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穿了-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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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对坐
陆清入宫时,唐诀正在淳玉宫中喂鱼;听陆清说一名拥有与云谣相同眉眼的人正在京都;那人是姬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时;唐诀说不上自己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刹那的酸楚叫他片刻失神;而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清晰;便是陆清不确认人;他不会贸然与自己说。
于是唐诀在确定这一点后立刻丢下了手中的东西与陆清一同出宫;从宫门到城中驿馆之间相隔许长;皇帝出宫还不能被人知晓,唐诀便坐在陆清的马车内一路难安地到达了驿馆门前。
一年多没有云谣的消息,整个儿皇宫里除了不知内情的嫔妃口中偶尔会提及一两句‘云妃’;他身边的人从来不敢在他跟前提起‘云谣’两个字,那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剑;随时落下,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唐诀慌张,他甚至有些害怕;他不知该以什么表情;什么态度去面对云谣,他也不知云谣会以什么态度,什么眼神来看待他,所以他紧张地用指腹摩擦着挂在腰间那个荷包上绣着的两朵海棠花;陆清还劝慰他:“陛下莫忧。”
陆清不知那日在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也始终不清楚云谣跳下山崖的真正原因;他只知道自云谣死后,唐诀在感情上便一蹶不振了,他不愿亲近其他人,更不愿再爱上其他人。
陆清不明白,曾经不论死了几次都会回来的云谣,偏偏在那一刻开始失踪了一年多,他的千只眼飞过京都每一寸,乃至飞过京都的千里之外,晏国的每一寸,都没能找到这个人的踪迹。
尚公公说,后宫女子没有一人能入唐诀的眼,能入唐诀的心,陆清其实也知道,世间奇毒,往往都只有一味解药能解,唐诀服下的这枚毒,除了云谣,或许其他谁都不成。
所以此时,他们才会在去驿馆的路上,只是他的这句‘陛下莫忧’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唐诀生平第一次想要逃离,便是站在驿馆门前的那一刻,他还记得道山悬崖边的那一眼,将他折磨得几乎支离破碎,若再对上那样的眼神,唐诀胆小,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再承受得住。
陆清没有催促,任由唐诀在驿馆门前犹豫不决,他只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为其撑着伞,唐诀一直站到了天黑,驿馆门前的灯笼挂了上去,浅红色的光照在雪地里,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口吐白雾,然后垂头入了驿馆内。
陆清表明身份,姬国来的人也不敢不放行,于是唐诀迎着白雪,一路不快不慢,入了和亲公主所住的院中。
出乎陆清意料之外的是,唐诀没有去敲门,他只走到了一扇半开的窗户外头,窗户透出屋内的光,就在他跟前几寸,唐诀停在了那处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没敢凑前,那一双眼从窗户缝隙里看进去,正好看见坐在屋内桌边的人,然后定在原地,迟迟未动。
他的身上与发上落了许多白雪,陆清怕自己过去便暴露了唐诀的处境,于是只能撑着伞站在一边。
那一眼的时间很长,几乎叫他回忆起他与云谣的所有过往,初听消息时双手未洗便匆忙赶来,可现下只一扇窗,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退缩了。
云谣穿着一身红嫁衣,唐诀很久之前就曾觉得红色很配她,只是云谣自己并不喜欢红色的衣服,她更喜欢素雅的服装,也不爱浓妆艳抹。如今换了个身份,除了那双眉眼,什么都不是唐诀记忆中的样子,偏偏就这一双眉眼,在他的心里不知转了多少次,深深烙印。
他舍不得,舍不得破坏此刻的安宁,或许当他与云谣碰面之后,她便不会再露出这般安然的表情了。
唐诀也不知自己究竟看了多久,夜间的寒风于他而言仿佛不存在,落在发上的雪融化成了水珠,滴落在肩头,而双肩上已经落了一层白了。
他享受这片刻的怯懦,只是没料到换来的却是云谣拿出剪刀对着自己的心口,那一瞬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唐诀心口刺痛,想也没想便冲入了房内,将云谣手中的剪刀夺下。
他想过云谣也许此生都不愿意再见他了,所以他不敢与她见面,他只能站在屋外,淋了满身的白雪,冻得浑身发抖也不敢打扰她。可偏偏,偏偏她还是想逃,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将锋利的剪刀对准心脏,甚至不让他有再见一面的机会,入了京都,在这驿馆当中,再一次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为何这么残忍?
她怎么下得去手?!
难道于云谣而言,见他,比死还难受?
唐诀骤然呼吸困难,被抢下的剪刀将他的手心割破他也浑然不觉,只是心头开着的口子,比手上的要疼许多,他看向云谣的脸,哑着声音问道:“你就这般……不愿再见朕了?”
宁可死,也不愿见。
云谣莫名被他这句话刺中了心脏,心头猛地跳了跳,她还有些发愣,不知唐诀为何会在此,不知他怎么闯了进来,还夺走了她的剪刀,甚至……露出了如此痛苦受伤的表情。
屋外的人都闯了进来,将云谣的情绪打断,陆清对着姬国守卫道:“不可造次!这是我晏国陛下,还不都退下?!”
姬国守卫面面相觑,心中疑虑,晏国的陛下这么沉不住气?公主两个时辰前才到京都,他便连夜过来看了?
陆清回头看了一眼唐诀,皱眉将他手中的剪刀拿下道:“陛下,您受伤了。”
唐诀低头讷讷地看了一眼沾满鲜血的手心,肩膀耷下,摇头道:“不碍事。”
疼都察觉不到,又怎么会碍事。
云谣与唐诀对上了视线,许久没有挪开,在陆清突然,话进来时才反应过来,这便收回了目光侧过脸,将有痣的那半张脸隐去,她垂着眼眸,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收紧。
再见面,却不知会是这样的情况,他如何知道此番来京都的是她?
不,或许他根本就不知是她,不过是因为此番来和亲的是姬国公主,他来,是看公主的,只是无意间发现,公主原是她罢了。
唐诀看见云谣皱眉,心口不可遏制地凉了一瞬,他只将手攥紧,血没那么快流出来,又挥袖道:“你出去等着。”
陆清担忧地看向唐诀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云谣身上,最终还是出了屋子,正准备将门关上时,云谣突然开口道:“我不愿与你单独坐在一间。”
“开着门,你会冷的。”唐诀动了动嘴唇,说出这话后,云谣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没有开口讽刺,却满是讽刺,唐诀轻轻叹了口气,缓慢道:“那你便站在门前吧。”
陆清颔首道是。
云谣抬眸朝陆清看了一眼,她都到了京都,也出现在他的眼前,陆清是他的人,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扇门关上与不关上,又有何区别呢。
长久的沉默,屋内谁也没率先开口,云谣捏着自己的袖摆,几乎要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给逼疯了,她想要冲出这里,可她也知道自己根本冲不出去。
总得有人说些话,总得有人把这种怪异微妙的场面打破,于是云谣咬着下唇开口:“我不是姬国公主,叫你失望了。”
却没想到,与此同时唐诀说的却是:“延宸殿前的红梅开花了。”
云谣愣了愣,唐诀看向她的侧脸,一眼都舍不得眨,一直描摹着的是那双梦里出现过无数回的眼。
陆清与尚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总状似无意地提醒他要放下,他是帝王,一生都不能受自己左右,他的命,他的情,都是晏国的,太过儿女情长,便不是个称职的帝王。他面上点头,实则心里知道,他从未想过要放下,记在脑中的,刻在心中的,一寸一丝他都不愿放下。
人总会犯错的……总是失去后,才知道要珍惜的。
唐诀嘴角挂着浅淡的笑,眼里却涌上了酸涩,他道:“淳玉宫的海棠花,朕瞧见了,你屋前的那株开得最美,一到花季,粉瓣便落了满院,琉璃瓦上也有许多,粉红一片,漂亮极了。”
云谣微微抬眉,不去应答。
唐诀的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还有一些颤抖。
“凉亭后的鱼池里有多了几条鱼,朕每日都有去喂食,它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是……”唐诀顿了顿,呼吸一滞:“只是云云没了,都怪朕,是朕没有保护好它。”
“还有你曾说过喜欢听朕念故事书给你听,书房里的那些,许多朕都已经背下来了,当不会说得毫无感情,叫你见笑。”唐诀说到这儿,他怔了怔:“不过朕以为,此生都不能再说给你听了。”
云谣深吸一口气,心里封上的那一层蜡就像是遇见了热火,一边融化,一边将她封尘的回忆全都露了出来,血流干了,可痂还未落,稍微一碰,新的伤口便会出来了。
为了制止这伤口裂开,她将唐诀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我不想听。”
唐诀看她的视线微晃,云谣又说:“你不会是忘了你曾利用过我这件事吧?现在又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你该不会以为,是我想要到晏国来?我并不想来,若非姬国战败,皇帝无能,又怎会有和亲这一说。”
唐诀虽知道,但被云谣当面戳穿,还是觉得浑身发寒,痛到几乎叫人发抖。
“朕没想过要求得你的原谅,朕也不知来晏和亲的是你。”唐诀说罢,云谣朝他瞥了一眼立刻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陛下能不能放过我,准我离开呢?”
唐诀开口:“你想离开?”
“是。”云谣道。
唐诀又问:“你想去哪儿?”
“只要是能看不见你的地方,都可以。”云谣又说。
陆清听见这话都觉得有些寒心,再朝唐诀看过,果然,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踏入驿馆的唐诀顿时被刺伤了,他眼眶微红,几次呼吸都未能找回自己的声音,陆清忍不住开口道:“云妃娘娘,陛下这一年多以来从未有一刻……”
“我叫云谣,不是云妃。”云谣理了理衣袖道:“当然,你是晏国的皇帝,你若想将人强留在你身边,别人自然不能反抗,不过你也知晓我这个人的决心,我能死一次,便能死二次,更何况我早已死过那么多次,也不在乎多一回。”
唐诀听她提起死字,唇色褪去,忽而想起来道山上的秋风,山崖边枯草的味道,还有那绚烂的夕阳红霞,以及云谣说过的那句,以后切莫再叫他人伤心了。
他人伤不伤心,唐诀无所谓,可眼前人的心,他却是不能再伤一分一毫的。
第191章 去留
唐诀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与云谣相见的,照顾打理淳玉宫;也非是惺惺作态;他并非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真心有个落脚的地方;为自己曾利用过的感情恕罪。
唐诀是皇帝;如云谣所言;他有能力将人强行留在身边;他甚至可以锁住她的双手双脚;困住她的口舌;叫她此生不能离开。
可一切的残忍与束缚,都不能叫她开心。
爱一人,并非要得到;爱一人,只要她开心快乐;只要她随性自由,只要她此生无憾,他如何;都无所谓。
自然;若能得到,当是一生大幸。
云谣想走,唐诀想留,可他知道自己留不住的;在道山留不住;此时到了京都;他依旧留不住。
所以他收敛了自己所有几乎要倾露的情绪,压低声音问云谣:“那么,若朕放了你,你有可去之处吗?”
云谣一愣,她转身看向唐诀,眼中带着几分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喜:“你真能让我走?”
唐诀的右手还在滴血,脸上却挂着笑:“你想走,便能走。”
“我想走!”云谣说罢,唐诀又道:“不过你必须告诉朕,离开了京都,你能去哪儿,谁能照顾你,没了朕,是否安全。”
云谣微微皱眉,她看向唐诀的脸,真的看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既然唐诀答应让她离开,她当高兴才是,能够远离唐诀,至少还能有许多时间让她疗伤,不必她死,也不必他人因她而死,再也不用回到镇远将军府,也不用受人桎梏。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回答唐诀话的理由,她道:“我……我在姬国,有一门亲,他……他对我一直不错,我作为和亲公主嫁到晏国,他也不愿,若你能放我离开,我自能找他去。”
唐诀立刻皱眉,他看着云谣的眼,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可找了许久也没察觉她的不安,不似她以往在他跟前说谎话时眼珠总会忍不住左右看,或许,这根本就不是谎话。
此时唐诀忽而觉得,那把悬在他心上摇摇欲坠的刀,最终还是落下来了。
他立刻捂着自己的口鼻转过头去咳嗽,一直站在风雪里吹了许久,身上的雪也早就已经融化,冰凉的雪水浸湿衣服贴在了身上,唐诀一刻也不能多留,他起身有些慌乱,甚至有些想要逃离,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控制不住抓着云谣的双肩质问她。
为什么?
这一年他过得痛苦,她却能另寻一门亲。
为什么?
这一年他深陷在过往情感中无法自拔,可她却能轻易脱离。
说到底,质问的答案不过是,她放下了,可他放不下而已。
唐诀咳嗽得几乎弯下腰,在陆清几步上前准备扶他的时候,他又直起了身体,他背对着云谣,一只手抓着陆清的袖子,仿若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唐诀道:“你是来晏国和亲的,朕现在无法让你离开,后日,你随姬国使臣一同入宫,待到姬国使臣回国之后,朕便让人送你离开。”
说完这句,唐诀转身便朝外走,云谣看着他跨步出门的背,就好像那把剪刀刺中了心口一般,违心的谎言说出口,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似乎,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与快意。
陆清撑开了伞,唐诀却快他几步匆忙地朝外走,云谣看见地上一排血迹,然后起身走到了桌子对面,唐诀方才所坐的地方红了一滩,血液在冷天里很快凝固,空气中随他而来的水沉香的味道也要渐渐散了。
云谣双手颤抖,她当下转身,几乎是不可控地走到门外对着那已到小院口的背影喊了声:“唐诀!”
唐诀听见这声瞬时回头,一头黑发随风飘起,袖摆染红,可回眸时眼中带着受伤的期许,他就站在风雪里,侧过身,那双眼通红地看向云谣,似乎在等她喊出的这一声接下来的话。
云谣看着他,扶着门框的手收紧,在陆清为唐诀撑伞时她渐渐清醒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转而变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一定会送我离开,对吧?”
几片白雪模糊了她的视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唐诀听见这话时眼中最后一丝亮都灭了,他的期许变成失望,终究转身,只留下一句:“朕不会骗你。”
不会了,再也不会骗了。
唐诀跨出院子的刹那,在云谣看不见的那个转弯处,他脚下踉跄没站稳,陆清一把将他扶住:“陛下!”
唐诀抓着陆清的胳膊,几乎浑身颤抖,他的身体没有一寸不是凉的,哪怕是心,都不再热了一般,唐诀红了的眼眶最终在一声无奈的叹息中落下泪来:“若能留,多好、多好。”
“陛下为何不开口留她?”陆清不明白。
“你不会懂的。”唐诀苦笑:“回宫吧。”
唐诀走后许久,云谣都站在门边,愣愣地看着院前的拱门,嫁衣虽有许多层,却并不御寒,冷风不断吹过,云谣只觉得脸上冰凉,以为是雪落贴上了脸,结果伸手一摸,却不知何时落下泪来。
以为已经放下了,不过是没见到罢了。
见了面,才知道这个人在自己心里印得有多深,她险些又要陷进去了。在他夺下剪刀时;在他面露痛苦时;在他讲述淳玉宫的海棠花时;在他说那些已经背下了的故事书时;在他忍痛流血许她能离开时……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