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风悄悄说-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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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个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温柔笑容。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　顿了下；　接着叹了口气。
　　近来，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　更诡异的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变化。
　　他拿着饭盒走到酒店的桌子前坐下。
　　将饭盒打开，里面是一眼就能看出精心摆过的各种菜食。
　　他拿起筷子；　轻轻夹了块排骨送进嘴里。
　　他已经忘记自己上次吃这样的家常菜是什么时候了。
　　这些菜没有酒店那些饭菜精美；　却有着独有的味道。
　　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久远到让他回忆起儿时的味道。
　　他开始吃得很快，最后又不觉放慢速度。
　　他第一次这样细嚼慢咽去品味食物，好像生怕吃得快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可惜一个饭盒的饭菜并不需要很久就能吃完，最后；　当他看着空荡荡又格外干净的饭盒，愣了一下。
　　自嘲一笑，他给自己点了支烟。
　　抽完一支烟；　他拿起饭盒，去洗手台仔仔细细将饭盒洗干净。似乎还嫌不够；　又用纸巾里里外外擦干净上面的水。
　　做完这些；　当他重新坐下来看着饭盒时；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点儿……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耳朵发热；　烦躁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骂了自己一声。
　　尴尬地抽了抽鼻子，他拿出手机，正要给莘念发个消息，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倪霏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你真的不回我消息了？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正要退出来，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我哥来京城了，他说你要是空了，一起聚聚。
　　许承泽看着这条消息，脸色逐渐冰冷，眉头也皱起来。
　　……
　　入夜，莘念趴在窗台前，看着从屋檐上落下来的雨珠发呆。
　　刚才吃饭时，外公说让她明天把她那个‘朋友’叫来家里吃饭。她当即就回绝了。
　　在外公疑惑的表情下，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这个朋友很内向，跟陌生人接触会紧张。”
　　还好外公没有坚持，闻言，只是有些可惜道：“这样啊。”
　　莘念匆匆嗯了一声，快速扒完了饭。
　　夜晚洗漱完，外公外婆去休息了，莘念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许承泽叫到家里来吃个饭。
　　虽然只是吃个饭，但毕竟她跟许承泽还是有一层关系在的。
　　她爱胡思乱想，觉得这有点间接见家长的意思。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许承泽带去心理压力。但是又觉得许承泽这样的人不会有压力，反倒是她，有点压力……
　　雨落了半天，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外公起来上卫生间，估计是看到她房间灯还亮着，说了声：“念念，早点休息，少玩手机。”
　　“知道了外公！”她慌忙应了一声，赶紧看了眼时间，竟然都快十二点了。
　　许承泽早在几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信息：来吗？
　　隔了没多久，又发了一条：来吧。
　　紧接着还有：人呢？
　　生气了？
　　最后还打了好几个电话。
　　莘念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许承泽，惊了一下的同时，内心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蜜。
　　这是在紧张她吧。
　　她赶紧回到镜子前收拾了一番，等外公屋子里传来关门的声音，她便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蹑手蹑脚走过堂屋，她好不容易推开大门，一抬头，傻住了。
　　许承泽翻身在对面的院墙上，似乎正要爬过来。
　　细雨之下，两个人隔着院子大眼瞪小眼撞个正着。
　　看到莘念，许承泽一顿，接着姿态潇洒地半蹲在墙上，微微咧唇冲着这边笑了一下。
　　院子里那盏灯亮在不远处，映照着他倾长的身影。他黑色长裤搭配白色衬衣，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身侧是折射了灯光的雨点，盈盈白光，像是细小的星粉。
　　他的一对眼睛明亮，笑意带着独属于他的那份肆意。
　　莘念看着，有种时光倒流，回到过去，第一次在红墙下看到少年笑容的样子。
　　明朗，又格外嚣张。
　　她一时呆在原地。
　　许承泽不知何时从院墙上跳下来。
　　他带着清凉的雨气走过来。
　　夜色下，他深沉的目光一直放在莘念身上。
　　莘念被看的有些不自然，一时目光不知道放到哪里。
　　她微微偏开头，压低了声问：“你怎么来了？”
　　许承泽半弯下背凑到她面前，沉声道：“以为白天的事你生气了，跑来哄你的。”
　　说完，他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簇小小的花。
　　是一簇开在夏日的雏菊，黄白色的小花沾了雨水，夜灯下散发着晶莹细碎的光，有幽幽的香味飘进空中。
　　莘念听了他的话，又看着面前的这一簇花，小小的心脏猛的一阵狂跳，眼睛却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她怕自己哭，赶紧用力吸了下鼻子。
　　她不知道许承泽知不知道雏菊的花语，可她还是有种那些暗无天光的日子终于得到了回应的感觉。
　　“怎么还哭了？”许承泽温厚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脸上，给她擦去眼泪。
　　她迅速摇了摇头，如若珍宝般接过那一簇黄白色的小菊花，笑着说：“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许承泽看着她的笑，愣了一下。
　　女孩眼底还带着泪水，小小的脸上却写满了欣喜，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柔软。
　　他内心不觉一软，嘴上说：“这么喜欢花，那我以后多给你送。”
　　莘念捧着那束花，说：“就这一束就行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雏菊，是隐匿的爱，是胆怯纠结的暗恋者。
　　你感受到了吗？
　　许承泽看到莘念的样子，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
　　他来不及反应，女孩忽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跑去。
　　她小胳膊小腿的，他只要稍微加快一点步子就能追上她。
　　他第一次跟在人身后，看着那个有些纤细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感觉也不错。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莘念微微喘着气停了下来。
　　她回头，冲着许承泽笑了一下。
　　暖黄色的路灯下，她穿着一条暖黄色的小裙子，拿着一束黄白色的小花，几缕发丝因为刚才的奔跑散落眼前，却衬着那一笑格外的干净绚烂。
　　许承泽愣了一下，喉咙一涩。他情不自禁舔了下嘴唇，说了声别停啊，接着就冲到前面带着莘念在夜色下跑了起来。
　　莘念看着他被风鼓起的白色衬衣，笑着叫了一声，提着裙摆用力跟在他身后。
　　跑了一会，莘念笑着说：“许承泽，我跑不动了。”
　　许承泽闻言，干脆附身过来打横将她抱起，在她的惊叫声中，这样抱着她狂奔起来。
　　他跑得太快了，莘念下意识用力抱着他的脖子，笑着让他慢点。
　　他也笑着，却没有停下。
　　夜雨如丝，他就这样抱着她在夜雨里奔跑。
　　那一刻，莘念觉得，假如此时世界毁灭，她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吧。
　　他们终于跑回酒店房间。
　　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莘念看着许承泽湿露露的脸，弯腰笑起来。
　　许承泽看到莘念的笑，也沉声笑了一阵。
　　他拿来浴巾，给她擦干身上的雨珠。
　　擦了一会，莘念突然调皮起来，不给他擦。两个人一起滚在床上打闹起来。
　　翻滚两下，莘念就感受到了他身上异常的热。
　　她不敢再看许承泽，小声道：“你说过的。”
　　许承泽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无奈的笑：“我知道。”
　　莘念闻言，小心翼翼在他怀里动了下，腿却不小心撞了一下。
　　几乎同一时间，她听到了许承泽那声压抑的抽吸声。
　　“对……对不起。”她说着，赶紧要起身，却被人一把重新按回怀里，紧接着，许承泽的吻就迎上来。
　　情动后的吻，带着蛮不讲理的霸道。莘念来不及抗拒，就完全瘫软在他怀里。
　　她本来以为他要食言，吓得眼睛都模糊了，谁想，最后男人只是捏着她的手，引导着她。
　　这是莘念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样一个超出她认知范围的庞然大物。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完全任由他摆布，直到最后男人迎面那一声低沉的喘，她还处在呆楞中。
　　许承泽看到她那样子，笑着在她嘴唇上咬了一下。
　　莘念傻傻看着许承泽轻轻握着她的手，拿着毛巾给她擦干净，整个脸烧的通红通红。
　　“傻了？”许承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莘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感觉手酸酸的。她脱口而出：“这么久，累死了。”
　　男人或多或少带了点这方面的虚荣，许承泽也不例外。闻言，他轻轻扬眉笑了一声，接着温声道：“给你揉揉。”
　　莘念没有拒绝，任由他给自己按着手关节，最后竟躺在他怀里慢慢睡了过去。
　　睡到不知道多久，莘念醒过一次，发现许承泽坐在一边看着手机，并没有睡觉。
　　她奇怪他不累的吗，但是她太困了，加上许承泽看她醒了，立刻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了几声，她便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只以为这是梦里的一个片段。
　　第二天，莘念拿着许承泽洗好的饭盒回到外公家，许承泽依旧是送她回来再回酒店。
　　早上时雨停了，说是过两天还有大风，外公吃过早饭说是要去帮忙加固岛上的建筑，莘念负责照顾外婆。
　　许承泽没人陪，只能一个人待在酒店。
　　莘念怕他无聊，时不时给他发去一张照片，分享她当下看到和正在做的事情。许承泽几乎都是秒回。
　　虽然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且有过更亲密的关系，可是莘念每次看到他的消息，还是会忍不住的开心。
　　她多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长点，再长点……
　　当天夜晚，海上来的大风又席卷了小镇。
　　因为风太大，许承泽让莘念别去找他，免得路上不安全。两个人在电话上道了声晚安，莘念便沉沉睡去。
　　前两天睡得晚起得早，莘念这一晚睡得格外沉，第二天醒来时都中午。
　　她第一时间就是看手机，结果许承泽没有给她发任何信息和打电话。
　　想着对方应该也累了在休息，她发了条我起床了，就出了卧室。
　　外面狂风大作，大雨似乎要淹没整个世界。外公今天在家，正在堂屋给外婆按摩。看到她醒了，外公说了一声：“醒了？”
　　莘念不好意思：“怎么早上没叫我额。”
　　外公：“看你睡得沉，你外婆让我不要叫的。锅里还热的饭菜，你洗漱一下赶紧去吃了。”
　　莘念说了声谢谢外公外婆，跑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吃完饭，许承泽还没有回她消息。
　　她有些奇怪，又想着这么大的雨，他可能会点不到外卖，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结果提示已关机。
　　望着外面黑云压城，宛如世界末日的天气，莘念一颗心开始七上八下。
　　时间过得很快，一直到夜色降临，莘念依旧没收到许承泽的回信。
　　她好想跑到酒店看看许承泽在干什么，又怕外公外婆多想，只能不停给许承泽打电话发信息，但所有的信息和电话都像扔进大浪里的一颗沙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当她焦急不安时，许承泽的堂哥许方给她打了个电话。
　　她疑惑接起电话，许方开口第一句是：“莘念，你好，我是许承泽的堂哥许方，你现在跟许承泽在一起吗？”
　　莘念顿了下，走到一边，小声说：“他在酒店，我现在……在我外公家。”
　　许方那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打他电话提示关机，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
　　莘念从许方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紧张，她本就不安定的心此时更加慌乱，赶紧问了一声：“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许方思考了片刻才说：“他都跟你回家了，这事情跟你说应该没问题。莘念，你得做好心理准备，阿泽，他不是个健康的人。”
　　一句话，让莘念一颗心立刻用力提起来。她握紧了电话，眼睛微微模糊，声音都开始颤抖：“他是生了什么病，不能治疗吗？”
　　许方觉得她误会了什么，赶紧道：“不是不是。不是身体上的疾病。这么跟你说吧，阿泽一直严重失眠，还有躁郁症，他没有带药身上，我怕他出问题，每天都会跟他联系，但是他今天一天都没回我信息，我打他电话也是开机。”
　　莘念瞬间松了口气，一边又觉得胸口一睹，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他的病肯定跟他家的那些事情有关吧。
　　她想起昨晚夜深时没有睡觉的许承泽，以及之前的清晨，她醒来时，许承泽都像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些不习惯身边有人，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她来不及多问，立刻道：“我这就去看看。”
　　“好的，谢谢你。”许方说。
　　挂完电话，莘念顾不上其他，快步往外走。外公看到她要出去，慌忙道：“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
　　莘念随口说了句：“我朋友家有点情况，我去看看。”
　　来不及过多解释，她已经冲进大雨中。
　　外公站起来道：“你这孩子，注意安全，打把伞啊！”
　　可是门外哪还有半个身影。
　　雨太大了，砸在身上发疼。莘念顾不上这些。大雨下，她眼睛都睁不太开，几乎是凭着直觉一路跑到了许承泽住的酒店。
　　她湿漉漉在许承泽房间门口站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整理了一下早就湿哒哒的头发，这才敲响了房门。
　　她暗自祈祷他一定要在里面，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她再次敲了敲门，一边道：“许承泽，是我，莘念。”
　　声音在不受控制颤抖着。
　　黑暗的房间里，许承泽躺在地上，手上夹着一支早就熄灭的烟。
　　从昨晚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沉重漆黑的雾包围。
　　他知道，自己是又要犯病了。
　　从高中开始他就一直在吃药，犯病的次数也没那么多。过来这边太突然，他忘记带药。他本来以为停个几天问题应该不大，可没想到，还是犯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层包裹着他的雾越来越厚，也越来越深。
　　他很快就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只觉得自己越来越呼吸不过来，整个人焦躁不安。
　　在尚有理智的那一刻，他将门反锁了。
　　他怕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以前的他无所畏惧，总是自暴自弃想着，干脆就这样算了，可现在的他，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开始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
　　他一支烟又一支烟抽着，每当那股无端的愤怒和焦躁冲上来时，他只能像个疯子一般用力垂着旁边的墙面，他的手指关节早就血肉模糊，可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他躺在漆黑的地面，感觉冰冷厚重的冷水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重重包裹过来。
　　伴随着那股浓重的窒息感，他听到无数尖锐的声音：“妈妈爱你，可是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阿泽，跟爸爸一起去死吧！”
　　“阿泽，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许承泽，你欠我哥的！”
　　“阿泽！”
　　“阿泽……”
　　“许承泽。”在他快要窒息时，一声柔软的，小心翼翼的叫唤在这些尖锐的声音里格外的突兀的传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在窍门。
　　一声声，充满焦急，还伴随着那声熟悉的小心翼翼的叫喊：“许承泽，我是莘念。”
　　“莘念。”他喃喃着那个名字，像个从泥沼中用力挣脱求救的人，艰难地向着门口伸出了手。
　　莘念一连叫了好几声。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感觉，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