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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嫁娶不须啼-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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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探子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既是去祝寿; 阿宝选了身浅湖蓝色万字流云夹纱衫。
  这两年她捂得肌肤润白,不必胭脂脂粉,什么颜色上身都能显出好气色来。虽还不能簪金; 但几根明珠抱头莲大簪点缀在浓云似的发髻中。
  既端方典雅; 眉目间又自带英气。
  燕草隔了两天才坐车回到林府,这两日萧思卿天天都往留云山房里来; 燕草不敢动弹; 几乎连门都不出。
  听说阿宝要到卫家替卫夫人祝寿; 她立时问结香:“寿礼衣裳都预备好了没有?我瞧瞧。”
  “姑娘早都吩咐好了。”结香领她一看。
  桌上除了四色锦缎和祝寿的点心糕饼之外; 还有一对儿紫檀嵌钿螺五蝠捧寿座屏。
  再看姑娘选的衣裳首饰,燕草又问:“镯子呢?”
  “有呢; 你瞧。”结香拖着长音,取出一对伽楠香软木镯来,外头包银嵌寿字。
  东珠和伽楠香软木,都是瞧着不打眼; 但识货的一瞧便知底蕴的东西; 这般打扮处处挑不出错。
  梦中裴三夫人带着阿宝赴过许多大族高门的宴会,这点小事,岂会吩咐不明白。
  等到祝寿那日,阿宝捡了个贺客最多的时候上门; 卫家的丫头婆子哪个不识得她; 一瞧她来,立时将她迎到后头去。
  “我们姑娘早等着呢!”
  出嫁的女儿,也就是回了娘家,还能称一句姑娘。
  阿宝都不必人领路; 绕过花园; 快步往大妞屋中去。
  上辈子她虽再没跟大妞见过面; 可也听说过许多她的消息。
  卫三尚公主的旨意一下,大妞一进门就被婆母巴结着,婆母慈爱,妯娌和睦,她时不时便去公主府拜见兄嫂。
  五公主对大妞这个小姑子也多有照拂,时常赏赐,年里节里都不落下。
  陆家得了许多好处,陆母赞二儿媳妇是陆家佳妇。
  可陆仲豫外任,依旧没带大妞,隔得几年,便听说陆仲豫添了庶子女。
  如今卫三没尚主,大妞的日子要怎么过?
  阿宝几乎是在小跑,她提裙进屋,一侧身就见大妞坐在榻上,正吃着葡萄,看她这么冲进来,“扑噗”笑出了声:“你慢点儿走!”
  “快来坐。”
  大妞竟也气色极好,她穿了一身玫瑰红衣裳,通身是织金宝相花纹样,腕上五六只细金镯子,耳间两串金葫芦,笑盈盈冲阿宝招手。
  阿宝怔怔望向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你……”
  大妞往碟子上吐了块葡萄皮儿:“怎么?你也听说我受婆母的磨磋,是个受气的庶子媳妇,是不是?”
  不仅磨磋她,也不许她出门,不让她替陆仲豫交际。
  卫家把能办的宴都办了,什么孙子满月周岁,只要有请客的由头,卫家就会发帖子请女儿回来。
  京中哪家不知,卫夫人想见出嫁的女儿,只能请客摆酒。
  陆夫人的名声一日差似一日,连姻亲都被问及,怎么如此折磨儿媳妇。
  阿宝听大妞这么问,点了点头。
  上辈子陆母倒是没磋磨大妞,她哪儿敢!
  若按寻常女子看,大妞的日子过得不错。
  可阿宝知道大妞两辈子求的是什么,她两世所求,不过是陆仲豫爱她。
  “她没给你气受?”
  “这个办法,是他……教我的。”说的是摆宴才能回娘家的事,提到陆仲豫时,满面都是柔情蜜意。
  大妞低头轻笑一声:“要说受气,那自然也是受气的。”
  譬如侍疾熬药,得她亲手熬,还得亲手奉给婆母喝。
  日日都要做针线,一会儿要里衣,一会儿要裙子,针线上人能做的,偏要儿媳妇亲手做了给她穿。
  还有妯娌间,大妞不知听了多少难听话。
  陆仲豫外任了,陆母那满腔怒火自然要找个人发作,大妞就是最好的人选。
  初时大妞也惶然,新婚丈夫就走了,留她一人在陆家,真是举目无“亲”。
  陆仲豫人是走了,可信却没断,大妞先时还不肯在信中写她如何受气,可有些事她实在不懂,身边又无人可问。
  只得写信问陆仲豫,怕他烦,怕他觉得给他丢脸,只敢问一二句。
  陆仲豫却当真手把手的教她,教她认陆家的人,谁好谁恶,谁爱说风凉话,都写在信中。还宽慰她莫要因嫡母和妯娌们的闲言碎语生气。
  大妞每收着信,都要细细看上许多回。
  她悄悄凑到阿宝耳边:“我有时想,若非写信,在他面前,我再不敢这么说话。”
  她发现,陆仲豫与整个陆家为敌,而她就像是留在敌营的质子,她受的一切苦难,陆仲豫都会算到自己头上。
  “我给他做了两双鞋。”大妞嘴角似含了蜜,写信时说道本想做冬衣,但要先做嫡母的才能不落埋怨,到冬天之前,必要替他赶制出来。
  人不陪着,希望衣裳能陪着他。
  大妞止不住笑意:“我这还是跟你学的呢。”阿宝跟裴观就常常写信,那会儿大妞问她写些什么。
  阿宝那时说,她什么都写。
  大妞就也学着阿宝的样子,也什么都写,写她在陆家尽力不给陆仲豫丢脸,写她如何学着管家。
  陆母不慈,妯娌不睦,下人们还给她使绊子,件件都是真的,大妞可没说谎。
  阿宝微微张口,望着大妞:“你……你……”
  方才是震惊中说不出话来,此时是替她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阿宝伸手轻锤她一下,越想越乐,不由大笑出声!
  大妞一把搂住了阿宝,两人笑作一团。
  她吃苦就是吃蜜,人虽不在陆仲豫的身边,可他事无巨细都来信告诉她了。
  大妞吃着玫瑰酥,问阿宝:“对了,你那裴六郎怎么样?他捅了马蜂窝,这几日焦头烂额罢?”
  “难为你这会儿还能想着来看我。”大妞拿了块玫瑰酥送到阿宝口边,忧心忡忡,“我们家那个,也在替裴六郎担忧呢,说是太、祖朝时就有这回事,裴六郎胆子倒大,竟敢旧事重提。”
  “你也莫要太心焦了,外头的事咱们实也难管……”
  阿宝接过玫瑰酥:“什么事?”
  大妞瞪圆了眼睛:“你不知道?”她数着日子,陆仲豫上一回来信那是几日前了?那封信里就已经在说这事。
  阿宝脸上笑意渐褪:“究竟是何事?”
  大妞自觉失言,但阿宝问了,她自然要说的:“裴六郎上谏书,弹劾了宋祭酒。宋祭酒是三……两朝祭酒。”
  她们穆王一系是怎么发家的,可不能忘了,外头上疏上奏折,也无人敢提三朝,只说他是两朝国子监祭酒。
  “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裴六郎弹劾他,可不就捅了马蜂窝。”
  陆仲豫知道阿宝与大妞从小一处长到大,特意多提了两句。
  阿宝坐着,半晌都没开口。
  怪不得他让她回娘家,这事总有七八日了,连大妞都接到了陆仲豫的信,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她一嫁就守孝,除了闺中密友,外头的官夫人一个也不识得,确实无人知会她。
  大妞一看阿宝的神色,就知她在想些什么:“他不告诉你,定是怕你担心,咱们本来也帮不上忙,这是裴六郎体贴你呢。”
  心底却止不住摇头,依阿宝的性子,怎肯当聋子瞎子。
  阿宝抿唇,她微笑一下:“多谢你告诉我,若不是你说了,我还蒙在鼓里。”
  大妞握住阿宝的手:“你可别冲他发脾气呀,他定有许多事要忙。”
  “我知道。”阿宝反手拍了拍大妞。
  上回也是如此,什么消息也不透露,也不肯事先告诉她一声。
  大妞细看阿宝的脸色,见她脸上果然没有怒意,这才松了口气。她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要是他们夫妻不和,那可就罪过了。
  大妞又对阿宝道:“他信里说了,到岁末他亲自来接我,与他团圆,往后咱们可就难见着了。”
  阿宝很为大妞高兴:“那有什么,只要你过得如意,天涯海角我都替你畅快!”
  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不曾想卫三没尚主,对大妞竟是桩好事。
  离了卫家,阿宝坐在车中,戥子看她一上车便没笑意,便轻声问她:“要不要让车夫转个道?”
  直接回裴府去。
  阿宝咬咬唇,她这回回去,能进留云山房?能过二门么?
  这回他没下令关上二门,可她依旧什么也不知道,难道真要在他身边放个探子才行?
  裴观接连几日不曾出门,留云山房内却没断了来人。
  陛下越是不发明旨,攻讦裴观的奏折就越多,还有座中客示意裴观这事不好收场,不如请人说和。
  裴观一听便猜到,这是齐王的说客。
  这还是这辈子齐王头一回向他示好,想将他收下麾下。
  裴观了然,原来不曾伸手,是因他的奏折谏言在景元帝心里挂了号。
  如今眼看他将被厌弃,说不准还会因此获罪,齐王这才伸出手,他两辈子都爱这般行事。
  裴观拒了一回,说客却不曾断。
  直到萧思卿再次登门,这回他还带了四大家的画作,当着裴观的面将画摊开。
  裴观眉头微皱:“萧兄这是作什么?”
  “以画,换人。”


第149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整个京城; 都知道萧思卿要用画换他的心上人。
  裴观执盏的手一顿,旋即抬眉望向他:“萧兄这是何意?”
  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思卿得到消息,便默认裴观不知这事; 以他对裴观的了解; 自认裴观若知此事,定会将人须发无损的送来。
  按裴子慕的脾气; 连画都不会收。
  这人虽无趣些; 这上头倒不可厌。
  萧思卿将画卷起来交到僮儿手中; 自顾自坐到裴观对面; 执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要找的人,就在裴兄的府上。”
  中秋已过; 萧思卿手中还执着细骨竹扇,此时纸扇轻摇,眉梢含笑。
  因是从裴府里要人,又知是裴观的妻子买下的她; 故此除了古画之外; 萧思卿还带了一匣子烧蓝烧红的宝石来。
  这等俗物,萧思卿是不愿意沾手的,他看了眼身边的管事。
  管事自僮儿手中接过匣子,掀开匣盖; 一时屋内流光四溢; 萧思卿用扇尖一点:“画是给裴兄的,这些么,是给嫂夫人的。”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白,总不能直言他的房里人; 侍候了裴六夫人好几年罢?
  凭这一匣宝石; 百八十个诗婢乐婢都能买得着了。
  此事突然; 裴观猝不及防,一时想不出是谁报了的信。心中又难免起了猜忌,会不会是燕草自己送信出去的?
  在裴家是当奴婢,回萧府则享富贵。
  如今萧思卿功名在身,身边自有一批奴仆聚集,萧家的长辈再也不能将人随意发卖了。
  裴观低眉轻啜口茶:“萧兄,你差不多把京城的地缝都翻过一遍了,官府里也去查实过,怎么会在我府里?是不是弄错了。”
  “要是弄错了,岂不让萧兄空欢喜一场。”
  萧思卿放下茶盏:“裴六郎,我来此绝无半点轻佻之意,此事咱们私下交接,一个字也不会传出去的。”
  绝不会有半句流言,妨碍裴六夫人的闺中清誉。
  他说到这个地步,裴观只得再问:“究竟是谁?萧兄总该知道名姓吧?你这……又是打哪儿得着的信?”
  萧思卿笑了:“从人牙子那里查实,人应是去岁二月末卖到了林府,人牙子改了她的姓名年岁。”
  “她如今,叫燕草。”
  萧思卿目中含笑,这个名字,他在心中反复嚼了几回。
  崔显使人来给他送信时,他初听便隐隐生出种预感,这一次,是真的。
  为了不将崔显牵扯进来,这才瞒下崔显的姓名,只说是从人牙子处查到的。
  裴观一时难辨真假,他能让陈长胜查到燕草的来历,说不准萧思卿还就当真赶巧查到了林家。
  “燕草?可她不识字啊。”
  裴观还道,“内子身边几个丫头,都只略通些针线罢了,别说作诗画画,连字也不会写的。”
  听在萧思卿耳中,便是燕草有意在藏拙,怕主家得一诗婢,奇货可居,拿她待客。
  裴观看他神色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等萧思卿开口:“今日不巧,内子回娘家陪伴姨母,丫头们都跟着去了,待她回来,若燕草当真是萧兄要找的人,自然由萧兄领去。”
  裴观用种轻松口吻说完,又指了指桌上的古画宝石:“这些东西,裴某不受,萧兄还是收回去罢。”
  萧思卿只当今日就能带回燕草,但裴观这般客气,他不好再强求。
  只得退一步道:“裴兄既肯成人之美,日后我必有回报。”
  裴观轻轻摆手:“萧兄言重了。”他话音才落,就见萧思卿身边的管事似是微微松了口气。
  是了,这人只怕就是燕草的父亲。
  裴观眸光一动,萧思卿也不避讳,立时道:“这便是她的父亲,裴兄若能使骨肉团聚,也是功德一件。”
  裴观这人不能以古画珍宝动之,但他一定会被孝道亲情打动。
  萧思卿有些后悔,方才应该先提这个。
  那管事听见公子都这么说了,把对萧思卿说过千百回的话,对裴观说了一遍,跪在地上以袖掩面,泣声道:“小人只求能再见女儿一面,若能全家团圆……”
  话还未说完,便听门外一阵喧闹,一行女眷戴着帏帽走进石门。
  萧思卿遥望一眼,便从一行人中,瞄准了那个穿雪青色衣裳的女子,就是她了,上回在别苑门前遇见,也正是她身上有心字香。
  转身冲裴观摇扇笑道:“看来是天要遂人愿了。”
  裴观面色不变,心底微沉,抬手示意:“萧兄请稍坐。”
  言毕看向松烟,松烟立时会意,快步退出去。
  燕草的事,留云山房中无人知道详细,但松烟跟了裴观这么久,看他目光神情便能猜上二三分。
  这事儿怕没这么简单。
  阿宝刚进卷山堂,才在罗汉榻前坐下。
  一行人刚脱下帏帽,便听得松烟立在阶下回禀:“夫人,萧公子上门来,说他要找的人就在咱们府中,恳请一见。公子让我来请燕草姐姐过去。”
  燕草正捧着茶盏要给阿宝上茶。
  闻言膝上一软,手中茶盏眼看便要翻倒。
  阿宝眼疾手快,伸手一托,牢牢托住燕草的胳膊,又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搁到钿螺小桌上。
  细瓷与桌面轻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阿宝提气沉心,隔窗言道:“进来回话。”
  松烟应一声,这才进屋,立在飞花落地罩外,把萧思卿如何上门,又如何欲用古画宝石换人的事详细说了。
  几个丫头都放下手中的事,她们都对燕草的事一无所知,听到这些还都只当是在说书呢!
  结香自来嘴快,她“呀”一声:“还有这回事儿?”
  又伸头去看燕草:“真是找你?”
  戥子向来知道阿宝与燕草有事瞒着,到今日才知是为了这个,看燕草脸上发白,快步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螺儿素日胆子最小的,听闻这话却皱眉斥道:“这人怎如此无礼?少夫人身边的丫头,也是他想看便能看的?”
  阿宝抿唇。
  她很可以借机发作。
  反正她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还可以学裴观的样子,让戥子扇松烟两巴掌,扇得他面颊鼓起,让他捂着脸去回话。
  但她并没这么做。
  光是将人赶走,萧思卿不会善罢干休,会想别的办法见燕草。
  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略一思忖,她抬起眼眸。
  当日林家买进来那么些丫头,结香与燕草在身契上年岁更是一样……
  萧思卿就算得了信,要见也该是见两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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