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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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了高城,于是忘记了继续散发,高城被她看得几乎有些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掉头走掉还是理直气壮的看回去。
小敏咬了咬牙,向他走过来,穿过人流攒动的马路,连来往的车辆都不看一眼。
她走到高城跟前,将一张传单递给他。
“先生,抗日救亡,您也应该出一分力!”
薄薄的传单上字迹清晰,高城却仿佛只看见一片血红。可是片刻之后他便恢复了清醒,太阳出来了,照在小敏的额头和发梢上都有些刺眼。他一把揉皱了那张传单,松开手,让纸团从掌心滑落。
小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牙的声音几近可闻。“如果我手里有枪……”
高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原田真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高城微笑:“高营长,你从今天开始,就要为临时政府工作了,这是你的佩枪,还有五发子弹。”
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写字台上的一套枪械,高城伸手抓过来,毫不客气的揣进兜里,转身要走。
“等一等,高营长!”原田叫住他,“这不是送给你的礼物,别忘了,你还有事情没有做。”
高城站住,没好气的问他:“我字也签了,眼也现了,汉奸也当了,还有什么事没做?”
“你是治安委员会的成员,当然有责任为临时政府服务,当然,你刚刚加入,也许还不习惯,没关系,我会和委员会主任说,让他给你分配一些比较轻松的工作。”
高城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了,你们日本人的饭没有白吃的,我折腾了那么多天,总算轮到你来折腾我了。”
“不要对我充满敌意,高营长,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上的合作者了。”
“对不起,我投靠的是你们大日本天皇陛下,可不是你,我对你喜欢不起来!”
高城说完,不给他还口的机会,转身走了出去。
原田真一面上露出阴冷的神色,坐回办公桌前,抄起电话。
“给我接治安委员会张昔年……张主任,高城马上就会去你那里报道,你要给他安排一个很好的任务……你不明白?这很简单,刚刚抓到的那几名军官,就交给他来处决吧!”
刑场设在宪兵司令部监狱的最后一道院子里,西南角是给审讯者辟出来休息的小屋。
高城正坐在小屋里,望着窗外站在高大围墙下面的一排国军军官,他的对面是张昔年。
“高营长,这是犯人的判决书,待会儿验明正身,就可以行刑了。”
高城一张一张的看,不说话。
张昔年脸上笑着,眼睛却骨碌碌 乱转,仔细观察高城的反应,嘴里说个不停:“要说这几个人也算和高营长同出一系,都是孙将军的部下,怎么就那么不识时务,死也不肯归顺皇军……要不,高营长去劝一劝?这虽说判决书下来了,可要是能劝得他们回心转意,也不是不能挽救,到时候高营长就立了功啦……”
他说得起劲,高城却忽拉一下子将判决书往桌子上一扔,伸手就从腰间拔出了那只手枪,咔嚓推上了膛,就往门口走。
张昔年吓了一跳,他身后的日军士兵和伪军士兵都紧张的端抢戒备,可高城举着手枪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刚刚腾起来的那股子杀气也消散殆尽。
“高高营长,你要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忘了检查检查这枪好使不不好使。”高城又利索的将上膛的枪退了下来,揣回口袋。他环顾着四周严密的武装,像是认命般说道:“走吧,去验明正身。”
刑场上的几名军官全都遍体鳞伤,衣衫褴褛,每个人都被两名伪军士兵按着跪在地上。
高城走到他们跟前,大声命令道:“让他们都站起来!”
张昔年跟在他后面皱眉道:“这,这不行吧?”
高城回头瞪他:“怎么不行?我才是行刑官,您现在可是县官不如现管!”
张昔年还想争辩,他却已经大手一挥,喊着口令让伪军士兵退后两步。
被俘的军官们没有了后背的压制,全部梗着脖子站了起来,他们回过头,看见高城,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的感激。
高城不去看他们,转过身走到那排等待执行枪决的日军士兵后面,摆摆手示意可以行刑。
张昔年慌张失措的赶快跑到安全地带,很是不满的抱怨着:“高营长你太任性了,这这要是让皇军知道了会怪罪的……”
高城对他的话根本不加理睬,他只是听着日军军曹下完开枪的口令,枪栓碰响,子弹出膛,几具尸体倒地的声音过后,才转过身去。
伪军士兵们将那几名军官拖走,行刑完毕的日军排队整齐离开,高大的围墙下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背影。
地上的血蜿蜒流淌,渗进了土地,染红了星星点点的野草。
袁朗走进咖啡馆,伙计便交给他一封信,信封上的收信人是“河山”。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找他呢,自己倒送上门来。”
幽暗潮湿的鸦片烟馆内是不容易认出人来的,高城被人带进来,经过许多房间和大榻,在烟雾熏烤中钻进最靠里的一个小套间。
套间内比外面更加朦胧,若不仔细看,几乎没法看清那张双人床榻上躺着个人。
伙计关门退出,榻上的人回头看他一眼,挥手道:“过来呀,躺下!”
高城乖乖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躺下来,脸对脸,这才看清原来这家伙根本没抽,只是用手扇着烟雾,使其充分扩散。
“拿着!”袁朗把另一杆烟枪递给他,“不抽也装个样子!”
高城结果烟枪,架在胳膊上,忧郁的望着他。
袁朗躺着时,目光迷离,笑笑说道:“高营长,有什么急事要跟我汇报啊?”
高城有点羞赧,似乎觉得这样很不合适,但仍旧说了句:“没什么事……我,我想见你……”
袁朗一愣,瞧出他有点不对劲,忙问:“出什么事了?”
高城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他看着袁朗瘦了一圈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很荒唐。“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的伤好了没……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冒失……”
袁朗仿佛是明白他的心事似的,也不再追问,笑了:“知道有人这么惦记我真好,你说我的伤要是再不好,不就太对不起你了么。”
他把脑袋凑过来,去看高城低垂的眼睛,二人目光接触,高城一下子板起脸说道:“我不信,这才几天,你伤口那么深,能好这么快?”
“哦,那要不你自己看?”袁朗坏笑着把胳膊张开,做出一个任君检查的姿态。
高城最见不得他那副嘴脸,鼓着腮帮窜过去,按住他就把手往裤子里伸。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以为我不敢啊?”他以为那里面还会是厚厚的一层绷带,却不想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肉体,袁朗腹部的肌肉光滑而结实,上面横亘着一条粗糙的伤疤,随着他的呼吸上下颤动,伤疤两侧缝合的针脚依旧清晰。
袁朗也没想到他会真的上来摸,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大度的说道:“摸摸就行了吧,可别按,还疼着呢。”
高城缩回了手,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下巴放在手臂上。
“是不是因为那几个88师军官的事?”袁朗也坐起来,靠近他身边。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之前我们也试图营救,但是没有成功……”
高城看看袁朗:“他们……都走的挺痛快的……他们是站着死的……”他说不下去了。
袁朗伸手搂住了他,很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第一次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面前,也和你一样难过,不过后来我学会了哭的时候让眼泪往里面流,不忘外面流。”
“怎么才能让眼泪往里面流?”
袁朗给他擦掉不知不觉溢出眼眶的泪水:“笑。”
五十三
成才睁开眼睛,有些不习惯室内明亮的光线。他朦朦胧胧的看见对过坐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子,仿佛是袁朗家附近花店的老板吴哲。
吴哲身上系了条小花围裙,正埋头在桌子上鼓捣一堆瓶瓶罐罐,其中有中药也有西药。
成才一动,吴哲就发觉了,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摸他的额头。
“总算是退烧了,算你命大,碰上我了。”
他笑嘻嘻的,拿毛巾擦了擦成才额头上的冷汗。
“你……你是谁?你和袁朗认识?”成才想起自己昏倒前似乎应该是和袁朗在一起的。
“等他回来自己跟你说,现在他不在,我不能随便乱说的。”
吴哲伸手去扒拉床边吊着的一个玻璃瓶子,瓶子口冲下,通着一根皮管,向下直连接着一个针头,直插入成才手臂臂弯的静脉之中。
“还有小半瓶,你先躺会儿,完了再吃饭。”
成才想坐起来,一用力胸肋间就钻心的疼,可他还是强忍着撑起身子,吴哲看见了急忙把他按回去。
“哎你别动啊,针头会断的!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我得走了……”
“你上哪儿啊,你家里又没人照顾你。”
成才被按住动弹不得,气喘吁吁:“我,我得去看许三多,他一天没见我,会着急的……”
吴哲笑出声:“一天?你在我这儿昏了两天了,老实躺着吧,不就是你老乡嘛,他在教会医院,自然有温柔的修女嬷嬷照顾,不用担心。反而是你,要不是我有特效药你现在恐怕已经病危了!”
成才审视吴哲同自己一样年轻的脸,嘟囔了句:“你们就知道吓唬人。”
吴哲把刚才配好的药粉药片用托盘端过来,在床边坐下,说:“我可没吓唬你,要不要看看你前天晚上吐出来的那半盆血?我留着呢!”
他看向放在旮旯里的一个搪瓷痰盂,那上面似乎真的是血迹斑斑,成才咽了口吐沫,摇了摇头。
“乖,把药吃了。”吴哲把一大堆药片药粉放到他面前,顺便还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脸蛋。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不杀了我?”成才拿起第一个药片时问道。
“我们干嘛要杀你,你除掉了76号的汉奸,把南京真相的照片交还给我们,这可是大功一件,奖励你还来不及呢!你看,我这个留德的博士给你当护士,多高的待遇!”
成才仍旧有点疑惑:“你们……当我……是自己人?”
吴哲耸耸肩:“看队长这意思,他挺欣赏你的,或许你会成为他的接班人也说不定,嘻嘻。”
“什么队长?什么接班人?”
“队长就是袁朗,你最崇拜也最害怕的那个小白脸。”吴哲突然变得神秘起来,“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他好像是决定把上海滩风月场的第一把交椅传给你啦!”
成才刚放进嘴里的药片险些卡在嗓子眼。
许三多被药水呛得直咳嗽,史今轻轻给他拍着后背,伍六一扁着嘴给他递手绢。
“慢点慢点!”史今接过手绢,仔细的给许三多擦身上的水。
“史探长,成才他两天没来看我了,他把我送来那天我就觉得他不对劲!”许三多急得要哭了。
“你别担心,你家成才哥那心眼多得是,谁都能出事就他不会出事的!”
伍六一凑过来逗他,被史今白了一眼。
“三多啊,你先好好养伤,说不定成才他这两天是凑钱给你交医药费了呢。”
许三多抬头看看史今:“对不起,我,我把事情都搞砸了,我又错了……”
史今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是我们连累你了。”
伍六一有点不耐烦了,踢踢床腿,使了个眼色,随后站到门口去望风。
史今这才把许三多扶起来,按着他的肩膀说道:“经过这次事情,我们都觉得你会是一名值得信赖的同志。” 的
“同志?”
高城走在返回公共租界的路上,脑海中回想刚才和袁朗在大烟馆的谈话。
“我们最近打算护送一位德国小姐和她保存的南京日军屠杀平民照片离开上海,但是最近风声很紧,76号的特务也在盯着这块肥肉,你现在是活水,有什么好办法么?”
“我想想……”
“你看我干什么?”
“那位德国小姐有多高,是胖还是瘦?”
“跟我差不多高吧,身材不错,但一点也不瘦,你知道的,欧洲女人都人高马大的。”
“明天我去见见她。”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快说啊。”
“嘿嘿……这主意有点损……”
“想不到高营长也会想出损主意,没关系,你说吧,沃尔菲娜小姐说了,只要能把照片带出去,什么委屈都可以。”
“不是委屈她,是得委屈你……”
高城一想到袁朗那个尴尬又害羞的表情,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天后,原田真一的办公室,张昔年正苦着脸抱怨。
“少佐先生,那个高老七实在不像话,天天拉着委员会的那帮兵痞子喝酒,搞得最近的巡逻都没有人管,抓了人也不审,糊里糊涂就给放了……”
原田真一不动声色听他讲,偶尔看一眼桌子上的文件。
“还有,这两天他又出了新花招,带着人跑到租界夜总会去,说是勾搭几个洋妞玩玩……”
原田忽然抬头:“他不是喜欢男人么?”
张昔年显出满脸的恶心:“他是男人女人都往屋里领……哎呀,闹得那叫一个不可收拾,竟然还去调戏人家法国领事馆参赞大人的侄女,前天又把一位德国小姐给睡啦,昨天他,他更不像话,把一个夜总会的服务生和那个德国小姐一起领回来,三个人在里面又笑又闹,一晚上没出来……”
原田真一不耐烦的打断他:“张主任,你跟我抱怨这些是没有用的,高城现在是你的部下,你应该有能力管教他,我的事务很忙,不可能每天都去替你教训一个流氓!如果高城有什么可疑举动,你可以来报告,但如果只是这样的小事,你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张昔年立刻不敢吭声了。
天高云淡的早晨,沃尔菲娜小姐挽着看上去依旧宿醉未清的高城走出希尔顿饭店。
成才从房间里送出来,点头哈腰的接过高城扔下的一枚银元,屁颠屁颠的回去打扫房间。
几名76号的特工从饭店两头聚拢过来,跟上高城和高大的德国小姐。
高城走路像是在画龙,左支右绌间,搂着沃尔菲娜傻笑,对方时而用德文说几句话时而又变回生硬的中文。几名76号特工跟在后边咽口水,虽然沃尔菲娜头上垂着面纱的帽子将她的整个脸都遮住了,却遮不住高耸的胸脯和滚圆的屁股,加上露在筒裙底下的修长小腿,令他们有些心猿意马。
二人在闹市逛了一圈,便往租界外面走去,并顺利通过了哨卡。
最后他们在一间西餐厅吃了饭,出门便找个最近的小旅馆,开房间上楼了。
76号特工们站在小旅馆门口直骂街:“他妈的真倒霉,光看着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玩女人,咱们倒给人家站岗放哨!”
楼上小旅馆的房间里却忙活开了。
沃尔菲娜迅速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袁朗和吴哲带来的中式服装,以及黑色的假发和小胡子,并将自己的证件交给袁朗,同时从吴哲手中接过一本假造的证件。
收拾停当了她和三位男士一一握手。
“祝你好运,沃尔菲娜小姐!”袁朗说道,“吴哲会保护你的安全。”
沃尔菲娜明显很紧张,但也没忘记开玩笑:“从现在开始,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