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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她的小龙椅-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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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礼柔柔应道:“是。”
  三人步入书斋,关上大门后,霍睿言旋动书架的机关按钮,使得博古架移动,露出一扇暗门。
  推开暗门,他手持烛火,当先穿过窄道,领着二人下了十几级台阶,东转西绕,进入其中一间密室。
  密室内有床铺、桌椅等样式简单的家具,灯油火蜡一应俱全,空白墙壁上仅留一扇小窗户,外头有潺潺流水声,由此可见,此密室似乎建在瀑布附近。
  宋鸣珂还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环境,元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毫无征兆。
  “元医官……”宋鸣珂虽恼他装病开溜,但猜出他另有苦衷,“起来说话,朕不怪你便是。”
  “不,陛下,臣……”他忽而改口,“一直以来,我瞒了您——我不单单是五族人,还是……敌对势力派来潜伏在您身边的细作。”
  “什么?你……”宋鸣珂如遭巨石重击,不受控制地倒退两步,疑心自己做了场梦。
  元礼抬头,面有愧色,满目哀怜,精致的双眸水雾缭绕,因穿了女子裙裳之故,显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宋鸣珂目视最熟悉不过的面容,陡然生出陌生感与嫌恶感。
  她最信赖的臣子,几乎每日相见,了解她最大的秘密,负责她和兄长的诊治……
  可以说,他们把命交在他手上!
  他竟是奸细?这要从何说起?
  她不可思议地瞪视霍睿言,但见那张俊颜半点惊讶也无,想来早有此料。
  “你们……你们!”她胃部腾起强烈的不适,几欲作呕吐。
  “别怕,”霍睿言慌忙搂住她的肩头,“元医官绝无伤害你们兄妹之意,否则他早将此事公诸于众。”
  最关键问题被点通,宋鸣珂于震惊中勉强镇定,深呼吸,自行到椅子前撩袍落座。
  良久,她双目迸溅冷冽寒芒,“你俩,给朕如实招来。”
  元礼依然保持跪姿,从他与妹妹逃离五族说起,也坦诚十四年前为人所救后,交出了盗窃的毒|药方子,并由对方严密保护。
  因他想学医,对方辗转将他送入李太医府上,才有了后来种种。
  当宋鸣珂听闻,毒害宋显琛的药源自于五族,额角渗出细汗。
  她冷声问:“二表哥,这些……你也知道?”
  霍睿言百般无奈:“我从永熙二年保翠山行宫时便知情……”
  他和元礼不再保留,将“中瘴气”的真相如实告知她,甚至还提到,中途有人给她下过催·情·药之类的玩意儿,全是元礼暗中阻挠。
  宋鸣珂咬牙切齿,恨二人联手瞒骗她多年,但亦感念她所不知道的数次险境,全赖两位看似毫不相干的青年,无声无息帮她拦下。
  她又恨又气又恼又感动:“为何瞒我?”
  “一来,你那时才十一二岁,年纪尚幼,肩上扛着天下重任,我们担心你了解内情后压力更大;二来,我们更希望掩人耳目地调查,找出真相;三来……我不想让你发觉,我已认出你是晏晏……”
  说到最后,霍睿言目光倾垂,夹带几分赧然。
  在他心目中,与宋鸣珂顾虑相似——一旦揭穿了“表弟”实为“表妹”后,二人在接触交往方面,会有诸多避忌。
  宋鸣珂啐道:“于是,你俩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了?”
  “没有的事!只是……偶尔传递信息!”霍睿言咬唇,暗觉她语调稍有松动。
  果不其然,宋鸣珂淡然道:“元医官,先起来,站着说。”
  元礼搓揉双腿,缓缓站起,又将自己在李太医回京后萌生退意的想法道出,并谈及一夜之间连遭两拨人暗杀的惊险事件。
  他解释,未曾出卖天家兄妹,对外泄露的消息,多似是而非。
  “为何?”宋鸣珂神色略微温和了些许。
  他垂首而立,嗓音沉重:“我有难处,有原则,也理解你们的苦处。”
  霍睿言没来由记起,当年元礼曾经说过一句话,原话是——我是很在意她,类似于,同病相怜。
  他至今仍对“同病相怜”一词持有疑虑。
  密室内灯火昏黄,元礼在流水遮掩声中谈起离开翰林医官院后的细节。
  宋鸣珂转头问霍睿言:“他藏得如此隐秘,还换了装扮,你凭何在宴席上猝然离开,便迅速寻到他?”
  霍睿言挠了了挠头:“因为宫人呈上了一盘糕点,颇似元医官做过的桃花水晶冻,让我想起他的藏身之地。”
  宋鸣珂尚未反应过来,元礼补充道:“那年上巳,我俩约在篱溪碰头,我无意中透露,那处是我常来之地。”
  “你俩关系果真密切!上巳节相约于溪边戏水……”宋鸣珂关注点瞬间转移,“那元医官有何打算?”
  “我回翰林医官院已无用处……”
  “怎会没用处!你和李太医一同研制……”宋鸣珂从他的悲怆眼神中品味出复杂情绪,话说了一半,住口不言。
  “陛下,没用的!依我看,五族地域生长的草药或许有可能彻底清除毒性,否则只能慢慢调理。既已败露,那帮人定会想方设法铲除我以绝后患,我没远离京城,是担心有人对你们不利,也希望能看到您兄长康复继位之日。”
  “因此,知晓结果前,你打算吃他的、住他的?”宋鸣珂瞄了霍睿言一眼,又问元礼,“你可知,五族正策划与我们重建邦交?”
  “霍大人昨夜与我提了,我确曾想过混回去取药,但……”元礼顿了顿,“我……我在五族犯了事,是王族截杀对象,若然被发现,大概就地处死,别说去找草药了。”
  宋鸣珂从未忘记,他为躲仇家,不惜扮作药侍丫鬟数载。
  时隔多年,五族忽而与中原建交,是否另有玄机?
  于她而言,元礼算得上半兄之谊,即使他为敌方派遣而来的细作,实际上处处护着她,外加对宋显琛的悉心照顾,算是功过两相抵。
  就算牺牲元礼之命,未必能换兄长的康复,她狠不下心。
  怒火和恨意退去,她不光要为兄长的病情发愁,还得考虑元礼的处境。
  一切仍需从长计议。
  …………
  黄昏,宋鸣珂在霍睿言相伴下坐入马车,急匆匆往镇远候府赶去。
  同样的马车,同样的人,踏上同样的路,宋鸣珂的心情与来时大不相同,抿嘴一言不发。
  霍睿言于车子的轻晃中注视她,“我知你忍住没对元医官发脾气,有什么不痛快,冲我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鸣珂讷讷答道:“我在你眼里,不分青红皂白到这地步?”
  “晏晏,对外,你故作坚强,勉力扛起天下重担;但在我这二表哥跟前,你大可不必顾忌……”
  宋鸣珂略一思索,瞬即明白他何出此言。
  在他的认知中,数年前,她年仅十一岁、不学无术、贪玩任性的小丫头,在历经变故后,被迫代兄长坐上龙椅,一路披荆斩棘,总算迎来亲政,背地里自然有无数不为人知的苦楚。
  他想替她担着。
  而事实上,当她坐上龙椅时,内心是死而复生的十八岁的她。
  纵然她上辈子养尊处优,也没多大本事,重活后保留了活泼天性,但总比一天到晚只顾着吃喝玩乐打扮的小公主要强。
  她并没他想象的幼稚、天真、脆弱。
  霍睿言被她绵长的沉默闹得无所适从,轻挽她的手,柔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对你坦白。”
  “哦?你又干坏事了?”
  “没,此前,元医官假扮成我霍家的丫鬟,到我书房商议,恰巧被秦师兄撞见了,起了点误会……我、我想说的是,他当时一口咬定与我……与我亲热的通房丫鬟,实为元医官本人。”
  霍睿言笑得尴尬。
  宋鸣珂想起,那回去霍家玩耍,听到霍秦二人对话,难怪霍睿言极力否认,又支支吾吾不肯吐露。
  她语含戏谑:“外界都说,你喜欢的是男子,没想到连幽会的丫鬟,也是男儿身。二表哥,你果然有问题……”
  “你……”霍睿言瞪视她挑动的修眉、灵动的水眸、微扬的嘴角,磨牙道,“不成,我得为自己正名。”
  宋鸣珂狐惑,正要开口询问,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住她的腰背,略微倾身,在她眉心悄然落下一吻。
  如三月风,轻抚萌芽的花蕾,温暖、温和、温软。
  她被他灼热气息一搅,一阵眩晕,手脚麻木,瘫软在他臂弯内,忙扭转羞红了的脸。
  霍睿言深拥她娇软的身子,贴着她的额角笑道:“还怀疑我喜欢男人么?”
  宋鸣珂暗想,她此刻不也穿了男装么?这算什么正名?
  她没敢以此回应他,只能装作没听到。
  “看来……程度不够,”他双手捧起她滚烫的脸颊,语气认真中难掩拘谨,“我再、再努力一点。”
  眼看他勾笑的薄唇正正贴她的,她一慌神,转头而避,他的吻擦过她的嘴角,滑向脸颊,停在腮边。
  所过之处,燃起一团火,烧得她感官失灵。
  “不、不不,我不怀疑了。”
  她尚未准备好迎接更多的亲密,急急给了他答案。
  霍睿言未能得逞,暗自可惜,但他一向以她为尊,又生怕吓着她,不好继续勉强。
  再次圈住她的腰,他偷笑道:“陛下若有疑问,请务必予臣洗脱嫌疑的机会。”
  宋鸣珂紧抿双唇,不想再搭理他,没来由记起某个马车内的场景。
  当时,她逼问过霍睿言,心上人长得好不好看,霍睿言凝望她,说了句,“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这算是当着她的面夸她么?
  想到兜兜转转错过了无数可相依相伴的时刻,她心中软如棉云,积压了大半日的火气浇灭,化作淡然浅笑。
  她心目中最出类拔萃的好男儿,恰巧也视她为至宝,再多的磨难又有何惧?
  马车摇摇晃晃,宋鸣珂借颠簸不稳之际,抬臂勾向霍睿言的颈脖。
  那一瞬间,她明显感觉腰上的手搂得更紧了。
  他的怀抱坚实和暧热,传递绵绵不断的安稳与期待。
  她安心闭上双眼,活了两世所积累的疲倦、挣扎、困惑……将不复存在。
  有他,便有归宿。


第一百章 。。。
  马车进城后;喧嚣声穿透飞扬纱帘,宋鸣珂红着脸;睁开双眼;缓缓收回环在霍睿言身上的两臂,整顿衣裳;正襟危坐。
  霍睿言颊畔红霞犹存,并不比她淡多少;眸底热度略减;又悄悄以小指勾住她两个指头。
  从眼角眉梢,到指尖温度;尽是暖融融别情。
  宋鸣珂被他不经意流露的小依恋逗笑了。
  虽没亲眼见他领兵杀敌;但见识过他连灭数名刺客的果敢凌厉、纵马奔驰的风姿、与朝臣们理论时的针锋相对……试问天下间有谁想得到;无外人在场时的霍二公子;居然有此绵软黏腻的一面。
  马车停靠在镇远候府一侧的僻静巷道内,仆役掀帘,霍睿言当先行出;牵宋鸣珂换乘她原来那一辆时,巷口处忽然闪出一浅灰昂藏身影。
  霍睿言一个箭步挡在宋鸣珂身前,当觉察来者正是休沐中的秦澍时,双方脸上掠过轻微窘迫。
  “你上哪儿去了?……我钓了条鱼;贼肥。”
  秦澍手里提着一条两尺长的金鳞赤尾鲤鱼;探头去瞧他身后所藏匿之人。
  “陛下?”
  霍睿言身材高大,将纤细小身板得严严实实,可秦澍乍眼看见随行的余桐;显然已猜到那是宋鸣珂。
  宋鸣珂曾在秦澍跟前表示对霍睿言无意,如今被人逮了现行,尴尬露脸。
  为免被嘲笑,她决定先发制人:“秦指挥使……来给霍大人做饭呀?”
  京城内有关他们的传闻沸沸扬扬,尽管霍睿言解释过,他搬离定国公府后,酷爱热闹的秦澍有事没事总拉他作伴,若非他去秦宅,就是秦澍来寻他……
  一来二往,年轻俊俏师兄弟便落人口实,可他们二人问心无愧,而霍睿言想着借此挡掉一部分攀亲者,未料逼急了母亲和太后,扯出一系列催婚事件。
  秦澍鉴貌辨色,笑容诡异:“阿言爱吃脍,我得空特意给他做一道,陛下来尝尝?”
  “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
  秦澍笑答:“不不不,比起二位‘表兄弟’的感情,差远了,天渊之别啊!”
  这回轮到霍睿言搞不清状况,宋鸣珂和秦澍为何忽然变得怪怪的?乍一听像是为他而争风吃醋,细辨又不像这么回事。
  宋鸣珂皮笑肉不笑:“既然霍大人府上有贵客,不劳相送。”
  “那……由臣送陛下回宫。”秦澍笑嘻嘻把鱼塞给镇远候府的一名仆役。
  “别闹了!”霍睿言瞪了他一眼,复柔声问宋鸣珂,“真不留下来同吃?”
  宋鸣珂摇头:“不好太晚回去。”
  “我先送你。”霍睿言以不容反对的语气,领她坐上马车,犹豫片刻,烧着脸,随她矮身钻入。
  “恭送陛下圣驾,”秦澍在一旁憋笑,补了句,“阿言,那我洗净、理好,等你来吃!”
  此话有歧义,余人想笑又不敢笑,齐齐躬身送车驾离开。
  马车内,霍睿言挽帘朝秦澍一瞪,咬牙切齿。
  宋鸣珂轻笑:“你急匆匆送我回宫,还得赶回与他共度良宵?”
  霍睿言愠道:“别理他,他存心捣乱!就是看不惯我……跟你走得近。”
  宋鸣珂一掀嘴角:“我倒觉得,他看不惯我和你走得近。”
  “少胡思乱想!”霍睿言气极,“我回去,得削他一顿!”
  “他是我的侍卫指挥使!你说削就削?”
  她特地加重了“我的”二字,彻底点燃霍睿言眼底的火气。
  被他灼热眼神一盯,宋鸣珂疑心他要扑过来咬她,心里发怵,伸手捂住他的发冠,“好了,别恼了,都快怒发冲冠了!”
  霍睿言一声不吭,用力锢牢她的纤腰,以泄心头之愤。
  道上人潮渐散,马车畅行无阻抵达宫门。
  下车前,霍睿言本想再偷偷亲她一口,终归没敢放肆。
  …………
  骑马回府的道上,霍睿言满脑子却是元礼之前所言。
  那夜,安顿好后,元礼曾问他,“秦大人的来历,你了解透彻?”
  霍睿言直觉秦澍背后有人指使,可他派人观察过,没找出秦澍与朝臣勾连的痕迹。
  外加秦澍没做伤害宋鸣珂的事,他只能默默盯着。
  听元礼一提,他疑心自己离京的大半年中,缺失了某些重要信息,遂一再追问。
  元礼谈及,有一回,他被暗示有人下毒谋害宋鸣珂,而秦澍也收到了类似消息,因此二人不约而同迫使宋鸣珂服下过量解药,导致她昏睡不醒。
  元礼承诺过救命恩人,会为同伙守密,但对方已派人来杀他,这层伪装撕破,他说不说都一样。
  既然秦澍能拿到解药,自然与那伙人有瓜葛。
  元礼有理由怀疑,秦澍跟他一样,不过是敌人放在皇帝身边的棋子。
  而且,在擅长装扮易容的元礼眼中看来,秦澍长得颇像某人。
  上苍垂怜,给了宋鸣珂运气极好的运气。本该对付她、伤害她的人,皆于心不忍,反倒想尽办法替她保守天大的秘密。
  此番送别宋鸣珂,霍睿言寻思如何向秦澍套话。
  他的秦师兄,当真是赵太妃、宋显扬或安王的人?和毒|药来源的西南部族有否关联?
  越是关系密切之人,往往越难开口。
  回到镇远候府,天色已全黑,管事领着仆役出迎,为霍睿言换下外袍、擦脸洗手,引他到偏厅外的庭院。
  侯府上下正围着秦澍,看秦澍快刀薄切生鱼片,见霍睿言归来,纷纷礼迎,唤了声“侯爷”,而后各忙各的活儿去了。
  秦澍套了件素白罩衣,右手一刀接一刀,均匀有力,刀法纯熟,切出来的鱼片晶莹剔透,厚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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