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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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一骨碌坐起来:“要!给我拿一瓮来!”
“又不是吃酒,还能吃一瓮?”戥子搁下她“画符”的笔,掀开帘子,“怎么了?刚刚吃撑着了?”
阿宝摇了摇头,躺在瓷枕头上,面颊贴凉瓷。
戥子越瞧她越不对劲儿:“你是不是热伤风了?”伸手去摸阿宝的脸,额头也烫,面颊也发红,连掌心都是烫的,“哎呀!不会真发热了罢?”
不仅脸烫手烫,她心还跳得快呢。
燕草听见了,也赶紧进来看,摸过阿宝的手脸,蹙眉道:“姑娘是不是一路跑回来着了暑气?要不要含个仁丹?”
阿宝知道这不是伤风,又不好意思同她们说:“我就是热着了,喝点冰饮子就好了。”
结香端了酸梅汤来,阿宝一口气喝尽,把里头的碎冰渣都嚼了,放下碗道:“再给我来一碗。”
“真没事儿?”
几个丫头都围到床前盯着她,阿宝连连摇头:“真没事!”
燕草还是怕她伤风:“今儿就别叫戥子守夜了,我来守,万一姑娘夜里有什么,我也好照看着。”
戥子十分好睡,有时比阿宝睡得还熟,让她值夜就是白值的。
正合阿宝的意,她这模样瞒得了燕草,可瞒不过戥子。
几个丫环都放轻手脚,让阿宝躺在帐中,阿宝在床上眨巴眼睛,明明还有许多话要问的,怎么听了那一句,就全给忘了呢!
裴观回到国子监,一路骑马吹风回去,到国子监时,心神略定。
实在是裴观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便说出那句话来,可那确实是句实话。
上辈子见她第一眼是何情状,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新婚当夜,两人甚至都未洞房。
她不愿意,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一场喜事毫无喜意。
后来是隔了有一年?待守完了孝,才在一处的。
裴观忍不住浮想万千,这次她愿不愿意?
青书在院门口迎接,看公子面上微红,还问了一句:“今儿山下这么热呀?”
裴观清清喉咙,先说正事:“青书,你拿上我的名帖去花雕巷走一趟,把帖子和信送给柳文澜,荐他去林家当胥吏。”
花雕巷中住着许多绍兴举子,都是屡次应试未能中举的,有些干脆便留在京中,替选了官的进士们当胥吏幕僚。
柳文澜此时四十不到,裴观曾经用过他几年,等到裴观外任,他留在京城中选上了官,不再当胥吏了。
这辈子裴观官途不同,柳文澜这会儿还赋闲在家,正可以为林家所用。
青书知道这人,前月公子让他去过一趟花雕巷。让他好好打听巷中有哪些人有当胥吏的经验,有哪几位是办事老道,受主家赞赏的。
柳文澜便是其一,公子还预备了薄礼送上,青书还当公子要将他招到身边来当幕僚,没想到是为林家预备着的。
裴观写了封信,叫青书一并带上。
青书熟门熟路找到柳文澜租住的小院,柳文澜身边的小书僮,看见青书来了,满面的喜色,刚想往里头喊,又强忍住喜意。
立直了身板道:“我去报通。”
青书一打眼便知,柳文澜在家等这份信已经等了许久。
既是公子未来老丈人的事儿,那青书可不敢有一丝半点的怠慢轻忽,沉心敛气立在这浅窄的小院中。
四邻八舍有的炒菜,有的晾衣,还有人不住拿眼打量青书。
“那姓柳的,还真要发达了?”其中一个嗓门挺大,口吻却不屑,屋子就这么窄,隔窗传进柳文澜屋中。
青书只作不闻,立在院中,纹丝不动。
小书僮出来,绷着张脸:“先生有请。”
青书进门,规规矩矩将公子的信奉上。
裴观这信也写得极客气,知道柳先生有才干,将他举荐到了太仆四少卿林府,给从四品官的林大人当胥吏。
京中传言,柳文澜也听说了些,看过信件便知这事儿有九成真。他苦等伯乐,伯乐终于来了。
思量过裴家与林家的关系,再想想这些日子越来越薄的粥汤,柳文澜欣然应允。
青书出了花雕巷,直往林府去,将柳先生的住址奉上,还有一封公子写的信,那信的墨迹都还没全干。
林大有识字不多,拿到信件知道此事要紧,不能让个僮儿替他读,便让金蝉赶紧将家里最有学问的人请来。
阿宝脸红还没消下去,就被她爹叫到正房:“给念念。”
阿宝捏着信纸,一句一句念下来,原来他给她爹写信,更加大白话。
林大有没想到这事儿不过一个时辰就给办成了,信上裴观还将柳文澜的姓名、籍贯、他家中情况都列了一遍。
总共三页纸,写满了柳文澜的生平,连他在京中住的这些日子,同谁有过交往都写得清楚。
一看便知确实是仔细打探过,不是随手塞个人来。
林大有搓手大喜,他身边要是再没个能干的胥吏,事儿可就越裹越乱了。
阿宝念完了信,问:“那我就叫人收拾屋子去了,将柳先生安排在书房后面的排屋?那儿没住人,他带着个僮儿,再给他配个小厮。”
说到正事,阿宝脸不红了,心也不咚咚跳了。
裴六郎约莫是知道林家无人知道该怎么请幕僚,三页纸后还有一张小笺,写着每月给多少银子,年节要如何备礼。
这人是他好容易找来的,又是爹十分需要的人,那就半个月也按一个月的算,先将七月的银子和礼物备下。
让林伯带上礼明日去拜访,家里擦洗家具,预备着人来。
“到时候就套车去接,再得预备个薄宴。”阿宝每件事都想到了,说完,就见她爹瞧住她。
“怎么了?”
林大有摸着胡子,听女儿一件件安排,进京这半年,确实是长大了。
“那裴六郎,你到底瞧中没有?”反正也没外人,林大有干脆就问了。
阿宝脸上红晕刚消下去,听见她爹这么问,又不好意思起来。
戥子跟着阿宝过来的,听见这句,立马看向她,好么,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她!
阿宝理直气壮,一手叉了腰,大大方方回她阿爹:“我得再看看。”
“好好看看!你娘当年可是看了我好久,直到她肯点头,说让我到家里提亲,我才敢登门。”
林大有那时就已经一脸胡子,为了登门提亲,特意把胡子刮了,还修了面,好让自己显得后生些。
结果他那师父,也就阿宝的外公,打眼儿一瞧,没把他认出来。
这事儿阿宝早听过了,她“扑哧”一笑,告诉她爹:“阿公早跟我说了,他早早瞧好了要你当女婿,你刮了胡子上门,他还当是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差点就要赶你出去。”
林大有想起来便合不拢嘴,今年七月半,得好好给娘子岳父岳母办场法事。
等阿宝从正屋出来,戥子一把拉住她,捏了阿宝一记:“好哇,原来你脸红不是着了暑气,他同你说什么了?”
阿宝先是抿着嘴摇头,跟着她忍不住蹦哒了一下:“不告诉你!”
第67章 珍珠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生辰那日; 一大早,大妞跟裴珠分别坐着车到林府来。
大妞是卫三送来的,裴珠是裴观送来的。
两人骑马在前; 大妞裴珠的马车跟在后头; 在林家巷口遇上了。
京城以水为经,以桥为纬; 分为东西南北。
裴家住在城东的建安坊; 与太平巷、玉带街、书锦坊相连; 光听地名便知那一处是勋贵人家所居。
卫家林家虽都住在城南; 也还隔着一座斗门桥。卫家靠近油市大街,林家住在走马巷。
裴珠自小长在城东; 哪见过城市的市井烟火气,隔着厚纱帘儿,不住往外头瞧,此地就连叫卖声都与城东的不同。
裴观在远处已经看见卫家的车; 知道这是韩征的朋友; 车里的是阿宝的手帕交。
虽不记得上辈子与卫家有来往,但他还放慢了马速。
裴观的马术是打小就练的,坐在马上也挺直了脊背,根骨正仪态佳。
卫三呢是野路子; 以前家里有马; 但那是父子四人共骑的,等参了军也不是一开始就能有马骑,这会儿松松坐在马背上。
他也老远就瞧见了裴观,促着马往前几步; 先他半个马头:“探花郎; 不好意思了; 我先到。”
裴观不明所以,冲他颔首:“卫大人请。”
要单论官位品阶,裴观是从八品,卫三从六品,确实是卫三更高。何况他是客人,让一让又何妨。
裴珠只觉得车马越行越慢,她坐在车中没戴帏帽,不敢掀开车帘看。荼白竹月也一样坐定了不动,京中出门堵在路上,那是常是有的事。
荼白还道:“今儿说是还请了一位,是不是他们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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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的马车依次进巷,韩征等在府门前,先瞧见卫三,再看见从车中下来的大妞。
大妞戴着帏帽,白纱垂到胸前,下了车便冲着韩征行礼。韩征打量她一眼,这身形怎么瞧着有些像她哥哥了?
等裴家马车停下,韩征几步下阶去迎:“裴六郎,我姨父叫你别走,在书房等你。”
卫三一听,裴观竟然还是林家的座上宾,林叔见到他几乎不说话,却要特意将裴观请到书房。??
会说什么?
裴观先返身扶妹妹下马车,裴珠帏帽上的纱一直垂到膝上,掩得严严实实。
裴珠是头回来,燕草在门边等她,见她进门,上前行礼:“姑娘可还记着我?我们姑娘派我来迎。”
裴珠点点头:“我记得,你是燕草。”阿宝身边几个丫头,她都记得清楚,特别是这个燕草,裴珠记着她举止言谈都似大家出身。
沏茶看汤色的样子,也很熟练,阿宝还说过,那张荷香笺就是燕草做的。
裴观本不知叫燕草的丫头是哪个,听见妹妹叫她名字,抬眉看了一眼。
昨日陈长胜来信了,他一处一处往上搜寻,跑了好几个地方,寻了五六个人牙子,到最后一家,线索断了。
对方是杭城本地的牙行,看陈长胜一个外乡人,上上下下打量他,问道:“你找的这人,是谁?”
“是我妹妹,打小卖出来,我做小生意发了笔财,就想将妹妹赎回去。”
“又一个来找妹妹的?还真是奇了怪了,往年什么媳妇老娘亲妹子,没一个来找的,今年这都是第几个来找妹妹的了?”
陈长胜一脸风尘,可人牙子压根就不信,不论陈长胜如何许以重金,都一个字不肯吐露,还将陈长胜赶了出去。
对身边人道:“做小生意发达的人?这个打扮得倒是像了,比前一个来打听的要像样得多。”
上一个来打听的,外面虽穿了布衫,裤子却是绸的,连鞋面都是新的,一眼就知是大家富户的奴仆,替主人来办事。
这回这个陈姓的,衣裳鞋子处处都对得上,可人牙子是做什么的,一天要过手多少人?
陈长胜那说话的模样,一看就是公子身边的长随。
衣服能改,姿态难改。
“咱们可得过吩咐,须得瞒得死死的才行。”要是透出一星半点儿去,她这门生计可就断了,杭州城里都呆不下去。
陈长胜转了几天,倒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将燕草转手的时间往上推,又打听出这个人牙那段时间收了多少人,卖出去多少人。人牙子那里不开口,就去找一同被卖出来的人。
还真被他打听到有个灶上的婆子,她一听陈长胜是来找妹妹的,连声叹息:“你要是早来几个月,可不就骨肉团圆了。”
“我就见过一面,是给她送饭。”灶上婆子在人牙子那儿也不是白吃白喝的,她做饭管着这些被发卖了还不认命的。
也因进出做饭送饭,听到的事儿就更多些。
那个丫头一脸的斯文秀气,一瞧就是识文断字儿的,她不肯吃也不肯喝,人牙子都没她过夜,就把她转手了。
“长相是不是你妹妹?”
“大娘,我妹妹卖出来十来年了,我真不知她长得什么样,是哪家子卖出来的?”
“好像是萧家。”
陈长胜打听确实,急急送信回来。
裴观的这一眼叫卫三抓住,卫三一挑眉头,怎么?还在求亲呢,就打量起阿宝身边的丫环来了?
大妞已经被请到阿宝房内,阿宝连声问:“珠儿呢?她到了没有?”
“燕草姐姐等着呢,姑娘莫急,要不先将点心果子端上来?”
为了阿宝的生辰宴,燕草大展身手,做了好些螺儿结香都没见过的点心。
“这是南边的做法,京城确是少见。”结香曾听燕草说过一句,说她是打南边来的,也是因为结香螺儿都是在京城长大的,燕草的官话虽说得很像了,总还有些南音。
听起来颇柔庡?婉,戥子还有意想学燕草说话,只没办法把声调放得那么软和。
结香还曾问过戥子:“怎么你跟姑娘的官话都说得那样好?你还有些不准的时候,姑娘一点都没有。”
姑娘跟在京城长大的姑娘们,说话没甚分别。
但姨夫人跟老爷的官话,口音就又要重一些。
戥子笑了:“那是自然了,我们就住在王府后街,那一片都是京城跟来的人,可不打小就会说。”
王府前后几条街的人,都是穆王从京城带去的人,大家齐居在那几条街上。
戥子是逃荒去的,阿宝就生在那儿,长在那儿,口音自然也就学得极像。不知道的还真就以为她是京城人。
可一吃起饭来便瞒不住了,崇州地势底,湿气重,人皆爱食辣,阿宝是一天都离不开辣子的。
她跟燕草拟菜单子时候,发了好几天愁:“珠儿请我吃了那么一顿饭,我总不能随便请她罢。”
旁人都没主意,只有燕草有见识。
她想了想道:“咱们家做不了裴家那样的官府菜,真要办宴现去买海货山货,也不定能得着好的,不如就在色香味上下功夫。”
材料寻常些倒不要紧,只要做得巧就行。
燕草想出几样来,她不擅长做肉菜,就在点心和鱼类上花心思。
蟠桃饭,槐叶冷淘,玫瑰雪饵糕,还有这一向姑娘爱吃的麻腐鸡皮,再拿出酿好的仙桃酒和荷花酒。
几样新的,再掺几道京城酒楼最卖得最好的,也能攒下局来。
但还少两道大菜,大妞跟阿宝自然是吃肉,燕草又定下莲房鱼包和蟹酿橙。
这道菜用的俱是夏日应季的材料,莲房去莲子留孔,将腌过的鲜鳜鱼肉切块填在里头,鱼跟莲房都要新鲜,最要紧的是那汤头。
要用莲、菊、菱角汁儿做汤。
“这三样叫渔父三鲜。”南边靠湖的人家都这么叫。
阿宝试了试,味道鲜美清淡,她一尝就知道合珠儿的口味。
蟹酿橙就更方便些,夏日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买大螃蟹花费太大,那就买六月黄,个头小,黄多肉少。
将蟹黄蟹肉全拆出来做菜,调以橙醋,只费工不费银。
鱼跟莲蓬荷花都是自家园中池子里养的,桃子和螃蟹都是庄头上送来的,连酱玫瑰也是春日里摘了园中玫瑰,自己用蜜渍的。
戥子满意极了,听到菜单时,她心里算盘珠子直响,听到花费松了口气。
“就该这样才好,不简薄还不多花钱。”燕草真是持家有道,她要是男的,她就得娶个像燕草这样的媳妇儿。
屋中处处收拾一新,还把琴、棋、书、画特意摆出来,插上一瓶荷花,挂上浅绿纱帘,屋子就算是布置好了。
大妞一进来便赞阿宝屋子收拾得好:“你这儿可真雅致。”
阿宝拿眼将她从头看到脚,大妞也不一样了,上回见她,她为了陆仲豫闷着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