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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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听到大姐说她知道下山的路,本想叫住他们,可又怕大姐不许我跟着,就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之后我就见大姐护卫,用刀杀了太子殿下,再将太子殿下丢到了大火里,
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没死,民女还听到了他的叫喊声,民女想去救殿下,却晕了过去,不知是谁将民女救了出来,
民女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谷听到这里,皇帝心中想起了三个字:“杀无赦。”
让人将解时徽带下去,他吩咐姜太监:“让陆卿云来见朕,还有冯番,先扣起来。”
冯番险些身死,多亏承光来的及时,才救下他这一条小命。
他不敢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侍卫亲军护卫不利,太子身死,四皇子身死,六皇子究竟是造反还是救驾,皇帝还未发话。
外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已经收拾干净,伤者、死者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然而里面的腐朽,却还没有开始清理。
朝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无朝可上,上值的官员也都噤若寒蝉,连一句多话都不敢说。
李旭在吏部清点死者名单,一个个对上后再送去户部,由户部出银子操办身后事。
他对着黄册,再对着兵部和侍卫亲军递上来的名单,一个个的抄录,忽然将笔停了下来。
黄册上怎么多了一个针尖大小的墨迹。
这册子是他亲自存放,旁人就算取用,也不会抄录,怎么多出了一点墨迹?
抚国公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李旭一惊,连忙道:“我看到死了这么多人,心中一时难受。”
抚国公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抄吧。”
李旭心中微动:“皇上怎么没召见您?”
皇帝病了之后,第一个见的也是抚国公,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却一个朝臣都不见,也不说如何处置,弄的众人心中惶然。
抚国公负手而立:“皇上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用猜,也猜不到。”
“是。”李旭低着头,继续对名册,忽然又翻到前头,看着有墨迹的那个名字。
这人在侍卫亲军驻守普陀寺的名册中,却不在死者名单中。
他一面继续抄录,一面在脑子里想着昨天夜里在普陀寺的人——陆卿云、解时雨。
不动声色抄到中午,他起身往外走。
小吏给他打开门:“李大人又回家吃去啊。”
李旭点头。
小吏给他牵马:“您如今步步高升,家中怎么不买辆马车?”
李旭接过缰绳:“买马车不是得配个车夫?这马我都快养不起了。”
他骑马就走,路过码头的时候,他翻身下去,对满脸胡茬的胡邦道:“你这马还你,银子还我,我喂不起了。”
胡邦挂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接过缰绳:“我昨天差点被烧死,你还来问我要马钱,有没有点良心。”
李旭扭头看一眼街上,到处都是人人自危,也没人注意他们:“我回去吃饭,记得把马钱给我夫人送去。”
胡邦愁眉苦脸的点头,等李旭离开,他立刻换了衣裳,去了趟码头。
他将李旭藏在缰绳中的东西,从码头送到了解时雨手中。
解时雨立刻从床上起来,叫来南彪:“大人在哪里?”
南彪连忙道:“大人进宫了,说他酉时前后会回,您这是怎么了?”
他没见过解时雨这么急切的样子。
解时雨两手紧紧捏在一起:“皇上起了疑心。”
“这不是咱们早就料到的吗?”南彪小声道,“这把火来的好,太子是火烧死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自己都差点烧死在里面。”
解时雨冷冷道:“我说错了,他是起了杀心。”
第三百七十四章 赏赐
如果只是疑心,解时雨有千万种办法可以遮掩过去,可现在皇帝暗中查探,分明就是起了杀心。
而且查的还是侍卫亲军,难道皇帝准备提前对陆卿云动手?
没了太子这个昏君在中间,为了给赵显玉铺平一条路,他准备自己动手,不要这一世英名了?
南彪愣住:“这……那咱们怎么办?”
“去码头,让程东准备一条福船,随时能用,”解时雨当机立断,“你去宫门口守着,等大人出来,立刻告诉我。”
“是。”
“鸣蝉在哪儿?”
“镇国公将他叫走了。”
“马上让他进宫,让他随机应变,他机灵,知道应该怎么做。”
解时雨看向皇城方向,忧心忡忡,不知宫中是什么情形,皇帝会不会突然发难……
不会这么快,如今京城中如此乱,皇帝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在今天。
陆卿云是姜太监亲自去西府请的。
宫城外布满了禁军,分列两队,见到陆卿云出现,连忙长长的揖了一排,口呼大人。
还有许多小太监提着水桶,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清理血迹污秽。
昨夜的动荡已经消失,只留下这些难以洗刷的印记。
见了姜太监和陆卿云,太监们也顺势跪在地上,头伏地,静静地等着他们二人过去。
不知从哪里的树上传来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声,长而尖,刺破了一切虚伪的假象。
沉重的圣意,山一般压在每个人头顶。
两个太监打起帘子,斜着身子将陆卿云让了进去。
陆卿云跨进去,停住了脚步。
皇帝躺着,膝盖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太医在一旁闭目凝神的给他号脉。
号脉之时不能干扰,陆卿云和姜太监便远远地跪了下去,屏住呼吸,等着太医把完脉。
太医把完脉之后,连忙退了出去,去写方子。
陆卿云依旧稳稳地跪着:“臣请见皇上。”
皇帝眉毛微微的动了一下,姜太监连忙上前,轻手轻脚地端过一杯参茶,小心翼翼喂到皇帝嘴边。
伺候皇帝,他已经做得行云流水,不会让皇帝有任何不舒服,然而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参茶洒了一滴出来。
他迅速用帕子擦干净,没有让皇帝察觉。
饮过参茶,皇帝这才睁开双目,刺向陆卿云:“卿云回来了。”
他看着陆卿云,陆卿云今天气色不好,背后有烧伤,燎泡破了,贴在皮肤上,略微一动,皮肉便和布料擦在一起,疼痛难忍。
然而陆卿云依旧是妥帖的一丝不苟,大殿中泄进来的日光倒映在他眼中,是个冰雕似的人。
陆卿云以头碰地:“是,臣无召而回,特来领罪。”
皇帝轻咳:“朕恕你无罪,起来吧,过来坐。”
姜太监又伶俐地搬来墩子。
陆卿云上前坐下。
谷皇帝对姜太监道:“卿云常年在外,难得吃上一顿热菜热饭,不要太素,上膳。”
姜太监连忙点头:“是。”
他走出去,在门口传了话,很快就有四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上前,在门边跪下,由姜太监一一查看,才由两个太监尝过,端了进去。
陆卿云看着面前的小方桌,并没有山珍海味,只是米饭、酱菜、火腿笋汤、炖的十分软烂的肉,还有一碗去火毒的大黄汤。
皇帝面前的则是白粥。
姜太监端起碗,舀起一勺盛到小碟中,自己亲自尝过,等了片刻,才喂给皇帝。
皇帝吃过之后,陆卿云便可以起筷子用膳。
一顿饭吃的十分平静,陆卿云和往常一样沉默,然而这沉默带给皇帝的感觉却和平常完全不同。
他感觉自己掌控的一切都失去了秩序,陆卿云这把刀也失去了刀鞘,锋利到他握不住,一切都乱作了一团。
撤下饭食,皇帝闭上眼睛,问:“云州情形如何?”
“回皇上,很好,”陆卿云立刻回话,“北梁大军已退,至少十年内不会大股来犯。”
“你一路辛苦,朕有赏赐给你。”皇帝睁开眼睛,再次看着陆卿云。
陆卿云并未推辞,站起来,撩开衣摆,笔直地跪下去听赏。
陆卿云则姜太监命人抬进来一块牌匾,上面是金灿灿的“允忠王府”四个大字。
鎏金的大字,在他眼里,是血染成的,连带着所有人的冤魂,全都聚集在这块额匾之上,在他面前不住晃动。
“只要你再为朕去办一道密旨,朕便复你允忠王之名,重建府邸,开祠堂,立牌位。”
一字字从皇帝口中慢慢道来,不甚清晰,声音亦不大,然而在陆卿云耳中,却如同狼啸之声。
“老姜,把朕的旨意念给卿云听。”
姜太监小心翼翼看了陆卿云一眼,取出旨意。
“今有西街解氏,无三从之义,无四德之美,贪婪无度,横行于市,结党营私,犯凶杀、欺君、辱圣、僭越朝纲四条大罪,即刻处死!”
姜太监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字字句句都落在了陆卿云身上。
陆卿云一时间惶然地看着姜太监,一颗心猛地一颤,连带着整个允忠王府的门庭、鎏金的大柱全都跟着一颤,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
皇帝的声音不太清晰的在他耳中响起:“允忠王府一日不复,你的亲人就只能含冤,连个牌位都没有,在外做着孤魂野鬼。”
他的声音一下一下锤在陆卿云胸口,锤的他那笔直的身体都躬身附地。
“卿云,为了个女人,彻底的葬送你祖祖辈辈得来的忠名,你当真要做这个不孝子孙?
显玉年幼,日后还需你护卫,只要你除去解时雨这个恶女,朕就赐你免死金牌,赐你位极人臣,赐你允忠王之位。”
殿外一片平静,殿内却是人心如惊涛骇浪,阳光落在陆卿云身上,如同落到了地狱中。
须臾间,无坚不摧的陆卿云四分五裂。
皇帝目光尖锐地盯着他:“就算你一意孤行,你也救不了她,朕已经派人去捉拿她了,只是你亲自动手,和朕动手的区别!”
短短几句话,如同狂风呼啸而过,将陆卿云心中那万丈红尘悉数摧毁。
他猛地抬起头,只觉得那块允忠王府的额匾,血淋淋地压在了他头上,将他压的粉身碎骨,压入这金銮大殿中,无法翻身。
“不!”
第三百七十五章 惊骇
在陆卿云如卧雪中之时,解时雨在巨门巷也如坐针毡。
南彪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姑娘,鸣蝉听您的安排进宫去了,码头上信也送到了,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文定侯府您那个妹子,突然进宫去了。”
解时雨心惊,猛地站起来:“走。”
南彪心慌:“走哪里去,大人还在宫里……您那妹子可有什么不妥?她应该没看到吧……”
“小鹤常叫她撒谎精,她进宫不是好事,”解时雨大步流星往后门走,“去码头上,尤铜,你马上去银楼将我们的银子取出来,要快,两刻钟到码头上,剩下的不要了。”
尤铜应声,飞奔而去。
“南彪,你出去通知其他人,仔细查探外面的动静,吴影你跟着我!”
“是。”
南彪骑着马,直奔西府而走。
外面依旧是人心惶惶,街道上兵丁十分之多,往常虽然也有巡逻的,可都不是像现在这样严肃,这些人手中的刀全都顶出来一截,连无知小儿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他骑着马从西府外过去,没有停留,又从侍卫亲军府衙外路过,这回马受了惊吓,他不得不翻身下马,对着几个持刀的侍卫卑躬屈膝,飞快地跑了。
一边跑,他一边斜着眼睛往里看,就见唯陆卿云之命是从的几个正副指挥使,被人从里面“请”了出来。
这几个人是满脸迷茫,但还算镇静,毕竟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找他们问话也是应该的。
南彪迅速的将眼睛缩回来,将自己藏到马后面,心想这回皇帝是真的动了怒火了。
他骑着马在前面的巷子里拐了弯,又跑了一趟抚国公府。
在抚国公府门口,他看到了同样的侍卫。
这些侍卫看似是守卫,实则是防止里外通传消息。
抚国公这个老臣,老奸巨猾,皇帝连他都不放心了……
南彪心头狠狠一沉,飞奔往其它地方跑去。
冯番此时也是满头雾水。
他本来在家里养伤,为了不错过消息,从后门进了侍卫亲军,却是一个同僚也没看见,便揉着腰去了户房。
在户房中呆了片刻,他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还有刀出鞘的声音。
这声音一响,他心里立刻绷紧一根弦,猛然将自己往门后一缩,悄悄往外打量。
外面站满了宫中出来的侍卫,领头的全是生面孔,一个个煞气十足,正在清点侍卫亲军。
冯番心中茫然,但也知道这事不简单。
侍卫亲军一向高人一等,如今却像是犯人一样被看管起来,更何况陆卿云就在京城。
陆卿云是颗参天大树,他们就是树上的枝桠。
他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想到了储君之事上。
朝中现在不能没有陆卿云,但是又没有人能压制他,难道皇帝是想杀鸡儆猴?
他能想到的,自然也有其他人能想到。
就在众人争执之时,那领头抓人的侍卫忽然出手,将最不服气的一位副都指挥使给杀了。
冯番见此情形,心如擂鼓,脸上一阵青白不定,扭头看向户房窗户,蹑手蹑脚地翻了过去。
窗户外是一条青石板小道,小道两旁种的是整整齐齐的两排花木。
从小路出去,就是各类部房,再往后是个大厨房,侍卫亲军对吃饭十分上心,这个厨房就比其它衙门要大上许多。
冯番慌张出逃,到大厨房之时,便听到各部房的门一扇扇打开,里面的人全都被叫了出来。
他不假思索的从厨房后门钻了出去,来到巷子里,一时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回家恐怕也会被带走,进了牢房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老皇帝给陆卿云来个釜底抽薪,砍了他的臂膀,才能安安心心把江山传承下去。
可若是出逃在外,这么多年得来的东西,就化作乌有了。
发疯似的狠狠一揪头发,他下了决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跑也不是瞎跑,他那一身肥肉在街道上狂奔,同时手掌从墙上擦过,再将泥灰涂抹到自己脸上,又脱去侍卫亲军甲服,从路边扯下一件妇人粗布衣裳穿上,包住头脸。
从背后看,他就成了个肥臀妇人。
不能往大街上跑,也不能往其它衙门口过,他专门捡着那些小巷子走,脑子里也在飞快思索,开始往巨门巷方向去。
就在他快到巨门巷的时候,他迎面碰上了领着人马,也往巨门巷去的陈世文。
陈世文忧心忡忡,领着一道莫名其妙的旨意准备去围住巨门巷,正碰着冯番。
他一个人走的飞快,撞在冯番身上,“哎哟”一声,没好气道:“你这疯婆子怎么回事!”
冯番停下脚步,轻声道:“是我!”
陈世文听了这声音,登时往后退了三步,张大了嘴,扬手制止住身后下属:“都别过来。”
“老冯?”他不敢声张,推着冯番往前走,“怎么回事?”
冯番急道:“我逃命,你去哪里?”
陈世文看一眼道路方向,连忙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巨门巷不是去处,你去别处。”
冯番惊愕地扫了他身后人手一眼。
随后他征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陈世文将他推搡到角落里:“去码头!”
于是冯番头也不回的往码头上跑去。
码头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嘈杂,甚至比以往更加喧闹,来来往往的船只,带着各式各样的消息汇聚在一起,一边错愕,一边你来我往的谈论。
冯番不敢东张西望,顺了顶大斗笠遮住头脸,鬼鬼祟祟往码头边靠近。
他要趁着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搭船离开,先离开京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