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6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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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斯坦霍普先生,”托尼说着整理好手头的文件。“提问完毕。”
“宾厄姆先生,”戴维森法官说着向伦道夫的方向点了点头。
伦道夫犹豫了一会儿,显然在沉思。后来即使站起来走向讲台,也像是靠条件反射移动,而不是有意识的举动。法庭里一片肃静,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期待着。
“斯坦霍普先生,”伦道夫开口了。“我只问你几个问题。被告席上的所有人,包括博曼大夫,都因你太太的死深感悲伤,也都能理解让你重温那个悲剧性的夜晚对你来说是多么困难,所以我的问题会尽量简短。现在重新讨论你和博曼大夫通话的细节。你是否跟博曼大夫说过,在你的记忆中,佩欣斯以前从来没有抱怨过胸口疼?”
“我不太肯定。当时我很紧张。”
“可面对法萨诺先生,同样的通话细节,你的记忆却惊人地完整。”
“我可能说过她从来没有觉得胸口疼。我不能肯定。”
“我必须提醒你,在取证记录中,你确实说过。要我读给你听吗?”
“不要,如果取证记录里有,那就是对的。你提醒我了,我相信我确实说过她从来没有觉得胸口疼。那是八个月以前的事了,而且我处于被胁迫的状态。取证记录更接近事实。”
“我能理解,斯坦霍普先生。不过希望你能够好好回忆一下博曼大夫的回答,你记得他当时说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
“他纠正了你的说法,说她过去有好几次因为胸口疼请他出门诊。”
“也许吧。”
“所以你对通话细节的回忆也许并不像几分钟前你让我们相信得那么清晰。”
“那是八个月前的事了,而且我当时非常忙乱。我觉得有点偏差也很正常。”
“不是说不正常,可你却非常肯定博曼大夫特别提到佩欣斯是心脏病突发。”
“他说必须排除这种可能性。”
“你的措辞说明不是博曼大夫最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是我先提到心脏病突发的。我问他是不是在考虑这个。我是从他问的关于佩欣斯的问题中推测的。”
“说要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和说佩欣斯心脏病突发之间有很大的区别。如果我告诉你,博曼大夫在通话中从没用过心脏病突发这些词,你会吃惊吗?”
“我们说到过。这点我记得。”
“是你提起来的。他只是说‘必须排除这种可能性’。他从来没有说到具体病症。”
“也许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觉得区别很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胸口疼,比如说你吧,打电话给医生,医生都要先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是不是?”
“应该是吧。”
“所以当你把佩欣斯胸口疼的症状告诉博曼大夫,他觉得应该首先排除心脏病突发的可能性,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博曼大夫这种反应并不奇怪吧?”
“嗯,不奇怪。”
“以前佩欣斯也因为胸口疼让博曼先生出过门诊,最终诊断是什么呢?”
“基本是因为肠内有气体。”
“对!确切地说是结肠左曲内有气体。不是心脏病突发,也不是心脏疼,因为心电图和酶的检测结果都正常,且在后续的检查中一直保持正常。”
“不是心脏病突发。”
“博曼大夫为佩欣斯出过很多次门诊。病历显示,在八个月内,平均门诊频率大约为每星期一次。这跟你的记忆相符吗?”
乔丹点点头。这时法官警告他:“请证人大声点,让法庭文书和记录员能够听见。”
“相符,”乔丹大声说。
“佩欣斯是不是喜欢让医生出门诊?”
“是的。她不喜欢去医生的办公室。”
“她喜欢医院吗?”
“她很害怕医院。”
“所以实际上,博曼大夫是为了满足你太太的需求和愿望才出门诊的。”
“是的。”
“既然你处在半退休状态,有很多时间是在家里度过的,而博曼大夫又经常出门诊,因此你有很多机会跟他接触。”
“是的,”乔丹说。“每次我们都有交谈,而且关系相当融洽。”
“我想每次博曼大夫来出门诊,都是你在旁边招呼吧。”
“要么是我,要么是女仆。”
“我想你与博曼大夫之间的谈话多数是围绕佩欣斯的。在这么多次谈话中,有没有提到过疑病症这个术语?”
乔丹飞快地看了托尼一眼,又回来看着伦道夫。“提到过。”
“我想你知道这个术语的定义吧。”
乔丹耸了耸肩。“也许吧。”
“这个术语适用于对正常感觉和功能过分关注的病人,他们觉得自身有很严重的问题,需要救治。这样解释与你对这个术语的理解相符吗?”
“我不像你,能把这个术语解释得这么清楚。不过我的理解确实是这样的。”
“博曼大夫有没有在佩欣斯身上用过这个术语?”
“用过。”
“用在贬损性的语境中吗?”
“没有。他说疑病症患者不仅有心理问题,也可能真有生理疾病。牢记这点非常重要。而且即使他们想象出来的疾病并不存在,他们对痛苦的感觉却是真实的。”
“刚才法萨诺先生提问的时候,你的证词表明在你和博曼大夫通话后和他到达你家之间,佩欣斯的状态并没有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是的。”
“你和博曼大夫通话期间,你曾经告诉他,你觉得佩欣斯呼吸有困难。你记得吗?”
“记得。”
“你还说过你觉得她看上去脸色发青。这点你也记得吗?”
“我不知道我的原话是不是这样,不过大意是对的。”
“我认为你原话就是这样,至少非常接近。在你的取证记录中,你说这话非常接近。你需要看一下相关部分吗?”
“如果我说过非常接近,那就是了。现在我记不清了。”
“博曼大夫到达后,发现佩欣斯全身发青,基本上没有呼吸。这与你在电话上的描述差别很大,你觉得呢?”
“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我已经尽力了。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佩欣斯病情很严重,应该和他在医院会合。”
“还有一个问题,”伦道夫说着挺直了腰。他又高又瘦,足有六英尺多。“鉴于佩欣斯长期患有疑病症,之前又有几次胸口疼诊断为肠内气体,你认为2005年9月8日晚博曼大夫会认为佩欣斯·斯坦霍普心脏病突发吗?”
“反对,”托尼大喊着站起身。“传闻证据。”
“反对有效,”戴维森法官说。“上述问题可以在被告作证时直接问他本人。”
“提问完毕,”伦道夫说着昂首阔步回到被告席。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戴维森法官问托尼。
“没有,法官大人,”托尼说。
乔丹走下证人席。杰克回头看着亚历克西斯。他冲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对伦道夫交叉质询的赞赏。可当他的目光转移到陪审席上时,他觉得陪审员们并不像他那样全神贯注。之前他们在座位上都向前倾,现在却朝后仰,两臂交叉抱在胸前。只有水管工助理例外,他还在忙自己的指甲。
“请原告律师传下一位证人出庭!”戴维森法官命令道。
托尼站起身大喊,“请莲娜·莱特纳女士出庭作证。”
第十二章马萨诸塞州,波士顿
2006年6月7日,星期三
下午3:25杰克扭过身来。他很想看看这个轻佻的妙龄女子成了弃妇是怎样一副嘴脸,这种想法让他隐隐觉得自己有点好色。她的取证记录非常生动,杰克相信她出庭作证肯定也是一场好戏。
莲娜从法庭的正门出来,毫不迟疑地沿着法庭中央通道大步前行。她的装束并不像克雷格描述的那样性感,而是穿着一套端庄的深蓝色裤套装,白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上。杰克暗想,一定是托尼·法萨诺建议她这么穿的。唯一能显示她一贯风格的是她脚上穿着双超高跟鞋,走起路来有点不稳。
尽管这女人衣着得体,杰克还是迅速判断出她哪些地方吸引了克雷格。她的五官单看并没有什么特别,草黄色的头发一看就是染过的,发根还是深色的。可她的皮肤无可挑剔,容光焕发。她象征着无所顾忌的青春,性感逼人。
莲娜走过审判区和旁听区之间的分隔栏时,活泼地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此刻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杰克偷偷朝亚历克西斯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像石像一样面无表情,嘴唇紧闭,显出一种坚定的神色。杰克意识到她正在给自己打气,准备面对莲娜的证词。他觉得这是很好的自保策略,特别是看过莲娜的取证记录之后。
莲娜将右手指向天空,听法庭文书念誓词。“你能宣誓据实陈述,绝无谎言吗?”
“我宣誓,”莲娜略带点鼻音说。她一边走进证人席,一边谦虚地看了法官一眼,涂满了睫毛膏的睫毛显得有点沉重。
托尼不慌不忙地走上讲台,整理好笔记,然后照例把饰有流苏的便鞋踩在讲台的铜栏杆上,开始提问。他首先通过提问,简要描述莲娜的经历:出生地(马萨诸塞州,里维尔),在何处上高中(马萨诸塞州,里维尔),目前居住地(马萨诸塞州,里维尔)。他还问莲娜在克雷格·博曼大夫的诊所工作过多长时间(一年多)以及她每星期三次在何处上夜校(邦克山社区大学)。
莲娜一一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杰克有更多的机会观察她。他注意到她的口音和托尼差不多。在他看来,既像是波士顿口音,又像是布鲁克林口音。杰克也在莲娜身上找到不少克雷格描述过的性格特征:固执己见,精力充沛而且任性。至于使小性子和善变,他暂时还没有发现。
“接下来要讨论你和你的老板,克雷格·博曼大夫的关系,”托尼说。
“反对,”伦道夫说。“无相关性。”
“请双方律师走近法官席!”戴维森法官怒气冲冲地命令道。
伦道夫立刻照办。托尼示意莲娜原地待命,随即也跟过来。
法官戴维森用老花镜指着托尼,就像别人挥舞卷起来的报纸吓唬狗一样。“最好别跟我装腔作势,而且我希望你能再次跟我保证,这种社交丑闻确实跟原告的法庭调查有关。否则我们将面临无效审判,并很有可能通过直接裁定的方式判被告胜诉。”
“肯定有关。证人将证实,基于她与博曼大夫的关系,以及案发当晚的安排,博曼大夫根本没有考虑过与佩欣斯·斯坦霍普在医院会合。”
“好吧。我将给你很大的自由度,希望你不要让自己难堪。之前我也准许过类似的社交证词,理由是其证明价值大于判断价值。现在我基于同样的理由准许你继续盘问证人。”戴维森法官又朝伦道夫的方向挥了挥老花镜。“被告律师,我将在交叉询问环节给你较大的自由度,法萨诺先生也会同意的。在这个框架里,我希望能够加快速度。你们俩频频反对,我快被你们烦死了。明白吗?”
“明白,法官大人,”双方律师齐声回答。接着两人转身各自回到原地。
“反对无效,”戴维森法官大声说,让法庭记录员能听见。“对莱特纳女士的质询可继续进行。”
“莱特纳女士,”托尼说。“你能告诉法庭你和博曼大夫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一开始我就是普通雇员。不过大概一年前,我能感觉到博曼大夫对我有好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能明白,”托尼回答。“你继续说。”
“开始我觉得有点尴尬,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可有天晚上我加班,他跑到我工作的病历室来找我聊天。就这样,我们慢慢开始交往。我觉得这没什么,因为后来我发现他已经离开家,搬到波士顿的公寓里住了。”
“是柏拉图式的交往吗?”
“当然不是了!他真是如狼似虎啊。我们的关系蛮色的。有天下午我们还在诊所的检查台上干了一场。他说他太太不喜欢性生活,而且生完孩子以后长了不少肉,老也减不下去。我感觉他蛮饥渴的,要求很多,所以我就尽量满足他。这给我带来不少好处!”
“法官大人,这也太——”伦道夫边说边站起来。
“坐下,宾厄姆先生,”戴维森法官气呼呼地说。他的目光从老花镜的上方射向托尼。“法萨诺先生,该说到关联性了吧,你最好有足够的说服力。”
“好的,法官大人,”托尼说着迅速回到原告席,喝了一小口水,然后用舌头舔了一圈嘴唇,好像很干的样子,接着又回到讲台前整理文件。
旁听席上传来嗡嗡的私语声,大家都很期待。陪审员也比平常更加专注,有的还身体前倾。带色的内容总是让人兴奋的。
杰克又一次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亚历克西斯。她没动,表情依旧很严肃。他感觉有种温柔的兄妹之情在胸中荡漾开。希望她的心理学专业训练能为她提供某种自我保护,目前的情境太让人屈辱了。
“莱特纳小姐,”托尼开口了。“2005年9月8日晚,你在博曼大夫位于波士顿的公寓内,当时你住在那儿。”
“是的。那会儿我刚从萨默维尔那个猪窝里搬出来,因为房东是个混蛋。”
戴维森法官侧身对莲娜说,“请证人收敛一点,仅回答问题即可,不要随意妄加评论。”
“是,法官大人,”莲娜温顺地答应了,睫毛忽闪忽闪的。
“你能用自己的话告诉陪审团,你和博曼大夫当晚在干什么吗?”
“我们的计划和实际是两回事。我们本来计划去音乐厅看一场演出。克雷格,我是指博曼大夫,当时正想把年轻时失去的时间补回来,想做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给我买了一件很漂亮的粉红色晚礼服,领口开到这儿。”她用手指沿着胸部一半处画了一道深深的弧线。“我们俩都很兴奋。我的意思是,音乐当然也很好,不过对于我们俩来说,进场才是最好的部分。博曼先生买了季度票,而且座位很靠前。走中央过道的时候,感觉就像在台上演出,因此他希望我看上去很性感。”
“听上去博曼大夫似乎很喜欢把你展示给别人看。”
“差不多,”莲娜说。“我觉得没什么。反正挺好玩的。”
“不过如果想这么做,你们必须准时到,可能还要早一点到。”
“对啊!如果去迟了,有时候还必须等到中场休息才能坐下来,那感觉就不一样了。”
“2005年9月8日发生了什么?”
“我们正忙前忙后准备出发。这时博曼大夫的手机响了。”
“我猜是乔丹·斯坦霍普,”托尼说。
“是他。这意味着晚上的计划泡汤了,因为博曼大夫决定他必须出门诊。”
“博曼大夫出门诊的时候,你是留在公寓里吗?”
“不是。博曼大夫让我跟着一起去。他说如果是虚惊一场,我们可以直接从斯坦霍普家去听音乐会。他说斯坦霍普家离音乐厅不太远。”
“意思是比纽顿纪念医院近。”
“反对,”伦道夫说。“缺乏证据。证人并没有提到纽顿纪念医院。”
“反对有效,”戴维森法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陪审团不予采纳!庭审继续。”
“莱特纳小姐,”托尼拉长声音说,然后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在去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