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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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看陆鸣蝉猴急,便安抚他:“先吃饭,吃过饭再说生意上的事。”
陆鸣蝉连忙点头:“是,吃饱饭才有力气说话。”
林宪立刻就听见了自己父亲的声音,正要起身,又听到生意两个字,心中一动,刚抬起来的屁股又放了下去。
父亲这是——想给新来的小九单独立个门户?
他悄悄看一眼郑世子。
郑世子仿佛什么都没察觉,筷子来来往往,一片吃心。
林宪在心里暗骂一声郑世子是蠢猪,意兴阑珊的吃了口菜。
陆鸣蝉却吃的欢快,他吃没吃相,坐没坐相,一边吃还一边拖泥带水的给镇国公夹菜。
虽然不雅,但却是实实在在一片赤子之心。
镇国公不免心里多疼他一分,觉得这孩子虽然没在家里长大,但是这份心性也十分难得。
若是能够多加教导,必定能走上正途。
吃完饭,上了茶,陆鸣蝉捧着热茶,撅着嘴吹了又吹,等不那么热了,再一口气干下去。
镇国公不免训他:“喝茶要耐得住性子,细细品尝,你这样不就成了牛嚼牡丹?”
陆鸣蝉连忙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我慢慢喝,就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以前在外面给人跑腿,又着急又口渴,才养成了这个习惯。”
镇国公又要多心疼他一下:“你说想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是海船,”陆鸣蝉连忙道,“我这两天在码头,听到一个叫胡爷的船正在筹股,我仔细打听了,他那条出海的船虽然不是大船,但是每次出海都能回来,能挣不少银子。”
镇国公点头,对于筹股这件事,他也清楚。
凡是出海的船,造价高、风险大,若是出了事,一家无法承担,就会找人筹股。
挣了,按筹股的多少分,船要是沉了,这风险也是一起平摊。
可这事,终究风险太大,一旦出事,就是血本无归。
他倒是不在乎这几个钱。。。。。。可小九头一次做生意,还是要找个稳妥点的办法好。
正想着,一抬头,就见陆鸣蝉眼巴巴望着他,可怜的很。
“爹。。。。。。不行吗?”
镇国公咳嗽一声:“倒也不是不行,这个胡爷和他的船队到底是怎么情况,你仔细说给我听听。”
陆鸣蝉竹筒倒豆子,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胡爷多大岁数,手底下有多少条船,什么时候起的家,一条船回来能挣多少,筹股的要求又是什么,他都说的井井有条。
镇国公听了,不觉诧异,暗叹一声虎父无犬子。
哪怕不是在府里长大的,这份机警聪明,也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末了,陆鸣蝉小心翼翼道:“我想找爹借一千两,再找解姑娘借一千两,凑齐一股,您觉着呢?要是赔了,我就出去做活,先还解姑娘的。。。。。。”
镇国公打断他:“一家人,什么借不借还不还的,这两千两银子我给你出了,要是亏了,你就当买个教训,以后我再给你两间铺子,让你手头有点钱花。”
他自己的孩子,用不着靠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养活。
父子两算是其乐融融,而林宪,也不自觉放下了筷子。
第一百零九章 漩涡
龙抬头过后没两日,胡爷的船,连崖州都没出,就沉了。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不是陆鸣蝉,而是林宪。
作为这一次筹股最大的手笔,胡爷第一个就告诉了他。
坐在三进的小院子里,阳光落在他脸上,他第一时间感到了眩晕,春日的阳光,过于刺目。
“真、真的?沉了?全没了?你不会是想吞了我的钱吧!”
说话时,他感觉自己的眼前都是模糊的,怀着疑惑的目光看向胡爷,心里忽然又是一个哆嗦。
胡爷正冷漠的注视着他,两道粗黑的眉毛压着眼睛,是他从前没有注意过的薄情寡义和凶狠。
他一个镇国公府的大少爷,说不出这种眼神哪里可怕,也不知道这里面蕴含的杀气是真还是假,总之,他是害怕了。
他在船上投了两万两!
胡爷看他的模样,心里非常瞧不上。
镇国公这三个字,一代代传下来,真是越来越差劲,眼前这位未来的镇国公,简直连这三个字都配不上。
区区一点银子沉了水,就成了这个模样。
难怪都说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一直没着落,与其落在这种废物手里,还不如没有。
他漫无目的思索,忽然想起在普陀寺举起石头砸他的小子。
听说那天有人大闹普陀寺,宣称自己是镇国公第九子。
按照年龄和长相来看,跟砸他的是同一人。
此时此刻,他不想节外生枝,也没见着这小子声张,他也就干脆当做没听到。
“林大爷,您恐怕不知道我一条船值多少,犯不着为了您这两万两银子骗您,说实话,做海上生意,这个风险您也是早就知道的,若不是看在镇国公府大爷的面子上,您说这话,我就能把您赶出去。”
林宪仰头苦笑一声。
是啊,全都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
就连他能拿出这两万两银子,也是夫人娘家看在镇国公三个字上。
他们也觉得他不靠谱,这个世子之位恐怕会另生波折,可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还是借了银子给他。
若是以后另立了世子,他再从家里分出去,那他可真就是前途一片茫茫了。
不像小六,好歹还有个功名在,那个脾气,以后去翰林院抄书也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先生。
可这三十年,他只学会了做世子这一件事,又凭什么让他再去做别的营生!
想到这里,他不仅愤恨起来。
他得回去找母亲,告知这两万两银子的事情。
“你说的是,”他暗暗的咬牙,“银子不多,我先告辞了。”
胡爷看着林宪离开,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码头上看看。
沉了一条船不打紧,反正会有人给他再造一条新船。
他漫无目的闲逛,看着上货卸货的力夫来来往往,人群里一个眼熟的小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他眉头一皱,正要跟上,忽然被程东挡住了去路。
程东在盯着卸货,没注意看路,一不小心撞他身上了。
“对不住,哎,原来是胡爷。”
“程爷,难得见你。”
程东冲他拱手:“我的船都出去了,闲了一阵,今天刚回来一条。”
他一边说,一边冲着搬货的人喊:“小心,那都是定制的琉璃窗!”
“你还是叫我胡邦吧,”胡邦还了一礼,“你叫我爷我可遭不住,船行属你最财大气粗。”
程东笑的和气:“哪里,还不是天天提心吊胆。”
胡邦灰色的眼珠子从货物上转了回来:“定制的琉璃窗?你们这生意是做到哪里去了?走走走,我请你喝茶吃饭,好好聊聊。”
至于刚才过去的那个眼熟的小子,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一闪而过的人就是陆鸣蝉。
他追上林宪,叫了一声:“大哥?”
林宪是独自来此,连个小厮都没带,此时失魂落魄,正低着头往家走。
听到陆鸣蝉的叫声,他这才抬头:“小九?”
他见过陆鸣蝉几次,都是和父亲在一起,两人也算打过招呼。
陆鸣蝉跟上他的脚步:“我刚听到一个噩耗,损失了一大笔钱。。。。。。”
他脑子快,嘴也快,不一会儿就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
林宪被他聒噪的脑袋发晕,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走到了一条荒无人烟的巷子。
巷子后面临着一条花街,路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外面坐着车夫和一个戴斗笠的男子,眉眼完全就不清,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低垂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像是在打瞌睡。
马车两边窗户都是厚厚的竹帘,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陆鸣蝉一出现,车夫便跳下马车,“啊啊”两声,撩开车帘,恭敬的请他上马车。
陆鸣蝉对着林宪道:“大哥你先请。”
林宪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往后退一步:“这是去哪里?”
陆鸣蝉推他一把:“去个好地方,放心,不会把你吃了的。”
林宪迟疑着站在原地,一颗心莫名悬了起来。
他甚至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马车一旦上去,就无法回头了。
甚至有一瞬间,他想要转身就逃。
然而他犹犹豫豫的,不知是前进还是后退,这时候,陆鸣蝉就笑嘻嘻的又推了他一把。
“大哥,我不会害你,害了你我怎么跟爹交代,放心上去。”
他的声音不快也不慢,不再是孩子气的语调,反而换成了一种诱拐式的,让林宪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上了马车。
陆鸣蝉紧跟着钻了进去,说了一声走,车夫扬起鞭子,马车晃晃悠悠动了起来。
林宪知道此时下去已经晚了。
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事,不由道:“小九,这是去哪里?”
陆鸣蝉吊儿郎当的看他一眼:“去给你争一争世子之位。”
“世子。。。。。。这话从何说起?你别胡闹。”
“你不领情吗?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再拖下去,你会成为京城笑柄的。”
“不是,我是怕你被人骗了,你别忙活了,停车,我回家去!”
马车却不听他的使唤,依旧在不停的走。
林宪在听了世子之位之后,就心慌意乱,几乎到了六神无主的地步。
陆鸣蝉伸手揽住林宪的肩膀:“有些地方,上来了,可不是能轻易下去的,不然,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林宪呆住。
陆鸣蝉看着他一瞬间惶恐起来的面孔,哈哈一笑:“大哥你这胆子可真小。”
末了,他松开林宪:“我跟你开玩笑呢。”
第一百一十章 错
林宪在马车里心惊胆战到恍惚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是马车进了内院。
陆鸣蝉停下嘴里哼哼唧唧的曲子,猫似的抻长手脚,伸了个懒腰,随后一溜烟就跑了下去。
“大哥,到了。”
林宪一下马车,立刻感觉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四面八方都是空旷荒芜,毫无阻拦,不像是家里,随处可见的松柏翠竹,不至于让寒风如此肆虐。
他掏出帕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再呼吸的时候,还是感觉空气里都带着冷气。
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暖,是这宅子过大,难以入春。
陆鸣蝉火气正旺,丝毫不觉得冷,拉拉扯扯的拽着林宪往前走。
“这就是巨门巷陆宅,你以为我要把你送到哪里去啊,之所以用马车带你过来,是不想让人看到你来过,快走,我大姐要见你。”
林宪面露疑惑。
对于这位解姑娘,他耳闻已久,但是从未见过面,因为解时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外面所传的各种离奇仿佛完全沾不上边。
一个女子若是不安分到非得和人私奔,那又怎么能在如此冷清的大宅子里住着,哪里都不去。
就算是他,在这里住上个两天,也心慌的想出去走走。
带着好奇,他紧跟陆鸣蝉,前院打扫的很干净,然而没人,也没花木。
弯弯绕绕的再跟着往里走,他才看到一个扫地的仆妇,仿佛没听见脚步声似的,只管飞飞扬扬扫自己的地。
等两人走到她跟前,她才反应过来,很恭敬的站到一旁,也不言语。
再往里走,就看到小鹤站在通道口,她见了陆鸣蝉,便笑道:“姑娘在书房里等你们。”
林宪这才在心里长长的出了口气。
总算是见到个正常的活人了,刚才这一路走来,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进了什么闹鬼的地方。
就连一直坐在马车外面的人也不知去向,始终都没让林宪看清楚他的眉眼。
有外人来,吴影也不知去向,小鹤在前面领路,陆鸣蝉问她:“今天有什么点心?绿豆糕有吗?油酥呢?”
小鹤点头:“都有,我一会儿给你们端来,不知道林大爷喜欢吃什么?”
林宪连忙道:“客随主便,我都行。”
小鹤就不再问了,一直将他们接到了书房外的花厅里。
林宪抬头看一眼花厅,见这花厅也是名不副实,花草一根不见,书房的门倒是开着。
陆鸣蝉轻车熟路将他拽了进去。
解时雨穿一身暗紫色衣裙,见他们进来,起身相迎接,微笑着将林宪请到座位上。
而陆鸣蝉自己搬了把小凳子,挨着解时雨坐下。
林宪一坐下,就感觉到这书房四周的竹帘全都打了下来,显得书房里既安静又暗沉,人坐在这里面,看彼此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些模糊。
小鹤端着点心茶水进来,悄无声息的放下,又退了出去,在门外等候差遣。
房门开着,外面是一片光亮,而屋子里却是另一番情形,他心中不由一慌,感觉自己是闯入了一个不该闯入的世界。
心中一慌,他就忍不住先开了口:“解姑娘,不知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解时雨笑道:“就是镇国公府上世子一事,我知道一些内情,鸣蝉喜爱你这位兄长,特意让我指点你。”
林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哆嗦,没有接话。
镇国公府上立世子,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他抬眼看陆鸣蝉和解时雨,心想这两人莫非是想要联手坑害自己?
不过。。。。。。会不会是陆卿云告诉了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卿云一向深受皇上喜爱,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
他半晌没说话,捧着茶杯也不喝,屋子里安静的只有陆鸣蝉的咀嚼声。
在一片咀嚼声中,林宪最终决定听一听解时雨的话。
“解姑娘,请说。”
解时雨慢慢道:“请立世子一事,错只在你母亲一人身上,你母亲一日不认错,这世子之位就一日立不下来。”
林宪一个哆嗦,茶水猝不及防撒在了他手上。
他放下茶杯,心里乱的什么都顾不上,将手随意在衣服上抹了一下:“你这话。。。。。。我不明白,母亲能有什么错?她一个内宅妇人。。。。。。”
解时雨倒是悠闲自在的喝了口茶:“你母亲按品级,是一品国夫人,按规矩,是可以常去宫中,甚至可以协助皇后举办宫宴的,可是我听说,宫里几乎不召见你母亲。”
林宪立刻反驳:“我母亲有头风病,很容易就头痛,贵人们也都知道,所以才少让她进宫。”
解时雨听了,就露出一个十分宽容大度的笑,仿佛林宪是被蒙在鼓里的小孩,十分可怜。
“你再仔细想想。”
林宪垂着眼睛,心里乱七八糟。
仔细想想,他也想不出什么,可他又确确实实感觉自己正在往一个深渊里滑,想要停下来,却没办法。
他斟酌着道:“这不能说明什么,宫中贵人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我能知道的,难道就因为宫中贵人不喜欢她,她就有罪?”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有点心虚。
因为他忽然想起,母亲的病,每到逢年过节,需要进宫的时候,就会发作的特别厉害。
好像她提前给自己找好一个体面的理由似的。
难道母亲真的犯下了什么大过?
因此他这个嫡长子,也受到连累?
不然怎么解释镇国公府的世子,一直立不下来?
解时雨道:“你母亲究竟做了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只要你母亲能够自己去宗人府认罪,你这个世子之位,圣上必定会准。”
林宪再次愕然。
去宗人府请罪,这就是说母亲犯下的过错,皇上也知道。
他满腹心事的坐着马车,离开了巨门巷。
坐在马车里,林宪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是身处一个诡异莫测的黑暗漩涡中。
这个漩涡里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