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病-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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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纶瞥下眼,“这也罢了,方才?我娘问你的病,你为?什么要赌气承认?咱们不是早就说好的么,要事急从权。”
妙真松开他的胳膊,渐渐收敛起笑意,“说是赌气,也不全?然。你想想,这个事情怎么能瞒得住,难道我永世就不发病了么?以后闹起来又怎样?”
“你管以后做什么?咱们先把眼前的事情混过去才?是正?经啊!”
妙真哀哀地笑一下,“你也听见你娘的话了,她是绝不可能让咱们做名?正?言顺的夫妻,她只想让我给你做二房姨奶奶,你认为?还可混得过去么?”
邱纶一时?无话,心想着他娘就是那样子,不论做什么事都像是在做买卖,和人家来来往往的划价,一点一点地试探人家的底线。果然真到了人家不肯退让的地步,她就肯让了。何况家里决计是犟不过他的。
还是妙真一点不肯圆滑服软的缘故,以至今日好好的机会竟全?是白费,局面?反倒愈发僵持住了。他心下盘算着以后,还能怎么样?只能继续同家里僵下去。
叵奈邱夫人这回给气得不轻,好半日缓不过来,他们走后好一阵她还在椅上坐着捶胸顿足。
大奶奶又在一旁煽风点火地劝,“太?太?别生气,三弟就是那德性,说话也没个算计,管人家伤心不伤心他都只图自己说了痛快。他未必就是存心的,等过些日子,大家的气散了,您打发人去看看他,说几?句软话,他一定肯回来向您请安。”
不说则罢,一说邱夫人益发恼火,把桌子一拍,“还要我先打发人去给他说软话?哪来的道理??索性我也不要做他娘了,让他来给我做老子!天底下竟有这样忤逆不孝的王八羔子,怪只怪我素日惯坏了他,惯得他没个天高地厚长幼尊卑。我如今也该改一改我这毛病,省得将?来纵得他不知道还要闯出?什么大祸!”
说着把桌子连捶了好几?下,又发了狠,“从今日起,他爱回来不回来,你们谁也不许管他,也不许私下给他钱!告诉家下人,也告诉铺子里,谁敢给他钱一个钱,我就赶他走!这话是我说的!我不信那小?王八糕子能熬得下去!”
听这话,大奶奶好不高兴,忙在旁哈腰奉茶,“这事情,是不是要告诉老爷一声?”
二奶奶在下听见暗觉不好,太?太?此刻是气得昏了头,所以颁下严法,过些时?日气消了,未必舍得邱纶吃苦。可要是告诉了老爷,老爷是个心肠硬的,必定法度严明,言出?必行。
她忙搭腔,“老爷和大哥在苏州忙苏州织造的事还忙不过来,何必为?了三弟这不争气的东西去烦他们呢?”
大奶奶瞥她一眼,“二奶奶,你这话可有些不对,生意上的事要紧,能要紧得过自己的儿子?老爷和他大哥一向就盼着三弟成材,他闹得这样子,难道不该让老爷和他大哥管教管教?再不管教就要翻了天了。你看看他如今什么做不出?来?当着长辈们的面?,居然就敢和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抛家舍业出?走。又不是为?的什么正?经事,不过是为?要娶一个疯妇为?妻。这还了得?咱们是让他不让他?果然让了他,叫他娶了那个疯妇过门,岂不是把他的一生都给毁了?此刻大家严厉起来,倒是为?他好。”
这一番道理?驳得二奶奶也没了话说,邱夫人也是极力赞同,“大奶奶进门这么些年,就这席话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我写?信告诉老爷一声,叫老。二往铺子里去吩咐,谁也不许给老三钱。”
如此这般奉行下去,果然再无人往九里巷去送钱。幸在邱纶先前得了二百两银子,因此也不见着急,仍旧每日该吃照吃,该喝照喝,花钱没个节俭。
比及入夏,妙真定下日子要回常州去打官司,邱纶想着横竖和他家里还有一阵僵持,不如就先陪着妙真回去。就对妙真说:“这样也好,咱们此刻去,赶在今年年关前回来,到时?候我娘少不得要叫我回家过节,也就算她服软了。”
妙真坐在榻那端看他,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份达观笃定,还相信他们的婚姻能拨云见月。
她却是不敢期待了,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婚姻也罢,只要彼此情投意合,她情愿名?不正?言不顺地相守一生,也不肯屈尊为?人家的妾。
因此他不再接他这些憧憬的话,变得实事求是一些,只说眼下,“先要去码头上找一艘客船。”
说着叫了良恭进来商量,良恭进来也似看不见邱纶一般,只同妙真对答,“这个容易,后日我去码头上问问,这个时?节来往的货船多。你们在家把行李打点好,届时?雇辆车送咱们到码头上去。”
邱纶原是倒在榻上,听见这话便撑坐起来,“搭什么货船啊,上头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乱哄哄的,还是包一艘客船去。”
良恭瞅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表示一种轻蔑。
邱纶也乜他一眼,向妙真道:“你哪里搭过什么货船,你不知道,上头又是货物,又是贩夫走卒,男女分仓,认得不认得的都挤在一处睡,你哪里受得了这份委屈?”
妙真听了虽不喜欢,却不得不受这委屈,“可包一艘客船,少不得要使二三十两银子,咱们人口又不多,不合算。凑合搭人家的货船,按着人头箱笼收钱,这一趟过去,不过花费二三两银子,那可是大大的一笔省检。”
“省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没钱。”邱纶狠攒着眉转向良恭,“你这里等着,我去拿银子给你。”语毕就踅回西屋去拿银子。
良恭仍欹在西面?那长条供案上,微微侧过去,把瓶内插的两朵芍药的花瓣扯着,笑意平淡,“果然就要回常州去,和邱家的婚事就搁住不谈了?”
他倒是在花信那里听见些风,仿佛事情是不成了。不过花信那时?候跟着到邱家去,只在外头等候,并没有听见始末,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没谈拢。一早想来问问的,又怕有幸灾乐祸的嫌疑,所以耽搁了好几?日没问。
眼下问出?来,妙真就瞟他一眼,见他那张侧脸上并没有为?她惋惜的神?色,她又暗暗有点不高兴。撇嘴道:“不谈了,谈不拢。”
良恭微微仰起头来,想着她和邱纶的婚姻大概是做不成的了。既然不成,索性就让他们两个一拍两散的好。这是老天爷不肯成全?他们,可是怨不到他身来的。
旋即就在心里盘算一阵,拿定个计策,才?向着碧纱橱上简洁的套方纹假意扼腕叹息,“真是天不作?美,何必把你们一对神?仙眷侣弄成对苦命鸳鸯呢?”
妙真横他一眼,心里又是气又是笑,声线轻飘飘凉丝丝的,“你把我的花都要掐没了。”
掐得满案的花瓣,良恭低头一看,“吭吭”笑了两声。慢慢转过脸来望着妙真,那脸上的笑又似轻蔑,又似得意,又似嘲讽,总之繁复丛脞,遍布思绪。
万千思绪在妙真这里归纳起来,不外乎就是幸灾乐祸。但她也恨不起他来,只剜他一眼。
此刻听见邱纶的脚步声匆匆进来,良恭又将?目光轻飘飘落到碧纱橱上去,剪起两条胳膊,仿佛在认真钻研缂丝上的绘画,对旁的事情全?部关心。
妙真暗瞟过他一眼,目光落到邱纶那张焦躁的脸上,“怎的?”
邱纶把个装钱的袋子丢在炕桌上,一股屁坐下去,一个后脑勺抵在窗台扬着声调惆怅起来,“竟只剩下这么点银子了,我什么时?候花了那许多?”
妙真松开袋子开看,见里头零零散散约莫只剩下六。七十两银子,就好笑,“你什么时?候花的也能忘?我来替你算算好了,大前天,你说出?去访一个朋友,少不得请人吃酒吧?前天,你说老五叔媳妇烧的饭吃烦了,往街上叫了一桌席面?来。昨天你出?去一趟,使得上使不上的东西又买了许多回来。还不算再前头的日子呢。”
“嗨,我哪里记得住这些?”邱纶向窗台上撑起来一点,银袋子里取出?两个稍大的锭子“嗳”了声,抛给良恭,“这里大概三十两,你往码头去谈一艘包船。”
良恭掂在手?里没吭声,只不屑地笑着。倒是妙真把他没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拢共就剩这些钱,为?什么还要包船?还是搭货船的好,到了常州也有不少开销。”
说话间,她把眉头恨恨一扣拢,下定了狠心,“咱们都不好再像从前似的大手?大脚花钱了,头一个从我起就要改了这毛病。我也太?能花钱来了,从今往后,用不上的东西我一件不买,用得上的也要货比三家!”
逗得邱纶直笑,“我买下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用得上。你要省检,我却不能让我的女人过这缩手?缩脚的日子。你别管了,只照我的话去包客船,明日我到家去拿些银子,就连到常州后的开销,我也一并带齐。”
“我的女人”四?个字一连在妙真和良恭的神?经上跳了跳。妙真还可,不过听不惯,觉得有些别扭。良恭不由得脸色变冷,把那两锭银子向上抛几?回,攥在手?中向邱纶笑了两声。
第69章 梅花耐冷 (〇一)
且说?定下船后; 邱纶见?银子所剩不多,次日便往家去要钱。自门首踅入园中,恰好几丈开外碰见?长寿。待要喊,不想长寿将脚步一转; 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邱纶不明因由; 大为生气,窜上去揪住他作势要打; “你跑什么?!难不成爷是哪里来的?鬼; 还能吓破了你的胆不成?”
长寿抬起手来挡; 口里忙呼:“三爷别打!小的?知错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邱纶丢开手横他一眼; “既然晓得怕; 怎么见?爷不上来行礼; 反倒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
长寿“嘿嘿”笑几声,低着?脸一壁窥他的?脸色,“不是小的?不知礼数,跟了三爷这些年; 会不晓得给三爷行礼?实在是有苦衷。小的?要是没猜错; 三爷回?家来,是来拿钱的?吧?果然如此,小的?就不得不躲。太?太?发了话给账房和家里的?一干人,叫不许给您支取银子,连各家铺子里也交代了; 不许给您钱; 也不许您拿取东西。小的?怕三爷知道了生气; 又?帮不上,只好躲开了; 省得干看着?您着?急,心里也疼啊。”
邱纶睨着?他,半信半疑的?神色,“这回?是来真的??”
“看样?子假不了,业已?放出话去了,还往苏州给老爷去了信。实在是您上回?把太?太?气得不轻,当着?大奶奶,二奶奶,尤大姑娘的?面顶撞太?太?,这不是伤她老人家的?体面嚜,能不动怒?”
“我那?也是叫她们给逼得没法子,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她们又?不依,难道怪我不成?”
丢下这话,邱纶依旧往账房里去,果然就碰了壁。管账目的?先生撂下话,没有太?太?的?话,谁来支银子也不给。只得转去邱夫人房里去。谁知进门听见?他娘病了睡在床上,忙进卧房里瞧。
未及开口?,邱夫人便拿吃药的?汤匙向他丢来,药也搁住不吃了,指着?他鼻子骂:“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为个女人要跟家里造反么?不是抛家舍业要跟她去么?又?回?来做什么?难道是特地?回?来看看你老娘死没死透?!”
邱纶忙退一步,摸着?鼻子咕哝,“您这是哪里的?话。”
伺候的?媳妇又?拿了把汤匙来,两头劝着?,“太?太?别生气,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三爷不懂事,您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三爷,快,给你娘磕头赔罪,说?‘儿子错了,往后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父母。今日回?来就是来认罪的?,往后保管规规矩矩服侍在娘身边。’”
不想邱夫人还未作表示,邱纶倒登时抬起头来,“那?可不成!我还要陪着?妙真到常州去打官司呢,等回?来再来给娘磕头。娘,您告诉账房一声,叫他们给我支几百两银子使,这一去少不得有许多花费。”
登时又?把邱夫人怄得个肝火大动,连药碗也举起来砸过去,“你还想要钱?做梦!为个女人,把你老娘气死在这里不算,家也不回?,还要陪着?她东奔西跑的?,还想问我要盘缠?你们不是好得生死分不开嚜,还晓得要吃饭要花销啊?要花销,你们两口?自家赚去啊!”
邱纶忙腆着?脸说?好话,“娘,您别较这个真啊,儿子这一去,没钱在身上怎么成?您就不怕儿子在外头挨饿受冻?”
“那?就随你饿死!饿死你倒是老天爷开了眼,替我除了你个孽障,叫我下半辈子的?日子轻省着?过!”说?完邱夫人便牵着?被?子睡下去,向里头“嘎吱”翻了个身。
后头邱纶又?连番央求,皆不管用?,邱夫人全作没听见?,说?得烦了,拣起个枕头丢他,叫他滚。他不得趣,只好出来,欲往街上几间铺子里去问问。心想着?连他娘这里都不松口?,铺子里想必也讨不着?好处。
这厢臊眉耷眼地?在园子里逛着?,忽然听见?后头有个小丫头子喊他,原来是他二嫂打发人来请。
到那?屋里坐下,二奶奶问了他几句后,便吩咐丫头往卧房里取了个包袱过来,揭开看是整一百两银子。
二奶奶道:“昨晚你二哥叫了老五叔来问,知道你和妙真小姐要往常州去打官司。你二哥说?,这一路去,总要些盘缠,太?太?虽然管着?不许给你,可他做二哥的?,不管你那?些儿女情长没要紧的?小事,只管你有没有银子花。晨起他走时,拿了七十两出来,算准了你要回?来要钱,叫我给你。你二嫂虽然体己钱不多,也补了三十两,给你凑个整数。”
他们邱家从不曾分家,大爷二爷虽各在外料理着?生意,可所有的?进项,一并都归入总账。素日的?各房里的?花销,都是由邱夫人按月支派。因此各人日常的?开销尽管都有富裕,要大项却都得理清了事由,现往邱夫人那?里现要。
二爷拿出这八十两银子,也是从自家的?开销里挪出来的?一笔。邱纶接了,道谢之余,又?怕不够,便腆着?脸笑,“二嫂,你和二哥是最疼我的?,少不得再拿点?给我,一百两只怕不够花啊。”
二奶奶立时板下脸,“这还不够?你出门在外就不知道省检些么?老三,我才懒得教训你,只是你也要晓得长进,什么钱该花不该花,你要有个盘算呐。我不多说?了,你要多的?没有,不要你依旧还给我。”
邱纶怕她反悔,忙提了银子起来,作了几回?揖告辞往九里巷回?去。走在路上,被?热烘烘的?太?阳照着?,猛地?想起昨日傍晚妙真找扇子,这一路丢丢落落的?,只翻到一把竹柄的?纨扇。
他嫌那?竹柄的?不够好,扇面也不好,一味想要自己的?女人细枝末节上光鲜体面,便顺路走进家铺子里,拣了两把玳瑁缂丝的?,也给自己添置了一把象牙骨洒金面的?折扇。
归至家中,将两把纨扇献与?妙真。妙真自然识货,一看扇柄扇面,又?看绣工就晓得价钱不少。说?是三两银子,妙真因问他,“你哪里来的?钱?”
邱纶便把回?家这一趟的?遭遇细细说?给她听,最尾歪在榻上,饧着?眼一笑,“我早就说?了,他们是犟不过我的?。太?太?虽然发了狠心,可我二哥二嫂也不能放着?不管,还不是拿出一百两叫我做去常州的?使用?。”
妙真向他望去,想起他家那?位二奶奶,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得了哥哥嫂嫂私底下贴补的?钱,没说?怀着?天大的?感念,反倒觉得是人家该给他似的?,竟还有几分得意。
她心里略有些不舒服,却是人家的?家务事,又?不好多置喙什么。不过管不了别人,当管好自己,就把那?两把纨扇搁在炕桌上,拣起先前那?把竹柄的?在他眼前晃一晃,“你拿去退了吧,我这里还有这个使用?。一把扇子,扇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