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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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我的任务是什么?”
铁路打量打量他:“伤都好利索了?”
“差不多吧,昨天刚拆了线,可能也就上房下河有点不方便。”
“你不用急着请命,现在还没有那么危险的任务给你,只要你不自作主张。”
袁朗不好意思的笑了:“嘿嘿,头儿,我都认错了,下不为例哈!”
“你还想有下次?”铁路一瞪眼,“这一次就足够底下那几个臭小子有样学样了!”
袁朗刷的一下子站起来,挺直身体,绷着脸道:“请您相信卑职对党国的忠诚!”
铁路白他一眼:“少来这套,我告诉你,这次你的任务是负责护送沃尔菲娜小姐和她的照片安全离开上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给我把这件事情办到,你之前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我就不再追究。”
袁朗“啪”的一个立正:“是!”
铁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他这才转身离去,但是走到门口又被叫住。
“等等,你前几天抓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您是说,许三多?”
“对,他招了吗?”
“没有,这小子傻乎乎的,倒是对史今忠心耿耿的,什么也不说,不过也不排除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确实从来没见过他说谎话骗过人,大概他只是被利用了。”
“要是确认了他不知道内情,就放人吧。前两天教会通过工部局和领事馆来关照过了,说许三多是教会的朋友,曾经帮助教堂和神父们作过不少事情,如果需要的话,圣马力诺教堂的神父和牧师都可以为他担保。”
袁朗渐渐明白了:“史今史探长果然是强人,为了捞许三多连教会都能撺掇起来,看来这许三多一定是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铁路却摇摇头:“他知不知道都不要逼得太狠了,现在咱们被困在孤岛,还不能跟领事馆撕破脸皮,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眼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剿共了。”
袁朗凑上去低声问:“头儿,这是上面的命令还是您的?”
铁路平静的看他:“命令是我下的,日后要是追究起来,责任也是我的。”
袁朗有些诧异,刚才铁路给他讲的故事里并没有提到王庆瑞。
“为什么?”
“和你拚命要去救高城的理由一样。”
成才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他一夜没睡,就这么漫无目的走到天亮。他的手插在口袋里,那里有一枚几天前得到一块银元,还没来得及交给许三多。
太阳出来了,挂在他头顶上,有些刺眼。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脚步不知不觉将他带到白天工作的希尔顿饭店前的那条马路上。
今天他没有丝毫工作的劲头,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
然而沃尔菲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视野中,身后还跟着两名黑衣男子。
成才无神的大眼睛里立刻光芒汇聚,他发现那两名黑衣男子正是那天在史今家门口抓走许三多的那群人中的两名。
出于本能他慌忙闪身躲进了街角,生怕被对方看到。等沃尔菲娜一行三人走过去之后,他才想到,原来袁朗昨晚说的话没错,自己的确是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忘记保护自己。
一想到袁朗,他就绝望万分,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他甚至抬手扇了自己两个嘴巴,骂道:“你当时怎么不跪下来求他,你不是发誓要照顾许三多一辈子吗,你的脑子都哪儿去了,你他妈就那么没胆啊,不就是个死吗!……”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坐在小巷深处,把头埋进膝盖里,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巷子的另一头隐约传来脚步声和几声惨叫,把他惊得抬起头来,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那边的厮打和呻吟越来越密,像是几个人同时在以命相搏。
等他终于从巷子的拐角探出头的时候,惊得连眼泪都憋回去了,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另一条巷子深处,躺着四男一女,女的成才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沃尔菲娜,此刻她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一动不动。她身边还趴着方才跟着她的那两名军统特工,其中一个也不动了,另一个正在用手掐着一名陌生男子的脖子,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躺着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咽喉上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汩汩流着。
成才想跑,可是腿却有点软,他只能控制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片刻之后,那名活着的军统特工终于干掉了陌生男子,然后艰难的移动着身体,伸手去够沃尔菲娜脚边的一个包裹。
然而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那包裹,便垂了下去。
世界仿佛安静了,成才看着眼前的几具尸体,想要撒腿就跑,但他极好的视力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个黄色的包裹,正是前些日子他眼看着沃尔菲娜亲手存进花旗银行的金库保险箱内的。
“那不会是个宝贝吧?”成才没意识到自己的自言自语,他胸膛上下起伏,脑子里的一个念头让他激动不已。“袁朗的人那么想要这东西……”
他观察了几秒,确定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这才小跑着过去,一把将包裹抄进怀里,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它!”
成才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毫无生气的沃尔菲娜,目光中有些怜悯,但立刻,他又紧张起来,谨慎的观望了一下四周,以逃命的速度逃离了小巷。
袁朗换上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和白帽子,脖子上挂了听诊器,在圣心医院的走廊里直奔某间病房。
推门进来,就看见吴哲坐在凳子上,正熟练的削苹果。沃尔菲娜躺在病床上,仍然毫无意识。
“她怎么样?”袁朗摘了口罩问道。
吴哲站起来,把苹果放下:“没生命危险,受了点外伤,汉奸们不敢对一个德国人下杀手的,可惜我们的人就……”
袁朗阴沉着脸:“东西呢?”
吴哲摇头:“不知道,我们先发现的,在希尔顿饭店和附近都找过了,没有。”
“会不会是被对方拿走了?”
“应该不会,据说76号那边也正撒网找呢。”
“妈的希尔顿饭店一定有76号的眼线!”袁朗重新把口罩勒上,转身出门。“让老子抓到非阉了他不可!”
夜晚,天有点阴,月亮多在云层里,偌大天穹看不到星星。成才站在袁朗家楼下的阴影里,这条街上没有路灯,所以不易发现。
袁朗步履匆匆而来,到了家门口就看见成才一脸冰霜站在哪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来干什么呀?不是说了我不放人就是不放人,你给我跪下也没用!”
成才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你放不放人?”
袁朗冷笑:“什么东西,小伙子别跟我玩这种花招,你还嫩着呢。”
成才不为所动:“一个黄色的包裹,外面用胶布封着,引着德文字母,是沃尔菲娜小姐带来的。”
袁朗的脸刷的一下阴沉下来,他恶狠狠的盯着成才看了片刻,一伸手把他拖进了门。
成才被袁朗像拖麻袋一样钳着胳膊拖进了屋里。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袁朗的家,但此刻她却全无心情来好奇的观察。
袁朗用力一甩,成才便被迫摔进了一张椅子,痛得皱眉。
可是还没等他平衡好身体,脖子已经被袁朗抓住了,袁朗平时显得俏皮可爱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你怎么拿到的?说!”
成才费力的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我……我在希尔顿饭店旁边的……小巷子里,你们死……了两个人……你们对头也死了两个……”
袁朗终于意识到成才不是来诈自己的,他放开了成才,转过身去,平静下来。
成才抚摸着疼痛的脖子,见他这样,似乎更有了几分胆量,说道:“你放了许三多,我就把东西给你。”袁朗没有说话,他又继续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袁朗掏出根烟点上,才转过身来,此刻他的狰狞又完全消失了,平和得仿佛从来不会发怒。
“成才,你为什么一定要救许三多?”
“因为我心里有他,我心里不是只有我自己。”
袁朗冷笑:“要是你没捡到那个包裹呢?你还会来吗?”
“我会!”
“那你来了用什么要挟我?”
“我会想别的办法!”
“你没有别的办法,不要骗自己了,成才,你没必要为了许三多冒这么大的险。”
“不,你想要那个东西,你肯定都想疯了,放了许三多我就给你!”
“你无非是藏起来了,我们可以去找。”
“你不会找到的,我藏的地方别人找不到!”
袁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枪,顶在成才的脑袋上:“现在呢?还跟我讨价还价吗?你不交出来我就一枪崩了你,然后再去找,翻遍上海滩我不信找不出来!”
成才的脸变得惨白,冰冷的枪口让他有些颤抖,但他仍然口气强硬,像换了一个人:“你的死对头们也在找,那是日本人想要的东西,上海滩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行了成才,你不是真的想救许三多吧,你只是为了报复我昨天羞辱你?”
成才瞪着他:“不是,我就是要救许三多,你不放人我就把那个包裹交给日本人!”
听到这话袁朗真的动怒了,他一下子把枪口压下去,成才被他压得完全贴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你知道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就知道许三多不能死,这世上就他一个人对我好,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对我好,他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我除了他就没别的了!”
他理直气壮得几近歇斯底里,虽然愤怒但眼角流下两行眼泪。
袁朗把他拽起来,举起枪托要打,最终却还是放下,并且收起了枪。
“成才,你不关心那是什么东西,那就不谈具体的东西,只说这件事,日本人想要,你给了他们,这就是亲者痛仇者快,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是什么亲者,可日本人更不是,你和许三多从老家逃难出来,应该知道现在中国的土地大半已经被日军占领,他们所到之处是什么样子,我想沦陷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你觉得你帮着那些杀害自己同胞的人,你晚上睡得着吗?你觉得当了汉奸,就算救出了许三多,你还能象以前一样活下去吗?”
成才不说话了,只是靠在椅子上发抖。
袁朗低下头,认真的说:“在日本人面前,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没有希望,你过的每一天都是被施舍的,你能忍受吗?日本人攻陷南京,在城里几个月不停的屠杀平民奸淫妇女,这样的主人你也愿意投靠吗?”
成才震惊的抬起头看他,似乎是难以置信他所说的话。
袁朗把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你回去,打开那个包裹,看看里面的东西再决定。”成才茫然的看了看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便加了一句:“如果你看过之后还是觉得给日本人更好,那么,我用许三多跟你换。”
成才又一次被袁朗推出了门。
袁朗站在窗口,撩起窗帘看着成才梦游般走在街上离去。
“出来吧,老趴在床底下可不好受!”他点了根烟,坐在窗前椅子上看自己那张半旧大床。
垂到地板的床单下摆动了动,齐桓和吴哲从里面一点一点蹭了出来。
袁朗吞吐着云雾:“我说你们俩钻进去的时候怎么那么利索呢?”
齐桓撕扯着被吴哲压住的衣角,一下子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是被他连累的!”
吴哲也已经爬了出来,一边吐唾沫一边抱怨:“队长你这屋子看着干净,可床底下都是土!”
袁朗把脸一沉:“你们俩没事上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答案是准备好了的:“看你啊,好几天没关心您老人家的伤了,这不是来拍个马屁么!”
袁朗却不理睬他们的笑话:“有事儿说事儿,以后少来!”
吴哲狠狠丢了个白眼过去,齐桓做了个鬼脸,说道:“队长,本来不就打算放了许三多吗,怎么你还把成才那小子放回去?万一他真把东西给了日本人怎么办?”
袁朗挥手示意他们俩坐下,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把东西给日本人。”
“啊?”二人双双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齐桓有点担心:“队长,您这刚犯了不遵命令擅自行动的错误,怎么又来啊?”
袁朗把烟头冲他狠狠扔了过去:“闭嘴!我不爱听的少他妈说!”齐桓利索的将烟头用两根指头接住,他才正色继续道:“齐桓你带俩人在暗中给我盯着成才,看他究竟会干什么,要是他真的去给了76号的人,你就提前下手做掉他。”
吴哲说:“队长,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你直接答应跟他换许三多不就完了吗?”
袁朗也没有烟头可以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沃尔菲娜小姐出事,不就是因为我们直接暴露在明处么,说不定现在76号的人也已经盯上成才了,就等他去取东西,然后捞个渔翁之利,咱们要是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也不配和76号斗了。”
二人不说话了,默默的点头。
袁朗想了想,又说道:“再有,今天成才那小子居然有胆来找我,我反倒觉得他不会去投靠日本人。”
他撩起窗帘往下面看,成才慢吞吞的茫然背影还在小街上没有消失。
“成才,别再让我对自己的同胞失望。”
仙乐都夜总会如同往常一样霓虹闪烁着,成才麻木的从大门口走过,即便他的顶头上司服务生领班就站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他也照样仿佛视而不见。
然而他走着走着,迎面被人挡住,那是他只有白天才能看到的希尔顿饭店大堂经理。
“王,王经理?”成才诧异的同时随即感到一阵不好的预兆。
王经理笑了,走上来搂住他的肩膀:“成才啊,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你有事儿……”
不管成才愿不愿意,王经理已经揽着他拐弯向一条黑暗的小巷走去。成才想要挣扎,但肋下顶着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让他不敢动弹。
小巷最黑的地方似乎站着两个人,他们围上来,将成才困在中间,成才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成才,东西你放哪儿了?”王经理开口,还是笑呵呵的。
成才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但仍旧装糊涂:“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拳打在肚子上,疼得弯下腰去。
一个粗砺的声音说道:“妈的,装什么糊涂,快说,不然扒了你小子的皮!”
成才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抓住王经理的衣襟哀求道:“王经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王经理的脸也一下子阴沉到底,他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个人便将成才踹倒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他则看着,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他们打了你,身上不会有什么伤痕,可是会比千刀万剐还疼,时间久了,你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废人,只有日本人的医院能治。”
等成才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才示意那两人停手,走过来伸出一只脚,踏在成才的胸口上。
“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别让我废话!”
成才只剩下呻吟的力气,根本无力开口说话。
王经理把脚上的力量加大了几分,成才便在他脚下疼痛得手脚抽搐。
“我知道你小子见财不要命,总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