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锦-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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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应该告诉他?
可是,她之前说过不用裴连锳管,而且裴连锳真的很忙,上回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何必给他多添麻烦?青枝坐下来:“不是很冷,都还没到下雪的天气呢。”
刚才她分明揉着脸进来,裴连锳伸手碰触她脸颊,指尖一片冰冷。
被风吹成这样,还说不冷?
他正想问,目光一动,发现她发髻上沾了一片落叶,那叶子的形状十分独特,像鸭掌一般。
马褂木?
京城只有芭蕉巷才种马褂木,她去那边作甚?香云桥离芭蕉巷不算近,如果只是随意走一走,绝不会走到那边。
他不动声色的问:“你是出去买金银线吗,你在刘守那里只买了丝线。”芭蕉巷好像有金银线铺。
“你怎么会觉得我去买金银线?”青枝奇怪,“这么晚好些店铺都关门了。”说着让翠儿摆饭,“你还没有吃饭吧?”
她觉得裴连锳肯定会等她。
确实,他没吃,他一直在等她,然而青枝却让他失望。
他原以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很好了,可是,青枝竟到现在都不信他。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总不至于去跟林云壑见面吧?
不,绝无可能。
他在心里坚定地否定着,但却完全没了胃口。
姜怡嫁到许家有月余了,这日请裴家女眷去做客,当然,同时也请了她母亲姜夫人。
许家位于新燕巷,颇有年代的宅院质朴古雅。
姜怡随她婆母许夫人一起来迎接她们。
发现姜怡的脸颊略微丰盈了,李韭儿笑道:“一看就知道许夫人疼你。”
许夫人道:“阿怡这样的儿媳不疼我都过意不去的,都是亲家母教得好,有阿怡在,我什么事情都不用管。”
姜夫人忙谦虚道:“哪里哪里,阿怡也有不好的地方,你哪日发现一定得多包涵啊。”
一行人边说边走去上房。
姜怡主要是为见青枝,很快就跟长辈们说,想请青枝去她那里看看书画。
书画她可不懂,青枝随她出来后,笑着道:“你是有别的话跟我说吧?”
“果然瞒不住你。”姜怡带她走入书房,“你送我的砚台真好用,我经常用它磨墨呢,相公也夸赞不已。”说着瞅一眼她,“我的佛珠你没戴着?”
竟跟她计较这些了,青枝指指香囊:“在里面,我织锦戴佛珠不便,晃来晃去的。”
姜怡满意的点点头,而后找出一幅画:“我之前见过你们的底本,我模仿着画了一幅,你看看能不能用这个纹样织锦?”
是岁寒三友,松竹梅的图样。
青枝仔细看了看:“你是要送给你相公?”这种纹样更合适男子。
果然姜怡露出羞怯的表情,脸颊微微一红:“是啊,你觉得如何?我不急着要,你随便织到何时都行。”
“很好,跟我姑姑画得底本各有特色。”青枝将画收起,“我明年比较得闲,用不了多久就能织好。”
“多谢你!”姜怡亲昵得拉着她的手,“我真怕你太忙不接活计了呢。”
“不客气,银子给足就行。”青枝打趣。
“银子我哪怕给你一百两都愿意,没有你,我兴许都不能嫁给他……”指不定在母亲的逼迫下嫁给那个周公子了,姜怡满脸幸福,“你不知他多好。”
跟浸在蜜罐子里似的,姜怡收不住,一桩桩都告诉青枝。
说了好一会,她忽然停住:“瞧我,你不嫌我话多吧?”
“不嫌啊,难得听这些。”
姜怡莞尔:“我也只能跟你说,跟长辈们不合适,跟别的姑娘……要么没嫁出去呢,嫁出去的,我也不知她过得有多好。不像你,你多让人羡慕,我说再多,你也不会觉得我是在炫耀。”
言下之意,裴连锳待她足够好了。
青枝心想,可听了姜怡称赞的许公子,感觉裴连锳也就那样,他都没给她写过情诗,也没给她写过情书。
临走时,姜怡提醒她:“我送你的诗词你还是多看看,不是说织锦不好,夫妻之间也得互相讨个欢心嘛。”
这话放在以前青枝是不听的,但她知道姜怡是出于好心,就点了点头。
等回到家,她就犹豫上了。
真要重新拾起诗词?姜怡的意思她明白,不能让裴连锳总对她好,她也得有个表示。
可看诗词算是表示吗?
她让翠儿把库房里的诗集取来。
翻了几页,她就皱眉,这姜怡的趣味跟裴连锳真有些相似,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好伤春悲秋的?
她越往后翻越犯困,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黑了才醒,发现手边诗集不在,她抬起头,竟瞧见裴连锳拿着诗集在看。
“今儿跟母亲去姜家做客,阿怡提到诗集,我就……”她试图解释。
裴连锳把诗集放一边,挑眉道:“你就看着睡着了?”
青枝:“……”
他过来将她抱在腿上:“可见你确实不喜欢,不用勉强。我不会再教你了,你也不必为我去学。”
“谁为你学?要不是去了姜家,我才想不起来。”
见她嘴硬,裴连锳轻轻一笑:“是是是,你绝不会为我学什么,你可骄傲了。”他也不奢求她学,他只是希望青枝能将他放在心里,至少是要信任他。
可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青枝抬头看他:“你不是在生气吧?”
“没有。”他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随之手指抚上去,“我若是生气,你会改吗?”
她怔了怔:“那得看改什么。”如果不是牵扯到织锦,或者是她坚持的东西,也不是一点都不能改。
他想问,最后还是没有。
就那一次,或者青枝并没有隐瞒什么,他或许只是多虑。
他低下头吻她。
二人亲热了会,青枝忽然问:“你那时给我写信,为何写得那么潦草?”她曾期盼过裴连锳能写点情话,可他从来没有。
翻旧账了,裴连锳心想,姜怡是跟她说了什么吗?怎么无端端扯到信上面。
“这不叫潦草。”他还是要老实交代,不能糊弄青枝,惹她生气了,哄回来太难,“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小姑娘,哪怕后来长大了,但因为没有见着面,我实在写不出别的……”
母亲偏偏一口儿媳,可他一想起青枝,那就是个孩子,他没法当她是妻子。直到青枝来到京城后,他对她才生出男女之情。
“小姑娘就要敷衍吗?”青枝哼一声,“你就是不肯花时间!”
讲道理不成,只能道歉,裴连锳搂住她:“是我没做好,我应该给你好好写信的……我信也写少了,我应该每个月给你写一封,都是我不好。”
他将她脑袋靠在自己胸口,手揉着她后背,声音那么的温柔,安抚着她。
其实裴连锳在西山的时候已经解释过,她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眼下见他这般耐着性子哄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
天越来越冷了,但青枝为了对付赵廷俊,还是会抽时间见各个织娘。
得到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这日,她从外面匆匆而归,刚进大门就被裴连锳给拽住。
“你去何处了?”他问。
“……去其他织娘家里。”青枝感觉他眼神有点奇怪,“你难道一直在等我?”
他衣襟上有微微的湿气,不知是不是霜。
“不是一向都是姑姑去的吗?”他反问。
青枝抿住了唇。
看到她这幅模样,裴连锳突然就忍不住了。
不是他想怀疑,实在是青枝有点过分,他今日去接她又没接到,岳母说她回裴家了,然而她也不在。
跟上次一样。
他眼神似刀刃般锐利:“你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拉住她的手,“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只是去教那些织娘!”如果是,她没必要遮遮掩掩。
可能是在外面等久了,他的手掌跟冰雪一样的冷,冻得她一个哆嗦,她忽然心虚:“我其实是在……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他冷笑:“瞒着还有故意不故意?”她找什么借口?
“我们进去说好吗?”她撒娇,“这儿风大,吹来吹去的好冷!”
“现在你又怕冷了?”他不想让她糊弄过去,不然以后有事还要瞒着他,裴连锳不放手,“就在这儿说!”
说了他铁定生气。
虽然青枝知道他不会怎么样,可今儿他在外面等她那么久,恐怕不是才知道此事。
想起上回他突然的沉默,问她,如果他生气,她会不会改。可能那时他就怀疑了,青枝决定动用上次裴连锳欠她的事情:“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吧?对吧?受伤那会儿的,你可记得?”她配合他骗过长辈们,让他顺利去大理寺的事情。
“嗯?”他扬眉,“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查赵廷俊……”
没有动静,她偷看了裴连锳一眼,发现他的嘴唇都要抿成一条线了,可见他是在忍着脾气。好一会,他道:“我不是让你别管吗?我都说了我会处理,他现在的境况根本不需要我出手,只要再等一等,等找到……”
“可我不想看到他还在当官,他这样的人早就不该当官了,但我也不想麻烦你,我就自己查。”青枝有她的理由。
“你现在还在说麻烦我?”裴连锳甩开她的手,怒声道,“我说过多少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同我商量,不管我说过什么,即便是我不愿意的事,我也希望你先问我一声!可你呢,从始至终,永远都……”
没说完,青枝掩住了他的唇。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的心。
只是,她只是更喜欢靠自己。
四目相对,他眸色渐渐变得柔和,有些无奈,他轻叹口气,呼吸碰触到她掌心。
热热的。
他不是生气,他是被伤了心。
她从来都不依靠他,不信他,他生出了很重的挫败感。
透过他的眸色,能看出他的心情,他没有遮掩。青枝缓缓放下手,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这是我查到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如果有用,你帮我对付赵廷俊吧。”
他微怔。
她改变主意了?
“是,我要你帮我。其实我自己也查得很累,我以后会改的,倘若是我吃力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帮我。”她以前总想着不去依靠他,可他们是夫妻,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她不想他伤心。
裴连锳笑了,将她拥入怀中:“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不是事事要帮你的,我只是想你信我。”
“我怎么会不信你,我还不是怕你太累才自己去查。”她小声嘟囔。
他心头一暖:“好好好,你是体贴我,我错怪你了……走,我看看你找到了什么。”
其实在赵廷俊失势后,想要落井下石的官员不少。一来出一口常年屈居于赵廷俊之下的浊气,二来也是顺应天子心意,奈何苦无证据,不能如愿。
但没想到青枝竟凭织娘们掌握了关键的线索,裴连锳就着油灯将她的小册子看完后,说道:“赵廷俊烧毁的信里有个‘柳’字,这字不是什么趣园姑娘的姓,可能是一个石匠的姓……你看这里,你自己写得,有织娘看到石匠在赵家门口闹事,被赵府护卫赶走。”
这两件事她真没联系起来,青枝看着裴连锳:“你能确定?”
“当然不能,还得去查一查。”只是一种直觉。
“你有空查吗?你还得忙大理寺的事。”
“最近没什么大案,我可以利用休沐,再说,你以为我做事都是单打独斗?”他将青枝抱在腿上,点一点她鼻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交给他就要信任他,青枝凑上去亲亲他的唇:“多谢相公了。”
声音娇娇的,叫他的心一酥:“说起来,时辰也很晚了。”
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最近他为了让她怀上孩子十分努力,每夜耕耘不止,青枝把脑袋靠在他胸口:“你就不带停歇一晚的?”
“书上说不能。”
他眸色带了几分坏,青枝严重怀疑这书不是什么好书,不过每回都是他出力,她可是好心提醒,省得他去不了衙门。她闭上眼睛:“不管,反正我要睡了。”
他轻笑一声,抚着她的发顶:“嗯,你睡吧。”
如果她真的能睡着的话。
窗外一片静谧,月光柔柔地洒在青石砖上。
屋内烛火燃到接近子夜才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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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那我也是。”
青枝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开眼,裴连锳早已经走了。
幸好客人要的锦缎都基本织好,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林老夫人要献给建国寺的十方佛锦缎。
那雀金线太过贵重; 她跟姑姑每日至多只织一两寸; 如履薄冰。不过等织好,她们的织艺也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裴连锳从天子那里得到的雀金线,青枝颇为憧憬; 拿来织什么好呢?都用在一幅锦缎上太奢华了; 每幅都用一些,添加光彩,给两家人都织一幅最好。
她打定了主意。
上午来不及去娘家,青枝梳洗后给裴老太太; 李韭儿请安。
裴老太太道:“你是该多睡睡; 总是织锦怎么受得了?午饭就在这儿吃,等会下午跟我们一起过去。”
“你们也要去?我娘派人来请了?”
“是啊; 阿茹请了苏老夫人,加上我们两个正好一起打叶子牌。”
醉翁之意不在酒; 母亲哪里是为打叶子牌,只要跟未来亲家多亲近吧?在母亲心里; 姑姑是嫁定苏起了,想着办法催促呢。
不过青枝没告诉裴老太太跟李韭儿,一旦她们知道一定会加入母亲; 长辈们的想法多数都是如出一辙。
希望她以后生下孩子,不会如此!
“对了; 祖母跟母亲喜欢什么纹样的锦缎?等我得空了; 我想用雀金线织锦; 给你们做新衣。”
裴老太太大喜:“是吗?那可漂亮了; 不过……”她犹豫道,“你还是织了自己穿吧,连锳是为了你才向天子讨要的。”
“我一个人绝不会穿的,我是想好了,我们两家人每人都做一件。”
李韭儿笑着点点头:“母亲,青枝这般孝心您就别阻拦了。我先说,我喜欢缠枝牡丹纹样,希望我们家富贵万代那。”
那裴老太太也不客气了:“我要芝草延年纹样的,我就想活长久一些,能看到重孙,重孙女儿。”
祖母这暗示意味够浓的,青枝脸颊微微一红:“好,我记下来了,等父亲回来再问一问父亲。”
等三人吃完午饭,便去陈家。
青枝发现阿黄不在院子里,问翠儿:“你早上可看见它?”以前她去娘家,阿黄都要跟去的,是不是以为她今儿不去,阿黄就没守着了?
“早上是在的,但这两日一到天黑它就出去,不知去哪儿呢。”
萍儿家里养过狗,说道:“奴婢觉得它是想要找媳妇了。”
翠儿:“……”
阿黄已经一岁多了,找媳妇儿也是常理,青枝一笑,万物有灵嘛,阿黄也会寂寞的,只要阿黄每日回家就行。
因长辈同行,青枝这次没骑阿毛,跟着裴老太太,李韭儿坐马车。
苏老夫人已经在陈家,等她们一到,周茹便招呼亲家坐下,四个人开始玩叶子牌,说起来,周茹的叶子牌还是李韭儿教得,要说精通还差得远,喜欢也谈不上,她玩叶子牌就是为了小姑子。
小姑子跟苏老夫人见多了,生出感情,那离成亲就不远了。
而苏老夫人也是一样的目的,跟周茹一拍即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