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娘子-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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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都断了,怎么跑的?”
“这正是离奇之处,若不是青州这段时间已经消失了四、五位有孕妇人,还真当她是受不了吴家的胁迫跑了出去,现在想来,可能跟你三伯家的小妾一样,被抓了去吧。”
于瑾和婵夏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路上遇到的抢孕妇事件。
来时遇到的那个妇人,年纪尚轻,又算有些姿色,所以于瑾和婵夏只当拐子拐她是看中了她的姿色。
现在想来,或许跟孕妇的身份有关。
“监牢!”婵夏马上想到线索。
只要审问那伙拐子,定能找到些线索出来。
顺藤摸瓜,说不定这拐孕妇的案件便可告破了。
“走!”于瑾翻身上马,他本意是让婵夏骑毛番拓的马。
婵夏却会错意,不及思索,踩着马鞍就跟他同骑一匹。
感觉到他的身子僵了下,婵夏催道:
“还等什么呢?快点啊!”
“夏姑娘,你我的事——哎!”李钰眼看着于瑾带着婵夏走了,急得直跺脚。
正说着议亲的事呢,怎么偏偏在这时走呢?
“这就算师徒也要讲究个授受不亲啊,更何况。。。不都给夏姑娘逐出师门了吗?”
李钰满心失落,小声牢骚。
于瑾这一路都在想两个问题。
与孕妇相关的案子,以及身后那个不请自来的小丫头。
然后,他有了个并不算愉悦的发现。
这是他在查案途中唯一分心的一次。
不仅是分心,想她的比例,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案件本身的关注。
从前世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可以分走他专注的心,除了她。
“你不怕他多想吗?”于瑾开口。
“谁?”
“跟你谈婚论嫁的那个男人。”如果不是陈三闯进来,只怕是这俩人就要原地定亲了,呵呵。
“。。。?”
一只白净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于瑾的额头。
“也不烧啊,这咋还说上胡话了?”她啥时候跟人谈婚论嫁了?
她一直在跟他很认真地生气好么。
“你那李公子,很认真地跟你求亲,别说你没听到。”
“艾玛!!!”婵夏吓得一激灵,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还好于瑾手疾眼快,反手按着她的腰,婵夏这才稳住。
拍了拍心口。
“不要在我骑马的时候,说这么吓人的事。”
“你不想?”
“之前就已经拒绝他一次了,我跟他又没仇,我嫁过去干嘛啊?李公子可是个好人。”
天上,遮了日头的云朵缓缓散开,于瑾的声音稍带不悦。
“你家现在已经不在籍了,何必如此卑微?”
“咦?啥时候脱籍了?”
“前日。你和你阿爹现在都是良籍,认真算起来,也该是他配不上你。”
区区一个商贾人家,哪来的底气轻视他的徒弟?
“哦,这是早就打算踢我出去呢?您这处心积虑的跟我撇清关系,生怕我和我阿爹缠着你?”
婵夏越想越气,索性使劲用头撞他一下。
“不许乱动!”他警告。
“左右已经被你逐出师门了,我还怕再得罪你吗?”
秉持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婵夏照着他结实的后背,狠狠地锤下。
………………………………
第132章 胡乱加戏
有的人,表面上尊一句师父,背地里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水,就比如婵夏。
于瑾觉得后背都要被这丫头撞青了,练过铁头功?
“我什么时候逐你出师门了?”明明都是她自己加戏,随便脑补。
“你说过的话不承认是吧?好,那我就与你分辨一二,是谁说的,不是他?”
“是我。”
“是谁说的,你与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还拿个丸子捏碎了又团起来的?”
“是我。”
婵夏气焰更甚,拿手指头使劲戳他。
“是谁说,不可能帮我做坑钱的勾当?!”
钱都不让赚,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止是说,也要这么做,不可以坑钱。”
“还不是要赶我走!!!”婵夏做出结案陈词。
就差拍下惊堂木喊一嗓子大胆于铁蛋,你还不认罪!
好想再给他来一记无情的铁头功。
“从头到尾,我有说过要赶你走的话吗?”
“那你还住客栈去!”她说是不给他做饭,只是嘴上说说,又不可能真饿着他。
“你与那李公子谈婚论嫁的,我待着不走,等他误会你?你若有好姻缘,总好过跟着我劳心费神。”
婵夏愣了片刻,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好像进入了个误区。
他只是澄清,他不是她心里的那个督主,可没说不要她。
他说好过跟着她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那个面冷心软总是替她着想的于瑾。
“你说你不是他的时候,好残忍。”她吸吸鼻子,一提这个就想哭。
“我本来就不是。你把对他的感情用到我身上,本就是对你不公平。”
婵夏总觉得他这番话哪儿不太对,可一时间百感交集,千万情绪涌上心头,又不知该怎样回他。
沉默间,俩人已经来到了青州监牢。
于瑾亮了牌子,刚进去,还没走到关押拐子团伙的牢房,就听前方传来狱卒的喊声。
“不好了!死人了!”
师徒二人赶过去。
青州监牢高度有限,于瑾这样身高进去,勉强站直,就是怕囚犯在里自缢。
可这死的妇人,用的的活套头,就是大小可伸缩的绳套,双膝跪在地上,绳套悬在梁上,竟也吊死了。
正是之前在街上遇到抢孕妇的那个。
狱卒们把人放下来,婵夏上前摸了下妇人的心口,对着于瑾摇头。
“师父,人都僵了。”
她之前救下的甄教习虽也是上吊断气,却因心口尚有余温,还能救回来,这个人都僵了。
只怕是死了有段时间了。
于瑾伸手,摸了下挂着绳套的房梁,几个指头干净无尘。
又见死者颈部勒痕呈白痕,并非寻常自缢呈现的紫赤色,心里已有判断。
“师父,这妇人大小便失禁,可这勒痕分明是——”婵夏也看出问题,正想说什么,却见于瑾对她摇了摇头。
婵夏马上了然,话到嘴边憋回去。
“真是罪有应得,略卖人已然是凌迟大罪,这么死了倒也便宜她了。”
“下官来迟,还请公公恕罪。”
青州代理知府匆匆赶来,带着一堆手下给于瑾施礼。
新帝登基大典还未办,于瑾这勤王有功的大太监却早已名扬四海。
“我并非奉皇命公办,只是路过顺便看看,知府不必多礼。”于瑾淡淡道。
“下官今日刚听有此案,还来不及升堂,这妇人便畏罪自尽,还惊动了公公大驾,下官惶恐。”
“本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我这不争气的徒儿——”于瑾看了眼婵夏,扯了扯嘴角,“非得记恨这妇人想卖她之事,拽着我过来给她撑腰。”
婵夏脑筋转得快,于瑾这么一说,她便马上叉腰,做出气鼓鼓的样子。
“这刁妇竟想当街卖我,这全天下谁人不知我阿夏是于公公的爱徒?卖我,她也配!死倒是便宜她了。不过我说啊,你也忒失职了,这么大的活人吊死好半天才发现?”
“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极是。”
知府低眉顺眼,拿眼皮偷偷打量于瑾,见他满脸宠溺地看着婵夏,确像是传闻说的那般。
这俩人名为师徒,实则。。。啧啧。
“这妇人的同党还在,姑娘若不解气,不如由下官带你过去?”
婵夏看于瑾,见他垂眸,心里了然。
装作不耐地挥挥手。
“卖我的是她又不是那些人,本姑娘现在也不是那贱籍的仵作了,哪儿能什么贱民都亲自看?你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师父,咱别在这待了,走吧?”
“人既已死,我们也不好逗留。”于瑾对知府寒暄。
“下官受于老大人的提携,此次又是受公公举荐才能来青州上任,感激在心。公公既来我青州地界,也该尽尽地主之谊,下官备了薄酒,还请公公赏脸。”
“那不成!他都答应我要吃我做的鱼圆了,跟你喝酒我的鱼圆咋办?对吧,师父?”婵夏直接缠上于瑾的手臂,全然不顾这些人的诧异。
“改日再聚吧,我这不成器的徒儿让你见笑了。”于瑾眯了眯眼,婵夏就跟看不见似的,缠得更紧。
这丫头,总是胡乱加戏,于瑾压下心底无奈。
与知府告别,俩人出了监狱,一直到上马前,婵夏还保持着粘人精的造型。
“松开,已经没人看了。”于瑾示意她先上马,被她用头锤出心理阴影了,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坐在他后面——
等会,这句有语病。应该是,以后再也不要跟她骑同一匹马!
“你以后还想嫁人吗?越发没规矩!”确认没人跟着,于瑾才训斥。
他只让她想办法脱身,没让她用这种不像话的方式。
他敢打赌,用不了半日,他跟爱徒之间腻腻呼呼的事,必然会传遍半个官场,几日后便是满朝皆知。
说不定此时的知府,已经飞鸽传书给于府诸人,告诉他们,自己吃了这窝边草。
“我嫁人去了,谁跟着你查案啊?怎样,我配合的不错吧?”
婵夏带着邀功的口吻跟他嘚瑟。
“配合的尚可,但胡乱加戏这点必须要改。”
婵夏只听赞美,后面那句自动忽略,得意道:
“我可是一眼就看出,那妇人分明是死后才挂上去的,脖子上的勒痕颜色根本不对嘛,你用手摸梁是干净的,更是证明这一点。是可你一看我,我就知道不能说了,可惜逗留时间太短,我还想看看她到底怎么死的呢。”
“不用想了,她死于缺氧性窒息。”
………………………………
第133章 跟自己较劲很开心
“缺氧性窒息?”
“他有没有跟你详细讲过,自缢的四个致死机制?”于瑾问。
婵夏点头又摇头。
“说过一嘴,但也没有很细致。”
前世她跟督主时,督主正忙着朝堂政务,查案验尸都是他的业余爱好,好多都是一下带过。
婵夏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要背的也多,有些细节不算很精通。
于瑾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那我来讲给你听。”
并非有意跟未来的自己比,只是想在这个姑娘身上,留下些属于他自己的痕迹。
路边,一只野狗正伸着后腿在墙角尿地盘,做着圈地运动。
马上,于瑾也做着差不多的圈地运动,思想上的圈地,那也是圈。
“自缢会造成四个后果,窒息、血管压迫造成的大脑缺血。。”
“大脑是对缺氧极为敏锐的器官,血流中断仅眨眼几次的功夫就可失去意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脑死亡。”
以陈四为代表的仵作都是以代代相传的仵作指南为依据,那里面写了很多错误的知识,就比如,自缢从白天到晚上还有救,如果是晚上到白天多数救不回来。
这么写,给很多人一种错误的认知,认为吊一天还有救。
事实就是,自缢这种事千万不要尝试,几分钟就能让脑死亡。
“除了这两种常见的,自缢还可能会造成颈动脉神经受刺激,他给你讲过什么是颈动脉窦吗?”
“颈部动脉血管壁上的特殊区域?”
“正是,自缢时绳索会刺激管控心脏的颈动脉窦,通过神经反射作用导致心脏骤停——他讲过吗?”于瑾孜孜不倦地做着圈地运动,且不自知。
“呃,然后?”婵夏有些不明白,这家伙干嘛一句一比较?
跟自己较劲很开心?
“除了上述三种情况,自缢还会有颈椎或是脊髓损伤,而这四种情况在死亡过程中,往往是共同作用的——回去后把我教给你的,抄写五遍,明天交给我。”
必须要强调,是他教。
不是未来的那个督主教的。
这是有本质不同的。
“我稍微有点混乱,你等我整理下思路——所以,那妇人不是自缢而亡,却死于缺氧性窒息,也就是说,她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嗯。”
孺子可教,不愧是受过他“精密”一对一教学的,“不精密”教学的,俨然就是未来的他了。
秉持着再忙也不能穷教育,且跟自己较劲的津津乐道的于瑾,又详细地给她讲了讲。
“灭口这妇人的,俨然是知晓你我精通狱事,怕我们查出她并非自缢,故意捂住她口鼻,所以死者呈现出状态,有很多都类似自缢。”
比如,大小便失控、口唇青紫、指甲青紫。
若来的不是婵夏和于瑾这个级别的仵作,只是陈四那一级的,或许真会蒙混过关。
“那你为何不让我去审她的同伙?”
“没有必要。”
他和婵夏进去不足一盏茶,知府就赶来了。
可见是早有准备。
就是想在于瑾面前演这一出大戏。
知府主动提同伙,是试探于瑾,看他是否真的对案件有兴趣。
既是如此,想必早就有准备。
“那些同伙,要么已经被威胁不准说实情,要么,就是根本不知情,真正知情的妇人已被灭口,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
于瑾觉得,第二种可能更大些。
婵夏认同他的看法。
“这些拐子自知犯得都是大罪,有时为了分担风险,只有头目才会知道些内情,其他不过是跑腿办事的,想必也不会知道什么。只是这代理知府才来青州数日,怎也。。。”
于瑾不用看她此刻的表情,也能猜到丫头正斜着眼睛看他。
大概是觉得他选的人不对。
上一任知府是他拿下的,这代理知府也是他调过来的,在任不过数日,便出了这样的纰漏,丫头肯定是觉得他用非其人。
“我听那代理知府的口吻,跟你好像很亲近似的?我还以为你用人都跟你一个路子的,怎么也有这种奸诈之人?”
婵夏又小声嘟囔了句:“你连我高价卖药都管,那这代理知府都毁灭证人了,你咋不管?”
“他亲近的不是我,是我父亲。”这身体名义上的父亲,算起来还不如婵夏跟他更亲近一些。
“咦,你不是父母双亡吗?!你以前。。。他都没跟我提过他家里的事!”
前世督主可从不提他家里的事儿,动不动就目视远方,摆出一副“再也回不去”的表情。
搞得婵夏也一直当他父母双亡。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连这都没跟你说?还以为你多招他待见。”
于瑾就差来一句,我们不一样,他自认比未来的自己更高端一些。
“怪不得毛番拓和彩凝都叫你少爷。。。原来还真有老爷啊?你家里干啥的?不会也是官宦人家吧?也不对啊,什么官宦人家能把孩子送进宫当公公?”
“心不怎么好的官宦人家。”
“哦。”婵夏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以后我有机会见到他们,肯定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
看代理知府巴结的嘴脸,想必他口中的“于老大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可再了不得,也不该把亲生骨肉送宫里啊。
“我手指头划破一下都疼的不行,你那。。。多疼啊。”
无论是有什么理由,把于瑾送进去当太监,这事儿婵夏就是很不爽。
“傻乎乎的。”于瑾敲了她一下。
“我才不傻呢,我精着呢,若刚才不是我,是毛番拓在,早就露馅了吧?”
婵夏对自己的表现可满意了,这世上找不到比她更懂得配合于瑾的人了。
他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想要她做什么。
“你觉得,他能看出死者死亡真相?”
“呃,是难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