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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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鸣珂笑道:“它凶你,定是嫌你鸭肉没炖烂!”
秦澍努了努嘴:“你们表兄弟一个德行!阿言还嫌我那鸭子太大,害他的猫偷得如此艰辛……”
“可不是么!”霍睿言勉强接了一句,笑意浅淡。
三人随口闲扯,宛如半年前在霍家小聚般不拘俗礼,信步沿花木长廊前往膳厅。
然而灯火通明,佳肴美酒,席间交谈声寥寥。
霍锐承近来日渐沉默,全无昔日呱噪。
宋鸣珂因霍睿言的不露声色而担忧,寻思该如何套他的话。
霍睿言曾托病告假数日,此时伤后涂抹混有淡香粉的膏药,大大掩盖药味和血腥之气,成功瞒住霍锐承、秦澍两名武状元。
他借病后肠胃不适,把鸡鱼虾等数尽分给兄长和秦澍,自己只喝了点汤。
秦澍卸下故作轻松的笑容后,见大伙儿均寡言少语,他干脆闷头吃菜,还不忘剥河虾喂猫。
席上四人各怀心事,一顿晚膳草草结束,最满足的大概是那只圆乎乎的团子猫吧?
当夜,宋鸣珂让霍锐承与秦澍一同护送回宫,独独留下“身体虚弱”的霍睿言在府上养病。
霍睿言揉捏成泥的一颗心并未因她的体贴而复原。
抱着猫回屋,宋鸣珂的凶悍与温柔所滋生的甜恼气息犹在氤氲。
——陛下恢复身份后,打算嫁给阿言?
——……!胡说什么!放肆!
——如陛下无此心,还望多加注意,少与他和别的男子单独同处。
宋鸣珂与秦澍的那番话,恰恰因风向转动,一字不落传入霍睿言耳中。
字字锥心锉骨。
他从中品味出三层含义——秦澍知道宋鸣珂的秘密;宋鸣珂亲口否定嫁给“阿言”;秦澍和她之间的熟络与亲密早已超乎他的想象。
任何一点,都如利刃直插他心窝。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自己在人前保持云淡风轻,装作波澜不惊。
幸好他还有“生病”和受伤的借口。
茶饭不思也好,心神不宁也罢,没人瞧出他的落寞与难堪。
独坐房中,他摆弄着宋鸣珂儿时遗留下的珍珠兔毛球饰,与她有关的点点记忆,冲破十年时光,如潮淹没了他。
从一开始对小妹妹的关爱与呵护,到近年的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牵肠挂肚,他步步沦陷,不能自拔。
剪不断理还乱,百转千回,她是他年少心事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广阔思念的来源。
生他养他的父母不得而知,与他结伴成长的兄长不得而知,和他谈笑风生、提剑闯荡的友人不得而知……心心念念的她,亦不得而知。
她亲手为他包扎了背上、手上的伤口,却无意中给他留下了更深更痛的创伤。
无药可愈。
呆望手中已有些泛黄的小毛球,两颗硕大的珍珠浑圆亮泽,柔光陡然映入他心中。
合浦珠!先帝自七年前起,已明令禁止大肆开采。
和孙一平掉了包的信件,为何提到“合浦珠在京销路好,利润大”?“蔡兄”是何许人也?“令兄所提要求”又是什么?
霍睿言猛然惊觉,自己因慌乱与焦灼,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合浦县隶属广西北海,正正是宋显扬被剥夺亲王爵后的辖地!
…………
夏日风雨飘降于草木繁盛的北山。
急促雨滴砸落在山石、绿叶上,嘈嘈切切错杂如琴弦。
雨中,一灰衣少女健步如飞,以竹篓遮挡头脸,衣服湿了个透,形容狼狈,但增大的雨势似乎未能浇灭她的愉悦。
少女年约十六七岁,双眼清澈灵动,容颜秀美,正是元礼的妹妹静翕。
半年来,她在北山南麓的一座净庵内带发修行,偶尔与兄长小聚,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闲来上山采药,没想到今日遇到雷雨,她带着一筐子草药,于林间寻觅一处躲雨之地。
“唉?我记得……附近好像有个小山洞……?”她左顾右盼,最终选择往北走。
跑了一段路,忽闻山道上传来马蹄声,她心中害怕,赶紧躲入长草中曲背而行。
暴雨不见颓势,反倒越来越大,砸得她好生疼痛。
好不容易找到曾路过的山洞,她头顶竹筐,直窜而入,不巧正正撞上一人!
真糟糕!她断定北山为僧侣清修处,外加半山有贵人静养,一贯没什么人出没。
只顾冲进来躲雨,未曾想过,事前已有人占据此地。
双方立足不稳,跌倒在地,竹篓和草药洒了二人一头。
“对不住对不住!”静翕急忙从那人身上滚落,伸手拉对方起身,“没事吧?”
当觑见一张清丽脱俗的芙蓉秀面时,她整个人呆住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美貌少女!
眼前的小娘子比她略小一两岁,外穿素白褙子,内里则为青绫纱裙,剪裁得体,料子精美。遗憾不知是雨水溅的还是蹭了泥沙,下半身略微显脏。
少女发髻上斜斜插了根银簪,半头鸦翎青丝垂肩,雪肤白腻如脂,柳眉浅黛,丹唇翕张,神态满满的震惊与迷惑。
“妹子,对不住啊!”静翕抬手捋下对方头发上的蒲公英叶子,“还好吗?”
少女似被她的动作吓呆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你独自一人?迷路了?”
静翕见山洞内再无旁人,瞧这少女衣饰淡雅,猜想是上山进香的香客,与同伴失散了。
少女蹙眉打量她,自始至终一语未发。
静翕只觉衣裳黏在身上十分难受,遂冲对方一笑:“我躲会儿雨,顺道晾一晾,你别介意。”
她边说边除下灰色短袍,双手齐拧,绞出水来。
待见少女瞠目呆立,她理了理快成半透状的贴身中衣,尴尬笑道:“你帮我盯着啊!要是再有人来,我再把衣服穿上。”
少女愣了半晌,红着脸,转头望向洞外,一双秋水明眸雾气缭绕,暗藏忧愁。
静翕哼着不知名的歌谣,逐一将洒落在地的山草药丢回竹篓中,又把外衫摊好,百无聊赖,坐在大石上,再度端量跟前的小美人。
她从五族出逃时尚在稚龄,幼时为隐瞒身份,奔波劳碌,鲜少结识年龄相仿的玩伴。
这几年,她被送去在庐城的药铺子,负责拣药,日子平淡无奇。
本以为等哥哥学成归来,他们兄妹二人便能开一家医馆,好好过活,不料她去年从每月的通信中发现,她常问的一些事,如哥哥所在的位置、近况,对方都不曾予以回复。
她猜测自己的信有部分被人抽取掉了,或是反过来,哥哥受人监视,不得随意透露消息!
于是她暗中积攒银钱,观察哪些人盯着她,找了个合适的时机,避开眼线,偷偷溜掉。
她留下几样重要物件,均隐藏出逃信息,只因她无法确定,能否活着去见哥哥一面。
所幸,路上遇到的是曲大娘和孙大哥,使她有惊无险地重遇了哥哥。
北山净庵中的数月,是她十六年光景中难得舒适恬静时光,因而她不论风霜雨雪,心情照样舒畅。
躲雨时,乍然遇上一安安静静、仪态万方的俏丽小妹妹,她心生好感,大有亲近之心。
但对方面带愁容,对雨静坐,似不愿搭理她,教她微觉失落。
“你叫什么呀?”她厚着脸皮,主动搭讪。
少女回望她一眼,红润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静翕低头见自己衣裳凌乱,且一看知是“穷苦人家”,兴许对方出身尊贵,瞧不起她?
她也曾有过荣华富贵,奈何岁月流变,物是人非罢了。
正自忿然与感伤,那少女却缓缓坐下,哑着嗓子,答道:“晏晏。”
静翕咧嘴而笑:“这名字真好听!我叫阿翕,住在山下的净庵。你是京城人士?”
“晏晏”似陷入沉思,没答话。
静翕无所事事,素手探进筐里,挑了片新鲜嫩绿的竹叶,把叶上粘附的灰尘轻拭干净。
她将叶片正面横贴于唇上,食指和中指贴着叶片背面,拇指则反向托住叶片下缘,以适当的气息轻轻吹了吹,发出一声细响。
“晏晏”茫然回眸,眸子亮起好奇的光华。
静翕调整方向和口形,手指不断绷紧或放松,吹奏出优美动听的旋律,曲调圆滑流畅,混着悦耳动听的雨声,竟具婉转悠扬之意。
“晏晏”眼底的疑惑渐渐转化为惊讶,继而多了几分钦羡。
静翕吹了一小段,微笑道:“我好久没吹了,献丑啦!”
“好、好听。”
“那我再来。”静翕受到夸赞,不由得沾沾自喜,目视山景,即兴自创了一首欢快的曲子。
虽受叶片限制,来来去去只有那么七八个音,但她笑容甜美,自带活泼生动之气,明亮音色使得沉闷简陋的小山洞满溢了轻松欣愉。
暴雨渐落渐歇,织成迷蒙水雾。
“晏晏”目光穿过朦胧烟雨,眺望被洗得发亮的山林,迷离眼神逐渐变得清澄。
狂风暴雨,再大再肆虐,终有停歇之时。
大千世界各有各的美好,一片小小叶子尚能奏响美妙动听的乐章,有着花样年华的人儿,何须忧虑太多?
或许是雨声大大减小,叶片吹出的嘹亮声响远远传开,惹来数人急促靠近。
随着脚步声至,静翕赶忙披上外衫,系好带子,想着是否要躲起来。
却听来者兴奋叫道:“找到了!找到了!长公主在此!”
长公主?静翕糊涂了。
再观“晏晏”徐徐站起,从容自若整理衣裙,转头对她略一颔首,她惊得合不拢嘴。
什么?她直闯而入,不小心撞翻的丽容少女,是长公主?
是哥哥所说的,那位患病多时、性情古怪、不近人情的长公主?
这下……要完了。
第七十七章 。。。
这日清晨;朝阳暖光普照于十里宫城,为散班的朝臣们披了耀眼金芒。
殿内;宋鸣珂来回踱步;听闻霍睿言前来回禀,忙命人传唤。
霍睿言拾阶而上;一身绯色官袍,腰上为黑银饰革带;配银鱼;与他平日的清朗气象大不相同。
进殿后依礼拜见,他开门见山:“陛下;经核查;刺客确为赤月族人。”
原本北山遇袭之事;已由大理寺、刑部、宫中审刑院等机构进行了侦查、审核;一致断定,为西南边陲小部族所为。
宋鸣珂回想上一辈子,赤月族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因而今生安抚计划中,她只是象征性地关照了一下。缘何这一世,此小小部族竟不远千里派人行刺?
她暗觉有异,让霍睿言和秦澍分别以刑部本部和侍卫亲军的名义;到案发地及牢狱进行复核。
今日;正是霍睿言搜查北山与西山后,入宫复命之时。
宋鸣珂蓦然抬眸,见他玉容略显苍白;薄唇也没了血色,暗悔自己一时大意,全然不顾他有伤在身,让他连日辛劳。
她温声问:“二表哥,你的‘病’可好些了?”
霍睿言怔了怔:“臣……无大碍了。陛下,赤月族的事……”
宋鸣珂意识到他们在讨论公事,改口道:“此事朕会处理。霍卿辛苦了,若无旁的事,暂且歇息几日,无须挂心。”
“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一丁点小病算不上什么。”
霍睿言恭敬立于殿中,低眉顺眼,莫名使她平添一股疏离之感。
见殿中均为相熟的内侍与侍卫,再无旁人,宋鸣珂下了主台,行至他身边,低声道:“我前几日也没多想,未曾考虑你……”
“陛下,真不碍事。”
宋鸣珂知他性子温和而不失倔强,没再勉强。
既想留他聊几句,又觉着时机不对,正自犹豫,忽听殿外内侍禀报,安王求见。
宋鸣珂微觉突兀,只因早朝时,安王身体欠安,未能参与。此番突然请见,所为何事?
“既然陛下另有要事,臣先行告退。”霍睿言容色如常,眼底的寥落一闪而过。
宋鸣珂原想悄悄问侯他伤恢复得如何,尤其伤在后背,诸多不便,是否还需要她帮忙。
眼下已没了这机会,她只得柔声道:“好生休息,来日咱们哥儿俩出去散散心。”
霍睿言淡然的神色因“哥儿俩”三字而浮现亮光,他唇畔轻勾:“好。”
宋鸣珂总算从他眼角眉梢捕捉道一丝暖芒,于是压低嗓音,半开玩笑:“前提是,你得是活蹦乱跳的二表哥,否则我不跟你玩。”
“陛下这是在嫌弃伤病员?”他长眸微垂,狭长眸光流转淡淡笑意,“要我现在蹦跳一个给您瞅瞅么?”
“才不要!回去吧!”宋鸣珂眼看安王的昂藏身影已至殿外,没再与二表哥多言。
“陛下,”安王深深一揖,又对霍睿言微笑,“霍大人,多日不见,清减了不少啊!”
“王爷政务繁忙,下官实在难寻机会拜会。”他故意绕过“清减”的话题。
安王目光落在他的绯色袍服上,笑容温和如三月春风:“想必在不久的将来,朝堂上定能日日见到霍大人的不凡容姿。”
自宋鸣珂继位以来,每日朝参的只有五品以上的文官,及监察御史、员外郎、太常博士等常参官。霍睿言仅有朔、望可入朝。
从今年年初,他在短短数月间连升两级,不少人议论纷云,说他年内必定还会加官晋爵。
“王爷见笑了。”霍睿言不再多说,颔首退下。
宋鸣珂只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转目对安王道:“安王叔身体不适,何不多加休息?”
“听符大人他们提到,赤月族竟派来杀手谋刺陛下!臣惶恐得日夜难安……”安王咳了两声,“对于此事,陛下有何决断?”
“朕倒想听听安王叔的意思。”
“依臣看,区区一数万人的小部族,竟敢为此卑劣行径,无疑是对我朝天威的巨大挑衅,必将受到严惩!还请陛下发兵清剿祸患,杀鸡儆猴,以立君威。”
宋鸣珂沉吟未语。
对比前世的动乱,西南问题已解决了大半,各族安居乐业,倘若真有部族对她的政策不满,应为少数人挑起的矛盾,不足为患。
真正要紧盯的是岭南和北域。
她分辨不清安王是真在乎她这“侄儿”的安危,还是另有企图。
前些日子,她对安王起疑,却一直未能发觉端倪。
如今的她表面镇静自若,实则对于任何人都不敢轻信。
连孪生兄长亦令她倍感失望,好哥们各怀心事,面对上辈子最信赖的叔父,她不得不重新审视。
当下,她的沉默引发安王的激愤,他一再强调,绝不可姑息养奸,以免各族效仿。
宋鸣珂依然没作决定,最终借“不日北域将有战事,不宜分心,理当静观其变”为由,搪塞了过去。
安王看似接受此说法,但眉目间的忿然未退,与她汇报了两三件不大不小的政务,躬身而退。
夜深,康和宫书房内,一黑色身影隐匿在灯影之外,默然听令。
宋鸣珂以手支额,寻思良久,淡声发令:“去给朕查三件事。西山虚明庵所谓的刺客去了何处;安王与西南部族有否结怨……”
她只说了两件事,犹豫片刻后,沉声道:“最后一件——霍郎中奉命前去北山核查,曾绕道西山,据闻还失踪了大半个时辰……替朕问个明白。”
黑影似有须臾震惊,低声应道:“是,属下领旨。”
…………
南国的六月炙热如烤。
宋显扬头一回在北海度夏,深觉难以适应,时刻怀疑自己要被炎热蒸发。
天气虽酷热,终归比他那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的郡王妃好对付一些。
这一夜,月明星稀,宋显扬带了两名仆役,亲手捧了一丝绒锦盒,笑意盈盈,步往饶蔓如所居的院落。
竹风敲夜韵,荷香四溢,本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