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辅后院种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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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饼从厨房支个脑袋出来,手上还拎着火钳。见豆儿不动,催道:“快去叫少爷,别愣着。”
“哥,谁啊?”
“不认识。”多半是为着螃蟹那事儿。
元少爷刚刚才恼了,这会儿人便知道了。主子对元少爷的重视,看来比他想的还要多得多。
“你们稍等。”豆儿回神,将门推开一个小缝飞快跻身进去,再立马关上。
入内,还能听见那如蜜蜂一般的嗡嗡声。
“少爷,有人找。”
“没空。”
豆儿压低声音,挪到床边。“他们说是来请罪的。”
大茧不动,元阿笙立马从被窝中钻出。凌乱的发丝在脸上交织,挡住了他的视线。
“我去看看。”被子一掀,元阿笙坐起身子便要走。
“少爷,回来!你头发乱了。”
元阿笙边走边扒拉几下,“这下总好了。”
一头长发如瀑,顺滑如缎。正后头的豆儿瞧得圆眼晶亮:“少爷头发真好。”
“多谢夸奖。”
元阿笙拉开门,正对上门外两人。
顾柳、顾栖:“元少爷好。”
生面孔,元阿笙没有见过。他点点头,并未上前。
两人抱拳,单膝落地。齐齐整整道:“我们是顾府护卫。”
“我是顾柳。”
“我是顾栖。”
元阿笙:“我是元阿笙,所以你们来是?”
“给元少爷请罪。”两人声音落地铿锵,身姿更是刚毅如铁,似行伍之人。
顾柳:“今儿元少爷出门,主子派我们暗中保护。我自作主张买下螃蟹,本想讨得元少爷开心,没曾想却惊扰了少爷。”
“还望恕罪。”
顾栖:“还望少爷恕罪。”
元阿笙忙侧开,招呼人起来。“什么罪不罪的,别把衣服弄脏了。”
边说着,心里却想的是:顾老头这么好?
不过这样看来,顾老头做事儿也是个不喜欢藏着掖着的。这样好,他也不用费心神去猜来猜去。
心中的疑虑郁气彻底消散,元阿笙只觉身心一松。
他看向依旧跟桩子似的蹲着的人,连尾音都微微扬起。“怎么不起来?”
顾栖:“还有一事。”
“请说。”
“少爷客气,只是主子念及自己忙,顾不上少爷的安危。所以特命我们跟着少爷,保护少爷。”
元阿笙眨巴眼。
所以,又给他塞人?他开小灶的怕是要搞成大锅饭。
元阿笙:“所以,我能拒绝吗?”
顾柳忙直起身子:“少爷不知,我们家大人虽然身居高位,但与顾府交恶之人不少,所以……”
元阿笙肃着脸点头。“那今后就麻烦二位了。”
过好日子的前提是命在,他惜命。
顾柳嘿嘿一笑,本性暴露。“本是我们应当的。”
目光下瞥,正好落在盆里的螃蟹身上。
“这蟹,你俩收回吧。我们昨儿才吃了。”元阿笙别开眼,嘴角抿直。
豆儿默默进屋将元阿笙还没吃的糖葫芦拿出来递给他。
顾柳:“本是送给少爷的,何来退回来一说。”
“是嘛。”元阿笙往嘴里叼了个山楂球,默默咽了咽口水。
他想吃,但他也舍不得银子。
本就是没打算买的。二两银子一只,不值当,不值当。
“你们还是拿回去吧,趁着它们还算鲜活,上锅里蒸一蒸便是鲜香扑鼻。滋味妙极。”山楂球将腮帮子撑得圆滚滚,元阿笙飞速嚼吧嚼吧进屋。
再待下去,他怕他忍不住直接叫人留下了。
顾柳:“这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顾栖:“这下可好,娶媳妇的钱没了。”
螃蟹最后没进元阿笙的嘴。兄弟二人担心死蟹不能吃,忙送去大厨房给蒸了。
众兄弟闻香而来,见到刚出锅的大螃蟹眼睛都直了。
“阿柳,这是孝敬哥哥们的?”
“一只二两,要不要?”
“贵了,一两。”
“不可能,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呢。”顾柳坚决,做势要去护着。
可一左一右忽然过来两人将他架着。“好兄弟,商量商量不是。你给个实诚价。”
“一两九百文。”
“不成,一两三百文。”
顾柳愈哭:“一两五百文。”
“成了成了,给兄弟六点底裤吧。”
最终,顾柳以一只一两五百五十文的银子将螃蟹卖出去。好歹损失小了不少。
厨房里,兄弟们吃得津津有味。但是身边火辣辣的视线看得人极不自在。
一干人往边上挪了挪,异口同声,满是嫌弃,“是你自己一个不留。”
顾柳:“即便是这样,可我也是亏了大几两银子啊。”
“谁叫你自作主张,是不是顾栖?”
顾栖啃着蟹腿儿,默默点头。
“呜——”
“我命好苦。”
“啧,远些,打扰我吃蟹。”
*
次日,皇宫。
早朝之后,顾恪决留下来教导小皇帝。
两人同桌吃饭,席间只闻落筷声。
菜式多,但青釉金丝盘中,两只红红的大螃蟹趴在其上尤为瞩目。
皇上吃的,都是提前剔好的。只需将蟹壳揭开,里面便是满满的蟹肉蟹膏。
顾恪决目光触及,停了一瞬。又继续吃饭。
小皇帝双脚悬空,像是发现了什么轻轻动了动。
从晨间到午时,忙了半晌,顾恪决才起身回家。
走至宫门,便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拦住了。
“给首辅大人请安。”
“大人,这是最近皇宫进的几篓子秋蟹,陛下让您拿一篓子回去尝尝鲜。”
顾恪决看着后头小太监搬着的篓子,眼珠微动。
他点头,难得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
秋意浓,风寒重。
云潇院里,元阿笙的菜地里的小葱蒜苗都可以掐了。
“少爷,大厨房那边说,今儿的螃蟹是最后一份了。后头便没有了。”
元阿笙懒洋洋在躺椅上伸个懒腰。“顾府财大气粗,吃了四五天,也够了。”
就是这螃蟹一日比一日瘦,倒是可惜不少。
他起身,直接撩起衣摆进了菜地。掐了些小葱,再弄点蒜苗。今儿中午就做个南瓜排骨煲跟蒜苗炒肉。
人刚进厨房,外头豆儿又喊:“少爷,秋衣跟冬衣一起送来了。”
元阿笙:“放着便好。”
“元少爷,多日不见,可还安好?”爽朗的女声闯进来,一听便是琅衣阁的胡岚。
元阿笙身体绷直一瞬,扯着嘴角不自在笑了两声,随即擦干了手上的水出去。
“胡掌柜,劳烦你跑一趟。”
“哪里,哪里。”
胡岚一脸的笑,在见到元阿笙时更是双眼精光。活脱脱像是走在路上白捡了个金元宝,热情得吓人。“元少爷,您试试新到的衣服,不合适的我们拿回去再改改。”
“不用试了,我相信胡掌柜家的手艺。”
“还是试一试的好,不瞒少爷您说,这衣服是我照着少爷您想出来的。”
这是设计师想看看上身效果?
元阿笙无奈点头。“那您稍等。”
胡岚笑得嘴快咧到后脑勺去了,“元少爷,青色银丝缠纹那一套最好!”
元阿笙认命进去换衣服。
有一就有二,元阿笙从来都是个不怎么会拒绝的。
被胡掌柜的当试衣模特一般求着换了一套又一套,最后累得那饭菜还是他在一旁指点着阿饼他们做的。
*
湖边,桂花香味浅淡。幽幽缭绕与湖面。
顾冬从小路而来,提着新茶。
“少爷,胡掌柜走了。”
顾恪决站在湖边,鱼食从手中落入湖面。不一会儿便被吃了个干净。“小少爷如何?”
“累着了,已经睡了。”
顾恪决放下手中的瓷碗,撩起衣摆坐下。“午膳没吃?”
顾冬:“吃了,但不多。”
水中游鱼徘徊,应是没吃饱。顾恪决眉梢轻蹙,“以后别让她来了。”
“是。”
湖风吹拂,将水汽带至小亭中。不久,细雨又来,交缠如丝。
秋天多雨,一下好几天。
待停了,元阿笙换上微微厚实些的新衣裳,往院里散步。
闷了好几天,也闷够了。
“紫葡,听说这院里的男妾可受宠了。咱们主子是什么好东西都往这边送。”
“多嘴什么,好好扯你的草。”
“你服气,我可不服气。”
“我们三人哪个不是夫人精挑细选送到少爷房里的,琴棋书画不说精通,但哪点比不上里头小门小户出来的……”
同一个位置,芭蕉树下。元阿笙面对着围墙,听着越来越大声的嗓门。
不用想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阿饼两人赶来,元阿笙冲着他们摇头,眼里还带着点点笑意。他低声:“难得的乐子,你们做你们的事儿去。”
豆儿气得腮帮子鼓鼓。“少爷!”
“嘘——”
“我就听听。”听听人家口中的主子是怎么纵容一个男妾的。
“要我说,是里面那人尽学了些狐媚之术,将主子给迷住了。”
“看看,粉桃都这么说!”
“那你想怎么办!”
这声势威,料想就是那一直没说话的紫葡了。不过也跟其他两人一样,藏着浓浓的不甘啊。
元阿笙双臂一抱,眼里带着捉弄的笑。朗声道:“是啊,我在你们家主子面前得脸得很,要不要给你们仨各求一个姨娘位份啊?!”
正好走到围墙外,隔着芭蕉树将元阿笙话听全了的顾恪决:
倒也不必。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伤心……
第19章
外面三人正要回,转眼瞧见侧后一道墨色身影被大狗拽着经过。
三人看清来人,面色一白。“少爷!”
元阿笙踮了踮脚,没听见声儿。
吓跑了?
顾恪决手上用力,拽着绳子的手骨节分明,前边的大狼青不得以被带着坐下。
“呜——”
顾恪决拍拍狗头,目光悠远,似透过围墙看清里面的人。“你不愿进顾府?”
元阿笙手扩在耳侧,听清了后双眼圆瞪:“废话!”
不过下一刻,他忙捂嘴:“您哪位?”
顾恪决敛眸。目光如秋风,徐徐飘着冷意掠过地上颤颤巍巍的三人。
眼前,狼青尾巴甩出残影,圆褐眼中满是欢喜与期待。
顾恪决揉了揉狗头,随后牵着悄然离去。
元阿笙脚踩草丛,与墙面只剩一掌距离。他低声:“您贵姓?”
那边没再回应。
元阿笙出门,绕着院墙追去。可除了静立的芭蕉树,只剩下三个匍匐在地的丫鬟。
刚刚那声音,分明是个男人。
“元少爷,是我们不该,是我们乱嚼舌根。还请元少爷原谅。”三人齐声,隐隐发颤。
元阿笙摆手,闲言碎语对他来说没什么值得在意的。“起来吧,刚刚外面是不是还有人?”
“没有。”主子吩咐了,不让说。
元阿笙望着青石板路,心里不信。可小路干净,两边花园各色菊花争香。除了树丛飞蹿的鸟儿,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按照原路返回。
推门望尽院中秋色。
芭蕉泛黄,秋菊簇拥着残败的月季驻守一方。青石板小路两旁,菜畦干净。因是下了雨,嫩生生的,色如碧玉。
与初至此时相比,云潇院已经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抛开对刚才的疑虑,元阿笙瞧了瞧院中的小菜。“豆儿,蛋壳攒多少了?“
“有小半盆了。”
“够了。”
元阿笙进屋换了一件窄袖衣裳,出来时豆儿已经将今天用了的蛋壳洗干净。
元阿笙摸了摸小孩的脑袋,随后经厨房。
“阿团,帮忙烧个火。”
阿团:“来嘞!不过这回就要做饭了吗?”
元阿笙揭开锅盖,“不做饭,做肥料。地里那些菜没有肥料可长不好。”
“哦。”阿团点头,方正的脸上带着好奇。他娘种菜都是挑粪坑里的肥或者鸡鸭蹲过的灰来当肥料,但是元少爷说的用鸡蛋来做,他却是不知道的。
阿团升起火,静静观察着。
秋日太阳不烈,蛋壳是晒不好的,只能放进锅里炒。
元阿笙:“小火。”
“晓得了。”
“豆儿,你刚洗了的蛋壳擦干拿过来。”
“是,少爷!”
清脆的“嚓嚓”声随着翻炒很是悦耳。待放进锅里的蛋壳炒至微微变色,元阿笙捡了一点在手中捏了下。轻易便碎了。
蛋壳舀出来,放进没有水分的木盆里。
“少爷,这样便好了?”豆儿像个小尾巴紧紧跟在元阿笙的后头。
阿饼跟阿团一左一右,皆是盯着那散发着一股焦香的盆里。“像烤蛋的味道。”
元阿笙失笑:“还不成,现在要碾碎。”
阿饼:“那我去拿石臼。”
小型的石臼往地上一放。三个脑袋挤挤挨挨,你换我我换你跟玩儿似的,没有半点元阿笙能融进去的地儿。
“少爷,要多碎?”
“越碎越好。”被抢了活儿,元阿笙慢悠悠绕道院后小池塘边。
池塘水浅,水质清澈,一眼能瞧见底下散落了不少石头。青苔攀着碎石,少些露出了水面,已经是荒废了许久。
池塘不大,往边上还连着一片地。不过不似前边干净,里面散乱着湖石,乱而有序。从前有过园林造景。
屋檐下,每日的那些厨余已经在发酵了。时不时能听见些小泡泡破裂的声音。
元阿笙揭开一个空着的小木桶,在里面加上些水。
“少爷,好了!”
“拿过来。”
蛋壳没入水中。
元阿笙想了想,又放了点醋进去加速腐熟速度。盖子盖好,剩下的就等半个月了。
“少爷,我知道洗干净是怕臭,但是为什么还要加醋?”豆儿拍拍盖子,不解地问。
元阿笙牙尖磨了磨唇,想到个比较通俗的解释:“就是让它跟边上那一桶一样,烂得快一点。”
豆儿满脸崇拜:“少爷知道好多!”
这傻孩子,他一个傻子能知道这么多吗?
元阿笙四两拨千斤,如常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问问你阿饼哥哥家会不会把蛋壳扔茅坑做粪肥?”
阿饼点头,那一点点的疑虑刚刚冒头便被元阿笙掐灭了。
“这就对了。”元阿笙笑眯眯转身,“我只不过是自己一天闲来无事,脑子里乱转悠,试一试而已。”
豆儿:“那为什么少爷不直接扔茅房?”
元阿笙敲了敲小孩额头,“咱们是在顾府,换你你敢用粪肥浇吗?”
豆儿忙甩头,双手往后背藏住。
看阿饼哥哥他们就知道了,顾府的主子是很凶的人。要是把他的房子给弄得臭烘烘的肯定挨板子。
一路往前边去,元阿笙进屋拿了一个篮子出来。
“少爷,要去摘桂花吗?”豆儿立马走往元阿笙身侧,一副坚定要跟他出去的样子。
元阿笙摇头。“上次顾冬送来那么多的桂花,用都用不完。”
除去泡酒的、做菜的、做茶和做桂花蜜酱的,剩下还有半罐子之多。
豆儿:“那少爷干嘛?”
元阿笙:“摘点菊花,做菊花茶。以后夏天暑热的时候正好喝。”
秋天不做菊花,也少了些乐趣。
阿饼:“那我们帮忙。”
“小心摘,要连着蒂。”元阿笙说着,自己已经在一丛菊花前半蹲了下来。
这一片菊多是□□,间或有白菊、粉菊,但都不敌□□色彩明亮。元阿笙一蹲下来只觉一下步入阳光之下,跟前都亮了不少。
主仆四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手上放轻,脚下也得顾忌着不能吃踩到蔬菜。
一时间,院中尤为安静。
“好像有猫叫声!”元阿笙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