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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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眨巴着眼睛:“都是老熟人了,你有什么就直说吧,反正什么共匪什么电台我是没法告诉你的,因,因为我根本不知道。”
袁朗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一脸的苦口婆心:“三多啊,你知道你们家成才急成什么样了吗?他刚才哭着来求我放了你,在外面一跪就跪了大半夜啊!”
许三多果然有些动容:“你,你没为难他吧?”
袁朗叹气:“我为难他有什么用,你要是不跟我们说实话,我也不好放你走啊。”
“那他现在呢?”
“还在门口跪着不走呢。”
许三多要哭,可是他使劲憋着眼泪,好半天才说:“你,你去告诉成才,叫他别管我了,我这人笨,拖累他那么多年,现在我不想让他再为我做什么了。”
袁朗伸手摸摸他脸蛋:“可是他在外面不走啊,一定要见到你。”
许三多咬咬牙:“你就把我的话告诉他,他就现在不肯走,时间长了也会走的,他不像我,他机灵,心眼活,不会那么认死门的。”
袁朗没词了,但很快又一个计策涌上脑门。他又凑过去,神秘的说道:“许三多,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其实呢,我要找史今和他们的电台,也是为了抗日。”
许三多似乎有点接受不过这个大转弯,努力想了想,说道:“你不是,你没打过鬼子。”
“要不说你不懂事,抗日可不光是打鬼子!抗日有好多条路!”
许三多神情严肃得好像正在接受审判:“抗日就是打鬼子!”
袁朗有些无奈,他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说道:“那我问你,高城高营长,他是不是打鬼子的?”
“是啊。”
“那他被鬼子抓了,我去救他,是不是就相当于打鬼子啦?”
许三多眼珠转啊转,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吧……”
袁朗一拍大腿:“那不就结了!”
“可你没去救他呀。”
袁朗一把掀起衣服,将自己腹部的绷带暴露出来给许三多看:“这就是我去救他时受的伤!虽然没成功,可是我尽力了。你知道吗,找到那部电台,也就是为了跟外面联络,里应外合打鬼子的!”
已经泛黄的绷带上残存着几天前渗出来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许三多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相信了袁朗的话,他抬起头,目光里不再是那么多的抵触和戒备,多了一丝温和。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电台在哪儿……”
袁朗觉得自己的怒火有点压制不住的趋势,他来不及将衣服重新整理好,一把扣住许三多的肩膀,恶狠狠的说道:“许三多我知道你是老实人,可你别指望用老实这张皮当挡箭牌蒙混过去!”
他站起来走到墙角,抄起架子上的一条皮鞭冲过来,把沾了水的鞭梢晃了又晃。
“你可别惹得我亲自动手,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许三多被皮鞭逼得直向后躲,他看着袁朗气得惨白的脸,说了句:“那个,你别激动,这样对你的伤不好……”袁朗的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他继续道:“……你用鞭子抽我这不好,动作太大,你伤口会裂开的!……真的!”
袁朗一鞭子抽在地上,背转过身去,手按着肚子直运气。
许三多此刻的目光中几乎都是同情了:“你看,伤口疼了吧,快去医院看看吧……”
袁朗甩袖子扯开门冲了出去。
几名军统特工正在门口等着,眼见着满腔愤怒的袁朗全都大惊。
“队长,你怎么不抽他呀?”
“废话,抽他要有用你们上就得了!”袁朗靠在墙上摸出一根烟卷点着了猛嘬,不留神又呛得咳嗽,牵动了伤口,疼得弯腰。
几名特工急忙围过来搀他坐下,在他后背上划拉着顺气,其中一个向另外几个使眼色。
“队长,兄弟们可没见你为了谁生那么大的气,不就一个小毛孩子,急什么,咱慢慢收拾他!”
“能不着急吗,找不到共党的电台,头儿就不下打鬼子的命令!我他妈的……”
袁朗自己骂着骂着,忽然冷静了下来,他刷的一变脸,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都回去歇着,派人看好了那呆子,他不开口,自然有人会开口,实在不行,不就是巡捕房探长么,也该会会了!”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挥了挥手,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四十七
高城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用眼白向上斜瞟着前来向他下达命令的下村。
“原田真一他故意的是吧?”
下村面无表情望着他:“我只负责传达少佐阁下的命令。”
“你觉得半天时间我能说服蔡之章那又臭又硬的书呆子吗?”
“想要说动王天木出来抛头露面也不是半天之内就能做到的。”
“胡扯!”高城把烟头一摔,站起来喷吐沫星子,“王天木那是你们日本人孙子,你们说一他敢说二吗?”
下村尽量控制着自己:“高营长,请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和王天木是一样的身分,可你同样在放肆的拒绝合作。”
高城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杀机,他只能用张牙舞爪来挥退这种情绪:“我不是拒绝合作,我只是提个条件!我要看看出卖我的孙子揍他一顿这条件哪点过分啦!”
下村仍旧是那副死人表情,语调冷漠:“少佐阁下说,只要您能让蔡之章答应出席今天下午的大会,那么他届时也将会让您和王天木见面。”
高城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吼道:“蔡之章在哪儿,我去见他!”
富宫饭店内,治安委员会成立仪式即将开始,宾客已经纷纷到来,正在陆续走入宴会厅,齐桓手持着请柬从门口跟着人流走进来,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将所见之人尽收眼底。
饭店后门的小花园门外,一辆汽车停在门口,高城从车上第一个跳下来,又从车里抓着拖拽出蔡之章,他身上穿着崭新的长衫,头戴礼帽,鼻梁上架着眼睛,但是却像小鸡一样给高城抓着,他双手被捆在背后,挣扎时发出哼哼声,嘴角颤动,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高城提着蔡之章就往里走,他身后跟着满面抽搐的下村和两名强忍笑意的日军士兵。
蔡之章一路摇晃脑袋,嗓子里一直哼哼,嘴角口水嘀嗒一路,就这样他们在走进饭店大楼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原田真一。
确切的说原田真一也没想到会看到这副尊容的蔡之章,惊讶道:“高营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能说话?”
高城把蔡之章放下,让他能够双脚沾地,但老虎钳子般的大手仍旧死死扣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乱动。“下巴让我给摘了,奇怪吗?这不是你让我干的么,我把人弄来了,你该让王天木狗日的出来见我了吧?”
原田看着蔡之章扭曲的脸,有些啼笑皆非:“高营长,我是让你说服他自愿来出席,而不是使用暴力胁迫他来。”
高城一撇嘴:“这俩方法在你们日本人那里有什么区别吗?”他用手指了指从正门口陆续走入的人们,“今天来的中国人,有一个算一个,要不是因为你们手里拿着枪,他们谁会自愿来?”
混在人流中的齐桓看见了高城,他立刻警觉起来,装作漫不经心的欣赏饭店的装潢,实际在暗处注意高城的动向。
原田真一示意他放开蔡之章,他却执意不肯,说道:“你们赶紧去给我把王天木找来,看不见他人我就不上台!”
说罢,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拽着蔡之章,拖拉着往里走。
下村想要上去阻拦,却被原田真一制止了。
“少佐阁下,不能让他这样胡闹!”
“留下他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他会胡闹。”原田真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维,最后决定道:“去把王天木找来吧,就跟他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能在皇军的眼皮底下对他动手。”
蔡之章被高城拖进了宴会厅旁边的贵宾休息室,仍在沙发上。他立刻反弹着要跳起来,却被高城进而上前一步按住。
“一会儿让你看场好戏……”高城趁着后面的日本兵没有追上来的功夫低声对他说道,蔡之章一下子懵了,还没反应过来,高城继续道,“让你看看汉奸走狗是怎么死的!”
两名日本士兵追了进来,高城听见脚步声,便住了嘴,掏出条手绢来,给蔡之章擦去了嘴角嘀嗒的口水。
“你答应我,不喊不说话,我就给你下巴接上!”
蔡之章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高城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颌骨。
齐桓在宴会厅角落内看着高城用手搀扶蔡之章走出贵宾休息室,走进宴会厅。
蔡之章的嘴已经合上了,也不再挣扎,而是面色阴沉的走向主席台。
吴哲敲门走进铁路的办公室。
“见到那位沃尔菲娜小姐了?”
“见到了,还聊了很久。”
铁路似乎觉得有趣:“你和袁朗都那么有女人缘。”
吴哲却满面严肃:“不,沃尔菲娜小姐是因为我代表了老A,才对我吐露真情的。”
“她究竟有什么事情?”
吴哲在铁路对面坐下:“这位小姐是从南京来的,她说是受了一个叫王庆瑞的人所托,要给老A带一件东西。”
铁路听见王庆瑞这个名字,眼睛里的目光变得和原先完全不同了,他把身子探过去:“王庆瑞?她怎么证明她真的认识这个人?”
吴哲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过去:“她说这就是王庆瑞的给她的,可以算作是信物。”
那是一支旧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钢笔,笔杆上布满划痕,挂钩缺了一块,裸露在外面的金属锈迹斑斑,在笔帽的底部,依稀可见一个刻上去的“A”字。
吴哲把笔放在桌上推过去,铁路却看着这支笔,好半天都没有伸手去碰,仿佛不相信它会出现在这里。
“头儿,您见过这笔?”
铁路没有回答,他终于伸出手来,先是用手指去触,然后才把钢笔整个攥在手心里。
“吴哲,你去联络沃尔菲娜小姐,我要亲自见她。”
治安委员会主席正在兴高采烈的向观礼宾客们致词,演讲台后面的一排座位的最末端坐着高城。他根本不听主席在讲什么,而是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的仰头看站在自己前面半步远的原田真一。
“高营长你不要认为这是在做游戏!”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游戏,这是约定,你得遵守。我告诉你,今天看不见王天木我就不上台,不签你们的狗屁任命书!”
高城看着门口,守在那里的下村忽然被门外的一阵骚乱给吸引出去了。他有些猜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原田真一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他说道:“王天木已经来了,但他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等仪式结束,你可以到贵宾室去见他。”
这时委员会主席向来宾介绍深明大义投身日中亲善事业的原88师军官高城,并请他上台致辞。
高城哼了一声,手里攥着演讲稿,向演讲台走去。
齐桓始终在角落里关注着室内每个角落的动静。
高城走上演讲台,手却把那份下村塞给他的演讲稿攥成了一团,看也不看。台子上只有一支不可调节的落地麦克风,比他矮出一个头,要说话只有弯腰,高城上下打量了这铁家伙一番,伸手将它抄起来,提到半空去就自己的嘴。
人群中发出窃窃的笑声,原田脸色阴沉的望着前来出席仪式的日本军界高官们,蔡之章被两名日本商人夹坐在中间,那两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冲他友好的一笑,却换来他大大的白眼。
高城没有穿军装,但任谁都能看出他那种挺拔的身姿只有军人才有,并且一定是受过严格正规训练的那种。他手提着麦克风,样子有些滑稽,然而他自己仿佛浑然不觉,亮开嗓门开始所谓的“演讲”:
“各位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别憋着,看我可乐你们就大大方方地乐出来,兄弟我不觉得寒碜,为什么呢,因为自打到了这儿,跟咱们宪兵司令部的那位原田少佐认识之后,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寒碜啦!”
说到这里,他还嘿嘿笑了两声,似乎是期待台下有点反应,然而他的听众们面上不是尴尬就是微怒,完全不给他这个面子。
他不理会,看了一眼那扇仍然微微开启的门,那里的争执似乎还没有结束,于是继续扯嗓门如训话般讲下
“敝人姓高名城,原本是个军人,可如今这军装不能穿了,枪不能扛了,为什么呢,因为兄弟我要享福啦,以前我怎么就没醒过这个味儿来呢,我身在上海滩不就得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么,所以从今往后,兄弟我就和诸位你们一块儿醉生梦死啦!”
全场所有的日本人,只要能听懂中文的,无不面色难看。
齐桓拼命忍着笑,眼珠贼溜溜转。
“要说兄弟我能有今天,还得感谢一位仁兄。”高城脸上出现了兴奋的神色,同时他的话也吊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他就是前不久投诚了大日本皇军,加入临时政府,为咱们大那个什么共荣事业卖命的王天木先生!”
宴会厅的门顿时不再虚掩,下村猛地从外面探进头来,诧异的望着高城。
而高城也毫不避讳的将目光投向门口:“我想请王天木先生上台来,跟我一起举杯庆祝!”
在场所有人的脑袋和目光都随着他齐刷刷投向门口,过了片刻,下村从门外将王天木推了进来,示意他上台去配合已经端起香槟酒杯的高城。
王天木好像脚下被粘住了一般挪不动步,然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身后是日军黑洞洞的枪口,两侧是原田和日军高官火辣辣的目光,正前方高城那冰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笑容仿佛在对他说:你今天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于是他只好哆哆嗦嗦,尽力控制着自己,走上演讲台。高城将另一只手里的香槟杯递给他,然后照着他后腰猛推一把,将他推到比自己更显眼的位置。
齐桓慢慢移动着靠近宴会厅侧门,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想要拔枪,手枪贴肉藏在他身上,被外面的一层棉制背心紧紧裹住,才能通过门卫的盘查,此刻枪身已经给他的体温焐得发烫。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因为前后左右的日军宪兵全部高度戒备着,不放过哪怕角落里的一名普通服务生的动作。于是他只好等待,寻找机会。
台上的王天木已经额头冒汗,多年特工生涯让他深深明白,这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是多么的危险,然而他除了苦笑,想不出别的应对方法。
高城眼睛环视四周,时间已经过去不少,对于一发子弹被击发直至击中目标这个过程来说,已经足够用了,然而大厅内还是丝毫没有动静。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随即拍拍王天木的肩膀,又抄起那架似乎是按照日本人身高定作的麦克风,冲在场人群说道:“如果不是这位王先生,兄弟我哪儿来这么好的待遇,在上海滩吃香的喝辣的,横行霸道,过神仙日子!所以,今天我要送给王先生一件礼物,以表示兄弟的感激之情!”
说罢,他放下麦克风,又放下香槟杯,貌似郑重其事的走到王天木面前,似乎还微笑着端详了对方一下,在王天木连连摆手说着“不敢当”的时候,凑过去轻声说道:“王先生,别谦虚,这是你应得的!”
他话的最后一字出口,目光中已经杀机毕露,王天木还没来得及反应,高城的拳头便招呼过来,他急忙想躲,但二人实在太近,这一拳又实在出人意料,刚一偏头便被打个正着。
香槟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