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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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还没有落下，身后有位女子笑着问：“夸谁呢？”
来人是她们大姐崔蓝萸，长着一张如花似的笑脸，坐到崔蓝薇身旁。
崔蓝薇：“二姐说新上任的明府提前到了，不仅当街打了金旺儿，还让他退了钱。我觉得此事有点假，大姐觉得呢？”
崔蓝萸摇了摇头：“三妹向来聪慧，若你觉得这事有假，那定是假的。”
这原本是一句无心的打趣话，倒是让有心人听了不快。
二娘沉着脸说：“这是外面传的，岂是你们觉得不像真的，就不是真的了？”
说话间孟紫春走了过来，还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已经听见娇柔声：“我说你们都在哪呢，原来都聚在这。”
话毕，她笑脸盈盈的立在秋千处。梳着扇形高髻，簪着一朵彤红芍药，两边各插一把梳背儿。上穿绛紫锦纹夹袄，下着水白襦裙，夹袄交领略有松开。
眼含秋水，艳若桃李，体态丰腴。虽年近四旬，却不减风情。
才等了一小会，就把她给等来了，崔蓝薇垂眸匿笑，抬头看向她，侧面出击：“春姨，您今日装扮如此好看，莫不是要出门？”
孟紫春下意识扫她一眼，笑了笑，没打算回答。捏着丝帕，指着五娘：“都快及笄了，还整日打秋千。若是从架上跌落，当心你的喜子。”
“喜子”是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岂可儿戏。倘若“喜子”丢失，将来婚嫁，会被婆家认为不是姑娘。
于是她一把将五娘从秋千上拽下，替她理了一下白色皮袄。
崔蓝薇始终盯着她，见她回避话题，心中答案逐渐放大。
大娘指了指花园外的下人：“春姨，你如此高声，会令五妹难堪。”
第16章 逛衙门
孟紫春回头看了看，花园外边确实有小厮的身影经过，但她丝毫不介意，随即坐下：“都是家中下人，无妨。我听你们说什么明府，快说来听听。”
崔蓝薇望着她，“方才我们说不知新任明府是何许人也，为何忽然来到太平。”
孟紫春看向众姐妹：“我可不关心他为何要来太平，我关心的是你们的婚事。若他是位小郎君，我又是过来人，可帮你们分析一二。”
她没有正视崔蓝薇，不知是心虚，还是无心。
崔蓝薇猜她一定是心虚。
二娘迫不及待的抢答：“正是小郎君。”
于是孟紫春开始传授姐妹们经验，大家听了害羞，只顾掩鼻嬉笑。
崔蓝薇假意笑着，混于其中。
另一边的卞孝辰与沈溪站在衙署门前。
两座石狮子昂首挺胸，惟妙惟肖。
衙署灰墙黑瓦，黑色威严的木门上了锁。大门右侧灰色栅栏，围着红色登闻鼓，许是多年未用，早已布满灰尘。
沈溪两步跨上台阶，打开尘封已久的锁头，推开厚重的大门。冷寂的庭院，空空如也。
穿过大门，走下台阶，经过院落，便是肃穆的正厅堂。
卞孝辰理了理衣袍，向正厅堂走去。
厅堂上首黑漆案几后方壁上悬挂两幅字画，一幅山水，一幅仙鹤。两侧墙壁写着大周律令，以及以往猷州衙署的壁记。
穿过厅堂便是二门、内厅寝室、以及若干院落。
“阿溪，将行李放下，我们四处看看。”卞孝辰一面与沈溪说话，一面走向后院，手中还握着崔蓝薇的弹弓。
沈溪把细软放在一旁石几上，跟着卞孝辰来到后院。
院中有一棵槐树，郁郁葱葱，干云蔽日。
沈溪仰面望着参天大树，憨笑：“这颗槐树看上去得有百年了，夏日好乘凉。”
卞孝辰轻声笑笑：“夏日即将来临，你很快便可坐在那儿乘凉。”
他们将衙署各个院落巡视一圈，数了数，共二十五间房。
正北院落一明两暗三间房和书房一间，是明府的寝室，也就是卞孝辰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其余或有一明两暗三间，或有单间，皆是衙役寝室。
再有厩库和鞠场，以及凉亭，水榭，池塘等。
巡视一圈之后，卞孝辰将弹弓收入怀中，挽起衣袖，找到笤帚准备清扫，却被沈溪制止。
沈溪一把抢过笤帚，嗔道：“大郎，还是小的来清理吧。这种活计哪里是你能动手的，你还是继续四处看看。”
卞孝辰笑了笑：“若是你一人，只怕到了明日也无法周全。休要再说，你去汲水，我来扫地。如此到天黑，还能收拾几间干净的寝室出来。”
这边话音方落，忽然院中出现十位梳着双丫髻的女子，个个模样清秀，身段姣好。
接着是一位笑脸盈盈的男人，年约五旬，中等身材，身着绛紫长袍，戴着幞头，蓄着八字胡，一双三角眼含着笑意。
“见过卞明府。”
男人见到卞孝辰第一眼，先是眼前一亮，后是笑容满面，自信的认为带婢女前来是对的。
他深深打了一恭，身后婢女一起向卞孝辰行了万福礼。
第17章 拍马屁
卞孝辰与沈溪愣了一下，回过神上前拱手作揖：“足下有礼，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某是琴台巷徐国甲。听闻卞明府来到太平，想着衙署多年不曾开设，定是乱糟糟。所以擅自带着家中婢女，前来协助卞明府，还望卞明府不弃。”
徐国甲经营药铺，垄断太平的药草生意。让小门小户的采药人，没有办法生活，采来的药材全部要卖给徐家，还是低收高出。
卞孝辰在来太平之前，早已摸清他的底，知道他是个假面人。
沈溪听说不用打扫了，暗自窃喜，巴不得婢女们，赶快过来抢走他手中的工具。
卞孝辰正要谢绝，婢女们已经散开，有的拿起笤帚，有的自备抹布，开始忙活起来。
徐国甲朗声笑笑，抬手虚扶卞孝辰：“卞明府，此地皆是灰尘，不如移步鞠场，那里地广人稀，风景也不错。”
从这句话里，卞孝辰似乎听出，衙署好像是徐国甲的老家一样。
“徐郎君请。多谢徐郎君，助某清扫衙署。”
两人走在回廊上。
徐国甲极其自信：“卞明府莫要客气。卞明府将衙署搬来太平，自然是希望距离太平百姓近点。我等百姓，理应为卞明府出力。”
走完回廊，下了五步台阶，卞孝辰停下脚步，请徐国甲先走。
徐国甲惶恐，忙躬腰摆手请他先走。
卞孝辰点头，起先走开。
台阶下面是假山，经过假山是凉亭，凉亭十步开外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林夹道大约男子三步宽，正巧给他们并肩同行。
卞孝辰双手负后，一路并未多话，只在欣赏四下风景。
徐国甲时而睃眼瞧他，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便开口。须臾，他忍不住笑着问：“请恕某冒昧，敢问卞明府青春多少？可有婚配？”
卞孝辰微微侧头：“某年方十九，尚未婚配。”
“通房呢？”徐国甲不由追问，忽然又觉得有些唐突，忙笑着解释：“卞明府莫要见怪。某家犬子与卞明府青春相近，房中已收三人。”
卞孝辰点了点头：“某尚未收人至房中。”
何止是没有收人到房里，他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徐国甲笑吟吟的：“卞明府身边只有一位书童，却没有暖被窝的，难免多有不妥。某家婢女有几个姿色出众的，随明府挑选，看中一个便带走一个，看中两个便带走两个。”
这是他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
“多谢徐郎君……”卞孝辰婉拒，“眼下某初来此地，需要处理的事务较多，不可耽误别人。况且某身边并非只有书童一人，衙署之人明日即到。”
徐国甲：“衙署之人皆是男子，哪有女子心细。何况女子可……”
“还请徐郎君莫要再提，有劳了。”卞孝辰打断他的话，向前走去。
徐国甲讪笑，紧随其后。
走完竹林夹道，便是宽阔的鞠场。
鞠场野草丛生，卞孝辰微蹙眉头，心想需等明日衙署人到了，才能大动干戈。
徐国甲瞟着他微蹙的眉头：“卞明府莫要忧愁，某自会吩咐她们前来收拾妥当。待寝室收拾出来，卞明府先去休息，此地交给某便好。”
第18章 美色诱惑
“不必了……”卞孝辰再次婉拒，“今日已劳烦徐郎君许久，怎还敢借徐郎君之人。此地是衙署，自然应该有衙内人动手。还请徐郎君莫要客气，如此会令某惶恐。”
徐国甲道：“只是让下人们打扫而已。倘若此事便令卞明府惶恐，那某可要妄言，定是卞明府年纪尚轻，未经世事。”
卞孝辰淡淡地说：“正如徐郎君所言，某尚未弱冠，确实未经世事。方才言语之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徐郎君海涵。”
徐国甲拱手作了个揖，寒暄一句。他发觉卞孝辰十分不好相与，话语间处处与他生分。
美色、示好，皆无法令他靠近。
更加令他难堪的是，婢女们收拾完衙署，卞孝辰竟让沈溪给每个婢女二十文赏银，作为今日的酬劳。
徐国甲领着婢女讪讪离开，回家后一顿发泄。
他的长子徐正海便问：“阿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去一趟衙署，怎带回一身怒气？”
徐国甲怒道：“今日我厚着脸皮去给他清扫衙署，没想到他竟不领情，丝毫不愿与我亲近。此等小郎君，仗着读了些书，满身都是傲气。”
“怎么样，我说的不假吧。”金旺儿站在徐正海身后，义愤填膺地说：“今日他将我收上来的银钱全部取走，就是那股酸不溜秋的傲气。”
看得人想吐。
徐国甲冷哼一声：“新官上任三把火。且等着瞧，太平水深，岂是他一个黄口小儿能轻易击出浪的。金四，他既然不给你收租，你便换个营生。”
金旺儿点头哈腰：“徐郎君给我个营生呗。”
“你家在城西，距离乡下较近，莫不如就在西郊附近看个芦苇场。这个营生虽不如收租，但年余也能挣些钱，你且回去，西郊那块芦苇场过几日便是你的了。”
“多谢徐郎君！”
……
申时四刻，崔家后院。
大娘与二娘在对弈，崔蓝薇手捧话本，四娘与五娘打趣说笑。
崔蓝薇知道孟紫春一定会过来，因为她怕崔蓝薇曝光秘密。
果不其然，半刻未到，她就盈盈而来，等她走得近了，便大声说：“这话本看的我心痛。亲生母亲为何如此狠心，竟将亲生女儿掐死。”
众姐妹听了，看向崔蓝薇。
二娘说：“三妹难道第一次听说么，当今主上……”
当今主上为了争宠，曾经亲手掐死自己的公主，这可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崔蓝薇故作惊讶，凑近二娘身旁低语。
孟紫春听见了崔蓝薇的话，却没有听见二娘的话，心中有些慌张。
两步并一步地走了过去，站在二人之间，打断她们的低语：“哺食时辰快到了，方才我从火房经过，看见庖子在准备冷修羊。”
崔蓝薇匿笑，假意与二娘吓了一跳，同时抚着胸口嗔道：“春姨，您吓到我们了。”
孟紫春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笑声引来二姨娘董素芬，她笑吟吟地走进园子里，望着众人：“老远便听见笑声，是什么好笑的事，让你们如此开心。”
第19章 阿娘不喜欢她
孟紫春忙转身拉她坐。
“不坐了，哺食到了，该去吃饭了。走吧，莫让娘子和郎君等。”
“好姐姐，今日你是否备了好酒、好菜？”孟紫春挽着董素芬的手臂，低声问，“方才我从火房经过，见案上摆着冷修羊。”
董素芬含笑嗔道：“你既已瞧见，又何必来问。”
“不年不节的，为何摆上大菜？”
“郎君本邀了亲家舅舅，后来亲家舅舅有事离开太平了。”
五位小娘子并肩走在后面，刚走出园子月门，黎锦芝从后面走来，她睃眼望了望崔蓝薇，转身先走了。
大家感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氛，孟紫春心里高兴。
崔蓝薇噘着嘴，望着阿娘的背影，挽着董素芬的手臂，低声问：“阿姨，阿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别放在心上。”董素芬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问：“方才我在火房旁的方池，看见英芳在洗鞋履，是你出院子了吗？”
崔蓝薇点点头，有点心虚，不敢看董素芬的眼睛：“就在院门外走了几步，没走远。”
董素芬抿嘴笑笑，颇为清雅。
一行人走进饭厅，崔音辉与黎锦芝坐在主位，其他人按长幼依次落座。
紫檀木制八仙食案上，摆放着洁白如玉的瓷盘、瓷碗，银樽、牙箸和银匕。瓷盘内盛着佳肴，主菜冷修羊摆放在崔音辉跟前。
虽说如今仍穿夹袄，但这道美食不可辜负。
煮烂的羊肉，切成薄皮，撒上配料，浇上调味品。色泽诱人，垂涎欲滴。往口中那么一送，美味令人回味无穷。
倘若在夏天，放置冷窖，滋味更加可口。
今日的菜共有十二道，有冷修羊、锦装鳖，火燎鸡，全炙鱼，再有几道素菜搭配。
另一道菊花鱼芙羹是董素芬单为崔蓝薇准备的，正摆放在崔蓝薇跟前。
来安立在一旁为主子们斟酒。
今日的桃花酒是董素芬亲手所酿，润肤养颜，浓香甘醇，颇得几位小娘子喜爱。
姐妹们先是序齿向父母、姨娘敬酒，然后相互敬酒。酒过三巡，才拿起牙箸，开始享用饭菜。
席间孟紫春睃眼看崔音辉，见他时不时看看崔蓝薇，不由心生好奇又有点害怕，便笑着问：“郎君为何总是看阿薇？”
大家听了都看向崔音辉。
“我不过看了一眼，便被你瞧见，就你眼尖。”崔音辉笑笑，又看向崔蓝薇，“阿薇，这鱼芙羹是你芬姨的拿手菜，你多吃些。”
“谢谢阿耶，谢谢芬姨。”崔蓝薇含笑点头，小声对崔音辉说：“我猜春姨一定是想跟阿耶说话，您看她今日打扮的那么好看。”
崔音辉望着孟紫春，对崔蓝薇点头。
孟紫春没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心中疑惑一团，敷衍地笑笑。
不过她相信自己与崔音辉之间的感情，那可是坚如磐石，岂是一个黄毛丫头嘀咕两句，就能撼动的。
崔音辉与崔蓝薇一直在小声说话，黎景芝不爽，个别小娘子也心生嫉妒。
二娘道：“阿耶，您不是说食不言吗？”
“对，食不言，吃吧。”
大家望了望他，又相互看了看，着实不明白。
第20章 攀亲
饭后，大娘，二娘和三娘被黎锦芝叫去了桂院，打发了下人，四人坐在明间绳床上。
黎锦芝说：“近日我琢磨一番，想与明府攀亲。你们阿舅跟明府熟络，若是将你们其中一个嫁与明府，那我们家可就有官府的人了。”
崔蓝薇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只当黎锦芝的话是耳旁风。
黎锦芝说完，瞥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崔蓝萸的手，叹道：“阿臾，你最年长。自从你那未婚夫没了，婚事便一直耽搁，我最为着急的就是你。昨日我跟你阿舅提到此事，他说明府与你相配恰好。”
崔蓝萸有些害羞，脸颊绯红，没有说话。
崔蓝荟心中不忿，嘟囔着嘴嘀咕：“家中姐妹又不是只有阿姐一人，阿娘为何不替我们也考虑考虑。”
虽说是嘀咕，但声音可并不低，房中几人皆听见了。
“等你阿姐嫁给明府，自然有你的好处。”
黎锦芝笑眯眯的答话，却不想崔蓝荟负气走了。
崔蓝萸趁机追上去：“阿娘，我去看看二妹。”
实际上是为了避开黎景芝，因为不想说婚事。崔蓝萸对于素未谋面的明府，没有什么感觉。
少顷，房中只剩崔蓝薇与黎锦芝，顿时静谧起来。
崔蓝薇睃眼看了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