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色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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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誉抬了抬眼皮,看着她,却不说话。
这是默认了。
杨氏气得涨红了脸,开口道:“你如今在圣上面前得脸,翅膀硬了,便不在意我这个母亲了。”
边说着,杨氏边扑在了桌上,呜呜咽咽了起来。
边哭,她边说着:“可怜你兄长,被苏家害死了,你作为他亲弟弟,非但不替他报仇雪恨,还跟那个害死他的小贱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你兄长便是泉下有知,所以夜夜来我梦中哭诉。”
谢誉站在屋子中间,背脊笔挺,神色却很颓唐,他忽得冷笑了一声,紧接着又不顾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母亲,为何有话就是不肯直说呢。”
“您便是直说,我也无有不依的,非要次次都这样?”
“这次若是我再不接话,您是不是又要闹着去见兄长?”
他这话一出,彻底把杨氏后面的路给堵死了,她便是想故技重施逼谢誉向苏家施压,也不好寻死觅活了。
若是她照着以往的行事作风来,便落实了谢誉这话,她真是在演。
一下子,杨氏把戏演了一半,剧本叫亲儿子读出来了,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进还是退了。
“你,”杨氏从桌上抬起头直起了身,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拭了拭本就不存在的眼泪,“母亲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得陛下青眼委以重任,你人在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若是在与那小贱人牵扯不清,不是落人话柄?”
眼见着演戏演不了了,她又换上了一副慈母面庞。
“母亲在院子里足不出户,知道的倒是挺多。”谢誉抬眸看了杨氏一眼,语气淡淡。
他这句话,直接让杨氏急了。
“我管自己的儿子,还管不着吗?还要同陛下上奏折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对那个小贱人贼心不死,一会去百花宴偶遇,一会借她马车,前几日又眼巴巴的跑去马球场,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越说越激动,杨氏也站了起来,扶着座椅把手,声嘶力竭。
“你别妄想着如今你在陛下面前得脸,就能与她再续前缘!只要我活着一日,她便不可能进我谢家门!”
谢誉双手放在背后站着没动,也没答话,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隔了好一会儿,杨氏还想开口在说些什么,谢誉在她前面开了口。
“三件事。其一,兄长之死,廷尉府已经结案了,且苏家大郎也死了,这事怪不上苏家,母亲难不成比廷尉府的廷尉还要有手段?”
“其二,苏二姑娘,名门闺秀端庄识礼,自幼由她祖母教养,乃是名满金陵的大家闺秀。请母亲不要一口一个贱人的称呼她,既不尊重她,也不尊重您自己。”
“这样的话,儿子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
“其三,”说到这,谢誉顿了顿,背在身后的忍不住地攥紧了拳头,神色依旧是刚刚那副淡淡的模样,声音却微微有些发抖,“我此生与她缘尽于此,一别两宽,往后各自婚嫁,再无瓜葛。这是当年退婚书上,您让我写下的,您忘了。”
“我又怎么可能,再回头呢?”
屋外吹来了一阵冷风,将谢誉的声音吹得更破碎了。
“更何况,她也不会再回头了。”他的声线很冷,脸色更冷,说完这话双唇紧抿,嘴角却微弱的抖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克制,却又没有克制住。
他太了解苏意凝了,她自幼便是那副性子,凡事总是苛求尽善尽美,总是与自己较劲为难着自己,更是从不服输更不肯低头。
就好似幼时在学堂,她不是个对之乎者也的学术十分聪慧机敏之人,先生每每布下任务,她是点灯熬夜的努力完成,也总是不尽如人意。
作诗不行,作画不行,作赋更是不行。就连一手簪花小楷,也似鸡爪爬过一般,变成了掐花小楷。
可她从不为自己辩解,不会便就是不会,做不好便就是做不好,她从不给自己找借口。先生责罚,学堂里其他完不成课业的都会同先生卖惨求情。可苏意凝从来不会装委屈卖惨,罚站永远站得笔直,手板子昨天打完的痕迹还在,隔日又添了新的。
一个女孩子的手,日日肿的像个馒头,字迹就更似鸡爪爬了,又日日点灯熬油的练字作诗学赋,眼底熬得乌青。
后来谢誉看不过去,干脆自己也故意拖拖拉拉的不完成课业,背书也不肯好好背,硬说是先生教的太深奥,听不懂。
苏意凝一个人听不懂,先生只会觉得是她资质劣或是顽皮不听学,但向来领悟最高的谢誉也听不懂,先生便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教的方式不对。
而后便会将速度慢一慢,深奥的地方多讲解了几番。
便是这样一个对自己都如此苛刻的人。
他到底是吃了多少迷魂汤,才敢做这样的美梦,梦一个她再次回头?
想到这,谢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行吧,”听他这么说,杨氏放下了心,坐回了位置,朝着刚刚进来奉茶的婢女指了指,慢条斯理道,“这位是已故五经博士的曾孙女,家里落了难,全家女眷都被没入奴籍。我见她可怜,便将她买了回来。你房里缺个知冷知热的,先拿回去用吧,议亲之后再看看要不要给个姨娘的名分。”
这时,方才给谢誉递茶水的婢女直接跪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谢誉:“求世子爷可怜奴婢。”
谢誉闭了闭眼,沉声道:“母亲,儿子在边关一个人惯了。我房里不缺人伺候,父亲那边倒是缺个温柔小意的,儿子这就派人将她送去。”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行至门口,停了半步,吩咐道:“将那个婢女送去父亲院子,半个月内,不许出来。”
杨氏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气得两眼发花。
***
金陵城的春日繁花似锦,宴席一波接着一波。
苏意韵自打上次在马球场爽了一把之后,次次出府参席都要带上苏意凝。
无他,就冲着苏意凝这张利嘴和那颗清醒的脑子。
马球会后又过了半个多月,秦王府的王妃设了个流觞曲水席。金陵城人喜爱附庸风雅,男人们流水席见总要做些酸诗,女人们则更多的是聊女红和装扮。
苏意凝虽不善文墨,但女红和装扮却甚是擅长,且她生母与镇国公府陈氏颇有些渊源,所以她自小便与如今的秦王妃从前的小郡主陈霜意颇聊得来。
“姐姐!”远远看见苏意凝和苏意韵到了,陈霜意便朝她们招手,喊了声姐姐。
苏意凝比她大了三岁,可阴差阳错的,如今陈霜意都已经结婚好几个月了,苏意凝却仍旧待字闺中。
姐妹几人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拉着手兴奋地说话。
几人凑在一起,正叽叽喳喳间,便听见流水席的另一边,传来了一道略高的声音。
“明淑姐姐,听说永安侯府的杨大娘子这些日子总和您母亲一块去园子里听戏。你们俩家,怕不是好事将近吧!”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明淑那边。
“你别瞎说。”大理寺卿家的大姑娘明淑低着头,面色绯红,羞赧道。
这话听着是否认,可看她那含羞带怯的表情,却又是肯定。
“哎呀,你羞什么?谢世子如今得胜回朝,又得陛下看中,将来肯定是青云直上,说不定还能给明淑姐姐挣个诰命呢!”明淑下手,一个圆脸胖丫头讨好地说。
听到他们这话,众人纷纷接茬打趣。
陈霜意侧过脸,看了看苏意凝。
只见对方面上毫无波澜,还朝着自己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粒豆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诶?”苏意韵也收回了看热闹的眼睛,看向自己妹妹,忽然诧异道,“二妹,你不是吃豆子便会长疹子吗?你在做什么?”
“啊?”苏意凝含着豆子,好似突然回过神,被苏意韵这么一说,她一时情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忽然就卡住了。
猪队友苏意韵想拿水给她顺顺,错手端了杯清酒递了过去。
呛得苏意凝眼眶都红了。
“快,绿梅,带苏姐姐下去休息。”陈霜意连忙大力拍了拍她的后背,想帮她把豆子拍出来,一个用力过猛,直接拍进去了。
苏意凝憋得满脸通红,跟着绿梅去了准备好的客房,想稍作休息。
“苏小姐先休息,有事可以传唤奴婢。”绿梅将她送到客房,便离开了。
苏意凝其实已经不太想回席上了,她坐在屋子中间的座椅上,趴在桌子上,用帕子盖住了自己的脸,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隔了多久,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苏意凝睁开了眼睛,正欲将脸上的帕子扯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抱歉,小厮带错了门,在下不知屋中有人,叨扰贵女了。”
苏意凝应声抬头,帕子缓缓落下。
四目相对之时,他们彼此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苏二姑娘,怎么会在此?”谢誉淡淡开口,眼睛上下扫了她一眼。
这里是秦王府特意为饮酒的宾客稍作休息准备的客房,她不会饮酒,怎么会来这?难不成是受伤了吗?
看见苏意凝的那一刻,谢誉下意识的,便看了看她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刚刚那杯清酒此刻已经有点上头了,苏意凝抿着唇,眼眶微红,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谢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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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许你来同人相看,不许我来参席吗?”
第9章
谢誉抬眸,看了她一眼,眉心一跳。
他迅速地转过身,将大开着的房门关上,又不放心地将房门从里面栓上了。
等他做完这一切,再回过头时,苏意凝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正涨红着一张小脸,眼尾泛红,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喝酒了。”谢誉想扶她去椅子上坐好,但伸出去的手刚要触及到苏意凝的肩膀,又收了回来。
暮春时节,春衫薄,苏意凝刚刚起身急外衫的领口松散了些,露出了一小截莹白的肩胛骨来。
她本就生的白嫩肤若凝脂,今日又身着一袭烟青色襦裙,肩头处的肌肤在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谢誉撇过了头,不再看她:“去那边坐好。”
苏意凝酒品极差,差到什么地步呢,大约也只有谢誉知道。是给个梯子,她就敢上天的地步。
但今日的酒并不烈,并不足以让苏意凝醉个彻底,但这七分醉三分醒的,反而更是磨人。
她站在谢誉面前没走动,身形晃了晃,拿玉葱小手戳了戳谢誉的心口:“你放肆!敢命令本姑娘,有未婚妻了不起啊!”
谢誉回过头看她,被她气得没话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有了未婚妻,就不跟我天下第一好了是不是!”
“是不是!”她声音越喊越高,怕被人听见,谢誉没办法,只能捂住了她的嘴。
边说着,苏意凝边凶狠狠地跺了跺脚,好像这样能给她增加些气势一般。这下子忽然被谢誉上前捂住了嘴,一下子慌神,趔趄了一下,撞在了谢誉的胸膛上。
“站好了。”忍无可忍,谢誉扶着她的肩膀,想将她扶稳些。
苏意凝被谢誉扶着肩膀,站得笔直,摇了摇头,酒有些醒了,但又没彻底醒,她温温吞吞道:“你为什么捂我嘴?我们又不是在偷情,怕你未婚妻听见吗?”
谢誉烦透了她一口一个未婚妻的喊着,心里无端的就起了火。
“你,”他咬牙切齿,“闭嘴。”
“哦?”苏意凝张了张嘴,哦了一声,小脑袋四处扭了扭,眼睛往外面瞟了瞟,“还真有人在外面呀。”
知道跟个醉鬼说不上理,谢誉不再开口了,扶着苏意凝的肩膀,将人带到了榻上,而后又扶着苏意凝躺下,替她盖好了被子。
“你歇息一会儿,”从门口到床榻不过几步路,但谢誉扶着苏意凝走的十分艰难,她不好好配合脚步千斤重似的,还一个劲儿地往地上蹭,谢誉恪守礼节怕辱了她名节,手又不敢往其他地方扶,这几步路竟走出了一身汗,“我去找人要点醒酒汤来。”
说完,他转身准备走开,衣袖被苏意凝拉住了,摇了摇。
“仲文哥哥,”苏意凝躺在榻上,朱唇微启,“你以前不是都抱着我到榻上的吗?”
多少年,都没听过她叫自己的表字了,也再没听过她这一声哥哥了。
谢誉僵在了原地,背脊挺直,手指骨节泛白。
从前在学堂,四个人时常玩在一起,幼时的苏意凝性子跳脱开朗,不爱闷在屋里,总是喜欢缠着苏家大郎带着她一起出门玩。
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凑在一起,小孩子的东西玩腻了,便会好奇大人的世界。谢誉胆子大,从祖父的库房里偷了两坛子酒,抱到梨花树下跟他们一起尝尝鲜。
苏意凝没喝两口,就开始一会儿要爬树,一会儿要飞天,一会儿又要入海。
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谢誉或抱或扛或扶,把她送进屋里歇息的。
“那时候咱们小,没关系,现在不行了。”他耐心跟醉鬼解释。
听他这么一解释,苏意凝拉着他衣袖的手悻悻落下,声音如泣如诉。
“呜呜呜,是的,我们长大了,长大了的仲文哥哥有未婚妻了,便不能同我一起玩耍了,我们俩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一面说着,苏意凝一面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只小猪似的拱来拱去。
“明明拉钩约定过,永远跟我天下第一好的。”
谢誉站着没动,跟醉鬼没法好好沟通的,他无奈地叹气。
“我什么时候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明明是你不要跟我好了,还诬赖我有未婚妻。”
“我现在告诉你没有,那你赔一个未婚妻给我吗?”
床那头没了声音,谢誉转过了身。
苏意凝趴在锦被上,弓着身子,撅着屁股,像小猫似的,睡着了。
“真,小猪。”谢誉看了她一眼,扯了床尾另一床被子给她盖上,无力吐槽。
*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苏意凝酒醉初醒,自床间睁开了眼。全然陌生的环境让她心头一紧。
但想起自己是在秦王府,应当不会有什么不妥,又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醒了?”谢誉坐在床尾的小椅上,淡淡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苏意凝紧张的扣紧了脚趾,回忆纷至沓来,她尴尬地掀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想起来你刚刚做什么了吧?”谢誉站起了身,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苏意凝这个狗一样的酒品,她次次想起来都想一头撞死,偏偏别人醉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她却记得很清楚。
“不记得。”她蒙着脑袋,死活不肯承认。
谢誉垂眸看她,知道她这是完全记起来了:“哦?不记得也无妨,我替你回忆回忆。”
“你刚刚,喝醉之后,闯进了我房里,轻薄了我。”
“你看看,该怎么办?”
这不是碰瓷么?苏意凝掀开了被子,下意识开口:“你怎么乱碰瓷,我根本没有!”
这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闭上了嘴,将头扭到了一遍,死也不肯再看谢誉一眼了。
“不是不记得吗?凭什么说我碰瓷?”谢誉站在她床边,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苏意凝不动声色地往床里侧挪了挪,声音清晰地说道:“谢世子如今是有婚约的人,再留在我房里,恐怕有损清誉,也叫您未婚妻为难,请离开我的房间。”
说完,她又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