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龙椅-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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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悄悄一觑,却见那无可挑剔的容颜无端弥漫寒意,教人禁不住浑身一颤。
…………
宋鸣珂无视那些发亮的眼神,漫无目的逛着,惊觉已来到当年和霍家兄弟商议雪灾赈灾的小阁楼下。
往事汹涌如潮,堵得她呼吸困难。
“朕想自个儿静静,”呆望秋色浓烈的庭院,她淡淡发声,“余桐,你让他们别跟来。”
“陛下……这、这不大好吧?”
宋鸣珂头也不回,“朕让你去就去!”
话到最后,已隐隐夹杂哭腔。
余桐未敢逗留,让众便衣护卫退至角落,自行藏身树后,给予宋鸣珂足够的空间。
今日大半天,宋鸣珂悲喜交集,无处可诉。
喜的是,她尤为重视的大表哥,和她喜爱的小姐妹舒窈喜结连理;悲的是……她真真切切明白,今生今世和舒窈的姐妹情谊,再也无法维系。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点吃林家千金的醋。
前世的林相孙女,早早嫁了人,和舒窈八杆子打不到一起;这辈子,因宋鸣珂这位长公主从舒窈的生活中沦为无关紧要的人,她才得以占据闺蜜之位。
可她们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无常命运。
闲逛中,无意间听女眷们亲口坐实霍睿言的断袖传闻,宋鸣珂本就紧绷的心如被人强硬撕扯开。
隐忍多时的两行清泪溢出眼眶,滑过脸颊,挂在腮边,晶莹剔透。
由热至凉,忽被一旁悄然伸来的手指拭去。
宋鸣珂吓得到退了两步,方看清,霍睿言不知何时已抵至她身侧,无声无息。
惊惧退却,正正撞入他焦虑、关切、柔光潋滟的眼眸中,她呼吸骤停。
勉强抽离视线,她注意到,他褪去原有的绣银暗红大氅,仅穿一袭竹叶纹霜色长衫。
俊雅绝伦,纤尘不染,恰似出水静莲,于恬静无涯的时光里浸润多年后,平静显露人世。
宋鸣珂垂眸,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腰间所悬挂的白玉镂雕蛇佩上。
这枚奇特的玉佩颇为陌生,外观整体为不规则形态,玉质温润有光,蛇身盘绕间呈现出数处镂空,雕工精细,纹理细致,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宋鸣珂于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事。
上一世,她临终前目不能视,口吐鲜血。意识消亡前,垂下的指尖触碰到救她那位表兄的玉佩,形状特别,镂空处刚好套住她小指……
“这玉佩……好像从未见你佩戴过……”
霍睿言一怔,对她的关注点表示疑惑,“此为我年满二十时,我爹替曾祖父授予的……我舍不得随身,因今日是喜庆日子,特意戴上了……陛下何有此问?”
“大表哥他……也有同样的一枚?”她猝然抬眸,眼中徜徉泪花。
霍睿言心痛如绞,搞不懂是为她突然问起霍锐承,还是她眸底悲切如刀锋利。
踌躇片刻,他如实答道:“兄长的……不一样,是鸟雀。”
看她谨慎拿起镂雕蛇佩,反复细看,把右手小指套入最大镂空处,稍稍转了转,霍睿言云里雾里。
然而,下一刻,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宋鸣珂猛然一头扎入他怀中,小脸埋于他胸前,全身颤抖,不能自已。
他傻傻愣着,心跳得全无规律可言。
分不清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展开双臂,一手小心翼翼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轻抚她柔弱的背。
远处的喜庆歌声、道喜贺词宛若被秋风吹散,世间一片静谧。
风花飞舞处,表兄妹二人躯体相贴,静默相拥,谁也不愿先松手,翩然衣袂飘扬出霍府百年来前所未有的一道绮丽风景。
第九十五章 。。。
“晏晏!撑住!”
“整整七年!……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别怕;那人被我杀了!我、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
“抱歉,我……来晚了!”
前世二表哥所说的话;穿透了五年时光;清晰回响于宋鸣珂混沌昏沉的脑海。
重活一世,她起初认定自己死在大表哥怀内;事后曾不止一次怀疑此判断。
尤其保翠山行宫春搜那一回,她吸入瘴气;于幻境中重回上辈子被谋害的场景;而现实中,是二表哥说出了对应之言。
只是她先入为主;误以为大表哥武功更高;才能轻易杀死那手上有疤痕的杀手。
直到霍锐承和舒窈成婚这天;亲眼目睹霍睿言才是那枚蛇雕玉佩的主人;她失了控制,在他怀内任由泪水倾泻。
真相来得太迟。
若能早些明白,她或许会赋予二表哥更多;待他更好。
对比两辈子,她隐隐约约猜想,她死时,多年不见的二表哥;何以如此悲怆。
上一世的康佑十七年九月十八日;宋显琛死在霍府,作为他最亲近的哥们,霍睿言的余生中;永远为当天下午贸然离开小表弟、导致发生祸事的举动而自责。
因此,得悉天家兄妹中的宋鸣珂赶赴北域求援,他不顾一切追寻而来,力图救下宋显琛的孪生妹妹,求得一丝宽慰与救赎。可惜,他仍旧无能为力,唯有抱着她的尸体,悲愤欲绝地仰天怒吼。
而今,身处定国公府的偏僻角落,宋鸣珂于悲泣中理清了来龙去脉,忽觉霍睿言的手臂悄然绕向她。
宋鸣珂有一瞬间的抗拒,只因她所依靠的人,偏爱的是男子。
他定然将她视为宋显琛,才如此悉心呵护。
可她不忍推拒。
宋鸣珂无从判断自己迷恋的是上世最后的温暖,还是今生无处可寄托的情思。
她只知道,不论为前世的恩德或今生情谊,她都不该以男子身份博取霍睿言的好感、骗取他的怜惜。
一想到这温暖而坚实的怀抱,往后可能属于秦澍或某位俊俏男儿,她心里如有万千虫蚁咬噬,又痒又麻又痛。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她舍不得放手。
——对不起,二表哥,请容我再任性一回。
为了强忍不哭出声,她粉唇翕张,以贝齿咬住他的前襟,紧紧咬住。
二人始终立在原地,身影凝然。
回旋的萧瑟秋风扫过,金灿灿的银杏叶簌簌飞落,如一场金色的雨飘洒在他们周围。
霍睿言的臂膀越收越紧,带着宽慰的力量,内心越发糊涂,完全不知宋鸣珂心事为何而萦绕。
是因为,她极为看重的兄长与别的女子成婚?
由于她心里喜爱舒窈,眼看对方嫁人而感伤?
这跟他的镂空雕蛇羊脂玉配有何干系?
当时父亲授予他时提及,蛇为长寿、富贵、灵巧之象征,具备“再获新生”之意,缘何她细看,把小指套入镂空处,便抱着他哭?
百思不得其解,他没敢多问,怕一开口,这份不可多得的温柔亲密,将彻底被打破,再无法复原。
他心跳时而缓和,时而狂热,没来由记起,五年前宋鸣珂即位的那个黄昏。
那时,她瘦削的小身板跪坐在东宫的竹丛下,最初吞声饮泣,而后肆意大哭,最终默然垂泪……
从那一刻起,十六岁的霍睿言立誓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有足够能力保护她,有足够坚实的肩膀,随时随地供她依靠。
事到如今,他分辨不清自己奋斗了五年,是否做到了。
但至少,她在冷落了他几个月后,选择依靠在他怀内恸哭。可见,他在她心中,依旧占有一席之地。
当呼吸渐趋于平缓,消匿了的宴乐声、贺喜声再度随风席卷而近。
表兄妹几乎同时从飘渺无边的思绪中抽离,相拥的力度稍稍收敛。
宋鸣珂深吸了口气,勉力让身体重心偏离他的躯体,悄然站稳了脚跟。
她缓缓以手抵住他胸口,无论如何也不敢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霍睿言的手从她的腰肢上松开,继而轻抚她的脸蛋,拭去濡湿的眼泪,柔和之力迫使她微微昂首。
双手捧住她宛如梨花染露的脸颊,对上她湿答答睫毛下水雾缭绕的眼眸,他只想再度拥她入怀,并亲吻她恼人的两瓣樱唇。
就在他豁出去、试图一偿夙愿之际,身后数丈外传来异常轻捷的脚步声,随后是余桐低声制止的声音,“秦指挥使,圣上……正有事要忙。”
话音未落,原本愣愣出神的宋鸣珂登时满脸绯红,猛力推开霍睿言,趔趔趄趄倒退数步,不住用手背擦去脸上的痕迹。
真傻……虽说让人清场,可忠心如余桐,岂会真的远离她的所在?
她和霍睿言杵在树底下半天,没遮没掩地粘在一起,纵然侍卫们有心回避,回廊、树丛的背后,倒底藏了多少双窥视的眼睛,不得而知。
哪怕她为九五之尊,光天化日与断袖之名的二表哥公然相抱,不传出点什么才怪呢!
事实上,她早在拒绝纳妃时,已引来百官和民众的猜测。
她不怕遭天下人误会,待宋显琛即位,娶妻生子,谣言不攻自破。
怕的是,无意中替兄长吸引了二表哥,这让他们表兄弟之间、君臣之间往后如何相处?
宋鸣珂一时没了主意,丢下霍睿言怔忪而立,撒腿就跑,仓促领了余桐等人,若无其事地返回宴席。
霍睿言半步未挪,苦笑着搓揉额角两边的太阳穴,茫然不知所措。
指尖残留她微温的泪水,他不由自主往舌尖轻点,却尝不出是苦是甜。
当日,宴席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结束,作为主人家,霍睿言不得不与父兄一同送客。
宋鸣珂自出了暖阁一带,竟表现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照样与霍浩倡夫妇、朱磊夫妇闲话家常,笑迎群臣的敬酒,并于宾客簇拥下,由姗姗来迟的秦澍送回皇宫。
那淡定从容的态度,与适才痛哭的模样无半分相类。
若非霍睿言竹叶纹霜色缎袍衣襟处残留着她极浅淡的唇脂,以及混有淡黄色粉末的泪渍,他几乎误以为,与她相互拥抱的时刻,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
三日后,太后谢氏设宴绛萼殿。
定国公夫人带上长女霍瑞庭、刚过门的儿媳舒窈,又强行拉了霍睿言同行,还让他打扮得光彩些,说是太后想见见他。
霍睿言猜测,太后未能撮合兄长和“长公主”,总算想到他这个表姨甥各方面不亚于霍家长子,因而打算近距离接触一番。
他欣欣然换了一身新制的淡青色袍服,料子为定国公府特有的修竹暗纹,银灰缎子滚边,彰显他身量颀长,面如冠玉。
高骑在赤玉马上,他为霍家的三辆马车开道,高洁深远的眉目与昂藏精干的英姿,惹来沿途无数关注目光。
一路上,他禁不住回想宋鸣珂那日难得展现的脆弱与纤柔,满心怜爱溢于脸面。
她下定决心要接纳他了?因害羞而借太后之手,好让他主动提亲?
他怀着雀跃之心,努力保持镇静,维持他一贯的丰采。无奈抵达绛萼殿外,他被眼前景象惊得傻了眼。
殿外四面环水,绿水倒影蓝天白云,本该是宁静美好的画面,然而水上四拱桥上,白玉阶前、朱色殿廊上,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这些人除了极少数的男童及仆役,绝大多数为诰命夫人,及她们的千金和儿媳。
……?太后让他一个大男人,赴一群女眷们的宴会,意欲何为?
幸好,他并非万红丛中的一点绿。
穿过一众或娇羞或活泼的女眷,霍睿言直入殿阁之内,拜见太后,和她身旁静然端坐的“长公主”宋显琛。
宋显琛衣饰焕然,兴许因长开了之故,比起前年所见,柔弱感淡了许多。
即便化了浓妆、满身珠饰,仍掩盖不住少年的勃勃英气。
碍于殿内外聚了上百人,他只朝霍睿言面露浅笑,眼底透着深深的无可奈何。
霍睿言依稀能从他极力掩饰的神态中,捕获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正觉惶惑,却听殿门口内侍尖声道:“圣上驾到!”
众人连忙整顿衣裳,退至两侧,齐齐礼迎跨步入殿的宋鸣珂。
“免礼。”
宋鸣珂穿了一身绯色龙袍,甚是精神,唯独神色淡淡的,见霍睿言尴尬站在殿上,她似是忍俊不禁。
霍睿言脚步不自觉挪向她,被母亲一把拉住。
“朕只是来凑个热闹,讨杯水酒喝喝,大伙儿请随意落座。”宋鸣珂把中间的主位让给太后,自顾和“长公主”低声交谈。
余人纷纷入座,享用各色美点。
夫人们开怀畅谈,少妇们则谈论服饰妆容,待字闺中的千金们羞涩垂眸,生怕御前失仪。
宋鸣珂似乎想看舒窈,又似强行忍住,视线没投往霍家人的方向。
霍睿言一头雾水,全然猜不出这场宴会的主题。
按理说,他和“皇帝”,不该出席这类场合。
太后把女子打扮的宋显琛带来,表面看无可厚非,实则不合适;再邀请既是亲戚,又是臣子的他,更是莫名其妙。
反正,不管何种原因,他意识到,来时幻想的那件美事,恐怕要落空了。
他正襟危坐,只偷偷望了宋鸣珂一眼,又唯恐别人误会他看的是“长公主”,急忙转移视线,盯着地上灰褐色的软毯。
青绿丝线绣有蔓藤,点缀绛红与金色的华丽花朵,看久了,令他头晕目眩。
“阿言,你怎么老看地板,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一旁霍夫人低声提醒。
霍睿言简直窘迫死了,岂敢干别的事?
他趁旁人忙着吃喝交谈,身子倾侧,压低了嗓音问:“母亲,此等场合,为何要把我拉进来?”
“太后说了,圣上已满十六,差不多该选秀,提前让他过过目,又念在你迟迟未成亲的份上,让你也一块挑……”
霍睿言懵了。
太后所说的“圣上”,自然指的是真龙天子宋显琛。
可哪有天子和表哥同时选佳人的道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吧?
难道……太后打消了和霍家亲上加亲的念头?
霍睿言暗暗心惊,随后忿忿不平。
论文才武略、学识样貌,他哪里比兄长差了?为何太后相中霍锐承却没看上他?太不公平了!
霍夫人见他傻愣愣的,低笑道:“阿言,你哥已成婚,你也是时候了。这些年,爹娘在蓟城,没及时为你们兄弟二人操办婚娶之事,幸好一回京,圣上便即刻给你哥赐了婚。
“近几个月忙着你兄嫂的亲事,也未能替你操心。你表舅公谢国公近日给太后捎来书信,大力夸赞你,说你当年给他的提点,使他免了一场灭顶之灾,又谈及桓城正好有一批谢家人来京,探往数月前在京任职的长辈们。
“喏……对面那位紫色衣裙的小娘子,听说曾在桓城和你有一面之缘;那绿色纱裙的也是你表妹,长得很是秀气,看着不错;左边的珊瑚红色……”
“娘!”霍睿言慌忙打断她。
霍夫人又道:“我这不是怕你过分挑剔,没相中京城的小娘子么?”
霍睿言险些冲口而出,他相中了!早相中了他的小表妹晏晏。
可宋鸣珂本人和伪装的“长公主”都在场,此话岂可随意道出?
他料想自己屡次拒绝父母的提议,加上断袖绯闻让母亲焦心,一筹莫展,才被迫请太后出面。
连“断袖”传言也没去澄清,为的就是怕催婚,为什么还有……?
霎时间,一道明光划过霍睿言心头——太后之所以没再考虑招他为婿,该不会是源于他另类癖好的传闻?
忽然感受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痛感。
不不不,这事必须得说清楚!
他难以抑制激动之情,转头直视丈许之外的宋鸣珂,额头就差刻上“委屈”二字。
不料宋鸣珂无视他的眼色,和宋显琛交流了半盏茶时分,忽而离席。
霍睿言想追出去,而霍夫人似觉察到什么,死死拽住他的袖口,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