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笼-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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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眼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尸行图(完)
六道轮回印终于再度演化出地藏王,戚笼的手掌化作一团灰色慧光,按在了眼珠之上。
而落在波旬眼中,便是一尊巨大佛陀拔地而起,双手一合,阴沉沉的大地在向掌心合拢,天地开始重塑,六道轮回开始重演。
祂没有抵抗,或者说,知道抵抗也没有用,缓缓闭上了眼:
“不得会圣,不求佛法,不知出离之道,不得圣人之心,你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大地终于合并,慧光再度化作戚笼手掌,秘藏于掌心。
然而戚笼没有半分高兴,心头沉甸甸的,抬头,不知何时起,那数万人马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灰沉沉的天地,以及天地之中,偶尔闪过的一道灰质风暴。
“这是尸形图,祂打算把我们一直困在图中!”
施邪儿面色苍白,眼神之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
对于波旬来说,八难是一条小道,是窃蛋糕的手段,但是对于二人来说,这便是一条永远上不了岸的江,现实就是彼岸。
“这不是有地图吗?”
戚笼目光盯向这具无脸尸娃娃,这娃娃的本质,便是一张尸行图。
“这是祂能走的路,不是我们能走的。”
若只是死亡,施邪儿还不会如此惊慌,哪一个宗师不是堪破生死的存在。
但问题是,这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被困在这八难之中,不见天日、没有物质,生不得,死不能,没有尽头的寂寞。
也难怪她会如此恐惧了。
戚笼伸开手掌,果然,皮肤上渐渐灰化,这是佛性被剥离之兆。
不得解脱,亦不得自救。
波旬到目前为止,都降临不了现世,不然早在刚刚,祂便一根手指碾死二人了。
他刚刚所动用的,是一丝神念,外加这预备佛敌的力量。
如今那一丝神念被戚笼一招地藏王打了回去,而临走之前,祂也留了一手。
只要走不出这八难,那么就算地图落在他们手上,也没有半点用处。
祂照样能吃下那一块蛋糕。
不周、烛九阴、波旬,你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能算计,所以我们这些人在你们眼中,就只是棋子么。
戚笼深深吐了一口气。
神州几番离合,山河耗尽民血,天变神藏鬼路,欲使草民还似草,唯我笼中图!
这是笼中图的开篇之言语。
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转神道。
貌似,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
“我有一个法子,可能需要先用这预备佛敌试验一下,我需要你教我它的使用方法。”
“你有出去的法子?!”
施邪儿激动的几乎要扑了上去。
戚笼深吸一口气,“姑且一试吧。”
做为皇城司派遣到天兵司的第一间谍,施邪儿自然知道这张图的使用手段。
事实上,莫说从八难中走出,就算是使用这张图,也需要抗住莫大的精神压力。
不过这对于心境又有提升的戚笼来说,可以尝试一下。
五指插入这预备佛敌的脑门,一刹那间,佛八难,地狱、恶鬼、畜生、北俱芦洲、无想天难、盲聋喑哑难、佛前佛后难,接连幻化出人形一闪而逝。
地狱、畜生,这两人早在鹅公坡,戚笼就有过一面之缘,地狱是陈万道,畜生是那个怎么拆都拆不坏的肉身怪物。
无想天难是一个气质冰冷的美人,这应该就是洪小四、以及他哥的未婚妻。
北俱芦洲是薛海,盲聋喑哑难是南老叔公。
这让戚笼颇为吃惊,毕竟在藏经阁中,他和南老叔公相处过一段时间,印象中是个知天命而又生性幽默的老人。
那个要娶薛蔓蔓的薛海居然是北俱芦洲,薛蔓蔓你的姿色果然不行啊!
佛前佛后难竟然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尼姑。
只不过轮到世智辩聪难时,却只是一道模糊的人影。
这世智辩聪难,还没有被选出来么。
既然这尸行图只是预备佛敌,那么这完整版的佛敌,怕是要八难齐出,才能正式诞生。
每一道身影闪过,无首龙尸的龙吟声、迦楼罗的尖叫声就越显愤怒,但也越来越模糊;而戚笼浑身像是被活剐了一般,每闪过一道人影,便就活剐了一层。
而等到他被连续剐上八层之后,肉身彻底消失,只剩下一道佛影,有点像是阎佛舍利所化的怨气,只不过要凝实百倍,眼耳口鼻身心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大解脱、大成就。
心念一动,佛影摇身一变,化作一棵枝繁叶茂、缀有八宝的神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戚笼心念一动,又化作了佛影,自言自语。
这佛门心境在跨过真佛之后,居然变成了一棵树,这就是当初古佛讲法,头顶的那颗菩提树?
一时间,戚笼若有所悟,庇佛如庇己么。
这斩赤龙还真是没白斩,没想到关键时刻,是薛家那位女祖宗托了自己一把。
用道门的内家境界刺激出了佛门的心境,佛本是道么。
先试一试吧。
念头一闪而收,戚笼眼中再度恢复清明,仿佛一面光洁的镜面,没有一丝的烦劳念头。
一步踏出,不丁不八,有点像是戳脚,但又像是老农在插秧苗。
当初彻底破开笼中图的秘密后,这张怪图送给了自己两个东西,一个是绕过龙血铁门,进入两极秘窟的秘径,另一个是一套脚法。
两者合一,便是转神道,或者说,是无数转神道中的某一条转神道。
戚笼所要尝试的,便是用这种脚法,配合佛门心境,强行闯过八难。
从直觉上,他不觉的绘制这张图的作者,和那些分蛋糕的是同路人。
而真正给他这种灵感的,其实是老五,曾经的鸟天王,如今的鸟不飞。
当年,戚笼告诉对方自己刀道上的秘密后,老五也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他没有老爹。
钟吾古地的寡妇多了去,也不差他老娘一个,但鸟不飞要表达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是真的没有亲爹。
据说,他老娘有一次误入了一座大山之中,始终找不到出路,不知绕了多久,然后便看到一座巨大的脚印,一脚踏上去,第二脚他就生下来了。
这之后,他老娘再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道脚印了。
戚笼对此表示怀疑,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对方天天吃喝嫖赌,懒的生膘,却偏偏有一身近乎宗师级的身法当然也仅限于身法。
他怀疑,转神道的步法和老五的身法是一个性质。
随着尸形图越走越深,八难带来的难度便成倍提升。
一开始视野、听力、嗅觉都开始混淆模糊。
然后身心意分离,比如你的意念是这边,但脚步偏偏走的是另一边,而且还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这种变化没有半点规律。
过了四分之一的尸行图,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相继消失,最后就连武人最重要的直觉也消失了。
他相信到了这一步,就算是宗师也没辙了,宗师是人体体能的巅峰,五官六感达到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但毕竟没有突破这层极限。
而这远远不是八难的极限。
这是波旬这种层次的怪物,为了分蛋糕所绘制的道路。
按照佛家的说法,这就是出色界,是世间一切事物外的所在地,再往上,要么真正成佛,要么终生堕入欲界,成为波旬的奴隶。
戚笼的菩提树,相当于半神层面的精神也只走到了一半,一尊无比巨大的幻影挡在所有方向之前。
是波旬!
这尊魔王幻影像是直接投射到心中的,无比巨大,无比恐怖,整个身子就好像由六层世界组成,五蕴流转、诸色迷离。
戚笼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一面铜镜,直接照到这魔王的真身。
本心清净,犹如水镜,照用无碍,万象俱现,名为现形。
而戚笼一步踏出,仿佛黑沉沉乌云中,落下的第一道闪电,是那么的璀璨、那么的富有生气,仿佛阴阳开辟的那一刹那。
无数卦象、神相在其脚下轮流转动,阴阳、三才、五行、八卦、熊经鸟申、虎啸猿啼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三步一过,戚笼竟出现在了波旬的身后,那尊庞大的、高若天际的幻影,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只是一具躯壳,又或是影像。
戚笼的精神仿佛经过了一次洗练,菩提树上,一条嫩芽抽了出来。
再怎么影像,那也是欲界的影像,蛤蟆跳出了井,哪怕只能看到一瞬间的景色,对于它来说,那也是一个新世界。
而在现实中,施邪儿一对勾魂夺魄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紧张的盯向戚笼。
戚笼睁开了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但却笑容振奋:“虽然这次失败了,但路线是正确的,只要多试验几次,离开这八难不成问题。”
施邪儿眼生媚光,一把扑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斗而不破(上)
兵荒马乱,喊杀声从世界的一个尽头,传到了另一个尽头。
血水洒满空中,他看到老父亲头顶金色兜鍪,声嘶力竭的大吼。
而他这位满身血污的少将军,被手下亲信抢救回来,哪怕要爬回去再战,也无人愿意和他一起赴死。
兵败如山倒!
那十位冲杀在第一线的敌将,成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他的宏图壮志、一腔热血,就被这么浇灭了。
二十岁以前,他以为自己是一辈子的人上人,然而到了三十岁,他觉的自己人生差不多结束了。
他看到自己被人用刀砍下了脑袋,血水飙飞。
费锦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一抬头,夜色朦胧。
这几年他一直是这样,要么昏沉的睡到晌午,要么一大早就醒来,然后昏昏然的坐到天明。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在疑惑,他的报仇雪恨,到底是真心这么想的,还只是找这么一个借口,苟延残喘的活着,让自己子虚乌有的自尊,多少保留一两分。
费锦走入一间厢房中,厢房应该是很多日没有打扫了,蜘蛛网和灰尘很重,他走到架子前,那里放了一口枪,这一口枪是顶级道器,是他成年时的礼物,仿的是唐国名将单雄信的名枪寒骨白。
酉阳杂俎语资:单雄信幼时,学堂前置一枣树,至年十八,伐为枪,长丈七尺,刃重七十斤,号为寒骨白。尝与秦王相遇,秦王以大白羽射中刃,火出,为尉迟敬德拦斩。
费锦摸着血迹斑斑的枪头,猛的把它拔起,挥舞两下,一时间寒光闪烁。
然而仅过三四息间,费锦便开始怅然若失,跌坐在地,那一瞬间的热血如潮水般退却。
门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时间在人失意时,总是格外的漫长,费锦这一坐,也不知坐了多久,心头在苦水里翻滚,一直到敲门声响起。
“少将军,少将军,我家少爷有请!”
镇北伯并非是血裔名族,而是在古国末期,弃妖皇大肆卖官鬻爵,祖上捐的名头。
谁曾想祖辈借此挤不进这名族圈子,子孙却靠此发迹了。
做为租界最大的掮客之一,费锦也是花了大代价,才跟这镇北伯的长子皇甫奇攀上了交情。
他匆匆跟着这皇甫家的仆人来到了一座豪奢的花园房,绕过大门,从给仆人和家犬的小门钻了进去。
对此费锦一贯的习以为常。
皇甫奇开门见山:“天勇军那里出事了!”
“什么!?”
“所有兵卒全部被转化成尸人、包括民夫、仆从总共不下十万之众,现在正漫山遍野的杀人吃人,这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这、公子这怎么可能呢。”
费锦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众所周知,转化尸武人有两种途径,一种是被尸血沾染,一种是服食尸肉,这支兵马近三分之一的粮食,不都是你供给的么!”
费锦心一沉,这粮食中的相当一部分,可都是对方从关外、乃至海外运来的,他这是要把自己从中抽出去了!
他目光隐秘的往四周一瞥,果不其然,周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几道人影,气势都不弱。
而且对方身后,同样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他面上表情依旧惶恐不安,但是眼中狠意一闪而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爬到皇甫奇身边,抱着对方腿哀求道:
“公子,公子,我可是您的走狗,您可千万要在这时拉我一把啊!”
“你”
皇甫奇不屑的一笑,刚要开口,费锦暴起,手中短刀直往对方脖子上插去。
一票换一票,大不了鱼死网破。
皇甫奇表情瞬间变成了惊骇,谁也没想到,这废将军之子一直伏低做小,好似打断了骨头的野狗,如今竟然还有拼命一搏的勇气!
然而背后那道身影瞬间出现在二人之间,短刀毫无阻碍的刺入对方胸膛,然后对方大腿猛的一蹬,直接把费锦踹出三丈之外,腹部剧痛,口吐酸水,脑中更是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时候,自己连别人一脚都挡不住了么,当年的自己,虽然拳术没达到一流之境,但也是二流巅峰的水准啊!
可惜,要是警恶刀还在的话,我怎么会自投罗网,哦,对了,警恶刀已经坏了。
那人没搭理已经弓成虾子的费锦,手缓缓摸到胸口,缓缓把匕首拔了出来,伤口处好似有一道符光闪过,那伤口就像是被胶水涂了一遍,重新黏合了起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杂种!废物!叛徒叛徒叛徒!”
皇甫奇心有余悸,一边大骂冲上来的拳师,一边用脚狠狠的踢在费锦的脸上、腹部、胯部,打的他混身是血。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还要带回去审问呢。”
“是,这小子就交给您了,我回头会给您奉万两灵银,一百桶雷铅火药、一百桶九炼汞水,童使者。”
“你最好期盼这小子嘴里能挖出一些有用的资料,不然我这区区一个西方除魔使者,可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省得,小人省得!”
皇甫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天兵司的天,可是这巨城的天!
“看来我那位亲爱的同僚已经发现不对劲了,此刻怕是尽遣人手,正在疯狂搜寻他那位主子的踪影呢。”
在蜘蛛贵族的一处秘密基地中,施邪儿嘻嘻一笑,满脸的狡黠与得意。
事实上,当晚她和戚笼突围之后,便就悄悄潜入城中,把属于她这一系的人马全部转移。
这个过程中,闫灵凤兄妹起了大用,除了他们家族内部,没人知道蜘蛛贵族的网织的有多深。
刨除戚笼的关系,他们也很乐意让一位宗师,而且是皇城司的斩邪大将欠下人情。
皇城司可是关外除了都督府外,最大的超级势力,关系一旦打通,那可是泼天的利益。
“我说将军,别人家的衙门可都是大将当家,神道长吏最多负责监视,为什么轮到我们这里,却被对方撵着跑。”
鸟不飞盯着对方风情万种、志得意满的表情,一脸狐疑,他总觉得自己头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那不是水部的原因,而是刑晟的背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