现任县丞柳方的儿子。
他提起那张薄纸,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丝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于是叫来南风:“最快速度,去查一下这个柳方在彬州施政如何。”
没想到小伙子怔了一下,没有立马领命离开,而是犹豫着说:“这个,我听苏姑娘讲过。”
“她说,柳方是彬州最大的地头蛇,一过下马坡,就是柳家的天下,在这片地界里他们几乎是无法无天。”
话音刚落,只见王爷飞快地站了起来,面色微凝:“恐怕就是在彬州出事了,快去备马,告诉刑部也跟上。”
南风精神一振,拔腿要跑去办事,突然又听身后命令道:“让别人去准备,你先留一下。”
于是小伙子赶紧住了脚,“殿下,请问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而江寻澈突然有一瞬间的沉默,移开了目光。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
作者有话说:
男主和女主的原生家庭各有各的烂法,最大的区别就是,男主这边,没有人懂爱。
第33章 再见
◎久别重逢。◎
苏承睿背着那个从家里匆忙收拾起来的包袱; 跟着一胖一瘦两位官差上了车。
就算是最快的车,星夜兼程,赶到京城也需要两天。
所以; 进了车厢后,官差们径自找好角落,准备睡个囫囵觉。
可他却完全没办法合眼,只能局促地靠窗坐着,视线望着窗外,脸色并不好看,一点也没有得知消息时的欣喜。
瘦官差在补眠的间隙眯起眼,打量着这个青衫落拓、考了半辈子试的穷书生:“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苏承睿捻了捻包袱皮,缓慢地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被赶路的风沙吹了一路,他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将自己从遇到阿萍、有了女儿,一直到现在的事情重新理了一遍。
不得不承认; 他确实是个混蛋。
自己在外堕落; 不顾妻女的死活,将阿萍气出病来; 苏栖禾屡屡跑到酒馆来求他回去; 他也从来没答应过。
甚至他都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跑到京城去了; 还是黎徽的母亲、那位老板娘告诉他的。
后来苏栖禾的才女名声传到彬州,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女儿从中牵线,帮他发文章出去。
哪怕现在再酸涩悔恨,再痛心疾首; 也改变不了他做了十五年混蛋的事实。
但是; 阿萍说要和离。。。。。。
摩挲着包袱皮的手指猝然攥紧。
苏承睿撩起眼皮; 问官差道:“听说这个冒名顶替的案子发生在十五年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
也就在十五年前,他再次落榜,感觉辜负了妻子的期待和信任,不敢回去面对她,所以才没有回家,最后逐步走上了放荡堕落的生活。
所以,如果没有这起无端降临的祸事,或许他们还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果真是造化弄人。
那位胖的差人也醒了,见他还在唉声叹气,生出几分逗乐的心思。
“别发愁啦,说不定你将来还能成国舅老爷呢,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说不定你那个阿萍,也会回来的。”
“什么国舅老爷?”苏承睿愣了。
两个官差讲起了京城中流传的那些苏栖禾与江寻澈的流言,听起来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听完之后,挠了挠脑袋,没说信还是不信,只道:“倘若真是如此,那现在栖禾已经回家好多天了,王爷那边有什么动作吗?”
官差们摇了摇头:在京城的绝大多数外人看来,江寻澈对苏栖禾的离开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扯了扯嘴角:“照这样说,秦王殿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对谁动过情的样子。以后还是别拿小女打趣啦。”
因为车里只有三个人,胖官差说话也大胆了一些,笑呵呵道:“话可不能说太死。”
“我看你之前也没怎么在乎你老婆,现在不还是一心想求她回来?说不定王爷也是这样。”
话题兜了一圈,又绕回到阿萍,苏承睿仰着脖子,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转眼即将入夜,快到下马坡的时候,他独自下车放水,突然发觉身旁有几道黑影正在逼近。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喉咙就被狠狠地钳住,“跟我们走。”
那两位官差被他们用了迷魂香,现在正在车厢里呼呼大睡,醒来也不会留下记忆,只当自己是睡了一路。
而柳家的如意算盘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逼迫苏承睿翻供,说那篇榜首文章不是他写的,而是他抄柳源的。
这样他们的少爷才能逃脱罪名,继续安然无恙地在京城做官。
时间很紧,面前的柳家人不想再废话,径直抽出淬毒的利刃,抵住了他的脖子。
“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别想着要去告状。”
在他们的印象里,苏承睿的性格是很敏感、脆弱的考试落榜几次就不敢回家的人,被威胁性命,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乖乖翻供吧。
可没人想到,在这种时候,他居然第一次硬气了起来。
“你们休想让我把自己的文章拱手送人。”
他甚至还咬上了牙:“如果不是因为柳源,我和我的老婆孩子,怎么会走到这种下场!”
恨意支撑起难得的傲骨,整整半天的时间,任是柳家人怎么威胁,甚至直接动手打骂,他都没有松口。
拖得时间太久,京城那边怕是已经发现这趟传召的延误了,可能马上就会派人赶过来。
柳家人急了,赶紧请示家主。
柳源的父亲、彬州县丞柳方,坐镇在黑衣人后面,跺脚骂道:“他不怕打,就快点去绑他的家人啊!就你们几个,快点去,把苏栖禾和阿萍都带过来!”
被指导的几个黑衣人应声要走,突然领头的那个回过头来,想起什么:“老爷,听说那个苏栖禾与秦王殿下关系匪浅”
显然他们的桃色绯闻流传甚广,在彬州小城也有很多人听说。
柳方拍着大腿,“她跑到这儿来这么多天,王爷都没过来找她,怎么可能真有关系!快去!”
叫喊的声音传入苏承睿耳朵里:什么,居然要动阿萍和苏栖禾。
她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阿萍甚至还生着重病,被这群黑衣人一折腾,保不齐又要丢掉大半条命,甚至说不定。。。。。。会死。
他被押着跪在地上,低下头,眼中挣扎良久,末了,开始一点一点燃起火苗,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父亲走后,苏栖禾思前想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害怕他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仅案子不能沉冤昭雪,还有可能会受骗受欺辱。
毕竟他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于是她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封短笺。
用语礼貌谦卑,介绍了苏承睿的情况,然后恳请收信人帮忙看顾一二,她拜谢不尽。
写好之后,在封面题了收信人的名字,程誉。
以程大少爷的地位 ,看顾她的父亲,确实是举手之劳。
而且她在京城能麻烦的人本就很少。
拒绝黎徽那封告白信之后,她肯定不能再去招惹少年,而江寻澈就更不用说了,是她现在完全不该想起的存在。
刚落下最后一字,突然感觉纸上冒出一道阴影。是几个黑衣人从窗户翻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