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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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头或裹着半弯新月式的蛋黄,或嵌着一枚小巧的莲子。
还有的夹着金钱火腿,包着甜酥奶酪。
“这些粽子都是分开煮的,保证一点儿不串味儿。主子可喜欢桂花蜜?或者放些梅花糖?”白总管一身伺候人的本事。
每个粽子都剥得极其完整漂亮,怎么安放匙箸,怎么捧碟端碗,甚至剥个果子皮,都能剥出花样儿来。
岑云初吃到一颗绿莹莹的粽子,带着艾草香。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味道不对吗?”白总管察颜观色的本事一流,岑云初微微一顿,他就察觉到了。
“能不能把这个厨子叫过来?我想见见他。”岑云初不吃了。
再好吃的东西,她也从来只吃七分饱。
“瞧您说的,这个地方顶属您最大了,您要见谁,那还不得立刻就叫他来。”白总管说着叫过一个丫鬟来。
“去把李厨子叫过来,说主子要见他。叫他把衣裳换换,别叫烟火气熏着主子。”白总管吩咐。
又过了一会儿,那丫鬟果然领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站得远远的请安。
“走近些回主子的话。”白总管提醒他再往前走一走。
“你是哪里人?”岑云初问他。
“老奴是颍州人,自幼背井离乡。”那人的头垂得低低的,无比恭敬地回答岑云初的问话。
“你如何知道我的口味?”岑云初很好奇,就是岑家的厨子也未必能够每样饭菜都做得合她的口味,“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老奴只是用心而已,难得主子喜欢。老奴样子丑陋,请主子饶恕冒犯之罪。”那厨子说完稍稍抬起了头。
岑云初仔细看了看,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可那人在看了岑云初一眼后却控制不住要落泪,只是拼命忍着。
“你做的这艾草粽子很好吃,过节了,赏你个戒指吧!”岑云初说着把手上戴的戒指拿下来给了他。
“老奴惶恐,伺候主子是我的福分,怎么能要赏赐。”那厨子不敢接。
“主子赏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以后更精心伺候就是了。”白总管说,“汤端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那丫鬟忙把做好的汤端上桌来。
“粽子不大好消化,老奴就做了一道焦屑山药汤。”厨子忙说。
焦屑就是将微微炒糊了的米碾碎,同山药放在一起,加少许糖小火慢炖,最是温胃消食。
岑云初又喝了小半碗汤,漱口净手完毕,这顿饭也就吃完了。
“主子可别就睡,咱们到廊下去,逗逗雀儿莺儿可好?”白总管见岑云初多少有点困倦的意思,怕她吃完就睡积食。
岑云初不想动,白总管又说:“早起备好了颜料纸笔,主子不妨画两笔。”
岑云初看了看旁边书案上的纸笔,自己许久都不捉笔了。
慢慢走过去,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几笔,一株兰草便含风携韵地跃然于纸上。
没等画完,她忽然眉头一皱,便将笔撇到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再画了。
她不能这样不知不觉地习以为然,她要离开这里,绝不能妥协。
陈云初到底是睡午觉了,白总管托着那张没画完的画走了出来。
他怀里还有一个小本子,上头记着每一天岑云初的饮食起居。
包括梳了什么妆,穿了什么样的衣裳,都说了什么话,发了多久的呆。无论巨细通通都记在上面。
“这是这三天的,你送出去吧。”白总管对一个随从说,“千万小心,可别弄皱了。”
岑云初睡到傍晚才起来,天气热,每天午睡后都要沐浴。
等都收拾妥当了,太阳也快下山了。
白总管满脸堆着笑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托着几个大托盘,里头满满地放着珍珠玉石,玛瑙水晶。
“这是主子爷叫人送来的,听说您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可高兴坏了,这些都是赏赐。”
岑云初看了眼那些金珠宝贝,那人才大气粗,动不动就送来这些东西给她。
她从心里头不齿,给一个囚徒送再多的宝贝有什么用呢?又带不出去。
不过今天她改主意了,那想要自己乖乖听话,做他的禁脔。
自己偏偏不要,就要试探,试探他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白福,叫人捧着这些东西跟我走。”
天气炎热,岑云初的晚妆很是清凉。
高耸的神女髻衬得她面容更加高贵。
薄纱领子根本遮掩不住那颀长优美的脖颈。
袖子特意做得短一些,手腕上的朱砂痕殷红似血,白总管每看一次都心惊肉跳。
“难得主子有兴致,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呀?”白总管忙问。
“喂鱼。”岑云初头也不回。
番外 益娇态(八)
荷花已经含苞,亭亭水上,风一过,荷香便飘满了院子。
岑云初常对着这片荷塘发呆,此时说要来喂鱼,倒是往常没有的事。
“主子,这鱼食有股子腥味儿,可别脏了您的手。”白总管在岑云初身后亦步亦趋。
“把那些珍珠玉石拿来,”岑云初站在亭子边,兴致颇高。
白总管不敢怠慢,招手让那些托着珍珠宝贝的侍女侍从们过来。
岑云初伸手抓过一把珍珠,个个儿都有指顶大,唰地一把扬出去,落在池塘里,好似落了珍珠雨。
这些下人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况且鱼儿也不吃啊!
岑云初又抓了一把,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珠玉落水,声音也甚动听。
岑云初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白总管见了,好似见了菩萨显灵,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么些天总算见着点笑模样了!”
又搬了椅子来让岑云初坐下,又招呼那些下人:“都走近些!别让主子费手!”
岑云初一把接着一把,上瘾似地不肯停。
一时间叮叮咚咚,迸珠落玉,竟顾不得罪过可惜四个字。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甚至娇笑出声。
她本就生得极美,此时巧笑倩兮,更是美不胜收。
白总管高兴得直拍手,说道:“我的个神天菩萨!这是阴了多少天,总算开晴了!”
可惜主子没在跟前,否则必定神颜大悦。
赏赐的这些金珠宝贝被岑云初扔一半儿“喂”鱼,这些东西价值足有几万两,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主子手酸了吧!歇歇再扔。”白总管连忙叫过两个丫鬟来给岑云初揉手。
“我累了。”岑云初一脸满足后的厌倦,“叫他们扔吧!匀称些,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
说完她就轻轻合上了眼,不再说话了。
那些下人都看着白总管,白总管瞪他们一眼道:“好好撒!不许停,撒净了为止。”
这些蠢货,到现在还不明白该听谁的,一群榆木脑袋!
这些下人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这种经历,一把把的金珠宝贝全都投到水里头,就为了听打水漂的声音。
岑云初神色舒展,直到最后一颗玉石被丢进水里,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声音比落雨动听多了,”岑云初笑盈盈起身,“我乏了,回去吧!”
白总管带着众人簇拥着岑云初回了住处歇息。
一觉醒来的岑云初又恢复到之前不说不笑的冷清神色。
白总管一拍手,得,合着十万两银子就买了片刻笑脸。
可这有什么办法,人家的福分就这么大。
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却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别说只这么点儿东西,就是更多贵重的,也只随人家高兴罢了。
又过两日,那人又命人送了许多绫罗绸缎来。
岑云初又突发奇想,要听裂帛之声。
所以那一整天,这里的下人没一个闲着,全都站在那里撕布。
一片一片,一条一条,姹紫嫣红,随风招摇。
每逢这时候,岑云初都会面带微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只要这人送来东西,她必定想方设法糟蹋了。
没有东西可糟蹋的时候便闷闷不乐。
自那人上次离开后,又过了半个月,才又再来。
彼时岑云初依旧在发呆,一副眉锁春山,眼漫秋水的娇懒模样。
“天气热了,怎么不叫她们给你打扇?”岑云初身上穿着冰觳纱衣裙,鼻尖微微沁汗。
她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可就是不愿主动搭理他。
“打扇扇起的也是热风,”岑云初其实最怕热的,“没得白费力气。”
“让我看看,可胖些了没有?”那人说着走到了岑云初的对面,细细打量她。
岑云初总有意无意地躲开他的目光。
说不上是怕还是难为情,毕竟二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这是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的。
“嗯,”那人满意地点头,“果然比上次圆润了些。”
又指着眼前的荷塘说:“听白福说,你喜欢听珠玉落水的声音?”
“我不喜欢看塘底的淤泥,想用珍珠和玉石把它遮住。”岑云初说。
“只要你高兴就好。”那人笑道,“这次又运了两车来,你是要听声音,还是要快些填进去,遮住淤泥?”
“既然都拿来了,就填进去吧。”岑云初才不给他省。
“那好,只要你肯笑一笑,我就叫他们填进去。”那人还没见过岑云初笑呢。
“我是觉得有趣才笑,哪能提前笑。”岑云初不悦。
“好好好,那就叫他们快快填进去。”那人朝白福一挥手。
“不准伤了荷花。”岑云初道,“我爱的是荷花,厌恶的是淤泥。”
明珠美玉一斗斗一捧捧,全都填进了荷塘,那淤泥被一点点遮住。
岑云初的脸色果然渐渐明媚,两车宝贝都填了进去,她果然露齿一笑,真比粉荷初绽,海棠新雨还要动人。
那人看呆了,白福见状连忙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
岑云初立刻就不笑了。
她现在认定褒姒当年因烽火戏诸侯而笑,并不是觉得多可笑,她只是要折腾周幽王罢了,想让他知难而退,趁早放手。
可偏偏周幽王是个傻子,根本不明白褒姒的心。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都记得。今天不是还没有下棋定输赢?我不会碰你的。”那人明明已经心痒难耐,却知道须得攻心为上。
岑云初对自己的棋艺很有把握,她天资聪颖,鲜有人能胜过她。
“外头热,回屋里去吧。”这时已将近正午,即便有树荫遮挡,也还是很热。
屋子里放满了冰镇,凉森森的,人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
岑云初舒服得轻叹了一声。
二人对弈,岑云初输了半子。
她盯着棋盘,嘴唇发白。
她当然知道愿赌服输,可就是害怕。
那个人看自己的时候,就像狼盯着小羊。
再想到那一夜的种种,岑云初真是欲哭无泪。
“过来。”那人推开棋盘,对岑云初说。
岑云初浑身都僵了,咬紧牙关才站起身,一步懒似一步地向他走去。
那人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岑云初吓得浑身血都倒流。
“别怕,只是抱抱。”那人轻轻收紧双臂,把她禁锢在怀里。
番外 益娇态(九)
那人没有食言,真的只是抱着岑云初,没有更多过分的举动。
“如今这荷花池已经填平了,还想要做什么?”男人看着岑云初的侧脸,饶有兴致地问,“还要听裂帛之声么?”
岑云初用珍珠玉石填平了荷花池,也听厌了每日里撕扯绫罗绸缎的声音。
这人问她,她只是摇摇头。
那人于是叫白总管进来,问他:“可有什么好的解闷法子?”
白总管想了想说:“不如叫几个唱曲儿的进来给主子解解闷?”
岑云初缓缓摇头:“如今哪有什么好的戏文曲子,唱的都是些虚情假意。”
“老奴听说这京城里有个耍猴孙,训出了几只小猴子,格外通人气儿。主子可想瞧瞧?”白总管又问。
“那猴子在山林里过得好好的,偏有多事的人把它抓来铡去了尾巴。又饿又打,只要还学些劳什子的东西,好拿来卖钱。竟还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实在可笑。”岑云初冷哼。
“哎呦,这老奴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解闷的好法子了。”白总管陪着笑说,“又或者主子您有什么好主意?”
“嗯,”岑云初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屋子,“把这房子拆了吧!我不喜欢。”
白总管用眼神请示那人,笑着说:“这主意好,老奴这就找人来拆房子。”
“要拆就都拆,一间也不许留。”岑云初就是要任性。
“那就另搬去别处住吧!”那人毫不在意,“你该吃饭了,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他似乎很忙,每次来到这里都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得走了。
除了不让岑云初离开和传递消息,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岑云初又换了个住处,她估摸着这地方离京城也不过百里之遥。
那些仆婢照旧跟着,对她更加毕恭毕敬。
到了新的住处,就已经是六月了,距离岑云初被掳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期间她也断断续续收到一些消息,知道家里人一直在苦苦寻觅自己,尤其是父亲和柯望忱。
也知道了,那些人原本是要把自己送到那种肮脏地界去。
岑云初想了又想,能够对她下这样黑手的,孟乔和崔家都有可能。
但那人却告诉她说已经查过崔家了,不是他们做的。
而孟乔到现在下落不明,也没有线索指向她。
“这件事定然要查清楚,”那人向岑云初保证,“你放心。”
他每次见岑云初还会和她下棋,每一次都只赢她半颗子。
但最多只是抱抱,这让岑云初多少好过些。
但她想离开的心丝毫也没有动摇。
“主子,您瞧这块虫珀里头的小虫子,须尾俱全。”这天白总管手里托着一块拳头大的琥珀给岑云初看,“里头还有朵小花呢!”
岑云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显然提不起兴致。
“主子,您别总这么闷闷不乐的呀。您一不高兴,这天儿都是阴的。”白总管又抱起一只雪白的小猫崽,“瞧瞧小东西,多可怜人,就在您脚边趴着,哪儿都不去。”
白总管知道岑云初在家的时候是养猫的,特意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那小猫也才和人的手掌一样大,两只小耳朵还没有立起来,圆圆的眼睛,粉鼻头,四抓乱挠,喵喵乱叫。
“你别这样抓着它,它害怕。”岑云初说着把小猫接过来,顺了顺它的毛,小猫果然不叫了。
“主子,你还没给这小东西取个名字呢。”白总管趁势说。
岑云初摇摇头,她不会给这只小猫取名字,取了名字就是它的主人了,而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有酒吗?”岑云初忽然就想起那一次她和徐春君姜暖游湖的时候,和崔家兄妹大打出手,而后三个人就跑去了酒馆买醉。
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暑热天气,那时候她们三个人都待字闺中,并不曾料到以后各自会有怎样的遭遇。
“不知道主子想喝什么酒?老奴这就叫人去准备,但是咱们可不能多饮。”白总管打着商量说,“小酌怡情,大醉可就伤身了。”
他在这里侍奉岑云初,要尽可能保证她身体康健,心情愉悦。
后者不太容易做到,前者总是要保证才行。
岑云初要了一壶桑落酒,不要别人动手,就坐在廊下,自斟自饮。
这是她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喝酒,本来她就是个好酒的人,父亲岑同疼爱她,也从来不在这上头对她过多约束。
以往她最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