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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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收敛各种情绪,漠然回应:“不错,我确实没把你当儿子!你……根本不是我儿子!你不是!”
秦澍跪地不起,周身微颤,黯然承受他劈头盖脸的怒吼。
“我让你做的事,你全数敷衍了事!问你话,你没一句实在回答!自始至终,你都护着他们兄妹!你压根儿没将我放心上……你有你的坚持!你能耐了!羽翼丰满了!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远大前程吧!”
话音未落,安王猛地飞出一脚,将秦澍踹翻在地。
宋显琛尚未反应,宋鸣珂娇喝道:“还等什么!快拿下!”
这一回,安王没再拘捕,只恨恨瞪了秦澍一眼。
待安王被一众侍卫押下去后,宋鸣珂提醒道:“陛下!请下旨捉拿赵太妃!严加审问!”
宋显琛方回过神:“是是是!快去!”
顿了顿,他似乎觉得差了点什么,补充道:“即刻起,废除赵氏太妃封号!削去宋博衍之王爵!剥夺宋显扬的郡王爵位!速派人去滨州,缉拿相关人员!南下追寻宋显扬的下落!”
他毕竟没真正当过皇帝,号令不伦不类,略显含糊。
宋鸣珂点了几名贤能武官,交代巨细。
领命官员退下后,一队侍卫目视长跪殿中的秦澍,不知该搀扶他们的长官,还是要将他扣押。
秦澍狼狈万分,木然不动。
宋鸣珂不忍细看他脸上的伤,小声道:“秦大哥……起来说话。”
“不,”秦澍转了个方向,朝龙椅上的宋显琛拜伏,行了大礼,“罪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宋显琛为难,改而对百官道:“诸位先回吧!今日之事,想必很快能查个水落石出!”
闹了半日,大家站累了、看累了、听累了、想累了,互相对望后,有序地躬身告退。
而刘盛带来的延福宫旧属、霍睿言扣下的刺客,也由大理寺一并带走,作更进一步的调查。
元礼迟疑望了秦澍一眼,对宋显琛兄妹略一颔首,领族中亲随步出大殿。
吵吵嚷嚷的垂拱殿一下子安静了,仅余天家兄妹、宁王、霍睿言、刘盛、余桐等人。
宋鸣珂和宁王并坐在龙椅下方的两把交椅上,面对忽然相认的堂兄,百感交集。
“陛下,二位殿下,”秦澍垂首而跪,“想来诸位适才已听到了,罪臣是……安王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受他之命,安插在陛下身畔,以密切监视陛下的行动。”
“可你挡下数次行刺,也没道出我们交换身份之事……”宋鸣珂努力不让泪水滑落,咬牙道,“你!你明明可以瞒住这些!尤其……叔父在二表哥手下撑不了太久,等众侍卫一拥而上,只要你不激怒他、他只字不提,这事便过去了!
“你为何这么傻!当着上百人之面揭晓机密!你……你这样做!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如何保得住你的命!”
秦澍凄然一笑:“谢长公主的庇护之恩,罪臣愧不敢当。事已至此,罪臣不愿再欺瞒圣上,更没资格以谋逆藩王私生子的身份守护君主……”
他再一次叩首,以额触地,语气从容不迫:“罪臣甘愿与安王一同伏法,恳请陛下和长公主成全!”
第一百三十二章 。。。
春末;白日比起先前又长了些。
可夕阳再依依不舍,终归有沉下去的一刻。
当霞彩余光消失牢房狭道尽头的拐角处;安王眸子里的冷光也随之熄灭。
他盘膝而坐;神色木然,灰白囚衣映得脸上惨白如死灰。
铁链子磕碰声由远及近;叮咚作响,唤回安王的神思。
“朝穿锦衣暮作囚;咱们见多了!铁板钉钉的事实;都甭想从这儿出去了!”一名走在前头的典狱官语带讽刺。
安王全无反应,仿佛外界任何事皆与他无关。
直至新囚犯被送进对面的牢狱;解开枷锁;关上牢门……他冷眼淡淡一扫;登时激愤地破口大骂。
“混帐东西!你、你这个蠢货!”
来者黯然落座;一身白衣干干净净,不染半点血迹,面容俊美中透着颓废;正是秦澍。
安王嫌弃地瞪视他,嘴上骂骂咧咧,无半分往日的俊采丰神。
狱卒们原本似乎想落井下石嘲笑几句,听安王絮絮叨叨的;只好悻悻离开。
安王又骂了一阵;忽然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考虑你过……你娘?”
秦澍好半天才回神,低声道:“圣上答应,不牵扯秦家。您……”
万语千言;该从何说起。
多说一句,都是废话了。
相顾无言,安王停止了怨怼,背转身去,不再看他。
静默空气凝在牢房内,隔在二人之间的除了粗木栅栏,还有数尺宽的过道。
秦澍踌躇良久,勉为其难开了口:“有件事,我想了想,得知会您说一声。”
安王置若罔闻。
秦澍咬了咬下唇:“……赵氏自缢了。”
安王仍旧面朝墙壁,一动不动。
秦澍又道:“我知您今日在殿上打了个手势,命人去西山接应,但……您手下的人抵达虚明庵后,似乎没能劝她撤离……
“据称,她收到剥夺封号的旨意,面无表情说回房收拾细软,好把御赐恩赏还给皇家,结果,两盏茶时分,开门时人已去了。您……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安王宛如一块顽石,僵在墙角,过了许久,才按捺不住,抖得如筛糠似的。
秦澍料想,他一日之内从位极人臣、受人尊敬的摄政王,变成了身犯重罪的阶下囚,再得悉爱人离世,自是无限悲怆。
然而他一贯要强,定然不愿在人前悲哭。
越是强忍哀痛,越是难以承受。
对于秦澍而言,他盼了多年,像现下这般,父子共处一室的时刻,少之又少。
哪怕他从未唤过安王一声父亲。
“您若伤心,请尽情发泄,别都憋在心里。您……您且当我不存在……”秦澍艰难开口。
安王只顾磨牙,浑身颤栗,依旧不理不睬。
“父亲……”秦澍脱口而出。
生平第一次,也许是唯一的一次。
他真怕再不道出,往后黄泉路上相见,更说不出口。
安王缓缓回头,眸底深切的哀伤交缠着激动,连带嗓音也多了几分颤抖。
“你、你……终于来探望你爹爹了?”
秦澍一愣,茫然不知所措。
安王挤出诡异笑容:“你总算肯认我了……我的扬儿……”
秦澍一怔,登时呼吸如堵,随后似有无数尖锐的锥子刺向他的心窝。
他静坐无言,眼角余光依稀窥见安王悄然抬手,以袍袖擦了把脸。
远处隐约传来交错脚步声,来来往往,最后尽融为春末之夜的细碎虫鸣。
…………
深宫之中,天家兄妹并未因擒获敌人而欢呼雀跃。
他们眼前,尚有大堆后续问题急需处理。
太后谢氏匆匆赶来,听闻朝堂上几经周折才拿下安王,而她的眼中钉赵氏不光与安王有染,还自缢身亡,冷笑道:“早说那狐媚子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自杀还便宜了她!你们……你们快去把她的野种逮回来,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愤!”
宋鸣珂正为此案牵扯到秦澍、宋既明而烦躁,再听狠戾之言,更觉不悦。
宋显琛见妹妹垂目不语,接口道:“母亲,这事仍需从长计议,您暂且回慈福宫歇息吧。”
太后被爱子驱逐,甚是不快,碍于宁王、霍睿言在场,她不好发作,只得拂袖而去。
宋鸣珂等人仔细商议,对于指证安王的刺客和延福宫两名旧属,要如何褒奖,又准备追封饶蔓如为一品夫人,以保全饶相的颜面、表彰他们家族揭发姻亲的功劳。
苍茫暮色散去,不知不觉,夜幕低垂,笼罩皇城内外。
宋显琛留三人用膳,忽听密探指挥使已至殿外,宁王与霍睿言识趣告退。
临别前,霍睿言凝望宋鸣珂片晌,眼光难掩怜惜与期许,却被她宽慰笑意吸牢了视线。
宋鸣珂久未与他公然眉来眼去,莫名红了脸,催促道:“快回去吧!”
“好,你们二位还需小心谨慎。”
他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想要对她说,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
当下,只能恋恋不舍又不无担忧地追上宁王。
宁王在殿门边上候着,远远打量这对曾有婚约的璧人,稚气残留的面容无端一片通红。
霍睿言见他神情怪诞,小声问:“殿下没事吧?”
宁王摇头,反问:“霍二哥哥,我猜你上月退婚……情非得已,既然尘埃落定,为何不早些向圣上请旨,重续婚约?”
“今儿说这个,不合适。”霍睿言当然是最着急的一个。
危急关头,他为保住霍家能顺利辅佐宁王,被迫退了婚,在京城一带饱受冷眼。
经历各种煎熬与惊吓,等到云开雾散,他巴不得即刻将宋鸣珂娶进门。
可安王谋逆之事,尚余太多不确定因素。
儿女私情,急不得。
“殿下,你耳根都红了,所为何事?”霍睿言越发觉察宁王不对劲儿。
“没……我只是想起,上次在镜湖行宫,我不识姐姐女扮男装,竟试图拉她与我们同浴,真叫我惭愧!”宁王老老实实回答,忽而又瞄向霍睿言,“倒是霍二哥哥,好像……好像……嘿嘿!”
这下,轮到霍睿言面红耳赤。
他可没忘,自己堂而皇之借议事之名直闯玉汤池,过后食髓知味,更有一回摁住宋鸣珂为所欲为。
这孩子!人小鬼大!竟瞧出了端倪?
…………
那名手持鱼形龟纹令的黑衣男子闪身入殿,朝宋显琛兄妹行礼。
宋显琛狐惑望了宋鸣珂一眼,道:“免礼。”
“陛下,长公主,属下在牢狱里打听了两个时辰,安……秦澍入狱后,逆犯宋博衍表现得极其激动,骂了他很长时间,后惊闻赵氏自缢,神志略有失常。”
宋鸣珂蹙眉:“如何失常?”
“秦指挥使喊了他一声‘父亲’,他却唤对方‘扬儿’,还说……总算肯认他。”
宋显琛听完,感叹道:“没想到叔父一世威名,竟落得如此下场。”
宋鸣珂倒不相信,安王在短暂时间内,疯得连秦澍和宋显扬都分辨不出。
赵氏之死,早在宋鸣珂意料之中,安王自然也看得透。
他亦是将死之人,会承受不住此噩耗?
可他连声怒骂秦澍,甚至牵扯到宋显扬,显而易见——他不希望秦澍因此无辜送命。
假设他错把秦澍认作宋显扬,还说出“你总算肯认我了”这般生分的言辞,是否想暗示,宋显扬实则不曾配合他的谋逆计划?
他想为心爱的儿子洗脱罪名?
宋鸣珂若有所思,眼看宋显琛只顾为命运多舛而神伤,她未道破其中奥秘,只吩咐密探继续紧盯狱中的动静。
密探退下后不到半个时辰,轮到大理寺卿请见。
因今日宫中发生了大事,与刑审相关的几个部门忙得不可开交,夜不归宿,要将至关重要的信息及时递至御前。
宋鸣珂心平气和听完来自大理寺的汇总,协助宋显琛一一作出批复。
交割清楚后,大理寺卿迟疑道:“陛下,长公主,臣……”
“有话直说,何必吞吞吐吐?”宋鸣珂微露不满。
“安王……不,是逆犯宋博衍,他……请求拜祭赵太妃……”他见宋鸣珂霎时黑了脸,忙补充道,“臣原本狠拒了,是秦大人跪向臣……臣此前因几桩谋刺案,与秦大人打过交道,欠下人情债,实在……”
宋鸣珂当然晓得,秦澍为人爽直,武艺高强,爱恨分明,也乐于助人,私下帮过不少大臣,平素深受朝中官员喜爱,与大理寺卿交情匪浅。
他出面跪求,大理寺卿不得不冒着冲撞圣上的危险,道出安王的请愿。
宋鸣珂上辈子错信安王,被其蒙蔽至死,导致今生误把所有的气全撒在宋显扬头上,本已觉自己判断失误,外加安王狠毒,数次欲置他们兄妹于死地,更不惜以她之命相挟,着实可恨!
宋显琛素来心软:“反正赵氏人已非先帝嫔妃,人也去了,不如就……”
“凭什么!即便赵氏无封号、不得迁入皇陵,但叔父他没资格拜祭!”宋鸣珂怒而一拍御案。
“可方才的供词不也提及,延福宫的陪嫁宫人皆供认,他们二人早于二十多年前已互生情愫,是先帝横……”
他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横刀夺爱”或“横插一脚”,话到嘴边,强行咽回。
“我不同意!但您才是皇帝,妹妹不多言了。”
宋显琛也不愿违逆她的意愿,摆了摆手:“此事日后再议。”
…………
又过了七八日,赵氏于京郊的竹林下葬,无任何陪葬物品,只立了块碑。
因秦澍一再恳求,宋显琛最终同意了,让安王到赵氏墓前一拜。
这一日,安王满脸胡茬,头发微乱,套上枷锁,脚上缚着铁链,从遮掩黑布的囚车上下来,映入泪目的,仅有新挖新填的一座墓,孤零零立于荒野。
石碑为新制,磨得菱角分明,上刻“赵氏慕槿之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安王无视周边草木皆兵的禁军,只顾拖着铁链,趔趔趄趄步向赵氏的墓碑。
他们相爱二十余载,真正能见面时,几乎没当众说过话,私底下相处的时日,更可算个一清二楚。
而今,恋情等于昭告天下,他终于能在众目睽睽下,和她好好谈谈心。
只可惜,她已入了土,化为一具枯骨。
安王跪在墓前,喃喃自语:“慕槿,你怪我吗?我没等来扬儿平安的消息,也寻不着咱们的小孙女儿……”
石碑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我本该为你吹上你我合作谱写的曲子,可你看我……”安王苦笑,“我都成这样了!”
禁卫军们互望,均感尴尬,下意识后退半丈,腾出空间给他。
安王又道:“当初你劝我收手,说宁愿假死和我远走高飞……我若听从了,是否能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他眼眉漫过丝丝缕缕的柔情,嘴上唠唠叨叨说了一会儿话,丝毫无昔日摄政王的风范,难免叫人唏嘘。
跪久了,他起身走围绕新墓走了一圈,双手细细抚摸坚硬的石碑,仰天长叹。
“今生负了你,来生……你还愿见我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略一侧头,猛力以额上太阳穴,直撞向石碑尖角!
此举猝不及防!禁卫军们大惊失色,意欲抢上前阻拦,终究慢了一步。
安王头上要穴遭尖石刺破,满脸鲜血,整个人软软瘫倒在碑侧,瞬即没了呼吸。
死时,双手仍牢牢抱住碑身。
…………
正在回滨州路上的安王妃和安王世子,凭空消失。
据调查,密探怀疑是赤月族人从中作梗,但苦于找不到实据。
有关宋既明并非安王亲生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
因安王的二子宋既明和宋显扬皆不知所终,朝臣们唯有将罪状全堆在秦澍头上,纷纷上书要置他于死地。
总得有个安王的血脉来承担一切。
宋显琛百般无奈,御笔一挥,批复了奏折。
谋逆大案不必等到秋后,可即时处决。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审问,流放和关押了大批次要犯人后,包括赵国公、二月曾在大殿上附和的户部蔡尚书、兵部侍郎、出谋划策的师爷、养在府邸的杀手等人,连同安王的私生子秦澍,皆得了当众问斩的旨意。
五月初二,京城东门外的刑场人头攒动,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又一圈,个个踮着脚往刑场处张望。
最后批处决的要犯共二十三人,无一不披头散发,形容憔悴,有的已瘦得落了刑。
刑部侍郎当众宣布安王及其党羽所犯下的罪行,如数次谋害储君、屡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