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阿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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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遵’了?梁元敬,我跟你有仇吗?我是借了你的钱没还,还是扒了你家祖坟啊?”
虽她并不能踢中,梁元敬还是认真扶了扶头上官帽,道:“都没有。”
“……”
阿宝快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弄疯了,干脆大嚷道:“我不管!不准你给薛蘅画像,你要是敢给她画,我……我就……”
她想了半天,想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威胁梁元敬的,她是个鬼魂,揍都揍不了他,思来想去,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我就变成恶鬼吓死你啊!”阿宝吐舌头扮个鬼脸,恶狠狠恫吓道。
她可是吊死鬼,很凶的。
梁元敬别过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听到没有啊?”阿宝在后面追问。
“哦。”
“哦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青年温和的嗓音回应道。
阿宝这才作罢,躺在驴背上看起了蓝天白云。
到大内宣德楼,早有引路的小黄门早早在门外候着,见梁元敬牵着毛驴不急不缓地走来,赶紧几步抢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绳子:“哎呦,梁先生,你怎么才来,这有驴子也不骑,皇后娘娘都该等急了!”
阿宝从毛驴上翻下去,没好气道:“瞎了眼么,当然是因为你家娘娘我在驴背上啊。”
梁元敬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冲小黄门彬彬有礼颔首道:“烦中贵人久等了。”
“先生言重了,请跟小人来罢。”
…
坤宁殿是皇后的居所,位于禁中深处,已接近皇城后门,后面便是御花苑,西边是睿思殿,本是大内藏书之所,但因太宗皇帝勤勉政事,酷爱读书,经常在此读书至深夜,便将此处当作了寝殿。
到赵从做皇帝时,也时常宿在这里,不过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离阿宝近一些。
后来他们关系恶化,他便搬去了更远的凝晖殿,阿宝憋着一口气,也不主动去找他,若没有大型宫宴,二人十天半个月也难得见上一次。
重返故地,一切倒也没有多大变化,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庭前种了牡丹花。
阿宝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充斥着她和赵从吵架的回忆。
“梁先生到了。”
一名侍女打起水晶帘子,喜笑颜开地迎了梁元敬入殿,又亲自为他捧上茶盏。
梁元敬道了谢,听她笑道:“先生请稍等,皇后娘娘尚在梳妆。”
梁元敬点了点头,将茶盅顺手搁在一旁。
有几个小丫头躲在屏风后偷看他,见他的目光淡淡扫来,那些小丫头们便通红着脸,你推我搡地嬉笑着散了。
阿宝哼了声,收回视线,酸里酸气地道:“你的面子倒大的很,方才给你端茶那侍女,是薛蘅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侍女,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梁元敬偏头道:“是么?”
阿宝张口刚要说话,却望见薛蘅来了,只得闭上了嘴。
薛蘅头戴龙凤花钗冠,上缀大小花二十四株,身穿绯罗制成的礼衣,上绣九尾彩雉,两靥饰以珠钿,扶着侍女的手缓缓走来。
梁元敬跪伏在地,举手加额,行大礼。
薛蘅命他平身之后,将他仔细打量一遍,随后微笑道:“经年不见,先生风采更比当年了。”
梁元敬颔首道:“娘娘谬赞。”
阿宝越看越不对,怎么回事儿,这两人认识?
她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扫来扫去,梁元敬只当看不见她。
薛蘅与他叙过旧后,便提议道:“今日天气很好,待在屋中,不免辜负了这样好的春光,先生若不嫌麻烦,便随我一同到御花苑去赏赏花罢。”
梁元敬垂首应是。
阿宝赶紧追上去,心里莫名其妙,薛蘅为什么要拉他赏花?难道是为了拉近关系?她不嫌累么,那冠子有多重她是知道的。
事出反常必有因,阿宝有种不祥的预感。
季春时节,御花苑里群芳争艳,除去一些早春的桃花杏花,还有一个紫藤花架,远远望去,灿若烟霞。
薛蘅搭着侍女的手臂,边散步边道:“听闻昔年先生初次为废后李氏画像,也是在御花苑里?”
“废后李氏”四字一出,她身旁的侍女全都露出极度惊惧的神色。
扶着她的侍女更是四下看了看,忍不住欲言又止:“娘娘……”
薛蘅扫她一眼,淡然道:“无妨,梁先生不是外人。”
说完便看向梁元敬,很明显是在等他的回答。
阿宝在心底轻嗤,果然薛蘅就是要事事与她比较,不过她算是问错人了,人家梁大人才不会记得这种小事。
不料梁元敬却微抬起头,目光追逐着天际流云,轻声道:“是,那是熙和元年,十月初二。”
阿宝蓦地一怔。
作者有话说:
男二贿赂大臣,以及宰相焚毁诏书并非原创情节。
历史上真宗为帮刘娥改换出身,曾以美差诱惑权知开封府刘综,这位大臣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后面刘娥亲自出马,接触出身高贵的刘烨,再次遭拒。真宗要越级加封刘娥为贵妃,宰相李沆当着内侍的面焚毁御笔手诏。
文案有写女主身世参考刘娥,这里再次说明一下。
第6章 旧事
熙和元年,十月初二,葵亥月,壬午日。
梁元敬拒绝作画的消息流传出去,阿宝便迅速沦为了阖宫的笑柄,她气疯了,感觉无论走到哪一处,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和笑话她。
赵从要为她另外挑选一名翰林画学正来为她画像,阿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干,她偏要这个梁元敬。
那时她刚被册立为后不久,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有谏官们的眼睛盯着,赵从劝她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阿宝就是不答应,她忍不下这口气。
赵从被她闹得没办法,只得第二次宣梁元敬入宫。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阿宝尚且记得,那是个天气很好的秋日,万里无云,后苑的丹桂和菊花都开了,花团锦簇,热闹得很。
她让内侍们将梁元敬领进后苑,自己却在坤宁殿里头坐着,那时在她跟前服侍的是银屏,负责替她跑腿打探消息。
梁元敬被领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后,银屏便让他开始作画,限时三炷香,画的题目是皇后赏秋图。
出这个题的目的,纯粹是为了难倒梁元敬,因为他没有见过皇后,自然也就无从画起了。
阿宝很好奇他听到这个题目的反应,便问银屏。
银屏说:“娘娘,他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
阿宝不高兴道:“难道他没问皇后娘娘在哪儿?”
“问了,”银屏答道,“妾也按娘娘教的说了,指着花丛说,‘娘娘就在此处,难道大人没看见么’,‘大人是生来便患有眼疾,还是目中没有娘娘’?”
“他怎么说?”阿宝急忙追问。
“梁大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了画笔。”
阿宝又问:“画的什么?”
“这……”银屏面露难色,实话实说道,“娘娘,妾还没来得及看。”
阿宝挥袖打发她下去:“再探,再报!”
银屏一溜烟地小跑去了,阿宝剥着金橘,一边看着小丫头们挤在角门处兴奋地评点着什么,一个个脸红得就像熟透的李子。
她们在看什么?
未必是在看那梁元敬?他有什么好看的?
阿宝抓心挠肝地好奇,却又想摆个皇后架子,装模作样地坐了半天后,终是熬不过自己好动的天性,将手中金橘扔了,加入小丫头们的偷窥队伍。
“看什么呢?”
“梁大人生的真好看,比上回传胪大典官家钦点的那位探花郎还清俊呢。”
一个颊边生有梨涡的小丫头答道,回头见问话的人是阿宝,登时吓得白了脸:“娘……娘娘,奴……奴婢是说……”
阿宝摆了摆手,没有怪罪她,目光只朝外看去,想看看那个比探花郎还英俊的梁大人到底长什么样。
苑里秋意正浓。
重重山石掩映之间,她只看见一道穿着官服的清瘦背影。
太。祖、太宗两朝,翰林图画局的官员地位并不高,一个翰林待诏,品秩相当于九品的散官,每月的俸直大致在十千左右,春秋赐绢五匹,冬季加棉二十两。上朝排列班次时,也都位列在书艺局之后,只比琴棋玉百工的待遇好一些。
到赵从即位后,因他未登基前便是个风月闲散王爷,惯好书画等风雅之事,画院的地位便一下被拔高,位列翰林四局之首,不仅薪俸有所上涨,还允许画院官员赐绯紫,佩鱼袋。
梁元敬那日穿着绯红圆领官袍,腰佩银鱼袋,头戴直角硬幞头,束革带,着乌皮靴,颈间一截白色中衣领,洗得极为干净。
他体格清瘦挺拔,但因为桌案太矮,阿宝又故意没给他提供椅子,便不得不俯下身去作画,他一面牵着衣袖,一面用笔去沾砚台里的墨,虽躬身伏背,却无端有种说不出的风雅。
阿宝收回目光,故作鄙夷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个背影而已,连正脸都没看到,你们就知道比探花郎还好看了?”
小丫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没人反驳皇后娘娘的话。
三炷香时辰已过,银屏捧着墨迹未干的画回来了。
阿宝大致扫了一眼,便让人收了画,面带微笑道:“走,我们去会会这个梁元敬。”
她领着一众春心萌动的小丫头们浩浩荡荡走入御花苑,梁元敬恰好等在一株丹桂树下,仰头观察树上的一只飞鸟,听到脚步声,他施施然转身。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见到他正脸的第一眼,阿宝清晰地听见了身后小丫头们发出的惊呼声,不错,梁元敬确实生的清俊非凡,比那探花郎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她可不是为看他脸来的。
甫一见面,阿宝便先声夺人,问他可知罪。
“本宫命你画赏秋图,为何画中只见花木扶疏,不见本宫,‘赏’字从何而来,梁大人,是你眼瞎了,还是你太眼高于顶,眼中没有我这个皇后?”
这句台词本是阿宝翻遍话本、自己设想了千万次才想出来的,就连那“本宫”的自称也带了点戏台上的味道,果然一说出来便有掷地金声的效果,她十分满意,耐心等着梁元敬狡辩几句,自己便大喝一声,左右上前,将他打入天牢,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不料她架势都摆出来了,对手却接不住她的戏。
梁元敬呆呆看着她,时间仿佛凝滞了一样,许久都未曾说一句话。
一片落叶吹过,苑中突然无比安静,针落可闻。
“……”
怎么回事?这人是个呆子么?
阿宝逐渐失去耐心,皱眉喊道:“来人啊,把他给我……”
“我画了。”
丹桂树下,沉默的青年忽然开口。
阿宝一愣:“什么?”
梁元敬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答道:“皇后娘娘就在画中。”
“在哪儿?”阿宝下意识问,“我怎么没看到。”
但梁元敬说完那句话便再也没出声,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阿宝万分恼火,心想你就这般看不起我?让你跟我说句话会死么?
“好罢,若我没找到,我就……”
就怎么样还没说完,便有小丫头激动地喊道:“找到了!在这儿!娘娘您看!”
依然是先前那个颊边生有梨涡的小丫头,阿宝顺着她指尖点的方向去看,不由得目光一动。
梁元敬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画了她。
御花苑中,秋蕊吐香,群芳争艳,画中央有一汪碧湖,湖边奇石林立,湖心一座水榭,四周设有帷幔,随风飘动的轻纱后,亭中情形若隐若现,依稀可见一位美人凭栏独坐,只露出一只雪白柔荑,指尖掐着一朵墨菊在赏玩。
银屏笑着赞道:“画的可真好呢,娘娘,依妾看来,便饶了梁大人罢。”
她的话引来了小丫头们的一片附和,纷纷道“是啊是啊”,还夸什么皇后娘娘最宽容大度了,一定不会跟梁大人计较。
阿宝耳根子软,惯爱听好话,侍女们眼力十足,抓住她这一弱点,把她捧得通体舒泰,阿宝便顺着台阶下了,宽赦了梁元敬。
梁元敬逃过一劫,却并未谢恩,依旧呆呆地望着她,那目光,直白得近乎无礼。
阿宝蹙了蹙眉头,有些反感,心想,这人果真是个呆子。
…
啊,自己好像是从那时起,便开始唤梁元敬呆子的。
阿宝忽地记起来。
是真的很呆啊,简直像只呆头鹅般,呆呆望着自己不说话了。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阿宝忍俊不禁,忽然看见前方的摆设,停下了脚步。
身后薛蘅在说:“春光正好,就请先生在此处为我画像罢,先生觉得如何?”
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海棠花圃,空地上设有一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必要的颜料,薛蘅没有必要像阿宝当年那样捉弄梁元敬,因此书案的高度是刚刚好的,也放了一把铺着锦褥的梨花木方凳。
梁元敬收回目光,道:“好。”
阿宝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好?
好???
谁让你说好的啊?
你个大骗子!
完了完了!他给薛蘅画,不给自己画,她阿宝一定要贻笑千古了,千年以后,后世史书会如何评说她?可恶啊!这人果然是跟她有仇!
阿宝瞪向梁元敬,他只视而不见,挽起袖子开始净手,俨然一副准备作画的模样。
薛蘅已经在事先备好的太师椅上落座了,身旁侍女正帮她整理衣饰与妆容。
阿宝气得张牙舞爪,五内俱焚,恨不得扑上去将梁元敬那张脸挠花,绕着空地啊啊叫着跑了两圈后,躲去一丛秋海棠后蹲着生闷气。
薛蘅挺直腰背,端庄娴静地坐着,目光放在前方低头认真作画的人身上,若有所思:“梁先生曾为李氏多次作画,可还记得她的面容么?”
梁元敬下笔动作一顿。
周围的侍女们已经吓得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薛蘅的贴身侍女惶恐道:“娘娘,请别再提那个人了,若教官家知道了……”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每一个侍女都面色戚戚,显然都知道下场是什么,且惧怕非常。
薛蘅摆摆手:“你们下去罢。”
侍女们退下去了,她才对着梁元敬解释道:“先生阔别京城日久,想必有许多事不清楚,如今官家下了严令,不许禁中人谈论李氏,如有犯者,杖毙。”
听壁角的阿宝:“……”
何至于此。
她记得赵从以前不是这般苛待宫人的主子,他宽和仁厚,性情柔顺,即便有内侍犯了错,也常常只是口头教训一下便了事,杖毙这样的刑罚,即便是放在以严刑峻法著称的太。祖朝,也似乎过于严苛了。
薛蘅淡淡道:“自李氏故去后,官家脾性便越发难以捉摸,梁大人,你觉得这是为何?”
梁元敬眼睫似颤动了一下,随后垂眼道:“臣不知。”
阿宝在花丛后蹙眉,薛蘅今日为什么总将话题往她身上引?
薛蘅唇边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眼神放空,仿佛陷入回忆里。
“初见李氏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宣王生辰,娘娘带我入王府贺寿,因有个侍女不慎打翻酒水,沾湿了我的裙子,我便前往客房更衣,可等到出来时,领我来的人却不见了。宣王府太大,我迷了路,因担心不能及时回到宴席上,会被娘娘责骂,急得直哭,这时却听见头顶有人问,‘你哭什么’。”
“我吓了一大跳,仰头去看,只见一个姑娘高高坐在树梢上,正好奇地望着我。”
“我便哭着告诉她,我迷路了,她从树上滑下来,笑着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又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