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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废后阿宝-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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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点一点头,冲入漫天飞雪之中。
  闷雷滚进了云层,天际不再电闪雷鸣,这一刻的禁庭,是那么的安宁静谧,夜风将阿宝的斗篷下摆吹得扬起,风帽掉了下去,万千雪花温柔地朝她扑面而来,如同记忆深处,那些曾经被她遗忘了的吉光片羽。
  “小生姓梁,名泓,字元敬。”
  “小生?你很小吗?”
  少年的脸颊红成一片,就连耳垂也沾染上了淡淡的粉,就如早春盛开的桃花。
  她说:“我叫阿宝。”
  “阿宝小娘子。”
  “什么‘小娘子’,”她蹙起眉,“阿宝就是阿宝,没有什么‘小娘子’。”
  庭院里,他拄着青竹杖慢悠悠地绕着圈,她紧张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摔倒,他回眸朝她一笑。
  那一刻,有千万只蝴蝶从她心底飞了起来。
  枇杷树下,他仰头看她,无意识地伸展着手臂,像随时预备着接住她。
  她没有告诉他,她自小从学会走路起便会爬树,小小一棵枇杷树,还难不倒她。
  “呆子!接枇杷!”
  澄黄的枇杷果流星雨似的扔下去,他一个也接不住,还被砸得狼狈不堪,她坐在树杈上,哈哈大笑。
  六月,接天莲叶无穷碧。
  她抱着满怀的莲蓬在前面撒丫子奔跑,他在后面气喘吁吁,面红如潮,偶尔停下,回头望一眼身后抄着竹竿追上来大骂的守塘老汉,吓得不敢休息了,继续夺命狂奔。
  她忽然又折返回来,拉着他的手钻进一条小径。
  夏日炽热的阳光洒满乡间黄土路,她的笑声清脆若银铃,洒了一路,少年少女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沁出一层薄薄的热汗,鼻间有荷花清香袭来,令人沉醉不知归途。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月色如银,少年坐在门槛上,怀中抱着琵琶,修长的手指拨着琴弦,低沉温柔地唱着这支歌。他的眉眼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精致,就像天上的仙人,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场梦境。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夏日午后,她好梦正酣,忽觉脸颊上有些痒,睁眼一看,漫天阳光从浓密透绿的树冠间洒下,刺激得她瞳孔骤缩。
  她眯着眼,看见少年线条流畅完美的下颌,心脏顿时鼓噪起来。
  人潮中,她找不到他的身影,慌得起身四处张望,忽听叮地一声轻响,她回身,扔进去的银子还在铜盆里打着转,而他长身玉立,对着她笑。
  “小娘子一曲如仙乐纶音,人间哪得几回闻,一点心意,敬请笑纳。”
  热闹喧嚷的社戏敲锣开场,他们站在人山人海中,他嗓音温和,跟她讲扬州的景,扬州的人,扬州的名胜古迹。
  她听得睁大眼,不依不饶地追问,执着地想弄清在他心中,是扬州好,还是成都好。
  他笑着回答,各有千秋。
  她撇撇嘴,极小声地嘟囔,那还是我们成都好些罢。
  戏台上在唱念作打,将少女无法宣之于口的心事隐匿在人潮里。
  她在心底悄悄地说,虽然扬州有芍药,有瘦西湖,有小秦淮河,有二十四桥的明月,但成都也有海棠,有蚕市,有日出江花红胜火,有春来江水绿如蓝,还有一个叫阿宝的小姑娘,她喜欢你,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
  最后一片雪花拂来,轻盈地落在阿宝的眼尾,融化为一颗泪珠。
  她眸中所倒映的,是那一年的春日长街,她坐在街心弹琵琶,一个撑着纸伞,背着箱笼的年轻人来到街上,站在茶肆前,他穿着一袭浅青色长衫,袖间绣着竹叶纹饰,偏偏那么巧,转身朝她望来,眸若秋水,唇含浅笑。
  仅仅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第60章 结局
  “梁元敬。”
  阿宝的声音似隔着千万层棉絮传来; 遥远得听不太真切,他睁开双眼,看见她的脸近在眼前; 浅浅地吻着他的眼; 他的鼻; 他的唇。
  “阿宝?”他微微睁大眼。
  “是我。”
  阿宝又吻了他的唇一下,“知道这是在哪儿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昏暗的室内; 潮湿生霉的墙壁; 还有身下的稻草,只不过身上不知为何多了一层厚棉被; 难怪方才睡着时; 觉得那么温暖。
  “牢里。”他声音嘶哑地说。
  “嗯,还不算太糊涂。”
  阿宝的唇始终离他不过数寸,二人亲了又亲; 就如被拍在岸上搁浅的鱼,那一点雨水始终缓解不了内心的饥渴; 梁元敬情不自禁伸手去抱她; 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别动; ”阿宝说,“和尚给你接好了骨,上了药; 你不要乱动,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我想抱你。”梁元敬红着脸说。
  阿宝笑了笑; 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他的腰,尽量不触碰到他身上的伤处; 脑袋也不敢搁在他的肩上; 而是稍微往上一点; 枕在稻草上,亲一亲他滚烫的耳朵,与他耳鬓厮磨。
  梁元敬刚恢复清醒,神志还有些糊涂,忍不住问:“你是怎么……”
  “嘘。”
  阿宝的食指按住他的唇,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说这些了,你听我说就好。梁元敬,我问你,你后悔当年离开成都吗?”
  “你想起来了?”梁元敬转过头来,神色间带着讶异。
  “嗯。”
  “何时想起的?”
  阿宝微微一笑,轻声吟唱:“‘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你唱起歌来,没有什么变化,依然那么好听。”
  原来,那时便想起来了么?
  梁元敬怔怔的,神色黯然道:“没有一日不在后悔。”
  离开成都,离开李家村,是他人生第一后悔的事。
  离开东京,离开那个刚刚失去孩子的阿宝,是他人生第二后悔的事。
  第一次离开,让他们一错过便是许多年。
  第二次离开,让他们从此阴阳相隔,昔年那个爱笑爱闹、爱吃甜糕、自由欢快得像只鸟儿的小姑娘,终究是化作了宫墙里的一把红颜枯骨,冷冰冰地埋在黄土陇下。
  阿宝擦去他颊上的泪,道:“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去扬州,因为不去扬州,我就不会来到东京,就不会再次遇见你。”
  阿宝依恋地埋在他的颈窝里,问:“可以告诉我么?你做了什么事,惹怒赵从将你关来这里?”
  “我烧了你的画像,当着他的面。”
  “……”
  “为什么?”阿宝瞪大眼睛。
  “就是不想画给他。”梁元敬冷冷地说。
  他一向都是温和有礼的,没什么脾气,阿宝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他性格里也是有锐利一面的,只不过,这样的锐利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阿宝忍不住抬起身问:“你是一心求死么?”
  梁元敬呆呆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瞳里倒映出她的影子,薄唇一动,说出了阿宝此生听过的最令人心碎的话。
  “这个世间,你不在,也没什么意思。”
  阿宝一愣,眼泪就那么滑出眼眶,滴落在他的脸颊上。
  “别哭,”他用缠满绷带的手指,不太灵活地替她擦去眼泪,指着自己心口,“你一哭,我这里就疼。”
  阿宝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停不下来,哽咽着骂:“呆子,你这呆子……”
  梁元敬神色平静地问:“阿宝,你要走了是么?”
  他看见了她正在缓缓消失的下半身,她的膝盖以下已经化作了淡金色的光点,原来灵魂得到超度时,是真的会焕发出佛光的。
  梁元敬没有出言挽留,没有述说他的不舍,他甚至没有恸哭,而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他对于这迟早要到来的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于是阿宝知道了,当自己消失的下一刻,他一定会一头碰死在这里,随她一起去了。
  梁元敬双亲俱逝,三个姊姊也已出嫁,找到各自的归宿,在这世间,他没有牵挂,没有他舍不下也忘不掉的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所以他要随他的娘子共赴黄泉,同生共死。
  不可以,阿宝无论如何也要打消他这个念头。
  她强忍住泪水,低头附在他的耳边,小声问:“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个死人的么?”
  不等梁元敬说话,她便自己回答:“是亲眼看到我的尸骨的那一刹那。”
  不是吃不到糕点时,不是别人都听不见她说话,也看不见她时,而是亲眼见到自己的白骨躺在棺材里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确确实实是死了,她已经成了天地间的一名过客,从此除了活在亲人的心中,没有任何人会再记得她。
  “梁元敬,你认为死很难吗?不,死很容易的,难的是死后要面对的那些,是你的死留给你亲人的伤痛。”
  右手直至肘部以下都消失了,阿宝已经无法再抱着他,替他梳理头发,便低头亲一亲他潮红的眼尾,柔声说:“我最后悔的,便是昔年不该草率结束自己的性命,我还没有吃够那些好吃的糕点,还没看到今春的第一枝梨花,太可惜了,真的,实在太可惜了。”
  消失蔓延至了腰部,淡金色的光粒在半空中漂浮着,照亮了昏暗的牢房,那是阿宝洗尽怨气后,最干净澄澈的灵魂。
  她垂眸看着梁元敬,看得那样认真,像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带着去投胎,直到下辈子也记得他。
  这是她的心上人,是她少女时期最隐秘的心事,她从十三岁起就喜欢他了,即使后来不记得了,可她还是爱他,只爱他,她爱了他一辈子。
  梁元敬终于哭出来,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狂喊:“不——”
  “不可以说不,”阿宝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我是你娘子,你是我官人,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别不要我——”
  梁元敬害怕地想抓住她,却抓了个空,她的手臂已经幻化成光影。
  “那你就好好活着。”
  阿宝的语速越来越快,生怕说不完。
  “我允许你娶个娘子,如果实在喜欢的话,纳妾也不是不可以,多生几个孩子。春天的时候,带他们去郊外踏青,看看桃花,放放风筝,不要老是闷在家里,不画画的时候,也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梁元敬,这世间是很美好的,不是没了我就没有意思,我活着时没看到的,你要多替我去看看。”
  “不,你不要走……”
  梁元敬嘶哑着哭求,脸上涕泪交加,昔日举止有度、爱洁成癖的梁公子,竟也会哭的如同一个孩子般狼狈无助。
  “别哭,听我说,”阿宝吻去他眼尾的泪珠,“你要娶妻生子,无病无灾地过完这一生。我会在奈何桥头等你,下一世,我们一起喝孟婆汤,如果你提前下来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官人了……”
  颈项以下全部化作了漫天金尘,阿宝的侧脸也焕发着金色佛光,这一刻,她是如此的圣洁,如此的美丽,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
  来不及了,太快了。
  她尚有许多话还未跟他说完,然而最后一刻,她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消失之前,她在梁元敬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再见了,呆子。
  下辈子见。
  怀中人最终散作万千金色光点,那光就如夏夜萤火,温柔地围绕着他上下飞舞,在他指尖缠绕,是爱人的灵魂在和他作最后的告别。
  光尘消逝,牢房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梁元敬紧紧抱着怀里还沾有她体温的衣裙,忽然摸到不对劲的地方,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她为他求来的一道免罪手诏。
  黑暗中,响起他埋在衣裙里闷闷的哭声。
  …
  永宁四年,二月十八日夜。
  “活佛”守真大师于万岁山崇宁寺弥勒宝殿圆寂,享寿一百零九载,功德圆满,魂升西天极乐世界,尸身焚化后得三枚舍利子,供奉于崇宁寺佛塔内,是为舍利塔。
  二月十九日晨。
  梁元敬被释放出狱,一夜风雪初霁,旭日东升,东京城内积雪皑皑,雪粒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李雄在宣德楼前接他回家,手中捧了一个黑釉陶罐,罐中装着阿宝的骨灰。
  二月二十日。
  一道今上手谕悄悄绕过政事堂,从禁中发出,宣布翰林待诏梁泓忤逆君上,罪大恶极,诏令除名勒停,送昭州编管。
  大内所有罪臣梁氏的画作勒令就地焚毁,文武臣僚、士庶百姓中藏有梁氏画作者,均缴纳充公,不得私藏,违者处以重刑。
  一时间,京师人人自危,争相在家中焚烧梁氏画作,即便曾以千金购入者,亦不敢不舍。
  二月二十八日。
  禁中再追加一道手谕,改昭州为送新州编管,即刻出发,不得延误。
  新州隶属广南东路,唐时属岭南道,自古便是蛮荒瘴疠之地,被贬至此地者,往往有去无回。
  三月初一,汴河解冻,春回大地。
  梁元敬脸上刺字,颈上戴枷,由两名开封府解差押送上路,觉明和尚与李雄一路相送,送到东京城南薰门外,李雄拿出包银子,替他打点官差,好让他路上少吃点苦头。
  觉明和尚站在路旁,对他说:“‘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元敬小友,心若安处,哪里都是故乡,此一去,路上多加保重,放宽胸怀,切莫辜负小僧为你捡回的这条命来。”
  梁元敬没有回答他,而是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喃喃说:“桃花开了。”
  这是阿宝在他怀中消逝后,他主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觉明和尚一怔,也望着天,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梁元敬来大相国寺找他,怀中还带了壶温酒。
  他平日甚少沾酒,这让和尚多少有些惊讶。
  二人围炉饮酒,酒醉后,梁元敬满面潮红,对他说:“我找到了。”
  一句没头没脑的醉话,觉明却听懂了。
  他知道自己这小友画了许多张画,画中都是同一个人,一个抱着琵琶的绝色小姑娘。他拿着这些画天南地北地找,逢人就问,一找便是许多年,竟真给他找到了。
  可和尚眯着眼观察他神色,总感觉他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他心中不由得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可是这小姑娘,她嫁了人?”
  梁元敬阖着眼,许久都未曾回答,觉明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将他手中酒碗拿走时,忽听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是皇后。”
  “…………”
  再次见面,便是三年之后了,他们一同上京,因赶路不及时,城门下了钥,只能夜宿郊野。
  梁元敬一路上都对废后薨逝的话题避而不谈,唯独那个夜晚,他只用了两个字,描述自己听闻废后死讯时的心情——
  “痛甚。”
  彼时他躺在山丘旁一株桃树下,那桃树生得极古怪,九月深秋时节,竟开了一树秾艳桃花,夜风拂来,粉红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他的身上,其中一瓣,恰巧飘落在他的眼尾,被一点泪渍沾湿,越发显得妖娆诡异。
  七月七,日头毒辣。
  梁元敬和两名解差走到了衡州一带,多亏临走前李雄的打点,这二人路上并没有过多为难他,甚至还主动解开了他的锁枷,让他轻便行路。
  天气太热,那二人打了赤膊,坐在城外凉茶铺饮茶。
  梁元敬也得了一碗凉茶,他热出了汗,却依然衣冠严整,一丝不苟,惹得二位解差都笑话他是穷讲究,活受罪。
  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
  身上的伤口自阿宝消逝后便全部愈合了,现如今已结了痂,痂落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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