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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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下马车的是朱遥的父亲。
他没有服丧,只是中了风,走路十分费力,承恩伯世子放下父亲的胳膊,去扶了他。
最后一辆马车中有人伸手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别人从外往里看,也能看出来是承恩伯府上的女眷。
陈世文坐在公堂上,听了满耳朵的风言风语,一听说可能是承恩伯死了,连忙站起身,大步走了出来。
见到承恩伯后,他连忙道上前道:“您这是……”
这样子,必定是家中有人过世了。
承恩伯不冷不热的推开他的手臂,一步步往公堂里走,人群往两侧分出一条道来,全都十分好奇。
而解召召也跟着站了起来,看着走路歪歪斜斜,手脚不受控制的朱老爷子,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笑意。
可怜呀。
当年多硬气的一个人,如今已经老成这个模样,简直让她有了种大仇得报的痛快之感。
看呀,你老成了这个样子,我却从牢笼里出来了,还是花朵似的盛开着。
只是这种开心只有一瞬,一瞬过后,她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解时雨没来,怎么来的是他们?
朱老爷子向着解召召的方向一点头,口齿不清但又十分坚定的开了口:“娼妇!”
承恩伯上前一步,连审视她的意思都没有,抬手就给了解召召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用尽了全力,一巴掌打的满堂皆闻,将解召召直接打到了地上。
解召召捂着脸,耳中嗡嗡作响,看着众人目光,气的浑身都僵硬,气血不断翻涌,险些喘不上气来晕过去。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世文,厉声道:“陈大人,公堂上公然行凶,您难道不管吗!”
承恩伯绝不让陈世文为难,上前去将解召召拽起来,揪住她的衣领,又是一耳光。
“打的就是你!”
他老而弥坚,耳光也是掌掌到肉,一掌比一掌有力,不仅扇耳光,他还骂了起来。
“你勾搭我儿庄景,做出不堪耳闻之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有错,我们管教他,你有错,朱家管教你,
你携恩求报,求到陆卿云陆大人那里,求他救命,要不是他,你现在早就烂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你再不做人,不管他对你的救命之恩,你也不该在公堂上来败坏他的名声!
你做出那样的事来,你还有脸上公堂?
不提你对陆大人做的事,我家庄景安安分分呆在家里,并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去折磨他!
你和文定侯世子勾搭成奸,指使文世子将我儿一刀刀毁了容貌,致使我儿受辱,上吊而亡!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告诉你解召召,我今天也要告你!告你荒淫无度,与人勾搭成奸,谋害人命,诬告朝廷官员!”
他声音奇大,字字铿锵,一口气将解召召扒了个彻彻底底,甚至还要反告她。
解召召听在耳中,先是气恼,随后听到庄景死了,更是一个晴天霹雳。
庄景怎么会上吊?
她对庄景很了解,他就算要死,也不会选这样不好看的死法。
看热闹的人群也都面面相觑,没想到本该来的解时雨没来,却来了一场更大的闹剧。
所谓的和陆卿云有私,竟然全是假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推波助澜
谁也没想到和解召召有私的竟然是承恩伯府庄景。
不仅如此,解召召一面上公堂求个公道,想入陆卿云的帐,一面还勾搭上了文定侯世子!
围观者中,忽然有人道:“她非要住到徐家去,莫非徐家两位爷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有道理啊,不然她和徐家无亲无故的,徐家怎么肯接纳她,原来都是穿一条裤子的。”
“文定侯世子听说是位君子,没想到竟然也这样不三不四。”
“太缺德了,勾搭就勾搭,竟然还害人,难怪承恩伯府穿着麻衣就来了,这是拼着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求个公道。”
听到这里,解召召气的嘴唇都颤抖起来。
正要在心里酝酿出几句狠毒的话,哪知她这边还没酝酿出来,承恩伯忽然又来了一句:“此等女子,死不足惜。”
解召召一听这话,登时瞪着他道:“血口喷人!你儿子自己吊死了,与我何干,你口口声声加罪于我,可有一条是能够拿的出证据来的!”
承恩伯道:“你是没有杀他,你干脆是毁了他的容貌,满京城中谁不知道我儿子对自己的面目十分爱惜!
他虽是自己吊死的,可你就是罪魁祸首!”
解召召看向陈世文:“陈大人,承恩伯府死了人,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跑来这里污蔑我,
您前几日说不能听信我一家之词,今日也是一样,望您不要听信一家之词,查个清楚明白!
谁不知道陆大人只手遮天,这些人兴许就是陆大人请来的!”
庄景大哥冷笑一声:“我弟弟从四皇子别庄回来,亲口告知我们,还能有假?
我弟妹与文世子是兄妹,她亲口承认是文世子带他们夫妻二人去的别庄,这也能有假?”
解召召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四皇子别庄,我也高攀不起四皇子,我只知道你们因私情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无论是国法还是家规,都没有这样不讲证据就污人的!”
庄景大哥再次一声冷笑:“你口口声声说和陆大人有私情,难道就有证据吗?”
解召召毫不犹豫道:“正是因为没有,所以陈大人才说要查个清楚明白。”
她看向人群,伸手指向文郁的方向:“文世子就在此处,请他来对质最好不过。”
文郁躲在谭峰身后,正后悔不该听信解召召,伤了庄景,心里又疑惑庄景当真对这张脸爱惜至此?
若是说庄景从此不露面,还说的过去,可要是说堂堂男儿,竟然因为伤了面目而自杀,实在是匪夷所思。
此时听到解召召指向他,众人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他立刻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无处可躲,心中暗骂了一声。
这女人真是不识大体,竟然在这个时候将他指出来!
见躲不过,他立刻上前几步,走入公堂之中,对陈大人和各位长辈深深一揖。
他保持了风度,既不急躁,也不气恼,先对承恩伯道:“伯爷请节哀,我与庄景素日无仇,再者庄景是我妹夫,我为了妹妹也不会害他,
我确实也接妹妹和他去了四皇子别庄赏秋,只是入夜后我妹妹就先行回城,庄景说与巨门巷解姑娘有约,稍后才走,
之后发生的事,我实在不知,至于这位夫人,我也是在京府衙门才知道有这么个人,说我与她有私,这实在……”
他摇头叹气,满脸冤屈,又对陈世文道:“陈大人,不如问问解姑娘,或者问问是谁将庄景送回家去的。”
想到解时雨,文郁就觉得自己被一股阴郁的失败之气包围了。
自小他就活的谨小慎微,慎成了个君子,温润如玉的假象里面,其实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郁气。
投了成王之后,他刚把这种郁气释放出来一点点,就败在了解时雨的手里。
说来也奇怪,他虽然是个公认的君子,可连一个朋友也无,解时雨倒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如魔似鬼,身边却不断的围绕了人,能够庇护她的安危。
这一次,同样也是如此。
庄景死的这么恰到好处,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解时雨又赢了。
他说的这三言两语,除了让自己摘的干净点,并不能改变失败的结果。
如他所料,在他落落大方开口之后,质疑他的目光和声音小了下去,唯独承恩伯和庄景大哥还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庄景大哥道:“不用去问什么解姑娘,我小弟死前亲口指认的事情,难道还能有假,解召召的事,也有朱老作证,更不会假。”
文郁又叹了口气,不再辩解,只是摇头退到一旁,等着陈世文发话。
解召召自然是不肯服的:“你们承恩伯府,连同朱家,受陆大人的指使,拿一条人命来栽赃我,言之凿凿,却一点证据都没有,真是可笑。”
公堂上辩论来去,热闹非凡,外面马车上却很安静。
承恩伯府第三辆马车中,文花枝垂着头,两只手在腹部相交,十根手指紧紧纠缠在一起,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茫然和悲痛。
她爱庄景。
那爱,是来自身处黑暗之时庄景的垂怜。
她是‘野火烧不尽中’的野草,庄景便是‘春风吹又生’的那一抹春风。
她的身边,坐着沉默的解时雨。
因为定局已成,解时雨这时候是身心皆静,眉眼柔和下来,面容沉静,带着一股菩萨相。
最后还是文花枝先开了口:“陈大人会判解召召会死罪吗?”
解时雨摇头:“不会。”
“那岩玉岂不是白白被她害死了?”
“是。”
“我什么都做不了,真是没用。”
“不见得。”
文花枝垂下的眼帘往上一提,同时提起了精气神,就连语气也跟着高昂起来:“我能做什么?”
解时雨伸出手,拂过从车窗外伸进来的绿叶:“你想做什么?”
文花枝听了,复又垂下眼帘去,片刻后对着解时雨道:“我不知道。”
说完,她两只手又搅在了一起。
解时雨笑了一声,拂开车帘下了马车,她自己的马车就在不远处。
文花枝凑到窗边,低声道:“解姑娘。。。。。。我想做,就能做到吗?”
墙边有绿叶,还开着一些洁白的小花朵,解时雨摘下一朵小白花,在手指尖把玩:“是的,你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不要小看承恩伯府。”
第二百五十二章 收尾
半夜,夜黑风高,承恩伯府上一片哀意,白天衙门那一场分辨,不仅没有抚平他们的哀伤,反而让他们更加悲愤。
文花枝不在承恩伯府,而是进了徐府。
徐府戒备森严,养着死士,按理说她连徐府的门槛都迈不过去,可今天晚上,她在黑暗中,如入无人之境。
灯火已经灭了,她将右手的匕首换到左手,将右手在衣服上蹭去汗渍,然后继续往前走。
裙摆擦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路上都很安静,她只被鸟叫声惊过几次。
好像这鸟叫声也是在帮她的,让她不至于走错路。
是解时雨在帮她?
还是承恩伯府在帮她?
她从来不知道承恩伯府和解时雨能有如此大的力量,连徐家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不过就算是有人帮她,她也得步步小心,免得惊醒了不该惊醒的人。
到了地方,她收住脚步,盯着门前廊下打地铺的小丫鬟,绕到了后方的窗边。
窗扇没关,用一根叉杆撑着,屋子里用了熏香,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睡着个人。
文花枝将裙子扎起来,以免被勾到,随后小心翼翼从窗户翻了进去。
屋子里只睡了一个解召召。
解召召睡的很沉,就连在睡梦中她的表情都很得意,嘴角微微的翘起,像是做了美梦。
文花枝静静的盯着她,心想她确实是有资格做美梦。
一个女人在京城搅合的鸡犬不宁,告了陆卿云,死了庄景,最后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想到庄景,她两只手握住匕首,看准解召召心口,刺了下去。
床上的人在剧痛中睁开了眼睛。
文花枝没杀过人,不知道原来人柔软的皮肉下面,还有如此多的阻拦,坚硬的骨头横在刀尖,竟然拦住了她。
没有多想,她拔刀而起,一只手抓住被子,捂住解召召的口鼻,另一只手,再次将刀刺了下去。
解召召拼命蹬腿,手臂在黑暗中胡乱挥舞,文花枝咬死不松手,一通乱刺。
血溅到了她脸上,解召召也逐渐的没了劲,不动了。
文花枝这才松开手,去看解召召的脸。
解召召张着嘴,瞪着两只眼睛,从上往下全都是血,并没有咽气,反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文花枝,似乎是在辨认她是谁。
文花枝被她的目光看着,猛地一个哆嗦,好像自己是糊里糊涂的做了一场大梦。
解召召的嘴一张一合,也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庄景。。。。。。”
文花枝低下头去:“什么?”
解召召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文花枝的手:“不会自杀。。。。。。解。。。。。。杀了他!”
文花枝愣住了。
抓着她的手松了下去,连带着呼吸声也没了,最后只剩下两只散了光的死灰色眼睛还在看着她。
“你说解时雨杀了庄景!”
不等她想清楚想明白,外面忽然乱了起来,方才一直在沉睡中的徐府,就像是被惊醒了的野兽,忽然有了人声。
文花枝丢下解召召,转身就跑。
照旧从窗户爬出去,照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花草树枝这一下全成了她的拦路石,不仅牵连了她的脚步,还发出了数之不尽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夜空中不断放大,最后变成了巨响。
文花枝很快就被人影给堵住了,火光不断的向她靠拢,徐家的人手盯着她,让她插翅也难飞。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到了解时雨。
这个人,总有一股说不尽的危险,好像在她身边的人全都会牵连进深渊之中一般。
庄景。。。。。。也被她牵连进去了吗?
文花枝潜入徐家,杀了解召召的事情,轰动了整个京城。
而文郁可能是所有人中最震惊的一个。
他瞠目结舌,从没想过从小就挨揍的文花枝,居然会为了庄景而杀人。
他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心里是揣了一块冰,让他十分的不适。
这种不适也许一早就有,从解时雨开始,到解时徽杀徐锰而深藏,再到文花枝杀解召召被激化。
他发现原本弱小的,忽然都沾了血,绽放出了邪恶的花。
宫城中,皇帝自然也听闻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私通者,杀之无罪,皇爷爷,您说陈府尹这判的,对还是不对?”
赵显玉说完,很想知道他的皇爷爷对此是什么看法。
皇上慢慢睁开了眼睛,哈哈的笑了两声,喝了两口茶:“这不重要,你说,这一局里,最关键的人是谁?”
赵显玉仔细想了想:“是庄景。”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庄景是怎么死的?”
赵显玉狐疑起来:“不是被割破了脸,上吊自杀的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皇帝望向他,语气凝重了许多,想要见缝插针的教导他,“他既然当天晚上没有一气之下寻死,之后就更不会死,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这一次嘛,是局中局,计中计。”
赵显玉依旧是不明白,眨巴着眼睛使劲想了想,最后才道:“难道庄景是被人杀的?”
皇帝点头:“庄景死于巨门巷之手,
从解时雨去见庄景开始,她就设下了局,一步步引了对手入瓮,对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她却用庄景的死,将承恩伯府投入了瓮中,再用文花枝收住了瓮口,
若她是个男儿,成长起来,必定是位枭雄。”
赵显玉的嘴变成了圆形,慢慢的才合拢嘴:“她……杀了庄景?”
“你还是太小了,”皇帝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捕猎者相争,自然就是头破血流,她这一点血算得了什么,
龙袍上绣的是什么,是龙,这龙的爪子下面,可是按着千里江山,万民百姓的呢,
为君上者,若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爪牙,那就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所以咱们不看对错,也不必分黑白,只需将目光放远至天下、万民身上去,再舍弃掉‘我’,只留下‘朕’,就不会大错了。”
皇帝说着,目光越发无情起来。
赵显玉默默记住皇帝说的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