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女-第4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姬羲元点头:“你的事情我一定放在心上。京中的事情翻不过天去,你在外面才要注意安全。寻觅一个机敏的道士,方法多得是,不必拘泥。我有一批出身怀山州的人手,与鼎都几乎没有瓜葛,你放心用,沿途多设书肆、书馆施恩于民,钱财方面自有我为你筹谋。”
姬姝眉眼弯弯,提醒道:“那杨氏罪臣之子,莫名归京,阿姊可要注意了。”
“想来是我让他寻的人已经到手,千里迢迢亲自来和我报信了。”姬羲元也笑,“狼崽子的野心养大了,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只管放心去。”
次日,女帝为封姬姝为宣仪公主,并封号上清玄都大洞三景法师,于恒山修建灵都观,供姬姝修行。
姬姝领旨后,断了交际,连姬羲庭生辰宴的请帖都拒收门外,收拾包袱外出寻仙去了。
临行前,姬姝放言:非得道隐士不婚。
旨意进一步坐实皇帝尊道贬儒的传言,否则,哪会任由孩子拿人生大事胡来。
真是不可思议。
“胡闹!”谢祭酒气得跳脚,碍于现实不能宣扬,只能对着儿子大发雷霆,“婚姻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你竟也不拦着你妹妹!”
鬼神之说真真假假,多是骗人的把戏。他精挑细选的人才,难道还比不上虚无缥缈的仙人吗?
“阿耶坐下润润喉吧,”谢川不紧不慢地为父亲满上茶杯,不以为意,“阿姝不是孩子了,她有自己的主意,阿耶不是试过了吗?强求只能适得其反。由她去吧。”
谢祭酒不喝,兀自生气:“由她去?你做兄长的怎么说得出这等话来?外头那里有家中安稳,若是磕碰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和你阿娘交代。小娘子在家衣食无忧,父兄庇佑有什么不好,非要往外面跑。”
喋喋不休说了许多。
谢川自顾自饮茶。
心知肚明父亲是喝醉了。
自从谢祭酒被姬姝呛回来,萎靡一整日,谢川出于孝心去探望,谢祭酒就像是找到发泄口,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吐给谢川。
他听得太多,懒得回复,等谢祭酒说倦了自然就停了。
谢祭酒说了半响无人应答,无趣地停下。
喝了半盏茶,谢川盯着高洁出尘的儿子,突然道:“你明日随我去长善公主府拜访吧,我问问四皇子生辰宴安排,你帮我打听一下阿姝。”
谢川:“不去。”
谢祭酒搔头,“为什么不去?你们未婚夫妻正该是有的聊的时候。”
谢川不能理解父亲的想法,“长善公主受命主持四皇子的生辰宴,其中固然陛下有意有缓和二人关系的缘故,但那是帝王家事。阿耶为皇子师,要问与四皇子有关的事,偏偏带上我做什么?我做为姊夫,又凭什么过问妻妹的事情?”
姬姝是清河郡主的女儿一事,知情人不少,但这不是他们可以逾距的理由。族谱、礼法、皇命一层层压着,血缘关系根本不重要。
谢祭酒哀叹:“手足姊弟,全都是血脉亲人,哪里有隔夜仇?”
“兄弟阋墙古来有之,与其劝公主放手,阿耶不如教导小皇子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没了争权夺利,自然就相安无事了。”谢川看不惯父亲坚持团圆一家亲的观点,和皇室论这个,太可笑了。
谢祭酒固执己见:“四皇子才是传承自太宗的正统,长善公主合该退一步,四皇子也会记得相让的情分,日后也会敬爱长姊。现在针尖对锋芒的,姊弟争权毫无体面。”
谢川放下茶杯,目视谢祭酒真诚发问:“阿耶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了。”谢祭酒感到莫名其妙。
谢川:“那为什么四皇子是太宗正统后人,而长善公主不是?”
谢祭酒理直气壮:“四皇子是男子啊,男人和男人之间血脉更贴近一些,这是父子天性。”
“而今的女皇帝啊,”谢川瞠目结舌,不明白头脑清明的父亲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表现的像个傻子,“按照阿耶的说法,四皇子该是闵氏后人啊。陛下为先帝独女,长善公主与陛下同为女子,母女天性,岂不是亲近的多?”
谢祭酒喝茶,不说话了。
谢川开始穷追不舍:“阿耶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这一番话吧?那是要往死里得罪太尉了。千万记着,也别和小皇子这么说,他还小,万一藏不住话,否则我眼见着又是三年孝期了。”
“怎么说话呢你,不孝子。”谢祭酒吹胡子瞪眼。
谢川笑了一声,“阿耶,妹妹两年前就和我说过,她觉得你不疼她,也不疼我。”
“胡说八道,”谢祭酒皱眉,“我就得了你们两个孩子,不疼你们疼谁?”
“阿耶,我们今天就聊点外头不能听的,”谢川整衣敛容,“我是长善公主未来的夫婿,三书六礼走了大半了,就是四皇子明日登基,也改不了这婚事了。这事儿阿耶知道吧?”
谢祭酒摸不清谢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催促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和你耶耶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赶紧说。”
“那好,我就直说了。”谢川道:“史书我是从小读到大的,阿耶应该也是。新城公主抑郁而终,高宗以为驸马侍奉不利,赐死驸马流放全族。比新城公主更尊贵的长善公主就不用说了吧。从十五岁那年起,我与长善公主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阿耶一直想做的事就是在这条船上凿洞。”
在谢祭酒看来,为胸中大义,个人得失都是小节,更不要说儿子的利益了。
父亲的想法朝夕相处的儿子了然于胸,谢川继续说:“我是这样,妹妹也是这样。淑长公主把夫婿当做任打任骂的奴仆、参与政务、出门在外威仪赫赫,言官不敢多言一句。她现在是帝女,是公主,她理所当然地过公主的生活。但是这种生活阿耶给不了她,阿耶支持的四皇子也不见得愿意给她,但女皇帝可以。”
“阿娘生育妹妹,陛下养育妹妹,阿耶做了什么?妹妹明明能得到更多的东西,而阿耶只想把妹妹圈在家里。”谢川叹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阿耶可别告诉儿,你辛辛苦苦教授四皇子一场,不求名不求利,只求闵氏男子的血脉能登基。”
都是人臣,不如下一辈再努力,让他们谢氏的血脉登基。
“醉啦,醉啦。”谢祭酒仰面倒地,以袖遮面。
作者有话说:赐婚仙人什么的,参考传说中李隆基想把妹妹玉仙公主嫁给张果老被拒。
多半是假的,不过玉仙公主的儿子确实姓张,史书也没记载驸马是谁。
玉仙公主老修仙人了,姬姝的尊号也是参考她的。
第77章 琴待召闻叶
姬羲庭生辰前一日;姬羲元与杨子青在雅正书局的后院碰面,儒学之争促使雅正书局的书籍卖的格外好,或褒或贬;总有士人进出;杨子青入内并不起眼。
姬羲元坐在院中石凳上,杨子青在对面坐下。
杨子青说:“陛下已经令中书拟旨;封四皇子为王了。”
姬羲元笑道:“我朝皇子都是落地封王,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过;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崔公待你不错啊。”
“老师听闻钟牙子回钟山书院养老去拜访;我不过是运道好;才被收为弟子。”此事在杨子青意料之外,纯属无心插柳。
“这是好事;说明我没看错人。”姬羲元本也不是来质问的,杨子青的选择有限,两个年幼族妹拖累;身体又不好;他能做的实在太有限了。
杨子青的手如玉笋,点在石桌上的长匣上,衬得陈旧木匣子生光;“这可是给我的?”
他盈盈一笑,满目生辉;清澈的眼眸里独独映出姬羲元的身影。
任谁面对可人郎君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姬羲元不吃这套;但乐得陪他演:“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如果喜欢;拿走又何妨呢。”
长木匣未上锁;杨子青依言打开锁扣;里头躺着一把浑圆温润的长琴,从琴弦可以看出是常年有人保养的。缀着的玉珏眼瞧非凡物,多半是御赐的。
伸手摸琴身侧,刻有一个闻字。
这把琴不是给他的,是给曾经的琴待诏闻叶的。
杨子青叹服:“殿下连十多年前的老物件都准备好了。”
“好歹给我做过两年琴师,有几分情谊。他说出宫后必定在外漂泊,留不住好琴,留给我做个念想。”姬羲元伸手解下玉珏递给杨子青,换上腰间挂着的带有身份证明的玉佩。
杨子青接过玉珏,“这是?”
姬羲元于杨子青的疑问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是个重感情的人,别人给他一丁点儿的好都视为珍宝,所以他轻易被牵动,来去匆匆。有了这个,至少能保证他不受旁人骚扰。至于你手上那块旧玉,怎么方便怎么安排。”
她不会编络子,勉强依着原样打,全神贯注废了好一番功夫,手下的绳结依旧是个四不像。
见状,杨子青忍笑接过手,“这种粗活,还是我替殿下做吧。”褪色的彩绳在他手中三两下成为漂亮的攒花结,连带着旧玉珏由一丝彩绳坠在最下方。
既然东西送到了,姬羲元准备离开,“你和我从后门走?还是从书局的大门再出去?”
姬羲庭的生辰宴由她主持,接下来要忙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杨子青回想起书局里人头攒动的盛况就心惊肉跳,他这副小身板再带着金贵的琴,挤在半途咽气也不是不可能。
他摇头苦笑:“我沾殿下的光,后门过吧。”
上马车前,姬羲元忽然说:“等此番事了,我给你安排个去处吧。”
“那罪臣静候佳音。”
姬羲元不细说,杨子青也不细问,就此分别。
四月十四日,四皇子姬羲庭封越王。
姬羲元对亲弟弟的生辰宴并不吝啬,清扫出城郊的宫苑百果园,广发请帖邀请鼎都内数得上号的少女少男。
他们对越王的生辰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热情,百果园大门外可供九车并行的长街少有的被来往车马填满,只等开园。
偶有几声笑语掩映在挂帘下,亲近的人家相互递送些小物件,小娘子门谈论穿着打扮,打趣着能得见的郎君,也有鲜衣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与好友争论,或是恭维或是自夸,来来往往的宫人安排着次序,当值的内官捂着袖口躲避着哪家下人递送的荷包……
一派盛世气象。
姬羲元立于高台,俯视镜湖,凭栏眺望碧水蓝天、云卷云舒。
今日一过,姬羲庭正式十三岁,进入可以知人事的年纪了。宫中小宫女削尖脑袋拼了命的往十王宅挤,越王府还没选址,宫外的人家就紧紧盯住越王后院有品级的位置。
位列亲王,可纳正两名五品孺人、十名从六品媵。
瞧瞧下头欢声笑语不断,不知道多少人要凋谢在小小的后院中。
踏步无声的内侍手持浮尘,不厌其烦地来回检查,宫女小心地为每一张长案下的镂空铜炉添炭加火。尚仪捧著名册,支使司仪去外面引路,尚食忙得脚不点地,尚宫做着最后的检查。
终于,一道、两道、三道钟磬声传荡开,百果园里外的门扉开合间,人流如织,填满百果园的各个角落。
前搭石台,载歌且舞;左右分别栽有桃与梨、杏与李,各自成林,林内设石案、木榻、细壶、石碑、木牌无数;百果园至南端,镜湖剔透,湖上木廊蜿蜒,有湖心亭三座,水榭两座;假山秀水不一而足。
正处婚龄的郎君与娘子,相与漫步,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无论是作诗、填词、奏乐皆可娱人娱己,或言景致,或表心意,可见年少风流。
所谓二月,桃之夭,李能白,梨花融,杏花饰其靥。
姬羲元在钟磬声响起前下了高台,坐在主位与人寒暄,边上是越王。来客先与姬羲元见礼,再向越王祝贺。
小半个时辰后空闲下来,杨子青才带着闻叶来拜见。
“多年未见,若非杨小郎带路,臣已认不出殿下了,不知殿下可还能认出臣?”闻叶微微抿唇一笑,两颊的酒窝就清晰可见,一双眼也弯弯似月牙,望之可亲。
离开宫廷十二载,闻叶现三十有一,风姿犹存。
他与秀美病弱的杨子青不同,自带一股温软,仿若连稍微粗厚些的叶子都咬不动的小白兔。
姬羲元站起身迎接,很是伤感:“先生当年不告而别,只留下一架琴与只言片语。子青告诉我先生回来了,我便请他将旧琴归还旧主。不知那把琴先生用起来,是不是和十三年前一样得心应手。”
越王下意识跟随姬羲元起身,打量男人的衣装,似乎不是多贵重的身份。
“琴声如旧,殿下费心了。”闻叶的视线落在越王身上,“这便是大王了吧。”说着插手一礼。
越王随着姬羲元的称呼:“先生请起。”
姬羲元拍了拍越王的肩膀,“今日是我弟弟满十二岁的生辰,他出生时,先生刚巧离宫错过了。”
“臣身无长物,唯一擅长的就是琴,便为大王弹一曲祝寿吧。”闻叶身后的侍从替他架琴。
取琴架琴的时间足够越王将琴上挂的崭新玉佩和制式陈旧玉珏看个一清二楚,不禁思考起这名弱不禁风的琴师到底有何不同,能得姬羲元另眼相待。
就算是面对钟牙子,姬羲元顶天了也就是这个态度了吧。
一曲《春晓吟》从闻叶的指尖拨出,流淌入耳。
春日困倦懒梳妆,为清脆鸟鸣晨起,因百花争春赞叹,轻松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待到闻叶住手,姬羲元赞赏不已:“先生的琴技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和当初一样,先生断去《春晓吟》中惜春将尽的尾声。”
闻叶收势,恭贺越王:“既是大王生辰,合该喜庆些。愿大王此生春意不尽,如意绵长。”
柔软的不似男人的嗓音绕在耳际,越王不由自主想要说话,却被姬羲元轻捏手臂,止住话语。
见他不再开口,姬羲元松开弟弟的手臂,自然而然地上前,刻意隔开两人的交流:“先生辛苦了,我为先生领路去小厅修整吧,这些年没见了我也有些话想与先生说。”
踏出门前,姬羲元像是想起还有弟弟,转过头说:“切莫怠慢了其他客人,我去一去便回。”
作者有话说:之后就称姬羲庭为越王了。
第78章 魏紫牡丹
被独自留下的越王比长姊陪伴时更受欢迎;不少妇人携女,或者直接让自家小娘子入内祝贺。
越王心中记挂姬羲元的异常,略带慌乱的接待一波又一波客人;有些人不敢纠缠过分年轻的亲王;有些却让人无法推拒。
门下赵侍郎的长孙赵霖与孙女赵紫,赵紫族里行十三;年方十三。
赵紫随兄长赵霖行礼问安:“王十三娘见过大王,祝大王身体康健、千岁无忧。”
衣着便瞧得出是在家深受宠爱的小娘子。石青绿的上襦配着鹅黄色的福纹长裙;乌黑的长发盘成螺髻;斜插着两支金崑点翠梅花簪;双臂间松松挂着黄梅图案的披帛。
也称得上是花容月貌;娇憨温顺。
宫中嬷嬷为越王讲述过敦伦之道,备下的宫女就住在隔壁。不少夫子话里话外的暗示;越王耳濡目染之下,知道自己有着传宗接代的重要责任,后代会是他最有利的竞争力。
于他而言;这些示好只有好处;不必拒绝。
越王虚扶起兄妹俩,和善道:“两位多礼了。令父为我师,何必见外;快快起来罢。”
此前赵侍郎已和越王通过气,预备让长孙女做个越王孺人;以谋求未来。
你来我往一阵;亲自送出门去。
好不容易应付过了一轮;不见姬羲元回来。越王有些烦躁;年纪尚轻的他轻易将情绪表露在脸上。
侍从察言观色;试探地说:“大王是在担心长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