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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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糖是祭灶神用的,每年不到这时候,外头也没得卖。
还不到祭灶王爷的日子,可灶上娘子知道阿宝房里的丫头爱吃零嘴儿,听见货郎叫卖的声音,特意买的。
戥子拿了一块,笑着尝了:“我想托娘子做几个大葱羊肉饼。”这是她去托阿兄,得带点东西去。
“这有什么难的,面都是现成揉好的。”老爷爱吃馒头和饼子,厨房里日常起来就先揉面。
戥子摸出一百钱来,痛快交到灶上娘子手里:“劳你去买些好羊肉做饼子,葱也要新鲜的,得多搁!再给我煮个小米粥。这个是我要的,不是姑娘要的。”
“哎!”灶上娘子立时差人买羊肉去,调味剁馅,剩下些钱,那就戥子给她的辛苦钱。
戥子拿钱的时候爽快,走出厨房又肉疼,默默在心里打算盘,把她的积蓄扣掉一百钱,为了阿宝,花点就花点!
等灶上娘子把羊肉饼子送进来,戥子赶紧提溜着食盒。
结香看见了:“戥子托了厨房做吃的?”
这可从来没有过,连结香都会让厨房做些面呀粥的,燕草更是时不时就要拿几个钱出来,她不爱吃大肉,就爱吃些清淡素食,夏日里菱角鲜藕,隔几日就要托灶上娘子些回来。
戥子却从没有过,她就吃厨房送上来的菜,今儿怎么开荤了?
戥子提着食盒,穿过月洞门,走到阿兄房门前,轻轻叩了叩门:“表少爷在不在?”
韩征在看兵书,他虽没功夫正经去上学,但自从柳文澜来了,也学了好些字。兵书上有不懂的,先问柳文澜。
若觉得柳文澜说得不对,那就再问裴观。
听见戥子的声音,推开门让她进来,见只有她在:“就只有你一个,还叫什么表少爷,酸不酸呐。”
他们打小一块长大的,戥子也叫了他十来年阿兄,突然规矩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戥子撇撇嘴:“那哪能行,如今可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戥子把食盒往桌上一搁,打开盒盖,一股葱香肉香传出来。
韩征把兵书一放:“嗬!阿宝叫你送来的?”
“不是,是我孝敬你的。”
孝敬两个字儿,听得韩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出去拿饼子的手又缩了回来:“你这是……有事儿求我?”
是打听她爹娘的事?
这事可有些难办,韩征知道戥子一直想回梁州找她爹娘,可这又是饥荒又是战乱,她都不知道她爹娘逃去哪儿了。
就算是逃荒中活了下来,打仗的时候呢?
只是谁都不说这话,给戥子心里留个念想罢了。
“我是有事儿求你。”戥子把心一横,“想求你打听打听,裴六郎他房里有没有通房丫头?”
韩征看着煎得油汪汪的羊肉饼子,听见戥子这么问,心里明白了,伸手拿了一个,大口咬上:“阿宝让你来问的?她自己还不好意思问我?”
“是我要问的,阿宝为这事儿犯愁呢。”
韩征几口吃掉块饼,点点食盒:“你也吃。”
戥子这才拿了一块,羊肉饼真是香,她吃着又问:“按说没功夫有,可也保不齐,还是得问问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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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媒人来林家,把裴六郎的事儿说得明明白白。
十二岁进国子监读书,十六岁点探花,然后便是守父孝。戥子说的没功夫,就是这个没功夫。
韩征又吃一块羊肉饼:“这事儿,我打听打听去。可要是有,阿宝预备怎么办?”
“她不知道我来托你这事,要是有……再想办法呗。”
韩征一点头:“行。”
戥子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包柿饼糖瓜,这是阿兄买的。他早就习惯了,当值回来买些小零嘴儿,阿宝有的戥子也有。
“这是哪儿来的?”结香问。
“我……我外头买的,方才有货郎摇鼓。”戥子随口扯了句谎,自己心里盘算,要真要,要怎么办呢?
她说完挨着桌边坐下沉思。
结香却微张着嘴,太阳打北边出来了!戥子竟也会去买零嘴吃了?
不是她不爱吃,是姑娘屋里的点心匣子从来没空过,她根本不用跑到外头买去,方才提溜的食盒子呢?
等结香去提了晚饭来,悄悄对燕草道:“戥子!花了一百文钱,让灶上娘子做了羊肉饼!”
那回戥子过生日,她也才咬牙拿出二百钱来,买了炒货点心,切了些酱肉小菜,还打了一壶酒。
特意买的馔香楼寿桃包,一人分到一只。
燕草也一抬眉,确实稀奇,可她看一眼结香:“她不说,你别问。”
结香点点头:“我知道,就是太古怪了。”天上下红雨了!
阿宝坐半天也没想出这几个梦有什么联系,便把这事搁在一边,她想问问裴六郎,可又不知怎么张口。
裴观散了学,回到屋中。
就见陆仲豫已经坐在院里,披了件大氅,坐在松下雪中,抱着茶杯。
裴观司空见惯,也不问他怎么凑过来,径直入门。
青书把今日送来的请柬一张张挑出来,其中一张是韩府送来的,他特意挑出来,摆在最上面。
裴观一眼瞧见,拆开一看是韩征请他饮酒。
把帖子一搁,又去翻信匣,十好几封件与请柬中没有林府送来的。
青书一看公子翻信,就知道公子在找什么,三天了,公子还没收到未来少夫人的回信。松烟正要进去送茶,青书给他使了个眼色。
果然,裴观把那一叠信放下,问:“这几日的炭可送过去了?”
“送去了。”
“好。”裴观解开斗蓬,搁到衣架上,回身又问,“花可送去了?”
“明儿就送去。”每天冬日暖洞子里熏的花便往京城各府中送,牡丹芍药这等好寻,偏偏公子要的是石榴花。
青书跑了好几回,才定到了两盆,只等这几日开花就能送去。
裴观换了衣裳出来,看陆仲豫挪都没挪一下:“你有什么事儿?”他急赶着跟大舅兄喝酒去呢。
陆仲豫瞥他一眼:“可算问我了。”还当他心里眼里就只有林家姑娘呢。
陆仲豫低头笑了声:“家里给我定亲事了。”
裴观脚下一慢,他实在不记得上辈子陆仲豫娶了哪家的姑娘,那他这世娶的,是不是上辈子的那一位?
“你也见过,卫家姑娘。”
“卫家?”裴观一怔,竟是卫家。
“秋猎的时候,嫡母看定了。”定得飞快。
嫡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合适的姑娘:“卫家底子虽薄了些,可是五品官身,家里三个兄弟都在朝为官,她又是家里唯一嫡出的姑娘。”
三个哥哥呢,从生养来挑,都挑不出理来,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选。
连陆仲豫自己都说不出个不字来。
裴观看陆仲豫神色郁郁:“既连你都说不出不好,那为何还忧烦?”
“谁嫁给我,那都是来我家里渡劫的。”陆仲豫见过大妞,一说起卫家姑娘,他便想起她不解事的模样,问什么竹筒倒豆子,一气儿全说了。
一点心机都没有,要怎么在陆家过日子。
裴观了然,他意有所指:“你放心罢,你嫡母会后悔的。”
第81章 大方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陆仲豫不明所以; 裴观却不再多说。
陆仲豫的嫡母还当卫家姑娘是个好揉搓的面团,算着日子,她的兄长就快尚公主。卫家一家子的身份都会跟着水涨船高。
卫家姑娘还没进陆家的门; 就成了公主的小姑子。
陆仲豫嫡母的算盘全然落空; 到那会儿,她还不悔青了肠子。
裴观不欲嚼这舌头; 何况也无从嚼起; 只拍了拍陆仲豫:“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且安心罢。”
陆仲豫冲他翻眼:“谢谢你啊; 说了跟没说一样。”
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还当他裴子慕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合着就一句大俗话,解不了他的燃眉急。
裴观见他不信,拍拍他的肩:“事缓则圆,说不定等一等就有转机了。”
说完正肃衣冠去韩家赴宴; 还吩咐青书一声:“经过太和楼的时候; 记着买一匣子一窝丝。还有聚兰斋的糖点心,土地庙的鹅油酥……”
陆仲豫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小院门,气得往后一仰。
松烟见公子出门了,他笑呵呵问陆仲豫:“陆公子要不就在这儿用些点心?有家里送来的玉叶馄饨。”
陆仲豫本想来吐一吐苦水; 谁知他裴子慕半点不理会他; 站起来想甩袖走人的,一想国子监的食堂实在难吃。
又坐下:“行叭,来锅玉叶馄饨。”
松烟咧咧嘴,吩咐全灶娘子煮馄饨去。
裴观一路骑马到韩家; 韩征早就备好了酒水果菜。
他把备的礼拿出来; 既已定了亲; 也不用藏着掖着了,特意把几匣子点心挑出来:“这些是给林姑娘的,这些是给姨母的。”
新刚出炉的一窝丝,香甜可口,色如金饼。
韩征叫来小丫头:“给大姑娘送去。”林家韩家都称阿宝为大姑娘。
阿宝一收到点心匣子就知是裴观送来的,问那小丫头:“怎么是你送来?不是送到咱们府门上的?”
小丫头道:“表少爷请裴公子吃酒。”
戥子情知请裴六郎来是干什么,心里道阿兄可真是手脚快。
阿宝奇道:“请他来,怎不告诉我?”说着就想换一身衣裳去韩家,上回见他,她就穿了一身家常的袄子,这回得换身像样些的。
今年做冬衣,她裁了好些新衣裳呢,裴三夫人荐来的裁缝娘子手巧的很,做出来的衣裳,阿宝件件都喜欢。
其中一件木兰绿织金的冬衣,上面滚了一圈白狐狸毛当风领,不很花俏,又大方又暖和,手脚还活动得开。
狐狸毛是裴观送的,她想穿给他瞧瞧。
戥子一把拉住她:“他们有事儿要说,你就别去了。”万一问到要紧的地方,被阿宝听见可怎么好。
“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我还不能听了?”阿宝刚说完,就见戥子目光闪烁,她一下明白过来。一把将戥子拉进内室,捏了她一下:“你去找阿兄了!”
戥子摊开手:“我没法子呀,难道看着你烦恼?不管有没有,咱们也得有主意罢。”
要是没有,那是万幸万幸。要是过了门,看一屋子的通房……
戥子咬着后槽牙,她一时也想不出法子来。
阿宝在屋里绕圈,絮絮念道:“怎么能让阿兄问,要问该我去问的,可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说这会儿,阿兄问完没有?”
韩征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裴观刚坐下来喝了第一杯酒,他就道:“我请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裴观听他说得郑重,放下酒盏,两手搁到膝上,正坐问道:“何事?韩兄但说无妨。”
“这个么,咳,”韩征索性直接问了,“你房里有人没有?”
这是她要问的?
裴观笑着摇了摇头:“我八岁到外院读书,十二岁被祖父送入国子监,十六岁下场应试,然后便是守父孝。”
上下两辈子都是如此。
上一世,他才刚出父孝,便娶了阿宝为妻。
两人成婚三五日,房中红帐喜字还未曾撤下,祖父便病逝了,他又搬到书房守了一年孝。
期间阿宝也为姨母守孝。
与她夫妻的这七八年,他无时不在替家族奔忙避祸,也别说什么到外头去寻烟问柳了,几乎连后院都没功夫去。
直到他年将三十,房中还无所出。这才由母亲作主,添了个通房丫头。
那时的阿宝已经重病卧床起不了身,母亲还曾说不论是男是女,都养在她膝下。
可那一胎,没有保住。
落胎之后,阿宝病得更重,不久就过身了。
跟着他便守妻孝,她身边跟着嫁过来的人,愿意走的便给银放良,不愿走的还留下来守屋子。
守完妻孝,再结亲事时,那几个没走的丫头就调到母亲身边去侍候。
裴观眉心微拧。
但那之后,他也多年没有孩子,直到他放了外任,最先那个通房才又有身孕。
他一辈子,也只有那么一个孩子。
他死的时候,那孩子还在襁褓中,若是……能平安的带回去,母亲有这个孩子在,就能撑得住,三房的资财也不至于被瓜分走。
韩征看他皱眉,只当裴观恼怒,姑娘还没嫁过去呢,就先管着房里的事儿,就是娘家人也有些张不开这嘴。
韩征遂立起来,拿起酒盏,举过眉心:“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怪阿宝,是我要问,不干她的事。”
裴观眉头一松,将酒饮尽:“并不是为此事,韩兄不必如此。”
韩征看他说得肯定,心头大石落地,又笑起来,这下好了,阿宝嫁过去,一件糟心的事也没有。
裴观饮一盏酒,才又道:“我能不能,见一见林姑娘。”
“成啊!”韩征走到屋外,叫来个小丫头。
低声吩咐她:“你去大姑娘屋找戥子,跟她传话,说没有,再让她请大姑娘到园中凉亭去。”
“就告诉戥子姐姐没有就行?”
韩征一点头,小丫头跑得飞快,方才她去送点心,燕草姐姐就给包了一包点心呢。
戥子不住伸头去看院门,阿宝心中也急,可看戥子伸长脖子的样子,自觉不能如此,忍耐着坐定了。
“你也坐下,有就有,没有便没有,已经作定的事儿,急也无用。”
戥子听阿宝这么说,才在榻沿下挨边儿坐下,心内如汤煎。
扭身瞅见韩征院里的小丫头跑进来,她“哗”一下立起,顾不得旁的,撒脚就跑出去,几步跳下门前台阶。
这番动静把燕草和螺儿都惊着了。
螺儿一针扎歪,“哎哟”一声。
小丫头还没进屋就瞧见戥子跑出来,立时脆生生道:“表少爷差我来告诉姐姐,没有。”
戥子一听,欢喜的摸出两个大钱:“赏你啦!”
小丫头接过钱又道:“表少爷请大姑娘到园中凉亭里去。”
必是姑爷要见面!
戥子扭身跑回去,急巴巴拉着阿宝:“快快,换身衣裳。”拉她进内室,凑到她耳边,“没有!”
阿宝把作梦的事抛到脑后,立时翻出那件木兰绿的衣裳,头发来不及梳新发式了。
戥子飞快打开妆匣:“……”戴什么好呢。
燕草在外屋听见,心下了然,抿嘴一笑,悠然道:“戴那朵攒着珊瑚珠的珠花。”说完低头继续写单子,上个月打的首饰,明儿铺子里该送来了。
阿宝换了衣裳,簪上珠花,到出门时反而脚步慢下来,步子迈得还颇从容。
戥子也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两人到园中时,裴观已经在等着了,他看她的神色,与平时都不同。
他会不会觉得她嫉妒小器?阿宝越是朝着他走,越有些担忧。
可这桩事,她是没办法大方的!
既然没办法大方,干脆承认自己小气。
阿宝一吸气,挺胸昂首走到他身前,冲他点点头:“裴六郎。”
裴观还在想上一世的事,到她走到面前才回神来,眉目刚一舒展,就见她神色肃穆,那模样……
像是要迎面给他一拳头。
“怎么?”
“裴六郎,”阿宝正色道:“我不大方。”
裴观微惊,她从来是个大方舒朗的女子,天性便开阔,怎么突然说这话?
“你可要好好的记住了。”
郑重说完这句,阿宝肩腰一松,不再作劲,问他:“你呢?你找我是要说什么?”
裴观一时语塞“呃”,他笑了:“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听说陆家与卫家结亲了。”
阿宝抬手捂住嘴:“当真?”
“当真,两边已经换过庚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