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形by渥特丝-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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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云湾。”他僵硬地说着,把一杯酒塞进我手里。“我本来打算全喝光来借酒浇愁的。后来我想,管他去死,赖瑞搞得我一肚子火又不是你的错。”
这不算是举白旗,但我总是能嗅出停战的气味。我报以微笑并与他碰杯,同时猜想萨姆有没有利用我给他的机会搞清楚丹尼·史雷特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没有,那么这番停战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他老婆和岳父有秘密不让他知道是一回事……但他儿子也这么做就另当别论了。
他简直像是读出我的思绪似的。“刚刚跟你讲话的那个深色头发男孩是谁?”他朝丹尼的方向点点头。“我在窗边看到了。他跟你好像有不少话可聊。”
“他是丹尼·史雷特,”我告诉他,“他在波特兰的雕刻公园做东西。”
“跟德瑞克·史雷特有关系吗?”
“他儿子,”我平静地说,“你还记得德瑞克吗?”
“不记得了。我刚才翻过你的背包。”他缩起肩膀,仿佛准备自卫的拳击手。“别跟我吵这个,如果你不要我看,就不应该把它放在床上。”
“是我的错。”我同意,希望他够聪明到把所有的东西都看过了。一无所知让他快乐了许多年;一知半解则会像只可恶的虫子啃噬他。
“关于牧师太太,你说得没错。她是拍了些很有用的照片。这男孩简直是他父亲20年前的翻版。”
“他有很多地方像他母亲。”我表示异议。
“她是叫莫琳·史雷特?”
我点头。
“唔,嗯,我认不出她是谁。事实上我除了茱莉亚·查尔斯和莉比·威廉斯之外谁也认不出来。有一个金发女人有时会到酒馆来,我想,不过除此之外——”他摇头——“其他全都不认识。”
我想知道那些信件他读了多少,还有他认为我隐瞒了多少。要是他知道真相,一定会承受不住打击。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屋前的人群,寻找路克和汤姆。“儿子们收集的葛兰姆路档案可不少。他们做这事有多久了?”
“你心脏病发之后开始的。”
他略略一笑。“根据的原则是,不管我是活是死你都会回国来?”
“类似。”
他问下一个问题前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这么做是否明智。他跟我一样都知道最好不要破釜沉舟,但他需要安心的程度超过了谨慎。“你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曾经弃你于不顾?”
“没有。我告诉他们说安妮是让人给杀害的,说我想设法让警方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别的什么都没说。”
他盯着酒杯,嘴巴奇怪地动着,似乎试着要吐出些不习惯的字词。但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拉内莱太太于1979年所做的证词,
声称住在里士满葛兰姆路32号的
德瑞克·史雷特攻击她
事件报告
日期:1979年1月25日
时间:1O点32分
负责警官:里士满警局的德鲁里警佐
证人:拉内莱太太,萨里郡里士满区葛兰姆路5号
事件:拉内莱太太据称于1g79年1月24日约15点遭到攻击
拉内莱太太陈述:我昨天下午出门购物,因为家里没有存粮了,我已经三天没进食。由于天还亮着,我想应该很安全。我转进葛兰姆路时,有个男人从我背后过来。把我推到单号房子后面的巷子里。我没办法叫出声来,因为他伸手捂住我的嘴,狠狠抱住我把我的手臂压在身体两侧,然后把我的脸撞到一道篱笆上,压着我让我动不了。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无法挣脱。我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在我背后,但他的气息中带有酒味,衣服闻起来很不干净。我当时穿着长裤,感到有东西推挤到我双腿之间,我想是那个男人的阴茎。他把脸挤在我头侧。对着我耳朵低声说“骚货”、“泼妇”和“贱人”。他还说如果我不把“爱黑鬼的脏嘴巴闭紧点”。他就要“好好把我干一场”。他力气很大,我以为他要强暴我,这让我很害怕。我相信他就是要让我这么以为。在他放开我之前,他逼我跪下,把我的脸压进篱笆下的泥地里。他说如果我向警方报案。“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了。我抬起头,看见他转弯走到大路上。他穿着深色夹克、蓝色牛仔裤和球鞋。他是德瑞克·史雷特,住在已故的安妮·巴茨隔壁。我见过他,不过从来没跟他说过话。等我鼓起勇气回到葛兰姆路时,他已经不见了。我没有看到其他人,然后就直接回家。
备忘录
谨呈:哈撒韦督察长
呈自:德鲁里警佐
日期:1979年1月29日
主题:关于警告拉内莱太太勿浪费警方时间一事,请指示办理
长官:
·就您所知,拉内莱太太已对德瑞克·史雷特做出数项指控,包括(1)骚扰并杀害安·巴茨;(2)半夜打电话到拉内莱家出言辱骂;(3)在拉内莱太太家门口徘徊,企图吓得她不敢出门。这些指控全都经不起调查,因为(1)安·巴茨的死因裁决清楚无误;(2)史雷特家没有电话——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拉内莱家不列在电话簿上的新号码;(3)住在葛兰姆路3号的查尔斯太太——是拉内莱太太的朋友及隔壁邻居——表示根本没见过德瑞克·史雷特出现在她们这一头。
·除了拉内莱太太的说辞之外,没有证据证明曾发生过前述事件。她声称当时所穿的那些衣服上都没有污渍——换言之,她长裤的膝盖部分没有泥印,大腿之间也未沾有精液。尽管她说她被“狠狠”抱住并推撞到篱笆上,但她脸上和手臂上都没有伤痕。(注:事发后19个小时她才报案,宣称自己已先行清理干净了。)
·拉内莱太太向我承认她丈夫离开了她。拉内莱先生抛弃她,显然让她很慌乱不安。她说她打电话告诉他这件据称的攻击事件,但他说她在撒谎,这令她很生气。“他说这件事是我为了让他吃醋而编的。有时候我常得他脑袋里想的只有性”(注。拉内莱太太体重掉了许多似乎患有厌食症——此外,举止很是怪异——她话说到一半时会停下来听有没有老鼠的声音。)
·我与拉内莱先生通过电话。他说他太太“当老师当烦了,正在享受她那15分钟的出名”。据他说,当前她的话没有一句能信。
·我审问过德瑞克·史雷特,他否认1979年1月24日15点,人在接近葛兰姆路的任何地方。他说当天直到傍晚他一直待在肯普顿公园看赛马,并有票根为证。他提供了三名当时跟他在一起的友人的姓名及电话号码——其中一人支持此不在场证明;另两人尚待查证。
请指示办理。我个人认为拉内莱太太是想报复德瑞克·史雷特,因为她相信他应为安·巴茨之死负责。我认为她的仇恨是:(a)子虚乌有,(b)偏执狂,(c)与她所受到的震惊以及/或者她的婚姻失败有很大的关联。我强烈建议正式警告她勿再浪费警方的时间。
詹姆斯·德鲁里
《蛇之形》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我们环视派对过后的遍地狼藉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两个儿子很满意昨夜派对的成功,萨姆和我则有如面对黑洞一般头痛。我提醒他们三个我父母当天中午会到,路克和汤姆由于下午都要到达斯科打工,面对这个消息一派泰然。午餐是不用想了,他们高高兴兴地说,不过只娶晚饭晚一点开,他们会努力想办法赶上。反观萨姆则猛然垮了下来,好像被劈了一棍似的。
“这已经写在日历上好久了,”我不同情地说着,递给垮在椅子里的他一杯黑咖啡,“所以如果你一直懒得去看,也别怪我。”
“我不舒服。”
儿子们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担心“不舒服”可能跟萨姆的心脏病有关,而非只是因为前一晚喝太多了。他们紧张兮兮地围着他,焦虑地盯着他脸看,拍拍他肩膀表示鼓励,仿佛这样就能防止心脏病再度发作。萨姆突然淘气地瞄着我,似乎找到了逃离噩梦周末的方法,于是我用拉内莱家的招牌怒视瞪了他一眼。
“想都别想。”我警告道,揉着我宿醉的头。“你知道我母亲是什么样子。如果她要来,什么事都阻止不了她。还有别想得那么美,以为你可以躲到床上去。在儿子们回来之前,你要负责对她施展魅力。”
“哦,天哪!”他戏剧化地呻吟出声,把脸埋进手掌中。“她会宰了我。我跟她说过至少十次,说我们住到多尔切斯特完全是巧合。”
路克和汤姆好奇地看着他,纳闷他们父亲的态度怎么突然大变,就算不是雀跃欢呼,他通常都还蛮乐于见到他岳母的。
“怎么了?”路克问。
“没事。”我说。“你爸是庸人自扰。”
“我们可以请病假,”汤姆愿意伸出援手,“我还蛮喜欢外婆的。”
“那只是因为你从来没见过她喷火,”萨姆咕哝着说,“她比你们妈妈生气的时候更吓人——”又朝我恶作剧地看了一眼——“八成是因为她身上有很多你们外婆的成分。”
我递给汤姆一个黑色塑胶袋,要他清理一团混乱的阳台。“别听你爸胡说。外婆爱死他了。他只要露齿一笑,你外婆就服服帖帖了。”
当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没有任何事是简单的。我父亲实行了他自己的忠告一两害相权取其轻一在装着他过夜用品的袋子里塞进杂志上的一篇文章,讲的是因种族歧视引起的杀人案;当我母亲擅自决定把他们两人的衣服重新装进一个大行李箱时,发现并读了那篇文章。我爸发誓那是意外,但我不相信他,就像他也不会相信萨姆是“意外”读到我那些档案的。后来我跟他说,幸好我没有忽视他信上的警告,否则20年前那场岳母/女婿的联合阵线又会再度上演,但我爸只是笑着说,萨姆不是那种会重蹈覆辙的男人。
1993年在伦敦,有一名叫做史蒂芬·劳伦斯的中产阶级年轻黑人男性遭到杀害,那篇文章就是在官方调查之后写的。该项调查——直到1999年才进行——谴责警方具有“制度化的种族歧视”,以蹩脚而松懈的态度调查史蒂芬之死,杀害他的是一帮年轻的白人至上主义者,涉案的每个人警方都已掌握到,却没人被定罪,这是因为执法单位在调查黑人死亡案件时向来都很随便。我母亲原本还可能以为这只是一份普通剪报,但我父亲特地标出了其中一段,并为我加注了这些话:M,这里有些话说得不错。建议你联系这记者,讨论警方的漠然和对犯人的暴力行为。注意:1968年的“血河”演讲——安妮·巴茨谋杀案,1978年。
那段文字写的是:
显然,形容某件事“制度化”,即意味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常规,而这表示史蒂芬·劳伦斯的谋杀案绝非特例,还有其他调查行动也被以白人为主、长久以来对黑人受害者漠不关心的警方搞砸了。自从31年前,国会议员埃诺奇·鲍威尔在他那恶名昭彰的“血河”演讲中预言了种族战争以来,警方和政府在处理非裔加勒比海以及亚裔人士遭到种族歧视攻击的问题上,一直坐视不管。事实上,有许多人指出,因拘禁或拒捕而死的黑人数目之多,足以显示他们所遭受的最恶劣待遇,有些正是出自应负责保护他们的人之手。
我母亲马上嗅出阴谋的味道,为了证实,从德文郡来此的路上她不停地指责我父亲。抵达我们家时,她已经怒火中烧,我父亲不置可否的顽强态度更是火上加油。我想他是希望等他们抵达农合时,我母亲会保持风度,但他忘了她多爱与人为敌,尤其是跟她女儿有关的事情。她想当然地认为——倒也不是全无根据一萨姆跟她一样一无所知,因此毫不令人意外的,她义愤填膺的怒气就全发泄在我身上。
她在厨房截下我。“最让我受不了的是欺骗,”她说,“你这一辈子都果说一套。做一套。要不是你的谎言还牵扯到其他人。我也不会这么介意。我记得那次你跟你那个讨厌的小朋友……黑兹尔·莱特……发誓说你是在她家过的夜,事实上你们两个却是醉得不省人事,躺在某个男生房间的地板上。”她双手握拳。“你答应过我们的,”她攻击道,“要重新开始。不再相互指责;不再用你那些要命的幻想把全家人都拖下水。结果你做了什么?马上就出尔反尔,然后操纵你父亲来帮你。”
我在托盘上放了几个玻璃杯。“爸还喝粉红杜松子酒吗?”我问她,在储藏柜里找安哥斯图拉苦液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有。”我走近打开的落地窗,这片落地窗可以从铺着方形地砖的厨房直接通往铺着波特兰石的阳台,拉高声音喊着。“萨姆!问一下爸要不要喝粉红杜松子酒好吗?”
“他要。”他喊回来。“你要我帮忙吗?”
“现在不用。”我喊道,从水果钵中取出一个柠檬切成两半。
“如果你坚持不理我,我就去跟萨姆谈。”我母亲警告道。“我已经好好说过你父亲一顿了。天知道他以为他在干什么,这样鼓励你。”
我注视着她,真希望我没有那么像她。她是个好看的女人,虽然因为担心长皱纹而很少笑。这20年来我拼了命要减少我们之间的相似之处——瘦下来,改变发色,强迫自己脸上永远挂着愉快的神色——但这全都只是表面功夫。每次我看到她,就像是看到30年后的自己,于是我更用力微笑,而且极力避免轻易批判别人。这让我怀疑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除了要证明我比她好这种幼稚的欲望之外,我还剩下什么?我记得有一次我父亲特地告诉我——仿佛这种事还需要说似的——说我母亲真的爱我,而我回答,“她当然爱我,只要我跟她意见一致。否则就免谈。”
“你是她最骄傲的成就,”他简单地说,“如果你反驳她的观点,就是拒绝她。”
我把其中一半柠檬翻过来,将流淌着汁液的果肉切片。“你看起来像是啃过柠檬似的,”我喃喃说道,“要是风向变了,你那酸臭的表情就会永远卡在脸上。”
她的嘴角往下撇得更厉害了。“这不好笑。”
“你对我这么说的时候就觉得好笑。”
一阵短暂的沉默。
“你的个性有残忍的倾向,”她说,“只要你能完成你那些小心眼的报复,你不在乎你伤害的是谁。我常常自问你这一点像谁。你的字典里没有原谅两个字。别人犯的错误你总是牢记在心,我和你父亲都不是这样的人。”
这真是有意思极了。“我的天!这话居然是刚刚还在跟我提黑兹尔·莱特、记性好得不得了的人说的。当时我才13岁,妈,黑兹尔跟我不过喝了两杯啤酒加柠檬汁,然后在巴比·辛普金的床上睡着了。”我摇头。“你就是不肯罢休。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们做了什么,但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永远在叨絮我说没有哪个好男人会要瑕疵货。”
“你看你又来了,”她迅速反击,“总是怪别人,永远不会反省。”
我耸耸肩。“我只是表露出我残忍的倾向,如果存在的话,也是从你身上遗传来的。”
“我有出尔反尔吗?我会说谎吗?”
也许没有,我想,但一些善意的谎言和没兑现的承诺,可能更让我痛苦地明白到她宁愿我是个儿子。“我惟一答应过的,”我提醒她,“是再也不在你或萨姆面前提起安妮·巴茨,而你现在把我遵守这项承诺的行为解读成欺骗,这点实在不是我的错。”
“那你父亲怎么会牵扯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