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误-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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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在外?头声嘶力竭地喊着冤枉,苏澈置若罔闻,甚至更加气?氛了:“你这个毒妇,你还敢喊冤枉,若不?是你院里的女使端去的那碗下了药的鸡汤,她怎会?落胎,难不?成她还能用自?己的孩子害你不?成?”
苏意凝的眉心跳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事究竟是钱姨娘刻意为之,还是郑氏所为。若是前者,那这个钱姨娘,恐怕也不?是个善茬。若是后者,郑氏手?上,便又多了一条人命,她百死难辞其咎。
一向牙尖嘴利的郑氏此刻却忽然?慌了神,只顾一味喊冤,她心里记挂着苏典,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主君,妾身的的确确是冤枉的。那名女使只是我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往日里只是做些劈柴烧水的活,我怎会?派她去给妹妹送鸡汤呢?主君,四郎如今糟了难,您不?能不?管啊!”
“我求求你,多去替四郎走?动走?动。”
苏澈的脸色缓了几分,提起苏典,他也有些六神无主。但这个人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他百年之后的传人,便是倾忠勤伯府全力,也要?救他。
郑氏提起苏典,苏澈这才从盛怒之中回过神,想起了自?己叫苏意凝来的目的。
“来人,先将大?娘子关到房里,不?许她出门。”
吩咐完随从,苏澈转身走?到了苏意凝身边,语气?缓和了几分:“凝丫头,四郎毕竟是你弟弟,咱们苏家以后还得靠他,你想想办法,家里向来数你主意最多。”
苏意凝垂着眼眸,面无表情:“朝堂之事,女儿能有什么法子?”
“不?,你有,”苏澈急了,“你可以去求谢誉,或是求六皇子,只要?你想,四郎就有救。”
听?出了苏澈的言外?之意,他根本就不?是让苏意凝想法子,而是在告诉苏意凝该怎么做。她冷笑了一声,抬起眼眸,目不?斜视地看着苏澈,淡淡道:“六皇子如今自?身难保,求他有什么用?”
“什么?你知道了什么?”苏澈急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走?到了书?桌前,喃喃自?语道:“是了,凝丫头亲近谢誉,而谢誉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六皇子恐怕是不?行了,这储位还得是三皇子的。那四郎怎么办,大?厦将倾,我如何救他?”
苏意凝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推波助澜道:“父亲,您如今正值壮年,以后还会?有儿子的。四郎是六皇子的人,这次又犯下如此拆家灭族的大?罪,咱们一个伯府,便是全家出力,恐怕也于事无补。”
刚才还一门心思想救人的苏澈,忽然?就改了主意,他坐到了书?桌前,双手?撑着脑袋,喃喃自?语道:“是了,这事是拆家灭族的大?罪,而且他跟了六皇子,他日三皇子登基也绝不?会?放过苏家。”
“他是苏家人,连我也会?跟着受牵连。”
苏意凝只是看着他,不?再言语,她很了解自?己的这个父亲,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他不?爱妻儿,只爱自?己。如此生?死存亡的时刻,根本不?需要?旁人说什么,他自?己便会?想办法同苏典撇清关系。
果然?,不?出苏意凝所料,还未过几息时间,苏澈便站起了身,走?到了书?房外?,朝着门口的随从说道。
“大?娘子郑氏,无能善妒,蛇蝎心肠,陷害姨娘,致使我痛失爱子,犯了七出之条,今日起便休弃出府。她所生?之子苏典,今日起也在与我苏府毫无瓜葛。”
“现在你们就去户部上报。”
随从们愣了一下,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
苏意凝仍旧站在原地,看着苏澈的背影,轻笑了一声。她的父亲,果然?不?会?让她失望。往日里他偏袒郑氏母子,不?过是因为刀子没有刺向他,事不?关己,他自?然?不?在乎。可如今苏典的事极有可能会?牵连到他,他便立刻撇清关系。
可是,真的能撇清吗?苏意凝看着苏澈那副薄情寡义的嘴脸,不?由得冷笑。
庆幸,她还是同他不?一样的,至少,她绝不?会?弃至亲于不?顾。
苏意凝没再继续留下,同苏澈行礼道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姑娘,咱们就这么放过大?娘子吗?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回去的路上文鸳扶着苏意凝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她。
苏意凝微微摇头,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这才哪到哪,郑氏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便是被?休弃了,她和父亲也还有得闹。”
“而且,大?娘子毕竟出身郑氏,便是父亲要?休她,也得知会?郑家那边一声。”
世家大?族之间,总要?给对方?几分面子,无故休妻已经是十分不?给对方?面子了,若是不?等郑家派人来接,便将人赶出门去,恐怕两家会?就此交恶。
所以郑氏虽然?被?休弃了,但仍旧住在苏府,一直到颍阳那边派人来接她回去。
听?闻苏澈下了狠心,连厨房的膳食都不?许人送过去给她,只许给些粗制的面饼。郑氏身边的人大?多都发卖了,只剩下两个从郑氏跟来的陪嫁女使。
苏意凝派了人日夜盯着那边,就等着那两名女使出门。
事实上郑氏被?关的第二日,她便忍不?住了。但苦于被?囚,主仆三人都出不?去。
“果然?,法师说的没错,便是她的孩子克了我的孩子。”郑氏披头散发,早已没了往日神采,焦急地来回在屋中踱步。
“怎么办,咱们得快些去找法师。”她没了主心骨,一下子慌了神,眼下又被?困住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陪她一起从郑家嫁过来的老妈子拉住了她的胳膊,想让她冷静些:“大?娘子,眼下您千万不?能去找大?师,若是去了,被?人抓住了,咱们之前的那些勾当岂不?是全被?人知道了?此刻最重要?的,还是主君的心,您得让主君想法子去救郎君。”
郑氏很慌,被?她这么一说,心又定?了几分。
“是啊,还是得先救四郎。法师说过,四郎是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命数,绝不?可能载在这。”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咬了咬下唇。
“快来人,我要?见主君。”郑氏冲到了房门口,拼命拍打着紧锁的房门。
门外?负责看守的小厮怕生?事端,并不?肯开门:“主君说了,不?会?即刻赶您出府,但也与您再无瓜葛,只等郑家派人来接走?您,您就别白?费力气?了。”
一连几日,郑氏不?停地砸门叫喊,守门人都无动于衷。
直到她被?关的第四日,不?知是小厮们从哪听?来的消息,午膳时分凑在一起闲聊说漏了嘴。
“诶,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府里之前那位郎君,今日被?押回金陵城了,现下人已经进了刑部大?牢,恐怕不?日就要?问斩了。”
郑氏原本已经不?再挣扎,只打算等郑家的人来了,再做打算,可听?到这个消息,她猛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了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门口小厮们的谈话。
“听?闻主君又纳了一个新姨娘,恐怕眼看着这个儿子是救不?成了,想着再生?几个。”
“可惜了钱姨娘肚子里那个,我听?后院洒扫的妈妈说,那是个成了型的男胎。我要?是主君,怎么着也得让屋里这位掉层皮。”
郑氏眼神里充满了阴狠,她站起了身,看向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个女使,道:“等会?不?论我做什么,都不?要?拦着,也不?要?管我,趁乱逃走?,去找法师。”
老妈子满脸愁容:“您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也别在信那妖道的话了,若不?是他乱出主意,您怎么可能一步错步步错。”
郑氏面露凶相,瞪了老妈子一眼:“你是主还是我是主?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说完,她拿起了桌上的油灯,将油灯上未用完的油倒在了床幔上,然?后找到火引,将床幔点着,待火势起来,她捏着鼻子朝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救命,着火了,大?娘子被?火烧到了。”
守门人害怕真的闹出人命不?好交代,立马打开了门,准备进来救火。
他才刚打开门,郑氏便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夺走?了他别在腰间的跨刀,朝着苏澈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一路狂奔,一路拿着刀乱砍,人已经接近疯魔了。
行至苏澈书?房,郑氏手?里的刀已经被?人夺下,她整个人被?护卫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放了她,我看看她要?做什么?”苏澈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满眼厌恶。
从前他看郑氏,温柔小意,知情识趣。
如今他看郑氏,歹毒妇人,蛇蝎心肠。
郑氏被?人松开,她站起了身,也没往苏澈那边走?,只是看着他,有种破釜沉舟之感:“苏澈,我也不?同你绕弯子,四郎你救还是不?救。”
苏澈觉得她很可笑,看着她冷笑着摇头:“你的儿子,我为何要?救,户部那边都已经登记在册,苏典再不?是我苏家人。”
郑氏闭了闭眼睛,深呼了吸一口气?:“他身体里流着你的血,你曾经也对他有过殷切期盼,如今就能这么绝情吗?”
“你可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啊!”
苏澈仍旧是摇头:“我正值壮年,日后还会?有儿子的。”
这句话,似是戳中了郑氏的痛处,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澈,眼神里满是凶狠:“不?,你没有了。”
说完,不?等苏澈反应,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朝着苏澈下腹而去。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苏澈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伸手?捂住了要?害处,却已经是为时已晚。
他疼得冷汗直冒,在地上打滚。
“哈哈哈,你现在,永远只会?有典儿一个儿子了。你们苏家的爵位,永远只能是他的,旁人休想染指。”
郑氏被?冲进来的护卫压住,她半点也没有反抗,染了血的匕首掉在了地上,郑氏的笑声回荡在屋内,犹如地狱恶魔。
“我要?你们整个苏家,上上下下,全去给我儿子想法子,不?然?你就等着断子绝孙。”
苏澈艰难抬手?,指向郑氏,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口,便晕死了过去。
屋子里乱作一团,郑氏被?人压在地上,笑得阴森可怖。
第49章
出了这样的事; 整个?忠勤伯府乱作一团,苏澈被人抬回房里时就昏迷了,苏老太太听闻此事也一下子没撑住晕了过去险些摔倒在地。
伯府里忽然没了主?心骨; 女使随从们在苏澈院子里跪了一地。
罪魁祸首郑氏也不知是疯了还是装的,任由小厮押着?她跪在苏澈院子里,又哭又笑的。
下面的人慌了神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派人来请苏意凝主?持公道。
正巧苏意韵也在她屋里;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苏意凝才幽幽开口:“既是主?君屋子里的事; 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便不好插手; 郑氏便交给钱姨娘吧。父亲那?边,你们派人去请大夫既可,我们姐妹二人又不是大夫; 可不敢随便出主?意。”
说?完,她又看?了苏意韵一眼,两?人此刻心里想?得恐怕是一致的; 都不想?管这事。不论他们管的好与不好; 依着?苏澈的性子; 出了这种事; 他醒来之后?只会?暴怒而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们才不想?吃力不讨好反惹一身骚。
“你去寻三姑娘吧,郑氏毕竟是她的生母。”苏意韵转了转眼睛,吩咐道。
随从听了这话; 连忙又跑去了苏意如院子里。
这几日?郑氏被休弃,自然也牵连到了苏意如; 她往日?里总爱往苏澈跟前凑,这几日?倒是不敢了,生怕苏澈迁怒自己,将她也赶出府去,整日?窝在屋里连影子都不见。
“妹妹,你说?咱们俩对父亲不管不问,是不是做错了?”待下人走后?,苏意韵拉着?苏意凝的手,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苏意凝摇了摇头:“首先?,这事咱们没法管,咱们又不是大夫也不是神仙,除了能去他床前哭一场装装样子,还能做什么?”
“其次,都说?父慈子孝,父亲往日?里可并不把咱们当儿女。女儿是巩固家族地位财富的筹码,儿子是香火传承,若是这传承人出了问题,他便立马再换一个?。他心里,从来就只有自己。咱们这个?父亲,薄情寡义是他,贪生怕死是他,爱慕虚荣还是他。”
苏意凝分?析的在理?,但苏意韵还是不放心:“可若是父亲醒来,见我们都不在身侧侍疾,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他醒来,只会?想?着?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绝不会?希望咱们在身边的。”比起苏意韵,苏意凝还是足够了解苏澈的。
说?完,她又拉住了苏意韵的手,同她说?道:“咱们对郑氏所做,是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姐姐不要有太多想?法。她若是不作恶,咱们也寻不着?机会?。”
苏意韵一直面色凝重,从听到郑氏发狂消息开始就没有放下过心来,倒也不是对郑氏有所愧疚。她只是一直觉得,心有余悸。
“妹妹,如今郑氏作茧自缚,可我为何心里丝毫不觉畅快,我甚至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之感。”苏意韵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郑氏毕竟抚养了苏意韵十几年,如今她落到这般地步,苏意韵心里估计多少会?有几分?不忍。她往日?里看?起来,嚣张跋扈,但心底里,还是个?容易心软的人。
苏意凝抿了抿唇,按了一下苏意韵的肩膀,道:“可能,是因为父亲受伤了,所以姐姐心中担忧。刚刚郑氏的贴身女使趁乱逃了,我派人跟着?去了,马上?就能抓住郑氏身后?之人,还有她这些年从伯府挪走的钱都去了哪。”
她将话题引到了别处,苏意韵果然跟着?转移了注意力,坐到了位置上?,焦急道:“不知道父亲何时醒来,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
院子里头喧嚣吵闹声此起彼伏,下人们四处乱窜忙着?往各个?院子里送消息。
到了第二日?午后?,苏澈才幽幽转醒,苏意韵和苏意凝两?姐妹接到消息便去了他院子里。
二房那?边的人也来了,苏意凝到时,二房的叔伯正在同大夫说?话,看?神情倒是不怎么乐观。
“诸位叔伯,婶娘,安。”苏意凝站在院子里,向二房的人行?礼。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她,见她不急不慌,如同往日?一般还是那?副冷静模样,皱了皱眉头,但没人敢说?她什么。
毕竟,此刻的苏意凝已经不是往日?里可以忍气吞声的苏意凝了,她是永安侯府世?子的未婚妻,伯府里的人哪个?敢得罪她。
“二姑娘来了?快进去瞧瞧你父亲。”二房的大娘子亲热地拉了一把苏意凝的手,把她往屋子里带。
几人进了屋子,里头浓郁的血腥味和药味便扑面而来。苏意凝微微皱眉,抬眼朝里头看?去。
苏澈正半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机,正耷拉着?脑袋,听着?二房那?边的大伯说?话。
“堂弟,你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大夫说?,日?后?恐怕不能人道再难有子嗣了。”
苏澈的手攥紧了被絮,眼底一片阴郁。
“去将那?个?贱人带来!”
大伯立刻吩咐人去带郑氏过来,但他又说?道:“四郎如今又下了刑部大牢,恐怕没了生路。兄长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家中尚有几个?不肖子,不若过继一个?给你吧,好让你百年之后?,有个?捧牌位的。”
二房的大伯大概是往日?里被苏澈压制贬低多了,此刻存心来气苏澈的。
这种时候,居然提过继。
苏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