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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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睿言胸臆间难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
他也曾险些命丧于战场上,几乎与他的许多同袍们一样,化为飞灰,融入黄土。
能活下来,全拜他们的牺牲所赐。
种种的赞美也好,荣光也罢,全赖有他们的通力合作、拼死相护。
念及此处,霍睿言雀跃的心逐渐下沉。
仓促回定远侯府,管事见他毫无先兆地归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了。
简明扼要交代了几句,他转了一圈,不见团子猫,遂沐浴更衣,换上干净整洁的袍服,整理仪容,自问瑕不掩瑜,方拿上宋鸣珂给予他的令牌,即刻入宫请见。
身处千里之外的大半年间,他幻想过无数回,与宋鸣珂重逢时的场景。
最完美的境况是,龙椅上的少年,已无声无息换成痊愈的宋显琛。
他们表兄弟久别重逢,格外亲热,谈笑间挥斥少年意气。
而小表妹宋鸣珂已恢复女儿装扮,就如去年相逢于桃林之外那般,眉似春山黛,眸含清秋水,身姿翩然,意态如柳,表现得温柔可爱,且笑颜夹带几分娇羞。
届时,他便可大胆请旨,求宋显琛赐婚。
如今,从生死场上走了一趟,他却带着“太后有意撮合长公主和霍世子”的“噩耗”,仓皇进宫,他宁愿皇位之上仍旧是宋鸣珂。
至少,她还能做主。
…………
接到“霍二公子请见”的通报时,宋鸣珂疑心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导致产生幻听。
她的二表哥,终于舍得回来了?
此前,她下旨催了好几次,命他火速回京养伤,闹得她这当皇帝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他却坚持要拖着伤病,随父征战。
她花了两三个月组织语言,打算骂他个狗血淋头。
没想到,才刚收到霍浩倡下月底班师回朝的讯息,她满心以为得等到六七月,方能见上霍睿言一面,他竟突如其来出现在殿外?
宋鸣珂第一反应是,她这几日持续熬夜,眼圈发黑,鼻头上长了一颗痘痘,好丑!
而且今日的这身龙袍色彩过于张扬,显得她好胖!
冷静下来,她默默告诉自己——丑的不是晏晏,是晏晏的亲哥!
晏晏在二表哥心中,依然是貌美如花、娇滴滴、柔弱弱、长不大的小丫头。
于是她板着脸,摆出一副被惹毛了的样子,竭力回想自己编造的言辞,准备对不听话的霍睿言来一顿迎头痛击。
然而,所有防线,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彻底瓦解,粉碎成渣屑。
他昂藏颀长的身躯为淡青色竹纹缎袍所罩,风姿如画。
头上不再用发带绑扎,改以精致白玉发冠束发,显得成熟稳重。
儒雅清隽的笑容淡去杀伐刚肃,因喜意增添了三分温柔敦厚、三分俊逸飞扬。
午后阳光熔了金碎,斜斜勾勒他的发梢与脸庞,使得他浅铜色的肌肤闪着华光,长眸清澈澄明,直透人心。
历经烽烟战火的淬炼、风霜雨雪的洗涤后,他策马踏遍塞外荒漠,披肝沥胆,浴血奋战,又重新穿越千山万水,一步步回到她跟前。
也许这清雅缎袍之下,遮盖的不仅仅是他的满身伤痕,还有他极力压抑的狂喜。
宋鸣珂再也按捺不住,紧绷的俏脸瞬间舒缓。
一撩袍子,她离座起身,迎着阔别已久、紧揪着她芳心的俊朗青年,大步奔去。
她是否该直接扑入他怀中?会否碰撞到他的伤口?
或是……停下脚步,先仔细端详一番?
“陛下……”霍睿言乍然见她面露喜色发足奔来,徜徉在心的唯一念头——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抱住她,从此不再松手。
管他什么尊卑!什么世俗!什么礼法!
他只知道,横刀立马、征战沙场,为的不光是国泰民安,也为成全她一心开创的太平盛世。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逐步奔近、正要热切相拥的顷刻间,忽然一高大身影以行云流水般的步伐从旁闪出,以无比热烈的夸张姿态,猛地一把抱住霍睿言!
“小霍霍!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秦澍喜笑颜开,强行将呆若木鸡的他转了个方向。
“嘭”,宋鸣珂来不及收势,一头撞在霍睿言臂膀上,霎时间天旋地转。
真不知是撞晕,还是被气晕的。
第九十章 。。。
书房之内;气氛于瞬息间凝滞。
秦澍此举明显怀有破坏二人亲近的意味,且言行浮夸;令场面颇为尴尬。
霍睿言被他激情澎湃地一吼;再被宋鸣珂猛然撞击,如人自梦中惊醒;汹涌思慕瞬即退去。
也对,他离开多时;未弄清秦澍、霍锐承在宋鸣珂心目中的地位;贸然扑上去一抱,确实有失体统。
他一手以迅雷烈风之势搂住正要往后仰的宋鸣珂;笑道:“臣回京晚了;特来向陛下请罪。”
另一只则拍了拍秦澍的肩;示意对方撒手;“咳咳,师兄,你也太……热情了吧?不怕人笑话!”
待宋鸣珂站稳;霍睿言从左拥右抱的局面中解放,笑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长目噙着两汪稠蜜,细细打量朝思暮想的小表妹。
宋鸣珂鼻子红红的;娇颜略显憔悴;一双水眸眼波流转,教他心神荡漾如碎石激起的涟漪,久未平息。
半晌;他挑了个轻松的话题:“陛下长高了不少。”
宋鸣珂眸色一暖,组织数月的言语竟半个字也没挤出。
她先是啐道:“二表哥瘦了,黑了!差点没认出来!”
顿了顿,复温言问:“……伤好些了吗?”
霍睿言太久没听她说话,瞬间的恍惚后,忍不住咧嘴一笑:“全好了!”
宋鸣珂小嘴扁了扁:“不信!你最爱骗人!边境地险,物资匮乏,可不比京城。”
“真好了,陛下若不信,大可检查一番。”
近半年,霍睿言在军中与一众豪爽的将士随意开玩笑,拘谨内敛的性子有所转变,此际御前脱口而出,当即后悔。
此言不光失礼,还特显轻浮。
对方若真是男儿身倒也无妨,偏生是个女扮男装的小丫头……
宋鸣珂脸颊泛红,贝齿咬着下唇,正欲作答,不料秦澍陡然踏出一步,冲着霍睿言胸腹就是一拳!
霍睿言连忙闪避,并迅速握住他手腕,怒道:“见鬼了!这又在闹哪一出?”
幸好秦澍这一击看似刚猛,实则只用了三成力度。
“去年听到你阵亡,我们难过得要死!当时我说了,等你回来,定要暴揍你一顿!你有种别躲!”
“师兄,你让我先把正经事儿说完,晚点儿慢慢切磋。”
霍睿言一心想与宋鸣珂叙旧,试探她对“长公主”的婚事有何想法,这对秦澍所言摆明着让他回避。
谁知秦澍半步不移,双目在二人脸上来回游转,一副“既然是正经事,你当着我面说啊”的模样。
霍睿言一头雾水,搞不清他们俩究竟相处到哪一步,心下惶然。
宋鸣珂急急瞪了秦澍一眼,低声道:“别闹!”
秦澍耸了耸肩,退开两步,神色复杂。
“咱们到外头走走。”宋鸣珂回到案边取了点东西,领二人及余桐等亲随行出殿阁。
初夏树未成荫,虫鸣蝉嘶时断时续,莫名掺杂了几分温柔。
如宋鸣珂往常散步的寻常午后,亭台楼阁、扶疏花木浸润在阳光下,宁静怡人,却因霍睿言战后平安归来,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
斑驳陆离的光影似摇晃有声,不冷不热的微风则随纷飞落花有了形态,翩舞的蜂蝶如缱绻出芬芳,各种感官都在无意识间糅合为一体。
与霍睿言默然并行,宋鸣珂不由自主记起去年冬日的黄昏,她尚未走出二表哥离世的悲痛时,曾悄然垂泪,独自奔走在雪中。
同一处风景,在短短半年内沐浴过冬雪、春雨和夏阳,令她如身在虚无缥缈的幻境中。
她蓦然停步,往自己的脸蛋用力掐了一把。
霍睿言一愣,立刻退回她身侧,惊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伸出纤细柔嫩的指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忽然以为,在做梦。”
“嗯?”
“二表哥,”她柔声细语,几不可闻,“你回来就好。”
目视她讪笑时,右脸颊红了一块,霍睿言心痛如绞。
——他的死讯,远比他想象中伤她更深。
“抱歉,我经验不足,轻信于人,酿成大祸,有负陛下所托,更让陛下担忧了。”他眸带歉然与安抚。
“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你不但将功补过,还立了大功,不必过分自责。对了,内奸惩处了吗?”
“发现不对劲时,试图留活口盘问,但那人死于乱箭中,问不出所以然,这线便断掉了。”
霍睿言记起细作卢峻死于敌我两军交战的场景,好不容易平复的恨意与悲怆翻涌复至。
宋鸣珂细看他额角多了一道浅疤,昔日如白玉般温润雅正的容颜,被时光冲刷出一股凛冽与豪迈,不变的是他清澈明眸中的温柔。
她心念一颤,迟疑片刻,从怀内摸出一黑色锦盒,递至他跟前。
霍睿言茫然接过,打开盒盖,登时周身欲燃。
内里不是旁物,正是他贴身而佩、曾属于宋鸣珂的白玉小镯。
这小小镯子,他一直藏得好好的,直至有一回与蓟城兵将对练,酣战时打了赤膊,方被大伙儿瞅见。
峡谷混战前,他将此物交给亲随,让其凭此证物,火速回去传信。后闻那人未出谷已被炸死,他心中感伤无以言表。
此时此刻,对上宋鸣珂狐疑中暗含戏谑的眼神,仿似期待他解释点什么……他料想这丫头定然认出自己的私物,越想越羞惭。
他无暇为战友们的丧生而感怀,硬着头皮称谢:“……原来,这玉环在陛下手里,谢陛下替我保管了数月之久。”
“二表哥,这不是玉环,是手镯吧?孩童所戴的……”宋鸣珂语带提示,目光一瞬未移,直落在他窘迫的笑脸上,企图捕捉更多的情绪。
他该如何应对?总不能坦白“确是她幼时套小手腕上的,他就是这般暗搓搓地偷藏了好几年”吧?
暗自调整呼吸,他故作镇静:“前些年雪灾赈灾时,无意中见到的,觉着玉质极佳……也没太细究用途。”
宋鸣珂疑心他知道此物来源,否则无须刻意掩饰。
他有意也好,无心也罢,人活着,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强。
当下,表兄妹二人沿熟悉的石径缓步前行,各自诉说别后的点点滴滴。
霍睿言见惯了荒漠的渺远苍茫,沙场的血腥杀戮,再观楼宇华美、园林清幽,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
幸好,江山如旧多娇。
幸好,身旁的她,一切安好,而他尚有机会。
…………
申时刚过,宫外训练的霍锐承听闻弟弟安全抵京后径直入了宫,当即快马加鞭赶来。
兄弟相见,自是感慨良多。
霍睿言开不了口问宋鸣珂有关兄长和“长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只得向霍锐承求证,无奈他当晚夜值,只聊了一阵,便要四处巡查。
瞧他们的眉宇神态,并无旖旎感,仍旧坦坦荡荡,霍睿言心下稍安。
宋鸣珂原想留二表哥用膳,恰好李太医研制了新药,准备拿去给昭云宫给“长公主”服食,她不好撇下宋显琛,便对霍睿言道:“二表哥,今儿我得去陪‘晏晏’,咱们表兄弟改日再聚,你且好好歇息,来日大把的美酒佳肴等着你呢!”
“‘晏晏’他……现今状况如何?”霍睿言对于宋显琛搬回宫中之事略有耳闻。
“病情比以往好了不少,遗憾心情郁郁寡欢。”宋鸣珂如实告知。
霍睿言如今拿捏不准宋显琛算是什么情况,毕竟宋鸣珂对外宣称的版本为“积郁成疾”,绝非元礼私下告知的中毒。而李太医借被贬去岭南和琼州办学,实为寻找相关解药。
霍睿言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问道:“听说李太医回京了?那……与元医官强强联合,必定可妙手回春。”
宋鸣珂秀眉不经意蹙了蹙,“李太医刚回,元医官便告了病假。我也有大半个月没见着他了……”
“病、病假?”霍睿言暗暗心惊。
要知道,元礼本身为医者,极会保养,且出身五族,擅药擅毒,为何会无缘无故生病?还病了大半个月?
宋鸣珂又道:“我倒觉着……他不像生病,而是有意回避。念在他四年来殚精竭虑,我便允准他多歇息一段时日。”
霍睿言生怕控制元礼兄妹的势力发觉端倪,想加害于二人,又怕五族人来寻。
长久以来,他直觉他们兄妹有良好出身,或是手上握有什么重大秘密,才需隐姓埋名躲藏在中原。
他不敢多问,计划先去北山的净庵问问情况。
临别之际,凝视宋鸣珂灿若明霞的俏容难掩落寞,他深悔未能及时给她的一个抚慰的拥抱。
毕竟,她对元礼的宠信不亚于他们兄弟和秦澍。
然而他没法坦诚,元礼本身为敌对势力安插在李太医身边的棋子,关键时刻正好被提拔,才有后来的波澜起伏。
眼看宋鸣珂转身往后殿方向快步而行,他追出数步,最终停下脚步。
当务之急,先找到元礼兄妹商量才对。
霍睿言踏着日落的霞辉仓促走向宫门,从内侍手上接转赤玉马的缰绳,忽听宫墙角落有个声音笑得轻挑:“小霍霍,你家团子在我手上,来陪哥哥喝杯酒,顺带切磋切磋。”
那人已褪下公服,改穿蓝灰色松鹤纹袍子,长身玉立,狭长桃花眸隐有高华气度。
内侍虽知二人交好,仍被他一句调笑之言逗得忍俊不禁。
适才“横空夺抱”的旧仇还没报,再听说这家伙把团子猫带走了,霍睿言恼火顿生:“秦大人公务繁忙,缘何跟我家小小的猫过不去?”
“你家猫……小小的?”秦澍起初目瞪口呆,继而哈哈大笑,“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它是我见过最重、最胖的巨猫!”
霍睿言愠道:“团子怎会去了你那儿?”
“说来话长……”秦澍一手搭他肩上,“你喝得过我,我便告诉你!”
霍睿言被他逮住,自知今夜没机会寻元礼,干脆顺了他的意。
勾肩搭臂缓步出宫,待秦澍领了马,风姿飒爽的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行于喧嚣长街,无话不谈。
路过定远侯府,霍睿言交待了几句,说去一趟秦指挥使家,不必留饭云云,还命人从府上拿了活鸡、活鱼、好酒同往。
抵达秦宅,秦澍亲自下厨,为小师弟接风洗尘。
二人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开怀畅饮,从京城聊到北域,从秋天聊到夏天。
霍睿言将近一年没喝过酒,只喝了几斤,已醺醺欲醉,卧倒在竹榻。
团子花了半天才认得他是主人,毫不客气压在他胸口,眯眼打着呼噜。
霍睿言醉眼迷离,伸手抚摸着它柔软的厚毛,满心欢喜。
他是真回来了。
迷蒙中,依稀听得秦澍沉声问道:“有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什么?”他迷迷糊糊应道。
“你是不是……心仪今上?”
第九十一章 。。。
夜月依依;廊下花影缱绻,秦澍的那句话随酒香融入风里;绵柔、微醺;暗藏诱哄。
“嘿嘿……师兄,你想套我话?”
霍睿言半醉半醒;以指腹挠着团子猫的下颌,使得它双眼眯成两道缝;陶醉不已。
“男子汉大丈夫;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闪闪躲躲作什么?”秦澍饮尽杯中残酒;闷笑道。
打从初见他和微服出行的宋鸣珂到八仙楼吃黄金鸡;秦澍便觉得他这“二表哥”过于无微不至。
为了让“小表弟”品尝名菜;他堂堂霍二公子、新科榜眼、大理评事;不惜与几名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