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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嫁娶不须啼-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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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人哭,那就跟认输了一样。
  可这次,戥子有些吃不准,阿宝……会哭罢。
  屋中裴观对阿宝道:“我让青书跟船,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路上想吃什么,少了什么,不要忍着。”
  本来这差事,裴观是交给松烟的。
  松烟押车去过辽阳,路上的事儿他更熟些。松烟却道:“公子,不是我躲懒儿,是有人比我想去。”说着冲青书挤挤眼睛。
  青书瞪了松烟一眼,笑着讨恩典:“公子,这事儿我去罢。”
  裴观看了看他,青书松烟都是办事妥当的人,再说跟着去的还有好些家丁男仆,青书只须侍奉好母亲和阿宝就行。
  松烟又凑趣:“公子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
  青书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道:“我就是想……”
  松烟笑道:“他心上人也去,一走四五个月见不着,他还不害相思病啊。”
  “心上人?”裴观疑惑,“哪个?”
  “是……是少夫人身边的戥子。”青书红着脸答了。
  裴观有些吃惊,青书跟谁成亲,他不记得了,但不是戥子。
  不由问道:“戥子答应你了?”
  松烟戳穿他:“他巴巴的送人家糖,人家到这会儿还没拿正眼瞧过他呢,可不得跟着去嘛。”四五个月里鞍前马后,说不准人家就点头了呢。
  裴观思量片刻,颔首应允:“也好,那就你跟着去,周全仔细些。”
  他将青书跟船的事告诉阿宝,又对阿宝说:“这是青书自己求来的。”
  阿宝听见是青书跟船,已经知道是为什么,就听裴观继续往下说:“青书似是喜欢戥子,若是戥子也愿意,到时给他们办亲事。”
  阿宝想到梦中戥子那微红发肿的眼睛,就想问一问裴观,梦里青书也喜欢过戥子的事,他究竟知不知道?
  但看他模样,就算他以前知道过,如今也定然不记得了。
  “看戥子的心意,她要点头,一切好说。”男女主人身边的婢女书僮成亲,是件体面事,彼此都是主子身边得利受信任的。
  还有特意把丫头许出去,以此为自己添助力的。
  但阿宝不愿意,戥子自己看中谁就是谁。
  裴观深吸口气,他早已经想好,此时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宝抬眉看向他:“现在?”
  “就是现在,咱们骑马去,出城要更快些。”
  阿宝换上骑装,与裴观一道离开留云山房,戥子跟上去几步,阿宝对她道:“我们去去就回,你们不必跟着。”
  裴观在前,阿宝在后。
  一黑一白,穿过城门洞。
  三四月正是京城女眷骑马出城踏青的时节,这会儿天色未晚,阿宝戴着帏帽骑在马上,城中人早看习惯了,并不引人注目。
  二人一路骑到了郊外别苑。
  门房听见马匹嘶鸣声,出门察看。
  看是少爷来了,赶紧迎他:“少爷少夫人怎么来了?”就算要来,也该提前几天,待屋里都洒扫过,屋里换过新陈设才是啊。
  裴观微笑:“我们是骑马出城跑一跑,跑得渴了来喝口茶,并不留宿。”
  门房赶紧知会丫头婆子们,这别苑寻常并无人来,婆子打开书房的门,口中不住告罪:“因公子吩咐了不必洒扫,这书房门一直关着。”
  外头的门框是干净的,可见婆子平日打扫并未偷懒,推开门一股尘土味,桌上还积着薄灰。
  “知道了,你去烧壶水来。”
  把婆子和小丫头支开,裴观才带阿宝走进屋中,他径直往里走,墙上挂着四屏挂画,梅兰竹菊。
  掀开“竹”那一幅。
  阿宝还当墙上会有暗格,谁知墙上什么也没有,裴观翻过那幅画的背面,从装裱划开个口子,抽出一本小册来。
  “你进左右谏司那天,我把你书房都翻过一遍。”
  裴观点头:“我知道。”
  他一回来,松烟就禀报过了,裴观连问都没问过,因为要紧的东西,他早就从书房里挪出来。
  “床格,砖地,挂画,我都翻过。”
  “我知道。”
  阿宝不再说话,原来他是有东西藏着,藏在这里。
  裴观轻轻吹去那册子上落的灰,在手中摩挲良久,才将它递给阿宝。
  “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信。”
  如今,他就在失人与失信中,纠结徘徊。
  阿宝并未伸手去接,这回她听懂了,这本册上全是裴观心中的“不可与人言”。
  如今他是为了不失去她,才对她彻底坦白。
  “这册子,是我醒来之后,连夜写就的。”裴观深吸口气,“你看完这个,就真的无心可猜了。”
  裴观将这本小册双手奉上。
  其实写了之后,他几乎没有翻开看过,这些事牢牢刻在他脑中,差一点这册子他就烧了。
  “你可以看墨迹和落款。只是,我请求你上船之后再看。”
  四五个月后,等她回来,要如何都听她的。
  天色已暮,日头落到山脊后去,余霞绮色投映在阿宝脸上。
  阿宝双眸依旧,抬眉看向裴观时,目中春冰未化。
  “好。”


第211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答应他上船再看; 阿宝便把那本册子,锁在她那只雕石榴花的小匣中。
  戥子一看她要把匣子也带上,悄声问她:“不吵了?”
  别人不知道; 戥子知道; 那匣子里放着姑爷给姑娘写的信,未嫁前写的; 攒了一盒子。她掩口笑着打趣:“要走这么久; 姑爷是不是又要给你写信了?”
  所以才带着匣子嘛; 好用来装新的信。
  阿宝闻言怔住; 成婚之后,两人日日都在一块; 哪还会互相写信。
  他这一年中只给她写过一封信,就是那封和离书,压在石榴花匣的最底下。
  拿到那封信时,阿宝恨不得当场拆开; 如今拿这本册子; 哪怕知道这上面满是裴观不可对人言的隐秘。
  她此时也没有当场打开看个究竟的冲动。
  戥子一看她神色,就知道有别情,叹口气,用小时候的称呼叫她:“阿宝; 该忍的时候你就忍了罢; 姑爷再陪小心,又能陪到几时?”
  男人的伏低作小,三五天也就最多了,再怕老婆的男人; 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何况姑爷并不真的惧怕阿宝。
  “要是我; 不想忍呢?”
  戥子刚要说话; 听见这一句,被口水呛着,咳得惊天动地。阿宝不得不替她拍背倒水,好容易才把戥子的咳嗽压下去。
  戥子满脸通红,伏在桌上又咳两声:“不想忍,那你还想干嘛?你还想休夫啊!”
  第二日,裴观请了半天假,将母亲妻子送到渡头。
  此时岸边春草丛生,柳丝轻拂,裴三夫人还未登上官船,就见两岸花开灼灼,顿时轻叹一声。
  “夫人真是,回家省亲是天大的喜事了,怎么还叹。”
  “我来时还是小姑娘家,再回去,这头上不知多少根白发,怎么不叹?”裴三夫人叹过又笑,到底是好事,这许多年,终于能见到娘亲。
  裴观送她们到船上,母亲的船舱与阿宝的互相挨着,船里地方是浅窄,但也算有应尽有,他四处看过,这才道:“船上多有不便,母亲暂且忍耐。”
  是走了关系,才坐上的官船,官船已经是比民间用船要宽敞得多了。
  裴三夫人道:“当日我来京城,坐的船比这还小,有什么苦的。”能回家去,便怎么都不算苦。
  “成啦,你也别老在我屋里转,快去看看阿宝。”到底是要分别四五个月的,夫妻俩岂会没话说。
  裴观绕去阿宝的屋子,戥子几个赶紧到外头去。
  “还请你一路上多照拂母亲,晕船的药和膏药贴都在药箱里,就接在船窗妆台前……”
  “这屏风是你画的?”
  阿宝打断他,指了指她船舱中央摆的那架隔断屏风,这回画的不是喜上梅梢,而是两匹奔马,恰与昨日出城一模一样。
  “是我请人画的。”早早就定下的画,一共画了四幅不同的,让她能在船上换着看。
  怕她一路上寂寞:“那边那只箱子里,是我买来给你解闷用的。”说着走过去掀开盒盖,露出里头的围棋,象棋,狮子象斗和双陆。
  “这些母亲也都会,你们正可一道解闷。”
  他说了许多话,就是迟迟不与阿宝作别。
  隔着舱房,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到裴三夫人耳中:“这孩子,怎么这么唠叨。”
  “人家小夫妻俩要分开这么久,还不许人唠叨两句?”
  裴珠也来给母亲送行,许知远在岸边等她,从窗口就能看见他伸长了脖子,生怕这船把他娘子也一起带走。
  “昨儿万医婆来过?”裴三夫人又问。
  “来了,仔仔细细摸过脉的。”只说少夫人身子强健,别的没摸出来。
  裴三夫人生怕阿宝此时有孕,但又希望阿宝有孕,儿子带不回去,把怀了孕的儿媳妇带回去给老太太拜寿,也算全了这几十年未尽的孝心。
  裴观欲言又止,他走到阿宝身边,刚想说什么,裴珠来了。
  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同阿宝说一句话,实在忍不住,叩门进来:“阿兄,怎么也得让我同嫂嫂说几句话。”
  裴珠拉住阿宝的手:“你回来过生辰,我作东给你办酒。”
  “好。”阿宝点头应她。
  裴珠当着兄长的面,还有许多私房话未说,她到如今也还未跟许知远洞房。这事除了阿宝谁也不知道。
  “别急。”阿宝却像是看出她的难言事,摸摸她的手,“你觉得成才成,心里有一点不舒服,那就不成。”
  裴珠满面羞红,怕兄长听出来。
  裴观不知她们在打什么哑迷,但他又觉得这一句是阿宝说给他听的,咳嗽一声:“珠儿,我要同你嫂子告别。”
  等裴珠下船去,裴观这才又上前一步,他克制着缓缓伸出胳膊,将阿宝搂住。阿宝没有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几乎让他松口气。
  握住她的手:“不论如何,给我写信来。”
  看了那册上的东西,哪怕是再想打他,也回来打他。
  “我写什么,得看你写了什么。”她所希望的,不过是以诚相待,彼此之间再无秘密,可他却一层一层,把真话藏得这么深。
  裴观不言语,她看之后,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不敢说。
  等船离岸,裴三夫人便把阿宝叫到房中:“你没坐过船,这坐船是最无聊的,除了这巴掌大点的地方,没别的去处。”
  她们身份贵重,也不能时常到船头去看风景,再说水景江景看几天,也就看腻了。
  要不然裴三夫人怎么想着把阿宝带上,船中总有个人能跟她一块说说话解解闷。
  阿宝笑了:“去,把六郎预备的东西拿来。”
  裴三夫人好奇道:“六郎预备什么东西了?”
  那玩乐盒子一拿过来,裴三夫人看了就笑:“双陆?狮子象斗?他怎么还想着这些!”细翻看过,“那咱们就玩一盘?”
  船上用的棋都是特质的,棋子牢牢吸在棋盘上,免得船身晃动,破了棋局。
  阿宝从没跟裴三夫人下过棋,也没看过裴三夫人下棋,她学棋很快,薛先生还夸过她。没想到第一局就成了裴三夫人的手下败将,被杀个落花流水。
  “娘这样了得!”阿宝瞪圆了眼睛。
  裴三夫人笑得欢快:“不是我了得,是你学棋不久,又不时常练习,这些都是有招数的。”
  “那可得跟娘好好学一学,等到下船的时候,我的棋艺必定突飞猛进。”
  裴三夫人也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哄着她,带阿宝来真是带对了。
  两人下了两盘棋,裴三夫人便困倦起来,陈妈妈道好:“头天上船,不能太耗精神,免得晕船。”
  好几个丫头,这会儿已经不成了,吃了晕船药,躺在床舱中。
  阿宝和戥子半点事没有,裴三夫人怕晕,中午还只敢喝半碗粥,阿宝吃了整碗饭,半只鸡。
  她走在船板上,就似走在平地。
  “你这身子,真是强健。”裴三夫人略有些晕,躺到床上去歇午觉,“你也去睡会儿,今儿必要一倒一大片的。”
  丫头婆子们都没坐过船,上船先挨三天,才能慢慢好。
  阿宝点头,服侍着裴三夫人躺下:“我就在隔壁舱房中,有什么事儿娘就叫我。”
  她一离开裴三夫人的船舱,人就沉静下来,方才在屋中又笑又闹,是为了哄着裴三夫人高兴。
  裴三夫人,从没有一点对不住她的地方。
  戥子进来禀报:“结香倒了,螺儿也在吐,福儿正在照顾她们。”立春和双瑞倒是还好,只是脸色也白,吃不下去东西。
  “给我拿纸,磨墨罢。”
  “你还要写字啊?”这船虽驶到江心处,已经晃得不厉害了,但到底还是在上下轻摇,怎么这会儿还要写字。
  “写一会儿,静静心。”
  说是写一会儿的,直写到天黑。
  身边几个丫头就只余下戥子了,戥子还道:“连青书都在吐了,真没用。”
  “结香螺儿呢?好些了没有?”
  “结香好些了,螺儿时不时还吐一口,肚里什么都没有,干吐黄水呢。”
  “再煎碗药给她,让她吃点粥,哪怕吐了,也比肚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强。”
  夜里裴三夫人也有些不舒服,靠岸边停下时,船上诸人才好些。
  “让你们少夫人自己用饭罢,我吃不下。”
  阿宝便在自己舱中,跟戥子一起吃饭,吃了饭,她便道:“我要歇了。”
  “你可总算要歇了,写了大半天字了,眼睛不花呀?”说着戥子收拾碗筷出去,她还得去看看姐妹们好些了没有。
  阿宝紧紧阖上舱门,连船窗都关上。
  舱中只有一灯如豆,她打开匣子,取出那本小册。
  随手翻开,就见那页写着。
  “林氏,年二十三,北堂春去。”


第212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船走了两日; 丫头们还没全缓过来。
  结香刚能坐起来喝粥汤,立春双瑞又倒下去了。螺儿还未好,福儿一个人要照顾四个人; 阿宝屋里就只有戥子一个丫头半点事没有。
  前前后后的事; 全是戥子在跑。
  青书吐了两天,白着张脸劝戥子:“你也别前船后舱的跑了; 省得晕船。”晕船这种事儿说不准; 头两天他都没事儿; 第三天起床就发晕。
  戥子看他脸白成这样还在替她担心; 塞了包盐津梅子给他:“你要吃不下东西,就嚼嚼这个; 嘴里也能好受些。”
  吐久了口中发苦,姐妹们都吃不下东西,全靠带上船来的蜜饯压嘴里苦味。
  青书小心翼翼把纸包捧了回去,两根手指头捏出一只塞到口中; 同舱的问他要; 他怎么也不肯给。
  “小气,撒了金粉啊?码头上一文钱一大包!”
  青书哪理会他们,这个能不能算是那包松仁糖的回礼?
  就在每个人都慢慢好起来的时候,戥子开始晕船了; 阿宝让她睡在自己屋里:“她们全都刚好; 都还没好透呢,我来照顾你罢。”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结香能走了,立春双瑞吐了两天也慢慢好起来。
  只有螺儿还没好,躺在床上虚得下不了床; 光她就得福儿照顾着; 确是分不出人手来再照管戥子。
  戥子睡在阿宝屋里:“定是我遭报应了。”
  阿宝给她调酸梅饮子喝; 故意道:“可不是嘛,你这两天天天跑来跑去,见个人就显摆自己不晕船,这下好了罢。”
  戥子哭丧着脸,那风浪一来,她差点又要吐:“咱们还要再坐几天船呐。”
  声音都带着哭腔,阿宝实在不忍笑她,拍着她的背,把酸梅饮子喂到她嘴边:“还得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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