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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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罗应亭松了口气,连容生微微皱眉,涂云山则是摇头:“这怎么使得?”
燕三郎微笑不改:“做饺子,我这里有独门秘方,保证好吃!”
今日上门是孝敬师长,怎能把活儿都丢给他一个人干?涂云山正要说话,连容生已经笑骂道:“行,那就都交给你。做得不好,戒尺伺候!”
燕三郎面不改色:“好。”
连容生既然首肯,其他人也不说什么了,只当这小徒弟有心在师尊面前献艺。
燕三郎也挽起袖子,将肉菜都洗了,这才手起刀落,先切后剁,众人只见到一片刀光残影,笃笃笃的声音饶富韵律,一听即是力道均匀,不轻不重。
旁人看他用刀的架式,就知道他于此道了得。他才十一岁就精娴此道,从前是吃了多少苦?想起这孩子离开梁国南逃的路上没了爹娘,连萱眼中微现怜意。
可是连容生、涂云山见他手眼协调,运刀时气机连绵不断,就知道他身有功底,均是若有所思。
罗应亭苦着脸对燕三郎道:“你慢点儿成不?我看得眼花。”
众人笑。
燕三郎也是一笑,果然放慢了速度。他倒不是刻意显摆,只是心里有事,不自觉下刀快了一点。
这时猫儿也跳上灶台,挨在他身边去嗅一大把茴香,状甚好奇,但同时抬起头,溜圆的杏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瞧。
燕三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这动作只有培养出默契的千岁才明白其意:
他看见了。
方才涂云山挽袖子和面,那胳膊上沾了一点粉末,但绝不妨碍燕三郎清清楚楚看见,他右腕上有一颗小痣!
小到很不起眼,颜色淡褐,紧挨着脉门,被面粉扑上两下就盖住了。
然而燕三郎心中剧震。
鲛人丝芽说过什么来着?瘟神附身之人,右手腕上有一颗褐痣!
难道是涂云山?
可是不对啊,涂家是本地望族,并非从千食国流亡过来。再说天下这么大,手腕上有痣的少年多了去。
燕三郎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刀锋一点儿不乱,其他人都未察觉异常。
他按下心乱如麻,仍然运刀如飞。
既然涂云山有嫌疑,燕三郎就要把所有活计大包大揽。别人如何他不清楚,但瘟神碰过的东西,他是绝不敢吃!
拜千岁平时的挑剔所赐,他已能一心二用,心里想着对策,手上从容不迫将料馅都切碎调味、搅拌上劲,随后就转身去和面团。
这些都是气力活儿,他一个小男孩做着居然毫不费劲,立在一边的连萱都觉得诧异:“你气力居然这么大?”
燕三郎咧嘴一笑,满口白牙。
连容生嘿了一声:“有意思,今年居然是个孩子做饺子给我们吃。”言罢率先往外走,“别杵这里,你们两个,都来陪我下盘棋。”
罗应亭悻悻应了,涂云山深深看了燕三郎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连萱自然跟在他身后。
待所有人都离开,白猫才小声道:“你打算怎办?”
初遇燕三郎时,她从来不考虑他的想法,只告诉他如何行动。现在么……她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走一步看一步。”燕三郎一边忙活一边道,“尽快认人。”
只有把鲛人丝芽找来辨认,才能最终将疑云拨开,如今慌也无用。
他说到做到,真地就能沉下心神。
半个时辰后,众人围坐,望见桌上摆着两种饺子。一种是载沉载浮,表面还冒一层红油的酸汤饺子,这是茴香肉馅儿的;还有一种,是色泽金黄、拉丝连络的冰花煎饺,连萱一下箸,它就是咔嚓一声,可见其脆。
罗应亭大啃一口,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却向燕三郎竖起了拇指。
好吃。越来越不想要这个小师弟了,怎么办?
连容生从前享受多国供奉,嘴比几个徒弟都刁,这时默默吃了两个,给出个评价:“尚可。”
他架子端得高,连萱偏要揭破:“石公子厉害!要得我祖父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容易。”
其他人莞尔,连容生连连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
连萱小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瞥了涂云山一眼,嘟着嘴娇嗔道:“祖父!”
涂云山吃了两个饺子,先夸了几句再问燕三郎:“石师弟这一手本事不常见,是从哪里学来的?”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从小习的不是经纶书典就是神通心法,哪会有人近庖厨学做饭菜?那都是府中下等人才动手干的活计,所以涂云山说“不常见”,乃是因为罗应亭这样恪守“君子远庖厨”信条的孩子才是主流。
燕三郎,无疑是个小小的非主流。
这句话,一下将燕三郎和众人分隔开来。
男孩慢条斯理将口里的莲藕肉馅饺子吞了下去,才轻声道:“从梁国逃到这里,什么本事原来不会的,现在也都会了。”
他说得煽情,众人都想:是了,这孩子从梁国辗转来此逃难,一家人死得只剩他一个孤儿,至多再有几个仆丁在身边,一路上的艰辛不为外人道也。相比之下,罗应亭这样只奔波了百来里,又是随着大家族举族迁来的,就远没有那么遭罪。
罗应亭拍了拍他的肩部:“没事了,你现在不也过得顺风顺水?”
“是。”涂云山笑一笑,也应了句,“石师弟已经苦尽甘来。”
连容生望他一眼,沉声道:“子悠,做人不可忘本,苦尽甘来的可不止你石师弟一个。”
第238章 春明城疫(加更)
子悠是涂云山的字。他闻言顿时垂首,脸上笑容也敛了起来:“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燕三郎乖乖吃饺子,心里却在盘算,涂云山忘的是什么“本”?
桌上的饺子还剩一小半,泯庐下人就来禀报:“先生,官署和涂家来人一起到了。”
官署和涂家派来的人,居然同时赶到泯庐门口。
今天可是大年廿九了,这当口能出什么大事?连容生眉头一皱:“都请进来!”
请进来一听,竟然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城东湖畔的小镇,突发疫情!
在此之前,瘟疫是压得人们心头沉甸的一道疑云;现在,它居然真地来了!
这消息就如平地一声雷,震得连容生嚯然起立,对涂云山道,“救人要紧,你赶快回去准备!”
疫情扩散之时,涂家居然着急派人来接涂云山回去,这是不是说明,后者于治瘟之术有心得?燕三郎目光微动,联想他的本来面目,说不定他还是主治呢。
瘟妖要治瘟,是不是易如反掌?
涂云山点头,只来得及擦擦嘴就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急,没留意自己衣摆上沾着一只小小蜘蛛,比米粒也大不了多少。
连容生又对余下两个徒弟道:“你们安分守己,各自回家!”不与病人沾染,得病的概率就小。他也是这样要求自己孙女:“差人将你父母都接来泯庐,今日不许再外出!”
连萱也知事态紧急,应了一声,赶紧去布置。
罗应亭小声道:“涂家已经研制出解药了,无须惧怕吧?”
连容生哼了一声:“我怎么有你这个笨徒弟!”待要拂袖而去,对燕三郎道,“不对,你家就在城东湖畔。今晚也宿在城中吧,暂时不要回去了。”
燕三郎恭敬应了声“是”,连容生就匆匆而出。
春明城出现瘟疫,他这就得应邀前去官署,商量对策。
连容生前脚刚走,燕三郎也没闲着,招来候在厢房的黄鹤,递去一面银牌:“速去鸿雁飞书,要他们查清涂云山此人生平,越详细越好,越快越好!”
黄鹤领命而去,燕三郎才背起书箱,跨出了泯庐大门。
看起来,这个年关不平静。
这时瘟疫出现的消息还未扩散到民众当中,但众目睽睽之下,一队又一队官差疾驰出城,行色匆匆,实在让人心生不祥。
再者,今日还不到申时末就关闭城门,不许进出。这在以前从未有过,城里一时众说纷纭。
好在此时,燕三郎已经出城,并且离湖东的居民区只有几百步之遥。
说起来,这地方与春深堂只隔了一座大湖,他选取的最简便道路,还是像从前那样直接跨湖冰而过。
燕三郎从书箱里掏出一枚核桃状的物事,用力晃了几下,它就嗡嗡嗡响了起来,表面有高频振动。这玩意儿叫“响铃”,原是夕眠沼泽特产,成熟以后只要轻微晃动几下就会产生这种效果。
紧接着,他将响铃投入湖中,坐下等待。
鲛人不能长时间离水,丝芽上岸时间有限,平时燕三郎如要找她,只要往湖水深处扔进响铃即可。这东西的频次在水中能传出极远,鲛人通过回声定位,可以迅速赶来找他。
果然过了半盏茶功夫,湖面上离水岸最近的冰洞里哗啦一声,跳出人来。
丝芽赶到了。
燕三郎还未说话,她已经抢先开了口:“我正要找你们,湖里恐怕有些问题。”
男孩声音都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我这两日游弋湖中,见到水草上附有圆珠,色泽暗沉,捅破以后即有黑水逸出,转眼消失水中。”丝芽手上比划,“我见到有鱼儿啄食,捕来放了两天再剖开鱼腹,见到里面已经乌黑一片。那情形,与染疫很像了。”
这么一说,燕三郎倒是有印象:那天在水下追踪丝芽,他在岸边的水草根底也看见过。
他接着道:
“我们刚接到消息,湖对岸的小镇出现疫情,一下就有三十几例。”
“瘟神又按捺不住,要出手了。”丝芽啊了一声,“瘟疫害死的人越多,它才越强大。”
燕三郎目光闪动:“我不明白,它为什么在这里出手?涂云山家族在此,他为什么要自毁根基?”
千岁也在思索:“他对于瘟疫操控由心,或许想藉此再度提振涂家的名气?”
丝芽听他们议论,突然出声打断,语气激动:“慢着,你们说的是谁!”
“涂云山啊。”千岁哦了一声,“忘了告诉你,我们找到右手腕上有痣的少年了,不过他已经十六岁,并且姓涂不姓卢!”
今日出城路上,她和燕三郎也商量过这件事。此前一直没找能找到“卢”姓少年,大概是被丝芽误导了!
她弟弟被黑木部落的头人收养时年纪还小,鲛人看人类幼儿,哪里能完全确定他的真实年纪?
就像普通人上市场买鱼,能一眼看出鱼龄吗?
因此丝芽认为“三、四岁”,很可能那孩子实际已经有五六岁了。再说同物种的不同个体之间,差异也可能很大,燕三郎在黟城讨饭时已经九岁,但他营养不良,饿得面黄肌瘦,从外表看去也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因此,涂云山从年纪来说,是有嫌疑的。
并且涂云山存心欺瞒黑木部落、放出瘟神的话,对丝芽又怎么会说尽真话?他干脆说自己姓卢,这在千食国是大姓,鲛人后头再想找到他可不容易。
可他实际姓涂。
话说回来,鲛人小公主听错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这两个姓的发音很相近了。
千岁话音刚落,丝芽蓦地瞪圆了眼:“带我去找他,快!”长尾如鞭,“啪啪”两声抽裂了冰面,力道大得惊人,“快,快!”
她口中咝咝作响,竟是急不可耐,那张脸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
“稍安勿躁。”燕三郎伸手指了指湖对岸,“若真如我们所料,涂云山是涂家除瘟的主力,那么他很快就该露面了。”
第239章 就是他!
救治瘟疫需要临床检验,想要远程遥控是不可能的。
丝芽嚯然转头,望着湖对岸,眼里仿佛有火苗攒动。
“冷静。”燕三郎看她尾巴上的鳞片都竖了起来,遂安抚道,“你还未见着他就这般激动,我们可没法带你进入镇子。”那镇里已经人心惶惶,若是突然再见到怪物出现,那即是火上浇油。恐怕丝芽都会被他们抓起、活活烧死。
他声音里有超乎年龄的沉稳,仿佛天底下都没有难事。丝芽做了几个深呼吸,眼里的红光才慢慢褪了下去:“好!我会冷静。”
快要见到他了!
“见到他,你也要克制自己,不能现出原形。否则我们都走不出那个镇子。”千岁趴在燕三郎肩膀上对她耳提面命,“想报仇,也要有命在。并且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丝芽将一口尖牙咬得咯吱作响:“好!”
她有好大一笔账,要跟“弟弟”好好算一算!
千岁这才拍了拍燕三郎脖子:“有感应了,涂云山往城郊来了。”
燕三郎在涂云山身上偷放了诡面巢子蛛,只要双方相隔三十里,他们就能通过母蛛定位涂云山的位置。
他们赶回春深堂就超过了有效范围,联络一度中断,现在母蛛重新感应到子蛛的存在,那即是说,涂云山往他们这里而来!
换句话说,他往湖畔赶来了。
丝芽蛇尾一弹,啪一下站得更高。
“化形,把你的尾巴给藏好喽。”千岁不得不再度提醒她,“此事牵连甚广,你以为他会孤身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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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小镇的居民,原先基本都是千食国的平民。他们根据春明城的要求定居于此,镇子也有了新名字:温阳镇。
尽管不如春明城富庶安定,住在这里的人们依旧希望它能如同冬日的暖阳,安稳平静,带给自己生活的希望。
不过现在的温阳镇风声鹤唳。看着官差一队一队冲进来,将人群疏散,又把病患都隔离到镇子西边的房屋里,这里的人们又重新体会到在千食国的惶恐不安。
都逃到这里了,也依旧摆脱不了瘟疫的魔爪吗?
此时不知谁吼了一句:“涂家来了!”
镇民一下像是打了鸡血,疯狂前涌。驻扎于此的官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们拦了下来。
果然,十来息以后又有一队人马进入小镇,它前后都是官兵开道,入驻以后即从马车上卸下各式各样的器皿往屋子里搬。
有眼尖的,仿佛还看见了鱼缸。
鱼缸能做什么用?
紧接着有个少年站到空地上,对着镇民朗声道:“大家勿惊勿恐,疫疾已非绝症,只要遵从医嘱就能救治。”话锋一转,“镇老何在,请过来与我们叙话。”
镇老即是镇子里公认的,最德高望重之辈。平民迁到这里形成聚落,邻里时有矛盾,此时就需要镇老出面了。从某个方面来说,镇老的威信不输于官署。
千民都有诉求,在这当口上,的确只有与镇老交谈最能服众,也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了解情况。
很快,就有一个六旬开外的长者排众而出,走去对方屋中商议了。
……
距此十余丈外,一户平民家中。
这家主人是一对夫妇,都被打晕了扔在主屋。燕三郎等人立在小厅当中,透过窗户往外探视。
他们选取的位置很好,从这里能清楚看到街心的动静。可是这平房本身又小又破,外头的人根本懒得往这里面多看一眼。
在那少年露面的一刹那,丝芽一下抓紧了身边的木架,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高亢:
“就是他!”
咯嚓,木架一折两断。
燕三郎和千岁也在观望,同样第一时间认出了站在街心说话的少年,正是他的同门大师兄——
涂云山。
原来,真的就是涂云山。燕三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一直在身边。
丝芽周身闪过一点微亮,锚文的伪装效果消失。那个白嫩水灵的小姑娘不见了,原地只站着一个面露狰狞,双目发出红光的鲛人。
果然无论燕三郎等人如何反复叮嘱、耳提面命,丝芽在认出涂云山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