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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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见状,连忙给她换了一碟腊虾。
众人闷头吃菜,唯独宋显扬主动聊起战事,并对霍睿言英年早逝深表遗憾,众兄弟妹间的气氛加倍凝重。
宋鸣珂一眼看出他的惺惺作态,悲伤被怒火取代,遂淡声问:“谈及这话题,上回二哥说,愿贡献一年养珠所得来犒赏边关将士……”
宋显扬当时为转移合浦珠禁采之事才信口开河,况且他账目做得很完美,“养珠”的部分实则没赚多少银钱,是真正意义上的“绵薄之力”,缴纳了也无妨。
他正要答话,宋鸣珂却道:“依朕看,不如把采珠所得拿出来,更合适。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采、采珠?”
“嗯,”宋鸣珂淡声一哼,“你打着养珠名义,私下派珠民下海取珠,朕见没酿出什么祸事,又念在你新当父亲,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禁采令一日未撤,下海采珠之事仍属犯法。二哥若想避险,还是先把这部分银钱上缴,或许能将功补过。”
宋显扬料想皇帝已摸清他底细,一时无法辩驳。
从慷慨解囊变成犯事处罚,且上交的银钱翻了近十倍,他铁青了脸,唯唯诺诺。
宋鸣珂还不忘补充:“朕先替边关将士,谢二哥慷慨相赠!”
宋显扬一愣,没来由觉得此言耳熟。
想了半天,他总算记起,康佑十七年初冬,他曾在街头讽刺仍是储君的皇帝,被遭霍睿言出言相激,被迫捐赠心爱的玉牌。
那日霍睿言拱手称谢——睿言先替受益百姓,谢殿下割爱捐赠。
没想到这人死了一个月,竟还害他丢了整年收入的大半!
新仇旧恨,宋显琛恨不得将霍睿言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愤。
…………
大年初三,接到“李太医忙完琼州当地医学院的诸事,已动身回京城”的消息,慈福宫内的太后和天家兄妹都松了口气。
宋鸣珂素手端起茶盏,悄声道:“届时,请李太医秘密照料兄长,而元医官保留原职,担任我的御医官,兄长看可好?”
宋显琛颔首,太后却道:“早些年还好说,如今你正当妙龄,元医官又是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男女间不宜接触过密。老身觉着,还是让李太医辛苦些,琛儿也可搬回宫中长住。”
宋鸣珂大致猜想,元礼忽男忽女,且对于医者而言实在太过年轻,为太后所不喜。
她没作强求,只淡淡说了句“来日再议”。
太后显然不悦,双目扫向她稚气已褪的容颜,闷声道:“晏晏,在皇位上坐了四年,该不会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吧?”
宋鸣珂怔了怔,心酸与委屈骤然翻腾。她不过随口一句,便引来母亲恶意猜忌?
“……您此话何意?”
太后平静答道:“你这些年确实做得不错,对外人摆显帝王的威严,老身可以理解;但私底下对待母兄,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宋鸣珂张口欲辩,脑海中闪掠过前世与母亲的争执,促使其激怒攻心而亡的场景。
那场悔恨了两辈子的争吵,使得她重生后待太后事事顺从,一是弥补内心愧疚,二是想让母亲过得舒心些。
对于当下莫须有的指责,她选择忍让。
兼之,她从未忘记过,宋显琛曾在颓废酗酒后说了句“你,你才是……皇帝”,可见在这对母子心中,她近年的行为已触犯他们的威严。
她深吸了口气,垂目道:“是,孩儿遵从母亲教导,往后定会谨言慎行。”
“老身也没别的意思,”太后微微一笑,“琛儿近日大有好转,想必李太医归来后,无需花费太多时日,可彻底痊愈。晏晏,你也该嫁人了……”
宋鸣珂虽也觉得李太医回京后,和元礼师徒联手,会让宋显琛的毒清除得更快,可那绝不是十天半月能达到的事。
太后竟一下子早早催她嫁人,真教她无从应对。
“嫁人什么的……言之过早。”她嗫嗫嚅嚅。
太后精致唇角微勾:“我知你与霍家兄弟关系密切,现下既然阿言已不在人世,咱们不妨先敲定你和阿承的婚事……”
“……?”
“阿承日日在御前当值,无论家世容貌才干皆是一等一的好。他刚没了弟弟,自然要缓个一两年……恰好到时候琛儿好转,你便能以长公主的名义出嫁。亲上加亲,我们母子也放心。
“当务之急,是先定下来,免得阿承被别家贵女夺了去……毕竟,他误认为你这表妹说不了话,没准儿心有所属……”
宋鸣珂懵了。
怎会忽然将她和大表哥扯一块?
她以前懵懵懂懂,但自从霍睿言出事后,她才真正意识到,藏匿于繁忙政务中的那颗芳心,早已有了归属。
姑且不谈,莫名其妙嫁给大表哥,人家会否同意;光是她日常面见霍锐承,已忘不了这四年来和霍睿言相处的一点一滴。
“此事……为时尚早。”她喉底干涩,嗓音嘶哑。
“得早日规划才行。”太后又提议她偶尔换回女子装扮,多在霍锐承面前走动,培养感情。
宋鸣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居然口出此言?听上去像是……让她主动勾引男人?
太后太喜欢才华出众的霍锐承,非要他当女婿?生怕她嫁不出去?还是担心她迷恋皇权,不肯轻易退下?
宋鸣珂哭笑不得,喜怒难分,傻傻坐着,心底弥漫涩意。
话题聊不下去时,宋显琛提出想早些回山上,且无需太后作伴,还让宋鸣珂专注国事。
宋鸣珂自从和他“吵”过一架,观察他秋冬两季,深觉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事,至少,没有自暴自弃,正积极配合元礼的治疗,干脆由着他了。
她本想趁兄长在宫中时多作陪伴,无奈太后的言论着实令人心寒,她如坐针毡,提早告辞。
…………
从慈福宫出来,宋鸣珂坐上暖轿,一路上思绪萦绕,心乱如麻。
当轿子在康和宫门口停下,她尚未来得及下轿,忽见霍锐承匆匆赶来,穿的是私服,脸上像是极力忍耐笑意。
宋鸣珂刚从太后处听了半日乱七八糟的言辞,只当“长公主的婚事”已传开,吓得浑身一颤。
“陛下!”霍锐承脚步如御风,“臣……臣带来了家书!”
宋鸣珂心中一痛。
她曾无数次问起大表哥,表姨父捎给他的家书,可曾提及霍睿言身死的相关细节。
此前,霍锐承总是支支吾吾,言而不尽,今日吹的什么风?竟自动自觉奉上?
宋鸣珂没多言,领他穿过长廊,抵达书房,落座后,方抑制悲切之情,缓缓问道:“表姨父怎么说?”
“我爹没说什么……”霍锐承陡然一笑,双手递给她两封信,其中一封已开启,另一封则有封缄,上书“敬请陛下圣阅”。
她顺手接过,顿时愣住。
这字迹……
莫非是霍睿言生前给她备下的新年贺礼?
见她泪如雨下,霍锐承急了:“您都没看!怎就哭了呢?快看看阿言这小子写了啥?他给我写的那封,说是父母安好,阿姐生了大胖小子,他死里逃生受了点伤,还让我先别声张,只需把信转交给您,再没别的……”
“……!”
宋鸣珂脸上不知是笑还是哭,手抖得不能自已,拆了半盏茶时分仍未取出信。
余桐接转,替她展开,重新交到她手上。
——关外一战,有负圣意,抱歉良深,尚希恕之。现重拾残勇,力求一举尽歼胡尼、诺玛联军,不辱君恩。睿言顿首。
“他……他……这是何时收到的?”宋鸣珂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
霍锐承笑道:“就方才,我一拿到手,连官服也没来得及换,即刻冲进宫里。”
“这么说……他还在?他还在!”
宋鸣珂整个人如飘到天上,置身于软绵绵的浮云中,这些日子以来所有锥心刺骨的痛苦悲怆霎时消失无踪,只剩下巨大喜悦将她包裹。
“府兵谈及,他领着一队人马逃脱围剿,还解救了不少俘虏,烧了敌军粮草,杀死胡尼族的将军,算是功大于过。
“他受的伤不轻,回祁城后高烧不退……因不愿被敌人知晓他没死,这消息大概想瞒一时得一时吧?”
宋鸣珂一听他身受重伤,狂喜之意大减,连声问:“现在呢?现在好了吗?”
“这……送信人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走了十天,怕是……该好了吧?”
“必须得好!既然功过相抵,立马滚回来养伤!”
宋鸣珂喜极而泣,又疑在梦中。
傻笑了一阵,她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大表哥,你没骗我吧?你们霍家人,不会骗我的,对不对?你们要知道,欺君是大罪!大大的罪!”
霍锐承一脸茫然,挠头道:“我何时骗过陛下?”
“谅你也不敢!”宋鸣珂细阅信上每一个字,“他要是敢再以假死来耍我,我、我亲自拿鞭子抽他!”
她怒气冲冲骂完,随即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无端眼眶湿润,继而流下热泪。
滴落信上,染成朵朵梅花初绽模样,一如怒放心花。
作者有话要说:【二表哥再不“滚”回来,估计得喊晏晏做“嫂子”了,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
即便宋鸣珂谕令已下;要求霍睿言火速回京,但他却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仍留在当地。
他在峡谷内身中数箭,吸了两日毒气和浓烟;经历了严寒、饥饿、悲痛等折磨后,勉强捡回性命;撑到父亲所在的祁城;当夜支持不住,昏倒在城里。
他一连高烧不退数日;情况一度十分凶险。
危急关头;宋鸣珂那句简单的言辞反复回旋在他脑海;支撑着他熬过最大的劫难。
康复过程中;他与父亲、姐夫商量,假意重伤不治,继续让死讯外传。
其后;他们四处放消息,说夜袭胡尼族军营时,不远处的诺玛族消极救援,等于袖手旁观。
此谣言半真半假;导致两族的矛盾日益增加;结盟大有决裂之势。
就在两族闹得最激烈之际,霍睿言与朱磊统率左右军,出其不意地突袭诺玛族军营;迎来了新年的首战大捷。
二月春暖,在霍浩倡带领下,郎舅二人率精锐部队,执戈浴血,于短短半个月内,再歼两族联军主力五万,生擒主帅与数名主力悍将,斩旗纳降。
待两族残部被朱磊猛烈追击、一路溃窜逃回,霍睿言又清除了内奸,见大局安定,才在圣旨屡次催促下动身归京。
临行前夜,他被唤至大帐中。
众参将以茶代酒为他饯行,言谈间满是敬重与不舍。
并非因为他是霍都督的儿子,而是为他这一战立下的汗马功劳。
他虽无朝廷正式任命的武职,但军中上下皆亲切唤他为“霍小将军”。
这个称谓,霍睿言曾经认为,应当属于他的兄长霍锐承。
大伙儿谈笑风生,眉宇间英气勃发,聊至亥时,余人话别完毕退出营帐。
从头到尾没吭声的霍浩倡摆了摆手,让守护的侍卫也退至帐外。
数盏油灯轻微摇晃,热闹气氛迅速消减,唯剩父子二人笑中带泪,静默相对。
霍浩倡如常披挂全套,簪缨高耸,气宇轩昂,只是眼角皱纹显然比大半年前深了不少。
眼前卸下铠甲、恢复一身素雅青衫的儿子,已长得跟他一样高大,面容越发硬朗,眸底的豪气更胜从前。
霍浩倡示意霍睿言坐到身边,从怀中摸出一枚白玉镂雕蛇佩,蛇身盘绕,纹理精致,包浆温润,一眼知是古物。
他笑意微漾,把玉佩交到儿子手上,语重心长:“这是你曾祖父留下的,你哥弱冠之年时,获祖辈所传的一块雀形玉坠;
“这一枚镂雕蛇佩,曾随你祖父出生入死,今日为父转交于你。蛇雀皆长寿、富贵、灵巧之象征,其中蛇还具备‘再获新生’之意,你得好好珍惜,莫负霍家列祖列宗的厚望。”
“谢父亲,孩儿定不忘霍氏男儿的使命。”
霍睿言站起身,躬身接过,继而步出营帐,向霍家祖先所在的南方跪谢。
“既然圣上急召你回去,你且先行一步,为父收拾残局,也该回京述职了。”霍浩倡跟随在侧,眺望南方的星辰,仿佛只要一直凝视,便能企及万里河山外的家乡。
霍睿言抬头目视父亲,难以想象他先后数次驻守北境十数载,当中有多少回极目远眺,眸带壮怀之气,心怀家国之忧。
所幸,这一仗,结束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快。
他曾以为此行起码得费个三五载,回京时龙椅上的小丫头已换回长公主身份。
没想到,速战速决,想来京中变动不会太大吧?
“对了,”霍浩倡又道,“前几日,谢国公从京城回桓城,让人给你娘捎了信,委婉说起,太后有意撮合长公主和你哥……”
“什么!和我……哥?”霍睿言傻眼,“……晏晏?是晏晏吗?”
“你这孩子!被打懵了?咱们当朝只有一位熙明长公主啊!”
“这……她、她不是……?”霍睿言瞠目结舌。
难道绕了半天,宋鸣珂选择的是他的兄长?可他早已传信告知她,他没死啊!
霍浩倡半天等不到他一句完整的话,解释道:“据说,李太医已回京,想来长公主的病也差不多痊愈了。太后是怕咱们家对此不满,先让谢国公探个口风,还承诺,假如阿承当驸马,可官任原职,不必调离京城。”
“爹,那……那你们……”
二老就此同意了?他……还有希望吗?
“为父和你娘绝对没嫌弃长公主的病,可这事,也得看看你兄长的意思,不能由我俩就这么定了……你脸色咋那么难看?旧伤复发了?”
“没、没有!”霍睿言恨不得冲口而出,告知父亲,心仪长公主的人,是他,而非兄长。
但宋鸣珂的意愿呢?她待霍锐承也是极好的,甚至从来没冲这位大表哥发过脾气,算得上百般纵容,荣宠无限。
霍睿言离京大半年,没能掌握京中动向,任性之言不好宣之于口。
因心事重重,他借明儿需赶路的借口,早早回自己的帐子歇息。
上半夜辗转难眠,困意侵袭后却做了个梦,梦见抵达京城后正好赶上兄长的婚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帐外苍穹如墨染,繁星点点,弯月如钩,阑珊春夜美好中透着寂寥,渗透了他似箭的归心。
…………
半个月后,赤色骏马载着青白袍子的霍睿言现身于京城繁华闹市的街头时,他生怕被认出,立即下马,低调走在道路一侧。
城内的食店、酒肆、茶寮、面摊、食店,一如他离开时的生意兴隆,交谈声、叫卖声,欢笑声四起,碧瓦飞甍在春末夏初的艳阳下熠熠生辉。
喧闹声中,有关这场大战的议论络绎不绝。
霍睿言侧耳倾听,听着听着,嘴角暗带笑意。
“听说,这次诺玛族和胡尼族联军分三路来袭,分别袭击正北、西北和东北,其中霍侯爷所守的正北主战场果然不负众望,率先击退强敌。”
“不错不错,霍家不愧为所向无敌的勇将之家!父子联手,更是百战不殆!”
“真没想到,霍家二公子不仅容貌出众,还文武双全!这下京城多少小娘子翘首盼他归来?”
“这大抵便是传说中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对,此次据闻出了好几位少年将军,沈公爷的世子在东北战线上也极其耀眼……还有新任武举榜眼胡大人,只可惜,先前的容州刺史贺大人被敌军卸掉了一条臂膀……”
霍睿言胸臆间难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
他也曾险些命丧于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