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恋太子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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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其余的,就交给小姑。”
暗香幽幽漂浮在空气里,奢靡而华艳。
棠贵妃细细同姜葵讲起宫里的诸多关系以及朝堂上的复杂政局,一直讲到夜深人静,满殿灯火都暗了。
姜葵听着小姑的教诲,越听越心惊。多年混迹江湖、不闻政事的她,因为一纸婚书,卷入了波澜诡谲的权力场。也是在此时,她才渐渐明白,平日里一贯温柔美丽的小姑,原来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宫斗权斗,才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太后罚跪,是你被我连累了。”棠贵妃叹了口气,“人人都知贤妃与我明争暗斗多年,却不知对我而言,贤妃根本不足为惧,可怕的是她背后的裴太后与裴氏一族。”
“那个老妖婆今日罚你,是杀鸡儆猴给我看。她让宋司赞跟着你,表面是教你礼仪,实则是借此机会在我的蓬莱殿内安插一个人罢了。”
她轻轻摸着姜葵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心疼:“上回进宫落了水,这回又罚了跪,可委屈么?”
姜葵摇摇头,忽然想到:“落水之事,宫里有查到什么消息吗?”
“没什么消息。我猜测此事与你被赐婚有关,想来是有心之人不愿我们姜家成为太子党。只是抱有这种心思的人实在太多,线索一断,如何查得到?”
棠贵妃轻轻摇头,“所谓真相大白、水落石出,说得好听,其实哪里有那么容易呢?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明不白的,也许永远也不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你要习惯。”
她换了话题:“明日起,你为公主伴读,是我的谋划。”
“小姑要我做什么吗?”
姜葵记得皇长女谢瑗的生母贤妃素与自己的小姑不和。
“做什么?”棠贵妃笑了,眉眼弯弯,“和公主做朋友就好。”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姜葵换上一身学生穿的青衿服,在宋司赞寸步不离的陪伴下前往崇文馆,为公主伴读。
崇文馆位于皇城之西,藏书二十万,召集天下名士在其间授课,学生却仅有数十人,皆为皇亲国戚、一品官和功臣子弟。按制,太子是崇文馆的学生,同时掌管崇文馆的一应事务。不过实际上,谢无恙时常在东宫抱病不出,鲜少来到崇文馆。
从崇文馆的玄色大门望进去,正殿中央正坐一尊孔宣父像,配像以先师颜子立侍,高大的庙壁上绘有七十二子和二十二贤画像,光彩熠熠,威仪万千。
姜葵抬脚迈步,一旁的宋司赞清了清嗓子:“咳。”
姜葵:“?”
宋司赞道:“举足太高。”
姜葵压低了足背,正欲迈过门槛,宋司赞又清了清嗓子:“咳。”
姜葵:“??”
宋司赞道:“步距过大。”
姜葵觉得她是在报复昨日蓬莱殿被架走之事。
僵持许久,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缓缓道:“司赞大人,咱们再在这里耗下去,听学可要迟到了。”
一脸严肃的女官沉默片刻,终于放了她进去。
穿过正殿,转进长廊,尽头是一间敞亮的学堂。
姜葵推门进去,窗边一位托腮而坐的少女转过头来。
她一身干净整洁的青衿服,领口折叠,露出颈间的璎珞,与耳边的珊瑚耳坠配成一对,交相辉映,衬得她的容颜格外明媚张扬。
谢瑗正对着窗外百无聊赖,忽然望见姜葵来了,满心欢喜地跑过去,牵住她的手:“是将军府幺娘吧?长得真可爱,怪不得谢无恙那个小子喜欢你,天天跟我夸你呢。你下月就要嫁进来,我现在叫你一声皇弟妹,也不算早吧?”
姜葵被她的热情弄得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见她又道:“我比谢无恙年长一日,他须得叫我一声皇姐,你嫁给他,往后随他叫我皇姐就好。”
姜葵于是道:“皇姐晨安。”
谢瑗笑眯眯道:“真乖。”
她拉着姜葵的手,面对面坐在蒲团上,一边把自己的笔墨书具分给姜葵,一边说:“皇弟妹,我在宫里没什么朋友,你以后陪我玩好不好?”
谢瑗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并无姊妹。根据棠贵妃所言,她虽是贤妃所出,却并不为贤妃所喜,与她的亲兄长岐王谢玦关系也不好,反倒与另外几个皇子更处得来。棠贵妃希望姜葵能与谢瑗成为朋友,以后在宫里也算多了个照应。
姜葵于是一脸乖巧地回答:“皇姐,我陪你玩。”
谢瑗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以后在宫里,皇姐罩你。”
“皇姐,”姜葵往她那头蹭了蹭,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小声祈求道,“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仰起的小脸上,一双明亮眼睛扑闪扑闪,带着几分可怜,几分哀求。谢瑗一向喜欢长相好看的人,见到小美人这幅乖觉可人的模样,一时间心都化了。
她大方地答应了,看见姜葵不动声色地朝她指了指站在学堂后方监督的宋司赞,立刻懂了。她用口型说:“看我的。”
她“啪”地一拍案几,震得满室书卷颤抖:“宋司赞!”
宋司赞不得不上前一步,恭敬行礼:“公主殿下。”
“本宫与准太子妃在学堂听学,干你一个从六品的小女官何事?”谢瑗拍着书案,“退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出现在本宫眼皮底下——否则,尚仪局就不需要你这个人了。”
宋司赞在“从六品的小女官”上吃了两回瘪,被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公主发话,她无法反驳,只能默默转身,走出了学堂。
姜葵一时间神清气爽,头一回喜欢上“仗势欺人”四个字——公主这个朋友交得实在不亏。
“我帮了你,你答应我一桩事好不好?”谢瑗贼兮兮地凑脸过来。
“什么事?”
“一会儿夫子来教书了,”谢瑗指了指门口,“她问的问题,你一概答不会,两个人一起笨,便能显得我聪明一点,可好?”
姜葵应下:“好。”
恰逢一袭云杉绿的官袍从门外转进来,太学博士虞长盈抱着一卷书走上讲堂。一把戒尺敲了敲书案,随即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道:“公主殿下又想耍什么把戏?”
谢瑗那副嚣张的神气倏忽间散了个干干净净。她笔直地坐回案几前,双手平放,身子紧绷,恭声道:“学生不敢。”
两个学生一齐坐好,夫子便开始发今日要学的一沓书卷。
姜葵翻了几页,微微吃惊。
她以往在府里上私学,至多学到《孝经》《论语》,偶尔涉及一些《周礼》《仪礼》。这些她都不爱读,平时最常看的是书房里的兵法阵法。
而这些夫子都不教,或者说,公主早已学过了。那一叠书卷,竟是年初省试的答卷,择选的皆是与治国理政相关的策论。由此,能看出当今圣上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甚是宠爱,在教育一事上与其他皇子同等对待,并无偏心。
夫子在上面讲着课,下面的谢瑗提笔在纸上专心写了几个字,然后在私底下捏了一张字条,偷偷摸摸传给姜葵。
“皇弟妹,你还没去过东宫吧?一会儿我带你逃学,溜出去看谢无恙。”
姜葵对着那张字条眨眨眼,偏过头,余光里的谢瑗正朝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第9章 东宫
◎怎么样?我弟弟好不好看?◎
随即,“啪”的一声,姜葵被一册书正中脑门。
纸页翻飞间,她捧着那册书茫然四顾,只听见夫子的声音朗朗传来:“姜氏小姐,请作答。”
姜葵立时明白夫子是发现自己走神了,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她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望着夫子那张冰山般的脸,毕恭毕敬道:“学生还请夫子复述一遍问题。”
“问:初定两税时,钱直卑而粟帛贵。及兹三十年,钱直日高而粟帛日卑。有何术可使国富而百姓不虚,游人归于农而不忧,养兵而不怨?”
姜葵:“?”
什么税什么粟什么游人?
她默默低头道:“学生……不会。”
谢瑗让她对夫子的问题一概答不会……但她不是装不会,她是真不会。
夫子没说什么,但也没让她坐下,而是点了谢瑗起来:“沉璧,你如何作答?”
沉璧是谢瑗的表字。
谢瑗乖觉异常地起身,垂手答道:“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迩;改税法,不督钱而纳布帛;绝进献,宽百姓租赋;厚边兵,以制蕃戎侵盗;数引见待制官,问以时事,通雍蔽之路。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所以兴……”
姜葵听得目瞪口呆。
……你不是说两个一起笨吗?
她想起昨日贤妃说公主伴读“挑来挑去却不满意”,敢情这是因为课太难了根本没人能上啊!
夫子脸上冰霜般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她颔首道:“不错,看来前日的功课有所温习。不过税法一条谈得不够具体,课后你据此扩写一篇文章,后日交予我。”
她示意两人落座。姜葵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见夫子继续道:“姜氏小姐方才没有作答,课后也就此问写一篇文章,限七日内呈交。”
等下。她连问题都没听懂,写什么文章?
姜葵想把自己的头发挠下来。
她后悔了,她现在觉得公主这个朋友交得有点亏。
脑海中灵光一闪,姜葵决定装病逃作业。
只见姜氏小姐的俏丽小脸一白,眼角已然泛红,朱唇轻启,一声娇气的咳嗽声即刻便要从樱桃小口中发出。
谢瑗无意间望见她,慌忙悄声阻止:“别……”
已经来不及了。
姜葵娇喘阵阵,咳嗽连连,捂着胸口对夫子道:“夫子,学生不久前落了水,在府中才将养了没几日,实在病得厉害,这文章……可否免……?”
夫子冰冷的逼视直接让她把那个“了”字吞进嗓子里。
“知道你在装病。”夫子平静道,“这种手段,你兄长用过,你未婚夫君用过,你此时再用,是否有些缺乏新意了?”
姜葵捂着胸口僵在原地。
她想起来了。
虞安,字长盈,太学博士,国子监唯一的女夫子。
姜葵的那位纨绔三兄姜原曾在一次归家时大骂一夜,次日不情不愿地回国子监上了学。
据说这位夫子号称冷面罗刹,什么学生到了她面前都要恭恭敬敬地立正站好,乖乖叫一声“长盈夫子”。
装了十年病的姜家小姐,终于在冷面罗刹前吃了瘪。
等等……
夫子说她那位未婚夫君也用过这种手段……所以谢无恙也装过病?
如果他会装病,那么他活不过弱冠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长盈夫子从讲堂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姜葵的一根筋从脚底板一直麻到了天灵盖。她正思考着应当怎么回夫子的话,恰好一位宫人在门外长拜:“夫子,翰林学士周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今日讲到这里,下课。”长盈夫子扫了两个唯唯诺诺的学生一眼,转身离去,冰冷的话语还在空气里回荡,“文章按时呈交。”
姜葵意识到自己好似逃过一劫。
“你不是要带我逃学?”她转头愤懑地望向谢瑗。
“我是想的,”谢瑗吐吐舌头,“我从没成功过。”
“那文章怎么办?我不会写文章。”姜葵摁着额角,头疼。
“我没法帮你,”谢瑗抓着头发,“我自己的都写不过来。况且若是我代笔替你写,夫子认得我的文风,肯定会发现的。”
她想了想,又去拉姜葵的手,安慰道:“皇弟妹,你别生气了。我们先不想这些,下学了,皇姐带你去东宫玩!”
于是谢瑗拉着姜葵一路鬼鬼祟祟地从皇城最西边前往宫城最东边,最后从无人看守的偏门遛进了东宫。
“皇姐,你不是说带我看谢无恙吗?”姜葵歪着头,一下一下地剥着莲蓬,“结果他人没看见,倒是先吃上了他家的东西。嗯,不过东宫的莲蓬真好吃。”
东宫后苑有一方开阔的荷花池,池水引自城东南的曲江,并与宫城以北的皇家禁苑相连。此时是夏末秋初,粉白荷花已经零落一池,接天莲叶间,许多新鲜莲蓬冒了出来,含着露水,翠绿欲滴。
两个女孩儿褪了履袜,揽起衣摆,踩进午后沁凉的池水里,手挽着手采摘莲蓬。水浅的这一片池畔,莲蓬被她们摘了个干干净净,堆成一座小山放在岸边。
待到早秋的凉意渐渐起了,两人便出了水,肩并肩坐在池边石砖上,一边剥着莲蓬吃,一边晃着腿。足尖划过水面,带起银亮的水光。
姜葵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莲子:剥出来,咬下去,带一点甜,一点夏日的清新。
“别着急,谢无恙等会儿就来。”谢瑗埋头剥莲蓬,含糊不清地说,“规矩是新人不能在大婚前见面,我也不能直接带你去找他。嗯,东宫的莲蓬太好吃了。”
姜葵此刻很确定,谢瑗带她来的东宫的目的绝对是偷吃莲蓬。
“来了来了!”谢瑗忽然小声喊了一句,沾着莲蓬气味的手掌摁在姜葵的脑袋顶,一把将她摁得低下头去。
两个女孩儿脑袋挨着脑袋,在青荷如盖的掩映下,借着枝叶间的缝隙往池中央望去。
远方一座九曲桥,弯弯折折地连接着湖心小亭与青瓦水榭。一名白衣小厮抱着一张古琴,领着一位白衣公子,徐徐沿着小桥走到池中央的小亭内。
谢无恙换下了皇太子常穿的绛纱袍,只留一件简单的白绢中单,外罩月白色大氅,分明是早秋,却仿佛畏着深冬的寒意。
他一身白衣如雪,一步一步,静静走在初秋阳光里,恍若穿行于微凉月华中。
“怎么样?”远处,谢瑗悄声问,“我弟弟好不好看?”
姜葵心道:隔得这么远,根本看不清。
口中却答:“好看。”
小厮将古琴放在亭内一张案几上,而后恭敬地侍立一侧。谢无恙整理衣袍,盘膝端坐于琴前,手指一拨,琴音响起。
秋光如水,荷花池上一色青碧。水声潺潺,琴声也潺潺,悠悠漫漫,拉长了夏末的光阴。偶尔一尾金鱼点水,叮咚一响,绽开一小朵银花。
天地间彷如安静了,唯有一缕琴音如诉。
姜葵轻轻眨了下眼睛。
“他是弹给你的。”谢瑗小声说。
望见姜葵的神情,谢瑗急忙摆了摆手:“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说他知道你在这里偷听,而是他的琴是弹给你的。”
她意识到自己解释得更糊涂了,于是补充道:“谢无恙每日午后在湖心亭抚琴,却不让我们几个皇兄妹听。他说,他的琴是弹给心上人的。你是他的心上人,他的琴不就是弹给你的?”
没等姜葵回答,谢瑗很是兴奋地继续讲了下去:“虽然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了谢无恙喜欢你,但是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姜葵下意识地追问:“怎么?”
谢瑗神秘一笑:“那是几年前某一场秋日宴……”
敬德五年的那场秋日宴,由温亲王主持,设宴席于曲江。姜葵是将军府唯一的女眷,尽管不情不愿,还是在父亲的要求下出城赴宴。她对世家贵女的攀谈一向没什么兴趣,于是自顾自缩在角落。
她只记得那场秋宴上新科进士举杯对饮,流出了许多好诗,却对谢无恙毫无印象。
“谢无恙那天一直在悄悄看你呢。”谢瑗眯起眼睛笑,“他很小心,只有我一个人恰巧发现了。从那天起,我就猜测我那个弟弟喜欢你了。”
于是一段遥远的回忆扑面而来。姜葵隐约记起那日秋色美好,丝簧之声嘈嘈切切。她抬头的时候,不远处那张案几前的年轻公子失手打翻了鎏金小樽,清冽的酒光溅了一地。
乱作一团的人影里,仿佛当真曾有一道目光,静静地朝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