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风波-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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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见沈婵披着睡袍坐在那儿,房间内窗户紧闭温度不低,但他看了沈婵许多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在床上半跪起身;拿起被子;从她肩头披下;绕了个圈;将她严严实实包在了里面;似是怕她着凉。
他动作笨拙而僵硬;沈婵明明是在哭着;见此却又有些想笑。
最后抿了抿唇,哑着嗓子轻声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吵架啊……”
井钦皓抬起眼,眼眸黑漆漆的;他动了动嘴唇:“我知道。”
“但你能不能别哭。”顿了顿,他继续说;“看见你哭;我心里特别难受。”
他视线不自在地挪到一边;落到褶皱的被角上;又抬手摸摸自己胸口,像是在认真感受;“……就像是被刀捅了一样。”
于是沈婵怔怔看着他;眼泪终于止住了。
她的睫毛还挂着亮晶晶的水意;呼吸仍有些微颤,但对方这句话让她感到十分难受。
过了很久,她才鼻音很重地出声:“那天晚上,你说的话,也让我感觉像被刀捅了一样……”
井钦皓转目看向她,没有说话。
虽然沈婵没有指明哪天晚上,但他们都非常默契地知晓,是分手那晚。
沈婵有些滑稽地深陷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她感到有些憋闷,就替自己松动了松动。
她侧头望着窗外树影,若有所思地轻轻说道,却转了个话题:“今天邀我去赴约的那个男人,你可能没见过,他是我的堂哥。”
井钦皓倏地看向她,有些紧张。
于是沈婵又有些想笑:“你不用紧张。”她抿抿唇补充道,“我和他基本没有联系,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和陌生人差不多。”
她说着,同时又觉得这样被被子裹着很温暖,便准备坐在这里面了,继续徐徐说道:“他没比我大两岁,在我爸那边亲戚里,我俩属于这一辈中年纪差距最小的,所以大家就难免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
“我从小就比他学习成绩好,课外很多比赛我也拿了奖,但他一直成绩倒数,也踏实不下来学习其他东西,所以他就特别讨厌我。”
“但就这样,我们家几乎所有人依旧更喜欢他。”
“我奶奶会偷偷塞更多的压岁钱给他,会给他留好吃的,却连正眼都懒得看我。我爷爷前几年去世,收拾他遗物时翻出了厚厚一叠亲手写给他孙子结婚时用的喜联和喜柬,但跟我半点儿关系的东西都没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男生,而我是女生。”
大概是想到自己过去的话,井钦皓眼神猛地一颤,他的脸色也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而沈婵还在继续:“还有我的那些叔叔婶婶们……”
她说这些的时候一直都十分平静,但讲到这里,也慢慢深吸了口气,“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有位叔叔从国外带回来了一种特别贵又特别好吃的巧克力,由于家里小孩儿太多,每个孩子只分到了一块。”
“那天,我那位堂哥的巧克力掉到地上了,他的妈妈、也就是我婶婶,叫我把自己的巧克力给他。我给了。但是我还是特别想吃那种巧克力,于是我就拉住我妈妈的衣角,仰头问她,我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吃得到?”
“然后我的婶婶就笑了。她手指着我笑我,说瞧我这馋嘴的样子,这辈子也就这个出息了。”
沈婵停顿了几瞬,“我妈妈在那些年是个用钱导向特别明确的人,她把自己能掌握的所有金钱和资源都用在培养我身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但那一次,她大费周折,用了一大笔钱,托人很麻烦地从国外买回来两大箱子那种昂贵的巧克力,天天给我吃,做饭时都让保姆把巧克力加到面包中放到粥里。从那以后,我见到巧克力就想吐,长大后再没吃过巧克力。”
井钦皓眼里显露出明显疼痛的颜色,他手指微颤地想去握住沈婵的手。
但说到这里,沈婵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静静看向井钦皓:“其实,今天我堂哥说我那些话,对现在的我而言,半个字都伤害不到我。因为我不在乎他们。”
“但我在乎你。我在乎的是,那晚你说,我一个女人,去那种男人扎堆的公司做什么……我在乎你,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们一样,可是你却说了那些话。”
“所以你那些话,就是像在用刀捅我,很疼。”
井钦皓嘴唇倏地颤了下,脸色都苍白几分,虽然在黑夜中看不太出来。
沈婵缓慢眨了下眼睫,她剔透的眼眸中仿佛还泛着层水光,静静地阐述:“我不喜欢被人说,我是女生就如何如何。”
“其实我当年高考分数考得很高,全校专业都可以任我挑选,我可以去学经济金融,可以学艺术,可以学人文社科,可以学很多在社会评价中所谓适合女生的学科……但我没有。”
“我最后学了工科,本科是工科,博士转了个方向,依旧是。学这个的女生确实很少,班里几十个人,就两三个女生。”
“但我喜欢。”
“后来,我在学校遇见的心理老师告诉我,我这叫‘自证情结’——我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会拼命想证明,我可以有。”
“这大概是一种病吧,可是,我也没办法了。我需要这种自证。或许我这一生,会一辈子都活在这种自证之中。”
“所以,”沈婵缓缓转向坐在她对面的井钦皓,“你能理解吗,我真的很不喜欢,你那样说我。”
井钦皓愣了很久很久,低下头,缓缓抬手,有些无助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颤抖地说:“对,对不起……”
“沈婵,我真的,对不起。”
井钦皓此刻感到异常绝望。
他今晚是想来求和的,他甚至希望着今晚能和沈婵一起睡一个很美好的觉,但是他搞砸了,他成功地把沈婵惹哭了。
并且沈婵口中说出的话,让他终于知道了沈婵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他深深伤害到了她。
可他后悔了,他宁愿自己听到得晚一些,或者永远都不要听到,因为这像直接给他判了无期徒刑,每一个字都像在宣布着,他没机会了。
然而覆水难收,所以井钦皓陷入了无尽的绝望。
井钦皓恍恍看着他俩之间很短的一截儿被褥的距离,却像隔了宽阔的银河,半晌,他恍恍地开口:“可是沈婵,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手。”
他知道没希望了,可他还是说了出来。
像是步行于天寒地冻即将面对死神的旅人,点燃了他生命中最后一根火柴。
“我喜欢你。我不想分手。”他固执又悲伤地说。
却听上去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他喃喃道,“我以后不那样说了。我可以改,好不好?我可以改……”
于是沈婵愣怔地看着他,胸中又泛出阵阵心酸。
她现在真的迷茫了,像陷入看不到边的铺天盖地的大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改。可是,你要怎么改呢……”
她低下头,同样低喃道,“我想和你分手,是因为,我不愿自己变得不像我自己。”
“可是,因为我而想要改变的井钦皓,还是真正的井钦皓吗?”
闻言,对方迷茫地抬起眼,似是沈婵说得太绕,他没有听懂。
他漆黑的眸子里在夜色中泛着一片倔强的执着与天真,让沈婵忍不住心软,有种想凑上前轻轻亲吻他的冲动。
她想,井钦皓可能永远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可正是因为太喜欢,她最终没有选择遵从那股冲动。
第25章
沈婵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场景。
自上次她和井钦皓第一次出去吃饭的经历之后;随后,沈婵没有一定要井钦皓挑战那个什么内脏烤串,但她同意和他再一次一起吃饭了。
事实上;他们后来开始很频繁地约饭;且达成了沈婵带他去吃T大餐厅的目标。
饭点时T大校园里各个餐厅人都非常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沈婵观望了形势,只好带他去稍微松快些的清芬负一楼吃快餐。
他们点了份双人汉堡套餐;井钦皓坐下吃了第一口后就开始皱眉头。
沈婵猜测他想吐槽排队不那么拥挤的果然难吃;但他还是忍了忍;把所有食物都吞了下去。
沈婵坐在他对面;瞧着他皱着脸往下强咽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想笑;感觉他很可爱。
虽然井钦皓这辈子可能都没被人拿“可爱”这个词形容过。
除了吃饭之外;井钦皓也开始经常在各种出人意料的时间、以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沈婵实验楼。
有次,井钦皓很突然地给沈婵发消息,说自己电脑没电了;而他就在她实验室楼下,然后礼貌询问可不可以去他们实验室充电?
瞧见消息后沈婵吓了一跳;从三楼窗口探头朝下看去;发现对方果然在楼下很安静地站着;手间夹着个电脑包。
在沈婵探头后;仿佛很心有灵犀地也抬头望来。
沈婵心里突地一跳,连忙把他接了上来。
这天是周日下午;在他们实验室日常规章制度中;周日是休息日;所以实验室里基本没有人。
沈婵放低存在感,偷偷把井钦皓接进来了实验室,让他坐在她的工位上,还给他找了个充电器。
井钦皓一本正经地把电冲上了。
而在沈婵继续放轻动作要走开时,却被井钦皓一把拉住了。
他稍微抬头看她,问:“你去哪儿?”
沈婵被他这样光明正大拉着手,脸有些热,眼神不自在瞥到旁边:“你坐我这里,我去我师弟那里坐。”
说着就要继续离开,而井钦皓却固执地拉着她不放。
沈婵奇怪地挣了挣,但对方坚持看着她,又看了眼她的工位,思考两瞬后说:“这里可以坐得下两个人。”
沈婵:“……”
沈婵向来拗不过他的坚持。
再接下来,沈婵算是发现了,自上次之后,只要他们见面,无论去哪儿在干什么,井钦皓就喜欢牵着沈婵的手。
此刻两个人以极近的距离并排坐在并不算宽敞的实验室工位前,井钦皓一手在桌下牵着她,另一手敲电脑。
沈婵坚持了会儿,甚是犹豫地看向他。
注意到她目光后,井钦皓侧过头对她表示:“我可以正常办公的。”
沈婵很是为难:“……我不可以。”
井钦皓在她面上看了几瞬,似有些不甘心地讪讪松手了。
有时候井钦皓需要线上开会,沈婵就帮他在隔壁预约一个小会议室,让他去里面说话去。
井钦皓起初耍赖一样,要求沈婵跟她一起过去,仿佛他们真的要成为一对连体婴,走哪儿跟哪儿。
沈婵没办法,在没有要紧事情的情况下,就搬着电脑同他一起去了。
井钦皓开会的同时,她就在旁边写论文。
然后沈婵便观察到,井钦皓开会的时候往往会脾气不好,或者可以说有些暴躁,与会高管往往都战战兢兢的。
这惹得沈婵频频小幅度朝他看去。
等井钦皓散会后,沈婵忍不住问他是发生什么难以处理的事了吗。
毕竟管理偌大集团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最近他们遇到棘手的事情要处理,那她就得赶井钦皓走了,不能在她这里浪费时间。
而井钦皓顿时收起表情,看向她,说:“没什么大的事情。”
沈婵被他这状态转化之快都有些惊讶到了,这人退出线上会议室、侧身同她说话时,完全没有刚才冰冷冷聆听汇报、再冷冰冰下达命令的样子,他仿佛全然卸下了所有壳子,此刻神态有些疲惫地坐在这里,只是一个刚开完组会的大学生。
许是见她愣住,井钦皓捏捏眉心,说:“真没事。我只是不喜欢做这些罢了。”
沈婵下意识地问:“为什么不喜欢?”
井钦皓抬起头,侧头看她几瞬,然后忽然缓慢地朝她倾身靠近,伸手再次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他认真看着她,声音又低了些:“做这些我的价值观不认同的事情,像在每日消耗我,我当然不喜欢……”
沈婵微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说做偌大集团的董事而不喜欢的。
他们也偶尔会去图书馆,井钦皓照例借他那位倒霉表弟的学生卡,偷渡进去。
有一晚,从李文正图书馆出来,沿着大路往回走。
现在已经是闭馆时间了,沈婵觉得他最近来学校找她过于频繁了,感觉他回到家可能都得凌晨,正想问他回去会不会太晚。
却见井钦皓转着头在望着什么。
这人看了好几眼,口中对沈婵说:“那边黑漆漆的,为什么还好多人影。”
他好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沈婵打眼一瞟,然后脸不禁红了。
井钦皓问的地方是情人坡,顾名思义,当然是情侣们晚上约会圣地。
然而面对井钦皓十分认真的询问,沈婵一时间不好意思解释出来。
她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希望赶紧走完这段路,语焉不详道:“……可能是有什么社团活动吧。”
然后,井钦皓似乎竟然还真的信了。
提到社团活动,他想到什么,有些兴奋地说:“晚餐我们路过那条大路,叫什么来着……”沈婵:“学堂路。”井钦皓:“对,学堂路旁有展板说,过几天在你们操场有跨年晚会,有乐队表演。”
他低头看她,“沈婵,要一起跨年吗。”
沈婵微仰着头,愣愣看着他。
她觉得对方这话听上去是询问,却是个肯定句。况且,她注视着对方漆黑的深邃眼眸,宛如被蛊惑了一般,也叫她无法拒绝这一邀请。
而在她答应下来之后连着几天,她的心情都是紧张而又雀跃的。
因为她往年从没有人和她一起跨年。毕竟是国人,她总觉得春节对她的意义更大些,元旦对她而言用来区分一年更替的界限可能并没有那么明显。
以前上中小学时,元旦通常连假都不放,而到了大学,倒是会放假,但沈婵已经习惯了,就干脆钻进实验室度过。
但今年似乎意义都不一样了,今年多了一个人,陪她一起跨年。
不知不觉到了这天,这晚果然沈婵要处理一项实验结果,井钦皓陪她在实验室搞到十点多快十一点。于是,等他俩来到紫操,已经很晚了。
只见操场北边搭了个不大不小的舞台,上面乐队在热火朝天地演奏着,台下无数年轻的躯体随之狂欢。
沈婵远远望去,主唱是位样貌非常吸引人眼球的高瘦男生,嗓音也极好。下一首歌,他只随便开了个嗓,就引来无数人手中手机灯光晃动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充满让人忍不住尖叫的魅力。
因着来晚,舞台前面已经乌泱泱大片的人,根本挤不到前面,沈婵他俩只好站在人群后排,远远望着舞台。
这时只听那位主唱咳了下,压着话筒缓缓说了些歌曲之间衔接的话,祝大家节日快乐什么的,然后手中电吉他一拨,毫无预料道:“下面这首,献给我的女朋友。”
台下观众们听了齐齐愣了一下,接着,反弹般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和掌声。
井钦皓不明,沈婵便给他解释:“不知道你有注意过娱乐新闻没,我们学校这位校草很有名的,叫宴迟,他的很多首作品都蛮出圈,学校都帮他整天宣传来着。”
在欢呼中,她顿了顿,“他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一位同学,和他同系的,但前两年参军入伍了。”
井钦皓恍然大悟,但须臾,又有些若有所思。
沈婵继续看向舞台,她这次来非常听取了井钦皓的建议,把自己最后的装备都套上了。可井钦皓还是举得她冷,把自己外套又给她披上。
于是沈婵感觉自己像只南极企鹅,非常行动不便,踮起脚尖试图蹦一蹦看舞台都摇摇晃晃的。
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