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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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颢被崔知韫的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需要用手压着来控制。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饮下一盏茶，平复胸口的怒火，强忍住不适用一种要求的口吻说：
“最近洛阳城中士族之间兴起的红螯虾宴，为父知道都是你的手笔。但是你一个人掌控如此重要的买卖肯定不行，为父已经和其他士族商议好了，我们五姓在红螯虾宴的生意中占据最大的份额，其余的就分给其余跟着我们博陵崔氏的小士族。
近年来朝廷颁布了不少针对我们士族的律法，大家在钱财方面都受到不小的控制，你这个红螯虾宴就是一个突破口。不能让跟在我们身后的人比跟着我们还不如，我们五姓之间的关系也会更加紧密，为博陵崔氏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总而言之，就是崔知韫手中关于红螯虾买卖以及旗下经营的铺子他们都要了。
虽然这段日子大家也买了醉霄楼里的红螯虾，加了番椒和其他的东西，做出来的味道与醉霄楼的七层相似。
但就是那三层的差异，让世家的人一直迟迟不敢动手，也可以说，是被那些逐利的商人率先占据先机。
一下子上层和下层都被人抢先，崔颢只得来摘崔知韫手里这颗已经成熟的果子。
崔知韫听着如此恬不知耻的话，面色没有一丝变化，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话，反而反问道：
“掌握在儿子手中与掌握在父亲手中何异？而且掌握在儿子手中还不用与其他四姓分一杯羹。”
闻言，崔颢立即双眼发光看向眼前的崔知韫，在他的记忆中崔知韫可不会说这种话。
他也明白掌握在崔知韫手中那就是属于博陵崔氏的产业，独属于一族，获得的利益更多。
但是他现在需要的是五姓联合的力量，因此一些牺牲是必须的。
在他看来，崔知韫的铺子以及红螯虾宴牺牲就是其中一个，牺牲几个铺子和吃食方子而已，就能让五姓的利益更加紧密，这是一个非常合算的买卖。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让其他四姓的人暂时听博陵崔氏的指挥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颢想象到的这个画面，顿时觉得天下都在自己的手中，五姓在手和天下在手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他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双手放在椅子上，背往后靠，气势十足地看向崔知韫，开口道：
“你的想法不错，但还是太稚嫩了，五姓之力岂是我们一族可以比拟的。你还年轻，思想不周全也是有的。所以你和手底下的人说一声，从今往后那几间铺子就换人掌管。”
崔知韫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这位利欲熏心的崔相公又什么期待，绷着一张脸回道：
“恕难从命！”
“你！你别忘了自己你成长至今都是在博陵崔氏麾下，现在到了你该牺牲的时候，就该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一点利益。”
这样的话在曾经崔知韫想要参加科举的时候就听说过，那时是为了推举五姓看好的一个举子中状元，那么他们就会在清流中也拥有自己的人手。
只可惜被当时的他拒绝，得到了自己该有的名号，至于那位曾经被五姓一起推举的寒门举子，如今早已不知在何处任职。
在崔知韫看来，这不过就是一群表面冠冕堂皇，实则为了各自的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罢了。
现在看上他手里的东西，如果真的把这个买卖交出去，他们很快就会压低红螯虾的价格，让最底层的百姓一点赚头都没有，交上去的税也是最少的。
这样的要求，崔知韫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不管说出什么样的理由。
他缓缓开口道：“人非自选，投身在崔氏是儿子的幸事，但是有些事情不会因此而改变。红螯虾不止是儿子的所有，还有都水监，以及……”
闻言，崔颢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崔知韫。
在他视线的扫视下，崔知韫不动如山，他顿时暴怒大喝道：
“逆子！此事居然被圣人知晓，愚不可及，比起那位我们五姓才是……”
说到最后，崔颢感觉自己都快要呼吸困难了，看着面不改色的儿子，更是怒火中烧，将手边的茶盏扔到地上。
“砰！”
茶盏撞到地板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着崔颢怒气冲冲的声音，大家立即知道大郎君又惹怒阿郎了。
果然，接下来就是熟悉的怒吼声，“你滚！”
话音刚落，崔知韫的身影就从书房门口出现，表情淡定看着似乎经历责骂的不是他一般。
出了父亲书房崔知韫直接往崔府大门的方向走去，路上看到阿娘院中服侍的侍女，喊道：“你代为传话，就说公务繁忙，不能给阿娘请安，请阿娘见谅。”
说罢，立即带着云五匆匆往府门走去。
原本等待儿子来行礼问安的卢大娘子，听到侍女的话，再一打听书房发生的事，顿时明了，对于崔知韫这次回府不来请安的事接受良好。
而前往都水监的崔知韫两人，并不如卢大娘子所想的那般难堪，相反有一种得偿所愿的轻松。
一回到都水监，崔知韫不管其他，立即回到房间，换好提前准备的衣服。
用包袱将其他需要的东西包起来，对着云五再次提醒道：
“往后半个月，你还是如往常一般往里面送膳食，只允许大理寺卿进入房中，其他人来一概不见。还有就是，之前交代你注意的尚食局今年公厨考核厨子的事宜，拿好帖子去尚食局要个名额。
得到之后迅速将这件事告知郑娘子，她应该很期待能够正式成为公厨的一员具有资质的厨娘。”
说到郑琬，他的语气下意识地变得柔和。
纵使云五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好使，都能听出其中的变化。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崔知韫攥紧身上的包袱，下一秒瞬间消失在眼前，让他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塞回嗓子眼。
虽然云五对自家郎君特别交代的事情里有郑琬的事情有点意见，但是为了让其他人不怀疑崔知韫的所在的位置。
在得到尚食局的考核许可之后，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郑琬。
“郑娘子，这是崔监丞特意给你要来的参加尚食局公厨考核的帖子，请收好。”
第52章 樱桃雪
云五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因此在公厨忙活的一众人等，都知道了这个大好消息。
除了刘兴延，本来他还在期待郑琬名不正言不顺离开的那一天； 若是郑琬也通过了尚食局的考核，那么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往自己弟子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不少心思浮动的眼神。
他想要做些什么； 但是在看到云五的那一眼，顿时偃鼓息旗。
郑琬惊喜地从云五的手中接过帖子，笑着说：“多谢郎君！”
“这本就是娘子应得的； 厨艺如此卓越； 成为获得尚食局认可的一员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崔监丞很是看好娘子； 希望娘子在考核中能够取得好的结果。”
“儿必定不会辜负崔监丞的期望。”
“因为监丞近来都需要与大理寺卿商议公务； 谢恩就免了。”
“诺。”
郑琬记得这是两人交易的内容； 还差点把云五提到的这件事给忘了； 听到不用去谢恩； 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还好其他人在她的笑容中看不出来，不然又要说礼数的问题了。
云五将正事办好，也将自家郎君还在都水监办事的话传出去，一石二鸟，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当云五的身影消失在公厨的那一刻，瞬间所有与郑琬交好的杂役们都围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郑娘子往后可是不得了了，通过尚食局的考核，就可以正式成为掌管一司公厨的大厨； 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对娘子负责朝食事宜有微词。”
“更重要的是，娘子往后就再也不是和我等一般的杂役身份； 每个月的工钱也会变多。”
“恭喜恭喜，娘子今日可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我等恭祝娘子达成所愿。”
甚至都开始有人起哄般地喊道：“郑大厨！”
郑琬感受着身边越来越喧闹的声音，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不由得呼喊道：
“只是得了尚食局参考的帖子而已，至于结果如何现在还未知，大家不必恭贺，若是真的通过考核，必定少不了大家恭贺的时间。”
在她扯着嗓子的喊声下，众人逐渐平静下来，一个个顶着一张激动到双颊发红的脸，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郑琬。
心想：他们刚刚似乎是真的有点太激动了，实在是郑琬从一介孤女到尚食局认可的大厨，这中间的跨越实在是太大，他们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郑琬再次提醒道：“朝食的时辰已经过去，大家还要忙活午膳事宜，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大家先去忙吧。”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转移到站在身后的刘兴延，明白他们刚刚的举动在刘兴延眼里看起来可能是冒犯的举动。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郑琬现在还没有越过刘兴延的权利，若是在此期间惹恼对方可就不好了。
赶紧收敛脸上喜悦的表情，从郑琬身边陆陆续续散开，赶紧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继续干活。
除了那不断飘忽的眼神，仿佛没有发生刚刚那喧闹的一幕似的。
刘兴延看着这个画面，心口堵着的那股气总算是顺了，一甩头，往后厨的位置走去，至于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郑琬将大家有点浮躁的干活场面看在眼里，与赵青悠对视一眼之后，拿着手里得到帖子，心情愉悦地往家里的位置走去。
走在永安街上，正好看到两辆装饰精美的牛车浩浩荡荡地在街上行走。
这还是她来永安街居住这么久之后，第一次看到这种类型的牛车，有些颇为新奇地看了好几眼，心想：这是谁家的客人？
很快，她就从赵青苗的口中得知，这是自家的客人。
“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方才突然有几个大户人家的侍女和小厮上门，说是与娘子商议好的。递来一封信，还送来了好几箱的水果，说是用在宴席的点心上，至于其他的让娘子自行决定。”
说罢，赵青苗就将手中的信递到郑琬面前。
郑琬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前些日子约好的王家女娘要的点心，她好奇地打开信封，看清楚信纸上的内容。
说是她们自行准备的水果分别是桑葚、枇杷和樱桃。
她很清楚，在这个季节能够集齐这三种水果很不容易，那么这一次就做四种口味蛋糕就行。
至于刚刚赵青苗提到的自行决定，在信纸上又有不同的说法。
对方要求做出来的点心一定要与之前见过的咸奶油杏仁蛋糕一样，无论是外观还是口味都必须是一等一的，不能堕了王氏的美名。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对方要求的取货时间是在未时之后，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用来准备蛋糕。
计算着时间也就只剩下两天了，可以开始准备食材了。
郑琬看完之后，重新将信纸塞回信封里，打开摆放在门后的三个大木箱，一开就能给感受到冰凉的气息。
原来是为了保存水果，对方还往木箱里塞了冰块，真的是豪爽的大户人家。
并且箱子里的水果一看就是最新鲜，品质最好的那种水果，做出来的蛋糕味道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有些担心冰块融化打湿木箱，着急地说：
“三娘，我们赶紧把这些木箱搬到库房靠近墙角的位置，把里面的水果和冰块取出来，不然儿担心这些箱子就要不能用了。”
说着，她双手就要朝着木箱底部的两个角伸去。
“不必如此麻烦，儿自己一个人就能行。”
闻言，郑琬迅速抬头往旁边的赵青苗看去，只见对方双手抱住木箱两侧，慢慢直起腰，一个有赵青苗身形两倍大的木箱，就被这样轻易的抱起来。
木箱本身的重量就不轻，更何况里面还装着水果和冰块，这个重量就更加的不用说了。
可是即使这样，看着赵青苗抱起来的姿势和行动的速度，仿佛抱起来的是一团棉花似的。
她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对赵青悠所说的她三妹力气大这回事，再提高一个档次，这哪里是力气大可以形容的，完全就是一个大力士，扛麻袋真的是委屈赵青苗了，要是习得一身武艺，打猎都比扛麻袋强。
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甚至赵青苗都走了一个来回。
看到她还保持着要抬起木箱的动作，还好心地说了一句：“娘子把木箱放着，儿的速度很快的。”
说罢，轻轻抱起木箱，用小跑的姿势将木箱放到厨房旁边的库房。
在赵青苗看来，她从家中来了洛阳之后，就没有一天是在正经做工的。
除了每日需要负责自己的朝食之外，其余时间的午膳和晚膳都是郑琬在做，她能够做的就是帮着在一旁打杂，然后在郑琬去上工的时候，在院子里打扫卫生。
可是由于两人都非常爱护卫生，暮春里院中的树木也不落叶，她平日里和闲着也没什么区别。
今日总算是让她碰到可以让自己施展拳脚的活计，那是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上。
被留在门后的郑琬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臂，选择听从赵青苗的建议，有些事她自己一个人还是干不了的，还是留给力量更大的人吧。
将所有的木箱都搬到库房之后，郑琬带着赵青苗将里面的水果和冰块腾出来，放到不漏水的缸里，将所有的说过重新冰冻好，顺便还用一床被子捂在水缸外侧，为里面的冰块延缓融化的速度。
这件事办完之后，她又带着赵青苗前往之前预订过奶油的店家，将接下来需要的牛乳、奶油预订好。
回程路上，她提醒道：“三娘等到后日，你未时就来方才的铺子取我们提前预订的牛乳，等着儿回来一起做点心。至于酥油就再晚一天取，只是时辰需要提前，最好在铺子开门的辰时就将酥油取了。
那日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估计你需要自己一个人自行前往。”
“这有什么，辰时天早就亮了，而且儿有这一身的力气什么都不怕。”
“你这身力气的确不错。”
说着，郑琬还看了一眼赵青苗健壮的胳膊，使出的力量真的是不可小觑。
很快就到了需要制作蛋糕胚的日子，郑琬就连在都水监公厨做朝食都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一结束朝食的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
正好遇到赵青苗从铺子取回来牛乳，两个人一起进了屋子。
她想到信纸上提到的参加宴会人数，一到厨房就叫上赵青苗一起开工。
“三娘，你去把一旁库房里的面粉和鸡蛋拿过来，我们开始做蛋糕了。”
“诺。”
这些东西都是近来赵青苗负责采买的，她直接一手种，飞速将郑琬提到的食材取来。
郑琬预估了一下她们这种烤炉一次可以烤制的蛋糕数量，将鸡蛋打碎，蛋黄蛋清分离，放到两个碗里。
然后将自己让工匠制作的打蛋神器，拿给赵青苗，嘱咐道：
“三娘，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用这个打蛋器，将碗里的蛋清不停抽打，直至将蛋清打到变白、蓬松，看起来不再是现在这种流动状态。至于中间需要加的糖和柠檬汁，儿会适时提醒你的。”
赵青苗对自己负责的部分一无所知，但这并不耽误她听郑琬的话，拿着打蛋器，就按照刚刚郑琬展示的动作开始不停地画圈。
郑琬自己则是先将蛋黄糊做好，放到一旁备用。
趁着蛋清还没有打发，赶紧走到烤炉旁边，起火烧炭，让烤炉预热，并且不断升温。
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