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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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影赶紧去了。
解时雨站起来,活动一下手,因为有了一个暂时的想法,心中渐渐定了下来。
陆卿云在云州行事,鞭长莫及,也不必用她自己的猜测去乱他的阵脚。
只要他安全无虞的归来,皇上的如意算盘,也不会打的很容易。
眼下最重要的,是探一探王知微的深浅。
太子既然在漕运上栽了跟头,四皇子众人就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她要赶在他们之前,部署好自己的筹码。
胡邦和南彪就在花园里,来的比程东要快,程东匆匆忙忙赶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点酒味。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知解时雨这个时候叫他们来,是为了什么事。
解时雨没有跟他们废话:“你们知道京城一天,要消耗多少石米吗?”
程东细细想了下:“总得千石吧,我在码头上看过粮商卸货,曾听他们说起,不过说的并不细。”
胡邦笑道:“这我倒是知道,只说城内,不算宫中,就有百十万口人,城内除去有俸米的权贵人家,其余人都要籴米而食,就是少算一些,一个人在一升到两升之间,一天也得在四千石以上。”
他是科考过的人,在这些实务上,也多有留意。
解时雨又问:“现在米价多少?”
程东在码头上,最留意这些东西:“南边是一斗百钱,因为丰收,官价一斗再减十钱。”
解时雨点头:“不贵。”
胡邦忽然道:“您要收粮?”
解时雨嘴角一翘,露出点笑意:“我要囤积居奇。”
胡邦愣了一下,心道这胃口——真大。
他想了想:“今年丰收,确实是个机会,可以等到明年或者后年出粜。”
“用不了那么久,”解时雨看向南彪,“我记得你有一回说北边的粮价估出来了,户部愿意给的价格远低于粮商给的价钱,现在是什么情形?”
这件事还是南彪当笑话讲的。
南北征粮,并非一家家去征,而是“时估”,由官府出面和大粮商共同议价。
部分粮商会在外加价截留,囤积粮食,抬高估价,等衙门无法交差,加价收粮的时候,再粜给衙门,坐取暴利。
南彪手里的消息浩瀚如海,这些都是他当趣闻来听的,没想到会有用。
“这次他们是撞在铁板上了,那边衙门把加过的价钱递到户部,户部直接否了,并且发话三年不从这些粮商手里籴粮。”
抚国公最为痛恨这些粮商,眼下仓廪盈满,正是收拾这些人的时候。
没有朝廷这个大户,还有什么人敢一口气吃下这些大粮商手里的粮食。
南彪说的津津有味:“这些个粮商脑袋都得愁秃,他们收粮的价格本来就不低,现在全砸手里了,除非出个大灾年,否则就得亏的当裤子。”
再等三年,他们手里的粮拿去喂鸡,鸡都嫌弃。
第二百六十三章 喊冤
解时雨要囤积居奇,胡邦等人并无意见,并且对她突如其来的手笔习以为常。
解时雨吩咐程东:“码头无事,你领着朱管事去籴粮,不能少于五万石,一斗百钱,至少再往下减二十钱。”
程东皱眉道:“这么多粮,怎么运回来?”
现在码头上没有他们的船,就算是有船水路也不畅通,走官道,他们又没这么多人手。
解时雨摆手:“不必运回来,立了字据就行,要快。”
程东满腹狐疑,但最终还是没多说,点头应了。
“胡邦,”解时雨指了指南彪,“你们两个扮成米牙人,去乡村里收粮,按市价,有多少收多少,都存放到王各庄。”
胡邦也是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应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四更刚过,胡邦和南彪就骑马到了北城门口。
米牙人常在城门口兜揽拘截搬米入市出粜的乡村人。
他们都是大斗进,再将米粮入水拌和,小升斗出粜,赢落厚利。
乡村人并不愿意和米牙人打交道,但也没办法。
这些人本来都是奸诈狡猾之辈,相互之间又十分团结,一旦看到乡村人将米出粜给别人,就会强行插手,若是不给牙钱,就会聚众打压。
在这些人眼里,草木皆生意,哪管他人死活。
他们两人不在城门口和这些米牙人抢生意,而是直接进村子里要新粮。
程东则带着朱管事,一路往北去了。
解时雨悄悄收粮,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四皇子和五皇子联手告了太子一状的事,朝廷已是言论纷纷,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东宫上。
太子当天晚上就急急忙忙出了宫,去了常沐府上。
常沐和王知微已经听到了消息。
王知微是瘦长脸,长长的单眼皮,留着长须,刚要跪下对太子见礼,太子便扶着他的双手:“先生,你太多礼了。”
王知微坚行了大礼:“殿下是东宫,是储君,草民一介白身,礼不可废。”
太子被他这一番恭敬,恭敬的身心舒畅,只舒畅了片刻,又愁上心头。
“我这储君,恐怕是坐不长久了。”
常沐请太子坐下,递茶给他:“殿下,漕运的事情您确实是操之过急,皇上除了斥责您,可还说了其他的?”
太子没接茶杯:“我喊了几句冤枉,父皇指派了人去查。”
王知微将茶杯放下:“殿下何必忧心,以您的身份,日后这天下都是您的,何况是区区几石粮草,云州也不缺这点东西。”
太子很认同他的话:“可不是,偏偏父皇。。。。。。这要是查出来。。。。。。”
王知微又道:“查出来自然有下面的人担待着,和殿下有什么关系。”
太子听了,就松了口气。
“不过殿下这两嗓子冤枉喊的,”王知微摇头,“可不像样,明日早朝,您再去如此这般。。。。。。”
第二天早朝前,天色延续了昨夜的阴沉,风四面八方涌入宫城,乌云罩顶,沉沉地压在人心头。
本来天色就不明亮,这样一场风吹着,更让人心中压抑。
太子跪在白玉阶上,任凭朝臣小心翼翼从他身旁而过,只声泪俱下的喊冤。
风越来越大,支出来的窗户都被吹的摇摇欲坠,太子的衣袍也跟着猎猎作响。
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打下来,一下就将太子给淋湿了。
姜太监急忙跑出来,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递给了服侍太子的内侍。
“快给殿下撑伞!”
内侍还未接过伞,皇上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已经从殿门口传了出来:“不许给他撑伞!”
姜太监回头,就见皇上站到了殿门口,身上龙袍异常亮眼,在雷雨下,九爪金龙几欲乘云而去。
他身后站满了朝臣,分列两旁,全都低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整个大殿肃穆的装满了权利富贵,并借此吞噬人心。
姜太监“哎哟”一声,将伞往内侍怀里一塞,跑回皇上身边:“皇上您别站在这风口上,这湿寒之气……”
皇上不动如山,只冷冷的看着跪在雨中狼狈不堪的太子。
抚国公出列一步,低声道:“皇上,不如先让太子殿下进来吧,秋雨伤人,要是伤了身体……”
“都不许为他求情,也不许给他撑伞。”皇上沉着脸。
姜太监见皇上站着没动,便远远地站着,让内侍撑起伞,放到门条外,以免雨水溅进来,让皇上沾了湿气。
等伞一把一把的撑开了,他又悄声让自己的干儿子去准备驱寒的汤药。
无论姜太监如何忙碌,皇上和他的臣子全都仿佛是石雕一般,一动未动。
雨声太大,皇上对着太子大声道:“当着朕的面,你使这出苦肉计没有用!”
雨水在太子脸上肆意横流,冲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确实可怜。
“父皇,儿臣不是要使苦肉计,漕粮损耗,儿臣当真是一句假话也没有!儿臣要是有一句假话,就叫天雷现在就殛了儿臣!”
其他大臣全都不发话,傅子平看一眼岳海,又看一眼姜庆,三人目光撞到一起,同时看向了抚国公。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疑问:“太子是得了谁的指点,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
刚恢复上朝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人也是目光一碰,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天上只有雨,没有雷。
皇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但他依旧没有让人去扶起太子。
“漕粮的损耗如此之大,而且明目张胆,有恃无恐,纵然不是你,也是你监督不力,你不冤枉!
一稻一粟,都是朕的子民用血汗种出来的,种出来不是给你们贪的,是要去喂养将士的!
敢拿万民的粮食,不管是太子还是谁,都是万民厌弃之人!
万民为水,水要覆舟,君君臣臣,一个都跑不了!”
在皇上的疾言厉色之下,朝臣纷纷惶恐而跪倒,太子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四皇子和五皇子更是神色莫辨,隐隐觉得皇上这一发话,不仅是在斥责太子,威慑群臣,更是在警告他们两人。
别拿粮草做文章!
“太子,你还敢说你冤枉吗!”皇上攒足了劲,厉声问道。
太子不知如何作答,片刻之后才道:“儿臣督管不力有罪,此事儿臣愿与诸位大人一同彻查,无论是谁犯错,都不姑息。”
皇上冷笑一声:“说的好,贼人喊抓贼。”
“儿臣不敢!”
“臣不敢。”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把柄
皇上的怒火一旦起了,那就不是“不敢”两个字能够平息的。
“抚国公,将你查的粮食的去向和耗损,也好好念给各位大人听听,朕要是信了你们的话,那朕这天下的子民就该唾弃朕了。”
这是抚国公在今年征粮“时估”时,就开始明察暗访出来的东西,本不该在此时揭穿,本该等到曹运结束之后,再一并算账,只是没想到太子也这个国之储君,竟然也不分轻重,在粮食上动手脚。
民以食为天啊。
人心之贪婪,之大胆,当真是不敢想。
抚国公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的念了起来,所有在场的臣子全都听了个心惊胆战。
若要论起来,他们没有一个是能独善其身的,这些名单中的人,全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面色稍好的,只有侍卫亲军和兵部。
西府所辖的人,在陆卿云这位阎王爷的铁腕下,无人敢逾矩。
在他们心里,哪怕陆卿云远在云州,那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文官们犯错,挨骂丢官都有可能,他们犯错,却更有可能丢了性命。
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腰杆子倒是莫名的直了起来。
暴雨响彻殿外,殿内一片沉默,都察院甚至有一种去外面和太子一同跪着的冲动。
皇上发了雷霆之怒,太子越发战战兢兢,回到东宫就一碗姜汤灌下去都不顶用,发起了高热。
常沐进宫探病,低声道:“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码头上已经入库的那些,我已经安排了太子妃的娘家里找个人出来顶罪,还在路上没到的那些,我也发了信出去,让他们立刻补齐。”
太子烧的头昏脑涨,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觉得好一点:“父皇对我不满意,这一次过了,还有下一次,总有一次,他不会再忍下去的。”
常沐也有些生气,自己不过是出京城一趟,太子就动了漕粮,动了就算了,偏偏胆子又小,只动了那冰山一角。
哪怕办坏事,太子都比不上其他人。
如此平庸之辈,若不是生在皇家,真是一无是处。
“殿下既然知道,日后注意着些就好了。”
太子听了,又觉得常沐说话不太中听。
他堂堂储君,活的比谁都窝囊,还要怎么注意。
莫名的,他想起了王知微,王知微说话就比常沐要中听的多,句句都能说到他心坎上。
从来没个对比他还不觉得,现在想想,就觉得常沐不如王知微许多。
他在东宫养了四日,外面的风风雨雨已经从京城转到了各省,他“监管”过的漕粮又有一批陆陆续续到了码头。
这一批,共有四万九千八百石。
无论入哪一仓,都得户部和兵部共同用“仓印”封缄,直至出仓,印文都不能有扰动痕迹。
往常是先在码头粗验,粮仓再细验,这一次,却是抚国公和傅子平共同在码头上坐镇。
四皇子和五皇子也从旁协理。
码头上灯火通明。
赵显玉脸色沉沉的,一点小男孩的模样都找不出来,坐在抚国公身侧,阴骘着脸喝茶。
陆鸣蝉站在他身后,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四叔和五叔来了。”
赵显玉把他的手打下去,低声道:“他们不来才怪。”
犯错的是太子,是他爹,按理说他应该回避,可却没人提起。
不知不觉中,他和他的父亲竟然割裂成了两个部分,根本没有人将他们当成一体。
他起身和众人一起迎了上去,叫了声四叔五叔就不吭声了。
四皇子指着第一条船道:“还没有开始卸吗?”
抚国公笑道:“两位殿下不来,怎么敢贸然卸货,只先点了数,还没装斗验粮呢。”
四皇子从他手里接过簿子,皱起眉头:“就一石的损耗?”
太子把亏空补上了?
抚国公听了这话,都不知道要怎么接,就一石的损耗还不好?
那要多少损耗他才能满意?
他和气道:“还未正式查验,若是有霉变这些,到时候也一并会计入到损耗中去。”
五皇子咳嗽一声:“国公爷和傅大人辛苦了,大晚上还要在这里忙,不如先查验吧。”
傅子平转身对陆鸣蝉和赵显玉道:“你们两个上船去,抽三斗粮下来。”
五皇子摇头:“他们两个小孩,手都插不到粮食里去,不如大家一起上船去看看,要是没问题,今天晚上就先卸一船。”
抚国公道:“也好,那就一起上去看看吧。”
李旭连忙搁下纸笔,提了一盏灯笼,领着他们上了船。
他算是抚国公从吏部抽调到户部充数的。
打开船舱,就有一股混合着稻子气味的潮热湿气喷出来。
灯笼挂在门口,晃晃悠悠照出来一道狭窄的通道,两旁都是满满当当的粮包。
四皇子没有理会外面已经装好的三斗粮,率先走了进去。
五皇子跟了进去,其他人要跟进去的时候,抚国公拦住了。
“里面地方小,不必进去这么多人。”
就连赵显玉焦急的样子他都没在意,被他拦在了外面:“皇孙殿下,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要掺合到太子这些人的恩怨中去。
谁输谁赢,最后都不会碍他的事。
陆鸣蝉竖着耳朵,亮着眼睛,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放在了心里。
船舱中,四皇子划破一袋粮包,稻子稀里哗啦撒了满地。
他挽起袖子,将手深深的插了进去,稻子几乎没过了他的手肘,片刻之后抓出来一把稻子。
“没问题。”
他想了想,又找了一袋划开,还是照样抓出来一把。
一连划破三袋,他终于迫不及待露出了笑意,将摊开的手掌给五皇子看:“看看,还是我们太子哥有意思。”
一把稻子里,至少有一半已经发黑。
进过水的粮,哪怕是晒干,到第二年也会发红或者发黑,更何况是压根就没晒干,急急忙忙掺进来的这些。
五皇子也抓了一把在手里,满意的点了点头,丢回袋中,又划开一包,深抓了一把,还是如此。
到这里就不必再看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四皇子将手掌摊开,放到灯火之下:“这粮恐怕入不了库。”
抚国公等人谁都没说话,不知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