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宋鸣珂咬唇而笑,眼波流转间的窃喜与抚慰,令他既惶惑又甜恼。
其时斜阳已沉没,天边半轮淡月如纸片般贴在苍色长空一角。
定远侯府内的廊灯与石灯零零星星,空旷处偶有闲散仆役走动,静谧得丝毫不似公侯府邸。
三人一前两后,轮流抢着抱猫,余桐等几名仆从莞尔相随,步往隔了大片竹丛的客院。
院中空旷处,两名仆役正忙着擦桌子、摆碗筷。
秦澍直奔厨房,不多时,端来一托盘菜肴,首当其冲就是一整条醋鱼,还有豆腐鱼羹、炒鱼片。
宋鸣珂日常在宫中见惯盛宴,不识民间百姓们整鱼端上桌算是隆重的事。
见其中一个菜难辨荤素,她笑问:“这道是什么?”
“玉灌肺,”秦澍解释,“以真粉、油饼、松子、芝麻、核桃、莳萝,加饴、红曲,搅拌后入甑蒸熟,切作肺状,你尝尝,甜的!”
宋鸣珂本不信上世高大威猛的秦都指挥使会亲自下厨,但见他如数家珍,把桌上一系列菜式,如脆皮鸡、葱泼兔、煎鹌子、银鱼煎蛋等的做法讲得头头是道,一脸骄傲待夸赞的表情,她勉为其难信了。
眼前的秦澍,除了外表长相,跟她此前所接触的目带厉光的英武男子截然不同。
印象中,秦澍处事谨慎,一丝不苟,在众侍卫中极具威信。
难道……在那之前,居然是个爱捣蛋、擅于下厨、滔滔不绝的少年?
间隔的两年中,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对着一桌美味佳肴,三人坐下用膳,畅饮笑谈,不时分些鱼肉、鸡肉给猫。
宋鸣珂终归是女子,酒量、饭量皆远不如霍秦二人,吃了小半碗鸡丝面,每样菜式各吃几口,已捧着小肚子嚷嚷“吃不下”了。
秦澍微带不豫,瘪嘴道:“不合口味?”
“很好吃!”宋鸣珂歉然笑道,“我一向吃得不多,真饱了!”
“你没吃多少!”秦澍不信,“我摸摸看是真饱是假饱!”
边说,边伸手去摸她小腹。
宋鸣珂大窘,一句“放肆”到了嘴边,硬生生咽回,冷不防霍睿言从旁展臂一拦,手背却遭秦澍摁住。
下一刻,霍睿言的手掌心,受秦澍的力度,被迫覆上宋鸣珂柔软的腹部。
“……”
这是个什么情况?
表兄妹脸红如滴血,均不敢直视对方。
待秦澍收手,霍睿言窘迫抽离,讷讷地道:“哎……她是、是真的饱了。”
宋鸣珂默念“我是我哥,被他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以此安抚自己。
却又禁不住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让二表哥摸到她……吃得又涨又圆的小肚肚!
丢死人了!脸要往哪儿搁?日后会否嫁不出去?
她捂住肚皮,尴尬起身,嗫嗫嚅嚅:“真撑了,我、我遛了一圈再吃。”
倘若在平时,霍睿言定然放心不下,紧密相随,可他刚刚……好像阴错阳差,做了件越礼之事,实在没脸跟过去,当即向候立在侧的余桐使眼色。
余桐会意,竭力抿唇,装作没注意方才的小细节,提灯为宋鸣珂引路,陪她绕客院外墙散步。
“你俩怪怪的……”秦澍觑向宋鸣珂的背影,对霍睿言悄声道。
霍睿言笑得无奈:“她……身份尊贵,你往后客气些,尊重些,别动手动脚。”
“好吧!我觉着他好玩罢了。”秦澍吐了吐舌头。
他习惯与人称兄道弟、勾肩搭臂,一时没记起霍睿言身边的人非富则贵。
师兄弟二人闷头喝酒,偶尔夹两箸渐凉的菜肴,相顾无言。
院外脚步声时远时近,秦澍忽道:“你那通房丫鬟跑哪儿去了?我在这府里住了好些天,再没见过她!”
霍睿言怒道:“说了,真不是通房!清清白白的!”
秦澍审视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哈哈大笑:“清清白白?清白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卿卿我我?”
霍睿言拍案而起,正想骂他凭空捏造、搬弄是非,眼角余光瞥向门外,惊觉淡薄月色下,那月白道袍的纤细身影,不知何时已绕回院外。
她,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晏晏:被摸了小肚肚,哭唧唧。
二表哥:被人冤枉了,崩溃ing
第五十八章 。。。
素月清辉混合着琉璃灯盏的暖芒;模糊了宋鸣珂那张微露稚气的小脸,以至于她唇边浅淡的笑意略显不真切。
“团子;”她缓步而近;半弯下腰,朝猫拍了拍手;“陪我去溜跶。”
猫埋头猛吃,不耐烦地摇晃肥粗的尾巴。
霍睿言直觉她听见了秦澍所言;可她一点反应也无;不正常。
秦澍犹在等霍睿言暴怒或辩驳,见他长眉凛然;双目注视归来的表弟;异样感漫上心头。
宋鸣珂用力抱起三花猫;清眸不辨喜怒哀乐;在二人俊容上扫过:“我一回来,你们都不说话了,藏了什么小秘密?”
“没……”霍睿言与秦澍异口同声。
“师兄弟果然比表兄弟更亲近些。”宋鸣珂幽幽叹息。
“才不是!”秦澍不等霍睿言申辩;极力否认,“他也瞒着我!我撞见了!”
霍睿言炸了:“没有的事!你少污蔑我!”
秦澍正要反驳,陡然记起前几日曾答应过,会为他保密;当即语含歉疚:“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宋鸣珂听在耳里,更觉此事板上钉钉;心底猛地抽搐了一下。
怪不得,二表哥从不直言。
原来,他心仪之人是个丫鬟。
她维持眼角眉梢的戏谑,转目凝视秦澍:“秦大哥,他死活不肯说是谁!害得我一直好奇,那位小娘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秦澍不假思索:“唔……比他大一两岁,成熟妖媚,玲珑浮凸!”
话未说完,一铜爵迎面砸来,带着凌厉狠劲,伴随霍睿言厉声怒吼:“不是‘她’!不是!”
“好了好了,我这下真不说!”秦澍一手抄起铜爵,放回桌上。
霍睿言无缘无故被扣上“与丫鬟纠缠不清”的帽子,偏生还得为元礼的事守密。
他咬牙切齿,只想等事情解决后,掐死秦澍这大嘴巴。
宋鸣珂目视霍睿言难得一见的恼羞成怒状,若有所思。
没想到,二表哥那位“无人能及”的意中人,是“成熟妖媚、玲珑浮凸”型的女子。
难怪,她这种小屁孩,只能当妹妹。
宋鸣珂按捺翻来覆去的小醋意,以手肘撞了撞霍睿言,眯眼笑道:“咱俩自幼相伴,你都不让我见一见你的心上人!”
“我……这是误会!”
霍睿言有冤无路诉,欲哭无泪——什么心上人!心上人就是她自己!
至于所谓的丫鬟,是她的元医官啊!天天见!比见他这个二表哥的次数还多!
日后……连元礼也一块掐死算了!
经这一番打岔,宋鸣珂抱猫去小逛的心思烟消云散。
她懒懒坐回原位,趁着酒暖,多喝了几杯。
一整日,她尚有心事未了,此际听秦澍说,霍睿言与一妖媚丫鬟卿卿我我,更觉烦躁。
王公子弟在成婚前多有通房丫鬟,且朝廷官员、文人墨客往来应酬,在青楼押妓也属常态。
但她早有耳闻,表姨父管教特严厉,不允许儿子沾惹烟花女子,不留贴身丫鬟伺候,要求霍家兄弟洁身自好。
因此,在为舒窈选择夫婿时,宋鸣珂的首选是两位表兄,以文雅的霍睿言为先。
如今确认二表哥心里有了别人,她既为舒窈之事而惋惜,又隐约生出酸涩感,仿佛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小小希望就此落空。
长久以来,她忙于政务,压抑对二表哥的悸动,反复告诫自己——目下,她是宋显琛,是男子,是君主。
若她不能在短期内恢复身份,此情无望,因而浅尝辄止,却又隐隐约约觉得,霍睿言迟迟不谈婚事,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一线希望。
一颗芳心悬空,上不着天,下不临地,终于在这一刻跌落深渊。
宋鸣珂闷声不响,一杯接一杯地喝,看似豪迈,长睫掩盖的流转眸光,藏不住感伤与幽怨。
霍睿言劝了几句无果,唯有陪她同饮,惶然之余,又疑心她心里有自己,才会做出类似“借酒消愁”的举动,莫名沾沾自喜。
戌时,饮饱食醉,霍睿言不等兄长归来,亲送宋鸣珂回宫。
秦澍原本要凑热闹,遭霍睿言怒目一瞪,识趣地抱了猫,滚回院落。
各处火光半明半暗照着周围的景致,将表兄妹同行的身影不断拉长、缩短、分开、撮合,恰如他们若即若离的关系。
宋鸣珂被夜风一吹,酒劲上头,嫌马车内闷得慌,干脆沿长街散步。
霍睿言与她并行于马车前方,惊觉华灯之下,她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禁不住悄然伸臂护住她,“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
宋鸣珂已有些迷糊,随口应了一句,教霍睿言的心一阵剧痛。
他情不自禁挽住她纤弱的手臂,迟疑半晌,始终没勇气在她半醒半醉时坦诚心思,改而柔声道:“我……背你回去。”
平心而论,宋鸣珂着实怀念他壮阔的肩背,可今夜的感触正源于她知自己不可能独占他,若一而再再而三以兄长的身份陷入他的温柔中,她怕过后会伤得更深。
当下浅笑摇头,吸了口气,她以手指轻轻掰开他的手。
她指尖的微凉,带着浓烈的拒绝意味,堪比秋夜寒冷,自霍睿言的皮肤渗入骨髓,激得他周身难受。
宋鸣珂缓缓启唇,闲扯不相干之事。
恰好路过一家未打烊的药铺子,她提及久别数载的李太医。
霍睿言曾听元礼说起,李太医原定南下到琼州办学三年,扶持边远地区的医与学,顺道找寻救治宋显琛所中奇毒的草药。
但三年已过,显而易见,南海一带根本无相关解毒草药。
元礼私下告知霍睿言,这种毒在五族境内尚不能解,即便要研制解药,也该回五族岛上去寻。
而五族,是禁地。
霍睿言试探过元礼的出身,对方守口如瓶。
一个携妹出逃的小少年,为何会携带毒|药的方子,莫非神秘的五族人个个都会使毒?
而他们被人追杀的原因,会否与拿走方子有关?
“等李太医回来,”宋鸣珂小声道,“元医官他……大概不会留在翰林医官院。”
“陛下舍不得?”
“相处久了,已有情谊。奇怪的是,大表哥和他相谈甚欢,倒是你,好像很不喜欢他……”宋鸣珂嘟囔着。
霍睿言啼笑皆非:“他是您的御医官,为何需要我的喜欢?”
“对哦……”她愈发糊涂,喃喃自语:“他是我的人。”
新仇加旧恨,霍睿言掐死那家伙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对了,秦大哥已报名考武举了?”她加以确认。
“是的。”
武举考试是夏末初秋于兵部报名,只要弓马合格,即可参加次年春的解试,春后通过殿试,便可正是任命。
“很好,他很快也是我的人了。”她洋洋自得。
霍睿言双目迸溅怒火,上下牙齿暗暗搓磨。
不料,她醉眼迷离,素手高抬,在他脸颊轻轻一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淡笑:“你们全都是我的人。”
霍睿言如遭雷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秦澍、元礼和他,成了三宫六院中的嫔妃。
他决意不再和喝高了的小丫头纠缠此话题。
然而对于秦澍,他依然存有顾虑。
踌躇半晌,他生怕来日少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不管眼下宋鸣珂能否听得进去,直截了当开口。
“陛下,依我看,秦师兄来京,或许另有所图。”
宋鸣珂霎时间清醒了几分:“你详细说我听。”
霍睿言遂把秦澍投宿客栈、彻夜不归,其后谈及要南下,听闻皇帝指定要他,才喜滋滋跑到霍家来住。
宋鸣珂全身一颤,下意识抓牢了霍睿言的手。
前世,秦澍轻而易举跻身高位,能力超群,绝非仅凭实力。
他朝中有人。
当他从宋显扬手下救走她时,宋显扬大发雷霆——秦澍你这臭小子!你给朕记住!这回谁也保不了你!
也就是说,秦澍有人撑腰!难道……他是赵国公或赵太妃的人?
宋鸣珂咬紧下唇,勉力对抗酒意侵蚀。
重活一世,她凭上世记忆预判形势,一路披荆斩棘,算得上顺风顺水。
如若上辈子还有许多没看透的人和事,而她一时不慎,错信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霍睿言被她突如其来握住手,先是感受一股甜软馨香的暖流涌上胸腔。
可当他觉察,她眼光闪烁不定,且小手颤抖,甜暖气息顿时化作震悚惶惑。
宋鸣珂脑海如塞了一团乱麻,点燃惊怒之火焚烧之后,错综复杂的信息灰飞烟灭,如风絮翻转,融入混沌。
霍睿言注视她眼底时冷时热,时而惊惧,时而狠戾,终究猜不透她所思所想。
停下本已缓慢之极的脚步,他挽了她的手,转身与她相对而立。
伸出另一条臂膀,从她肩头绕向她纤柔的背,他如平日与兄长互相鼓励般,轻拍了两下。
“有我在。”
一句宛若柔和春风的言辞,暖化了宋鸣珂眼眶的坚冰。
为免被瞧出端倪,她低下头,未料二人距离太近,她这一低头,前额便触碰到他的胸膛,形成投怀送抱的姿态。
霍睿言心跳如擂鼓,要竭尽全力按压蠢蠢欲动的野望,方可不致于紧拥她入怀中。
站在行人稀疏的道上,当着一众内侍与侍卫之面,他只能挺腰直立,摆出身为表兄的磊落。
宋鸣珂在他胸口停靠了极短的瞬间,羞涩与懊恼烧得她脸颊麻酥酥的。
冷静下来,她急忙松开他的手,转头钻入马车。
霍睿言愣了须臾,“陛下……是否需要我作陪?”
“不必,”宋鸣珂强作镇定,“我、我没事,走累了而已。”
她真怕仅剩二人时,会忍不住抱着他哭。
他的表弟“宋显琛”,不会柔弱至斯。
霍睿言怅然若失,垂眸发觉,前襟的青白缎袍上,残留一点泪渍,霎时间,心如遭烫灼。
方才聊的是秦澍,她……为他而哭?
马蹄声咯噔咯噔,回响青条石长街上,因宋鸣珂说头晕,余桐等人不敢催马。
霍睿言走在马车外,与她仅有木板车身阻隔,熟悉街道因心事萦绕而漫长。
车中人静悄无声,是睡了?还是在平复心情?
他提心吊胆,时不时望向车窗,忽见她悄悄露了半张脸,以雾气缭绕的双目偷偷窥向他。
目光相触,她飞快躲了起来。
霍睿言心中突然一甜,暗觉她不经意流露的小女儿情态,实在可爱极了。
徐徐慢行小半个时辰,众人抵达宫门时,暖轿已备。
余桐如常上前扶宋鸣珂下车,被霍睿言抢先一步,只得默然退开。
霍睿言牵了她的小手,小心翼翼搀她,细察她脸上并无泪痕,除了略显困顿,神色不悲不怒,心下稍安。
宋鸣珂由着他扶入暖轿,临别前冲他一笑,转而望余桐垂手而候,没来由耳根发烫。
余桐是不是……察觉到她微妙的小心思,才故意让二表哥相扶?
起驾后,她从小窗眺望,霍睿言披一身皓月清辉,静静立在原地,却因轿子移动,离她越来越远,逐渐被侍卫遮挡。
她不忍多看,放下帘子,闭目小歇。
他那句“有我在”,那轻柔安抚,若属于她,该有多好。
连串宫灯如长蛇延伸至寝殿,驱散沿路黑暗,偌大的皇宫中,亭台楼阁的灯辉如星洒落,有多少不眠的人,又有多少不安的心?
回到康和宫,剪兰、缝菊领着一众宫人笑脸迎候,殷勤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