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恋太子妃-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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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片刻,她有点茫然……因为书卷实在是太多了。
一架又一架的书卷静默地排列着,纸张散发出温沉的气味。每列书架前都摆着一张檀木小桌,供人临时放置取阅的书籍。姜葵站在堆积如山的书卷里迷了路,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
隔着一座堆满古籍的书架,她望见对面那张檀木小桌旁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一身青衿服,持了一卷书,倚靠在书架上低头翻阅。他身边那张小桌上还堆了好几本书,有的摊开,有的合上,纸页在微暖的光芒里显得泛黄。
他似乎是这里的一名学生,在午后来此处借阅书籍。
姜葵不太敢上前叨扰对方,迟疑了一下,决定试着开口:“请问,这位学兄……”
那个人从书卷前抬起头。
隔着一架层叠的书卷,她隐约看见他干净挺拔的侧脸。
“你要找什么书?”他很友善地问。
“我想找一卷佛经……”姜葵努力描述着自己的需求,“嗯,不要太长的,也不能太短,最好是能祈求安康一类的……”
“喏,”一卷书从书架后伸出来,指了一个方向,“前面,第七列,第四架。”
姜葵道了声谢,跟着他的指示向前,果然找到了合适的佛经。她抱着那卷经书,走出成排的书架,在最外侧的檀木案几前坐下。
阴天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微黄的经书上。
她铺开一张纸,沾了墨,提起笔,对着打开的佛经,有些走神。
昨日祝子安说,她很快将会见到他真正的模样。但是姜葵不太信任祝子安的“很快”。
上一回他说“很快”,姜葵过了许多日才再见到他。这一次他再说“很快”,都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的面目了吧?
分明过去八年都没有想过要见他的样子,却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产生了奇怪的欲望。
一定是怪他那天在碎金般的天穹下,问她会不会在意他。
一边想着,她一边动着笔。墨意饱满的笔尖先是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开一团墨色,然后无意识地写下了“祝子安”三个字。
最后一笔写完,她盯着那个名字,愣了愣。
她咬了下唇,有点想划去那三个字,又觉得划去名字的寓意不太吉利。
犹豫了许久,她叹了口气,接着那个名字往下,开始誊抄案上的那一卷佛经。她的字写得不是太好,但是也算端正,一笔一划,带着点孩子气。
午后的时光漫长。藏书阁里静得连呼吸声都不见,阴天的微光从窗外透进室内,浮尘在书架间无声起舞。
姜葵认真地抄写着佛经。在她身后不远处,为她指过路的那个人低着头看书。
偶尔有纸页翻动的声音,在两人之间沙沙作响。
直到晚凉天净,暮光低垂,姜葵抄得累了,把佛经还回书架,抱着满怀的笔墨纸砚走了。走的时候她回望了一下,身边那张檀木案几上的茶盏始终都没有人来取。
倚靠在书架前看书的那个人,安静地抬起眼眸,望着她的背影。
良久,等到烛火亮起,他把取阅的书卷一一放回架上,然后走到窗边,对着空旷的庭院说:“洛十一,收茶。”
白衣小厮推门进来,倒了早已放凉的茶水,把青瓷茶具收进一侧的博古架上。
两人从藏书阁出来,上了候在崇文馆门口的马车,朝着东宫的方向驶去。洛十一温顺地侍奉在一侧,余光里能望见车里的年轻公子托着下巴,似在走神。
皇太子殿下今日大约心情不错。洛十一忽然在想。
谢无恙在正殿用过晚膳,转往偏殿小憩片刻,然后命人取来了几张空白的脸谱,把各色画笔铺了满地,自己坐在中央,捧着一张脸谱,用细笔描画着复杂的纹样。
他先画了一个粉白的旦角脸谱,又画了一个红脸的净角脸谱。红底的油彩上是一张张牙舞爪的脸,眉眼上扬,像一只小怪兽。他懒懒地画了一阵,慢慢勾起唇角。
“殿下,抄好的佛经取来了。”
洛十一从殿外进来,送入一叠纸卷。
谢无恙走到案前,案上已经铺好了一张宣纸。他把那叠纸卷一一展开,用白玉镇纸压在上方,接着拢了拢大袖,提了一支墨笔,正欲落字,却怔了下。
那叠纸的最顶上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团,旁边端正地写着三个字:“祝子安”。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
简直可以想象写字的那个人托着腮、满脸严肃的样子。
他轻轻笑了,低声道:“多谢。”
“殿下,一会儿文章写好了,要即刻送去蓬莱殿吗?”洛十一问。
“不急。”谢无恙落了一笔,不紧不慢地回答。
…
于是姜葵在藏书阁内一连抄了十日佛经。
……因为祝子安这个人十分混蛋。
她每日抄好佛经以后,就放在房间的窗沿上。次日那些佛经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篇文章……的一页残篇。
送来的那一页纸上压着一个小竹筒,打开来里面是那个人龙飞凤舞的字迹:“抄十张换一页。”
为什么他在这种事情上也要讹她?姜葵忿忿地想。
下次再见到祝子安,她一定要狠狠地跟他算一笔账,绝不姑息的那种。
她被迫在每日放课后前往藏书阁抄经,忙得跟谢瑗都说不上几句话。午后的藏书阁总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那个喜欢读书的学生时常在书架后低头翻阅着一卷书。
出于好奇,姜葵悄悄看过他几眼。他的身形掩藏在书卷的阴影里,她只能模糊望见一个极好看的侧颜。
那是一位年轻公子,握着书卷的手指修长,倚靠在书架上的那个长长的影子很静。
除了翻书的时候,他几乎不太动。两个人互不打扰,各自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有时候姜葵会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读书?
那些入秋的午后,阴天的天光沉沉,落进烟海般的书堆里。两人的身上都笼罩着朦胧的光雾。寂静仿佛有了声音,在他们四周的墙壁间回响着。
第十一日,姜葵终于从祝子安那里换到了一篇完整的文章。那日上学时,她一路兴高采烈,等夫子一进学堂便呈了上去。
夫子接下了那叠纸卷,放在书案上,低着头,简单翻阅了几页,微微蹙着眉。
姜葵十分紧张地观察着她的神情。
夫子很快读完了,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两个学生一齐坐回座位上等待夫子讲课。姜葵一边在书案上摊开一张宣纸,一边满心欢喜地想:总算交差了。
祝子安虽然混蛋,但是毕竟靠谱。
放课后,谢瑗热情地拉了姜葵的手,问她:“你今日怎么不去藏书阁了?”
“文章交了,就不去了。”姜葵答道。
她才不想再去给某个混蛋抄经。
“这十日你那么忙,我都没来得及问你,”谢瑗接着道,露出一种好奇而期待的神情,“你和谢无恙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姜葵眨了眨眼睛:“什么?”
“你最近不是每天都去藏书阁吗?我都听说了,谢无恙近来也时常去藏书阁读书。你们两个没有碰上?”
“大约……碰上了?”姜葵想起了那个喜欢读书的学生。
藏书阁里的那个人没有穿皇太子的绛纱袍,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衿服,她没想过那会是她的未婚夫君。
他似乎也没有认出她来,只是给她指过一回路,然后很安静地在书架前读书。他身旁的檀木小桌上堆了一本又一本古籍,散发出淡淡的书香。
她后知后觉地想,原来她遇到了谢无恙。
…
八月初七,清晨秋光柔和,姜葵从床上起身,赤足走到窗前。
菱花窗打开了一半,微风从外面涌进来。一个长条状的白麻布包裹斜靠在窗外,一层层布料把里面那件武器包得严严实实。
姜葵抬手,把那个包裹取进来,揭开一角,瞥见了里面闪烁的寒芒。
今日入夜后,她将前往通化门,去探听接头的是何人。祝子安认为此行危险,姜葵最擅用枪,应当带上顺手的武器。
因此,近几天,祝子安遣洛十一去过一趟将军府,带着姜葵的手书与她的侍女小青碰了面,在小青的协助下取走了姜葵的长枪,又想方设法地运进了宫里。
姜葵把长枪在床下藏好,在宫人的侍奉下梳洗完毕,前往崇文馆听学。
夫子到了学堂以后,先是喊姜葵上来,给了她一叠纸——那是她交上去的文章。
姜葵有些意外,她以为夫子只是看一眼,却没想到夫子竟然把那篇文章改好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批注,最底端还列了一小排建议参阅的文献。
上课的时候,姜葵低头盯着那叠纸卷走神,思考着是否要把改好的文章再交还给祝子安……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觉得已经看到了那个人一脸好笑的样子。
……还是算了。
“皇弟妹!”下学后,谢瑗露出了姜葵十分熟悉的神秘微笑。
姜葵已经习惯她的这个笑容,但还是相当配合地问:“皇姐,有什么趣事吗?”
“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去东宫吃莲蓬吗?”谢瑗问。
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后来东宫护卫的巡逻时间就改了。我摸了好久,都没摸出规律……直到昨日,我终于发现了溜进去的合适时机!”
谢瑗兴高采烈:“皇弟妹,我们下午去吃莲蓬吧?夏天过去了,这可是今年最后的莲蓬了。谢无恙那个家伙,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护着他那个池子,不许我去摘。”
两个女孩儿的关系熟了,谢瑗这一回连“带你去看谢无恙”的借口都懒得找,直白地表达了她对东宫那片莲蓬的觊觎之意。
“皇姐,我可以一起吗?”学堂的窗台上,探出来一颗圆圆的脑袋。
谢宽今晨在崇文馆有课,也穿了一身青衿服,宽袍下面鼓鼓的,估计是藏着他那一堆算卦用的竹签子。
“好咧,用过午膳就去!”谢瑗拍了拍手,拉着姜葵往外走。
三人匆匆忙忙在堂厨用过膳,自皇城一路向东穿进宫城,最后从皇家禁苑绕到了东宫的荷花池。谢瑗在一扇朱红小门前停了下来,转过脸来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人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探探路!”
还没人来得及应她,她就已经牵起衣角,迈足往门里溜去了,留下姜葵和谢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两人不熟,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于是沉默而尴尬地在原地站着。
……许久,林中的鸟雀叽喳作响。
……又过了许久,林中的鸟雀仍在叽喳作响。
“皇嫂,”谢宽小声地打破沉默,“你今日在崇文馆有课?”
“有,”姜葵试图接话,想了许久,问道,“你也有课?”
“也有。”
“……”
……林中鸟雀的叫声似乎更大了一些。
谢瑗还是没有回来,谢宽无聊到数了十来遍树上有几只鸟,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皇嫂,要不我帮你再算个卦?”
姜葵其实并不是很想让他算卦,但是她实在无事可做,于是道:“那你算算?”
谢宽从袍子里取出他那一堆小竹签,坐在地面上摆弄着,口中喃喃自语,活像一位算命先生。他慢吞吞的,消磨了许多时间,终于排列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卦象,抬头道:“山水蒙,艮上坎下,山下有险,险而止。”
“怎么解?”姜葵问。
“卦象是山下出泉,水在下,山在上,蒙昧不清。”谢宽指着那些竹签子,慢慢解释,“有危险,也有机遇,便如新泉在高山下初涌,若流出山,也许会渐汇成江河万水……”
他在解卦的时候极为认真。那段话语声里,那个卦象渐渐生动起来,好像真的有高山入云,山脚下初泉萌动,乍涌的水花“扑通”一响,溅落在石缝间。
谢瑗恰好在此时回来了,笑眯眯的:“我探路回来了,前方安全!走,吃莲蓬去!”
接着,她望见姜葵和谢宽如释重负的神情,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姜葵拉住她的手,“皇姐,你回来得真好。”
“皇姐,”谢宽仰起一张温顺乖觉的脸,“我们不能没有你。”
三人从这扇小门蹑手蹑脚地遛进了东宫。谢瑗指挥着谢宽下水采摘莲蓬,自己同姜葵一道在岸边接着。
待到新鲜莲蓬渐渐地堆成了小山,三人在荷花池畔一个挨一个地坐成一排,边剥莲蓬边闲聊。午后的阳光挥挥洒洒,谢瑗向姜葵讲起有关谢无恙的旧事,谢宽偶尔插一句嘴。
那日云卷云舒,风生风止。
姜葵忽然意识到,谢无恙没有出来弹琴。
…
八月初八,弦月如弓。
凌晨,谢无恙披了一件墨色大氅,从偏殿里推门走出来。月华如练,落在他的肩头,像是漫天细雪扑簌地落了一身。
“洛十一,备车。”他低声说,“寅时,通化门。”
一辆青幔白马的车停在小门外,赶车的黑衣少年在马前等候,扶着年轻公子进了车里。
车帘落下,马蹄声消失在深幽的黑暗里。
…
蓬莱殿的偏门无声地打开了一缝,一身素衣的少女怀抱白麻布的包裹侧身而出,拉了下蒙面的纱布,而后足尖轻盈点地,飞快地消失在银白的月色里。
通化门是一道偏门,在宫城与夹城复道之间,向北连接着皇家禁苑,向南是一方冷僻的池塘。这道门平日无人经过,红漆木的门柱已经褪了色,汉白玉的门匾上刻着斑驳的字迹。
姜葵清楚地记得,那日她入宫后被推入水,就是在这道通化门附近。
在这里接头的人,必定和那幕后之人有关。
姜葵提气跃起,踩上一棵高大槐树。借着繁茂枝叶的掩映,她屏藏气息,将身形隐蔽在树冠里,缓缓拉下包裹长枪的白麻布,一点寒芒在树影里一闪而逝。
弦月渐渐西沉,夜色愈发深浓,一团漆黑的长云掠过天幕,落下广阔的阴影。
从禁苑林间一前一后地走出两个人。
姜葵透过树缝望过去,只见前面的人一袭紫袍,后面的人一身黑袍。两人停在门匾下,彼此作揖,开始了对话。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姜葵听得不是很真切。只听见黑袍人的嗓音沙哑,沉沉地说:“殿下,别来无恙?”
这个称呼让姜葵微微一惊。
“九千两银子杀温亲王,”对话者淡淡道,“这笔生意你到底是能做还是不能做?”
那个声音含了一分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慵懒,嗓音清淡,又含着傲慢。
姜葵认得这个声音,她在秋日宴上方听过此人祝酒。
——岐王,谢玦!
一时间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清晰了起来。
应当是岐王要杀姜葵,也是岐王要杀谢珩,因为他们两人都代表着太子党。
姜葵落水那日,正是皇太子求娶之日。白陵姜氏是一代将门,手握兵权,在朝廷上始终谨慎地保持着中立,从不在党争中站队。
若皇太子求娶了将军府唯一的小姐,白陵姜氏从此便会成为太子党的一大助力。这样说来,岐王党要对将军府小姐出手,是为了阻止白陵姜氏与太子党的联姻。
姜葵起先就怀疑要杀她之人与岐王党有关,却没想到,那幕后之人正是岐王本人。不过,联想到裴玥在秋日宴那晚递给她的药酒,以及当夜的刺杀,一切都合情合理。
要杀她的人是岐王谢玦,那么与他对话的黑袍人是谁?
是那位江湖上新起的中间人“白头老翁”吗?
阿蓉提及过,白头老翁与蒲柳先生井水不犯河水,一个只做朝堂买卖,一个只做江湖生意。那么这位白头老翁,应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