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水监公厨-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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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远远看着，仿佛看到了鱼鳞在日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白光。
并且随着一桶桶水的倒下，竹篾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跳跃的小鱼，反射出来的光芒，仿佛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又像是银纸洒在竹篾上。
其他人看到这个场面也有点惊讶，知道每天倒下去的鱼不少，可这么多还是有点出乎众人的意料。
郑琬则是非常满意，笑着对王屈说，“够了够了，儿先拿着这点试试水。”
众人惊讶地掉了下巴，谁能这么睁眼说些话，这是一点点小鱼吗？
不过，想到这些没多少肉，又腥味浓重的小鱼，众人对它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对于郑琬的笑容觉得看起来还有些可怜，觉得郑琬不知道她接下来该面临的是什么。
郑琬也不着急，等大家都收拾离开，才取来一个小桶，将所有的鱼都放进去暂时养着。
她现在没有做饭工具，要想将眼前的小鱼变成香香脆脆的小鱼干，还要等到刘大厨离开后，才能偷偷去用后厨的厨具。
而后，她又将被水浸湿的下水口打扫赶紧，才匆匆离去。
这次午饭她也直接学聪明了，用自己做的梅干菜烧饼对付一顿，晚饭暂缓，等她的小鱼干一起配着吃。
待到刘大厨离去，杂役们都在后厨里收拾打扫卫生。
郑琬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坐到水井旁，取出自己的一桶小鱼，大半日过去，小鱼们都还生机勃勃的，河鱼就是生命力旺盛。
她将洗干净的木盆放到一旁，随手从水桶里捞出一条小鱼，一手按住鱼，一手拇指和食指顺着小鱼的鳃后往后一挤，鱼体内的内脏瞬间被挤出，用水冲洗一遍，一条小鱼就这样处理好了。
郑琬对于这套流程那是轻车熟路，不到一会儿就开始双手齐开工，速度飞快。
赵青悠找到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又想到自己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脚下步子加快，走到郑琬面前，看着她那行云流水地杀鱼动作。
有些担心又地问：娘子，你弄这些小鱼做什么？”
郑琬扭了扭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笑着看赵青悠，兴奋地说：
“儿觉得自个找到了谋生的买卖，青悠阿姊你说，要是儿把这些没人要的小鱼干，制成零嘴，会不会有人想买？”
这一刻，赵青悠在郑琬的眼中，看到了名为希望的东西，她一时间都不想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不想去伤害这样积极的郑琬，又想到郑琬一直念在嘴里还钱的事，默默坐下，帮着郑琬一起处理小鱼。
郑琬还以为是赵青悠也觉得这桩买卖有希望，整个人都被高兴所包裹，开始在脑中畅想自己以后赚钱过上美好生活的样子。
嘴里在还诉说着自己的想法，“要是这桩买卖可以固定下来的话，马上就可以还牛鱼师的钱了。要是可以，儿还想在洛阳城中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吃食铺子，买些自己喜欢的吃食，每日赚多多的银子……”
有一瞬间赵青悠也沉浸到郑琬的美好想象当中，不过清醒过来之后，她又更加痛苦。
实在是不敢想象郑琬梦想破碎的样子，不是她不想相信郑琬的手艺，实在是都水监的特殊之处，就是鱼特别多，不管是小的还是大的，每日可以说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把小鱼做的好吃，其中名厨更是数不胜数。
郑琬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嘴巴有点干，看向今夜特别沉默的赵青悠，疑惑地问：
“青悠阿姊心中是有什么事吗？要是想要找个人倾诉，儿愿意。”
“不是，就是想着这么多小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这个很快的，青悠阿姊你看着儿的动作，就这么一捞一挤，立马就好了。”
说话间，郑琬还给赵青悠展示自己利落的动作。
很快，赵青悠也学会了这一遭，不多时，整整一桶小鱼干就这样被处理干净。
郑琬看向盆中的小鱼，又倒入清水抓洗几遍，沥干水才进行下一步处理。
大家觉得鱼不好吃，大多数都是厌恶它里面那股经久不衰的腥味。
而郑琬已经找到了可以去腥的好办法，取来拍烂的葱段和姜片，这个姜片还是她从库房里寻宝似的掏出来的。
赵青悠说或许是以前谁淋雨后，担心风寒，煮姜汤之后剩下的。
之后再给盆里倒入盐和白酒，以及一点点酱油。
这次食材有限，郑琬就想着先做点原味的试试市场，要是以后能找到配料，做些香辣、蜜汁、糖醋等口味的都可以。
将腌制好的小鱼干放到一旁，开始烧火，镬是用青铜做的，温度上升较慢，现在开始刚刚好。
而且她这次制作小鱼干想要使用的仿佛是焙干，而不是翻炒或油炸，用到的油少，成本低，火候的控制也需要格外小心，小火慢焙才是正途。
赵青悠听到这么多注意事项，动作都开始有些慌乱。
郑琬立马出声解释说：“青悠阿姊，儿在一旁帮忙，您不必如此慌乱。”
说着，拿过赵青悠手里的火钳，开始捣腾起火来，不一会儿就能感受到镬里传来的温度。
她赶紧取来一块肥肉，用筷子夹紧，在镬内不停地涂抹，直至肥肉明显变小，镬内所有的地方也被她擦的油光锃亮。
她立即提醒道：“青悠阿姊，此时可以小火一点了。”
然后，马上跑到一旁取来自己腌制好的小鱼，用筷子夹起，一条条整理地摆放在镬内，铺成一圈圈散发的造型。
鱼肉也同时与猪肉和高温在一起反应，发出悦耳的“滋滋”声，空气中也逐渐飘荡着鱼肉的香味。
赵青悠还有些迷茫，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腥味突然就变成了香味。
以前她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鱼，即使做熟以后，那股腥味也依旧存在，与自己此时感受到的香味完全不一样。
难道这都是郑琬刚刚给鱼腌制时，加入的配料起的作用吗？
她的双眼不敢相信地瞪大，郑琬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看到如此隐秘的制作过程，要知道这些方子或手法都是保存在贵族或者世家的手里。
而她就这么轻易的看到了，要是她心术不正的话，拿出去肯定要夺了郑琬的生意。
于是，好心提醒道：“娘子，往后你对食材处理时，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包括儿在内，这些东西都是非常珍贵的。”
“是吗？可我相信你青悠阿姊，就算你看到了也不会传出去的。”
赵青悠不知道自己是该为郑琬的信任而高兴，还是为郑琬孩子气的一面而感到无奈。
她笑着摇摇头说：“娘子还是把儿的话记住了。”
“好好好！小鱼干快好了，儿这就翻面，青悠阿姊你注意些火候。”
赵青悠点点头，按照刚刚郑琬所交代的事情，将火弄小一点，等小鱼全都翻面了，在加大火力。
她一遍处理火候，一遍注意锅里的小鱼，被小火焙过的小鱼，色泽金黄，散发着属于自己独特的魅力。
更为出奇的是，这些小鱼就没有一条是粘的，她立即想到郑琬之前说过的温度，只要镬内的温度控制得当，不管你炒或煎或焙都不会粘镬。
鼻尖也一直萦绕着属于小鱼干的焦香，香味仿佛幻化成一根钩子，钻进肚里将馋虫勾出来。
她有些控制不住地吞咽口水，凑进去感受鼻尖的香味。
郑琬注意到赵青悠的动作，笑而不语，翻看镬内最底步的小鱼干，看到它已经焙好，立即夹出来，递到赵青悠面前。
“这条已经好了，青悠阿姊你赶快尝尝味道。”
说着，就不容拒绝地将小鱼干凑在赵青悠嘴边，等待她张口送进去。
如此亲密的举动可是把赵青悠弄得惊慌失措，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颤抖着身影说：“还…还是儿自己来吧。”
第12章 鱼片粥
说着，就十分迅速地从郑琬的手中夺过小鱼干，捏在指腹之间。
顶着郑琬期待的小眼神，缓缓将手中其貌不扬的小鱼干送入口中，一入口舌尖就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焦香味，这种唤醒人类食用熟食的传统方式，仿佛能够叫醒沉睡的基因，口中涎水四溢，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而牙齿也已经朝着吃食行动，咬断小鱼干的一瞬间，酥脆的滋味瞬间在齿间飘荡，稀碎的鱼肉纷纷掉落，在口中散发独属于自我的鲜香味。
完全感受不到记忆中那股腥味，鱼肉内里的小刺也在小火慢焙之下，酥脆干香，咀嚼之时与鱼肉完美融为一体。
要不是这道吃食的全过程赵青悠都有参与，她真的要怀疑郑琬在这里面使用了什么秘法，怎么能将鱼刺处理的如此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而且不知道怎么，这个小鱼干明明也没加入什么特殊的调味料，可就是越嚼越香，越吃越想吃。
当赵青悠吃完嘴里的一条时，甚至觉得自己大脑对于小鱼干的渴望更浓烈了。
此时，郑琬也在感受小鱼干的滋味，对她来说，这次的小鱼干就是只有最简单的鲜味和咸味，与后世的麻辣小鱼干、香辣小鱼干相比，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感受过后，她扭头询问：“青悠阿姊，你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要是拿到市集上买卖能不能成？”
赵青悠当然是举双手赞成，“肯定可以，这个小鱼干的滋味如此美味，要是价格不高的话，肯定有不少人家想要吃点肉，亦或是想要改善口味，肯定会购买的。”
“多谢青悠阿姊夸赞，你这么说，儿就有信心了，明日早膳过后，儿立即去市集看看情况。”
赵青悠想到这个时间点，自己肯定是在后厨帮忙，连忙提醒道：
“你一个女娘在外看守摊位，一定要小心，不然，儿叫阿兄帮你一起？”
“不必，不必，儿就在距离都水监最近的市集，熟人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而且毗邻官府皇城，谅谁也不敢胡乱闹事。”
“那也行，既然你想要做些小买卖，这些鱼最好今日全都处理了。”
之后，两人就在后厨里几个镬同时焙干小鱼，速度加快不少，终于在明月高悬半空之时，只剩下最后一镬的小鱼干。
因为时辰太晚，两个人守在灶台前连连打着哈欠。
郑琬感受到眼角因为打哈欠渗出的泪水，语气中带着歉意说：“青悠阿姊，今晚真的是麻烦你了，待明日挣到钱，儿定付你些辛苦费。”
“不必，也没晚睡多少时辰，还是快点弄好才安心。”
就在两人强撑着眼皮等待最后一镬出炉的时候，公厨前的庭院突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两人一时之间都还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庭院中，崔知韫一手按着不停发疼的上腹部，另一只手随着走路的动作而悠闲摆动，面上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持重。
任谁从他现在的表情都看不出，此时他的身体正在诉说强烈的反抗之意，上腹部不停传来的疼痛感，正从腹部不断蔓延至全身。
崔知韫原本今夜又是要在都水监熬夜，夜深了，他还在房中处理公务。
可随着夜色渐深，他发觉空气中突然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郁的香味，令他的大脑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
腹部也不断传来饥饿的信号，这时他才注意到，因为他公务太忙，没来得及将送来的晚膳吃下。
此时桌上的饭菜早已放凉，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特别是的当其与空气中的香味对比之后，那股异味就越发浓重，他对这些晚膳一点兴趣都提不起。
而腹部又在不停地发出饥饿的信号，甚至已经隐隐约约有一种疼痛感传来。
最终，崔知韫还是选择听从身体的信号，循着香味传来的路径一路走到公厨庭院。
看着内里昏暗的烛火，闻着逐渐浓郁的香味，他缓步踏入公厨，找到正坐在灶台前忙活的两人。
刚开始郑琬还没发现什么事情，正昏昏欲睡地眨巴着眼，时不时看一眼火候，时不时又感受一下镬内的温度。
可这一次，她刚睁开眼，就注意到小鱼干上突然变暗的光线，整个人立即被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想象所吓到，瞬间睁大眼睛，抬着头往黑影投过来的方向看去。
那种从心灵深处带来的震撼，当即把她吓个仰倒，整个人瞬间往后倒去，凳子翻滚与人摔倒产生的动静，立即把坐在另一边的赵青悠吓醒。
她一睁眼就看到突然出现的崔知韫，人也被吓得不轻，可是她还是算是保有一丝理智。
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来人行礼，“拜见崔监丞！”
郑琬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成体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跟着赵青悠鹦鹉学舌地喊道：“拜见崔监丞。”
崔知韫对于两人在这里干什么丝毫不关心，唯一想问的就是，“你们俩可会做膳食？随意来上一点，某腹中饥饿。”
闻言，赵青悠的视线立即转移到郑琬身上。
崔知韫也注意到这一幕，眼神不自觉地在郑琬身上停留。
郑琬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同时也注意到崔知韫按着腹部的动作，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饿那一回事，而是犯了胃疼的缘故。
但对方面上却遮掩的很好，要不是她观察仔细，或许也不会发现。
知晓对方是什么需求之后，郑琬回想着明日早膳的食材，立即想到一个快速又美味的吃食——鱼片粥。
她立即对上崔知韫的眼神，回道：“儿会一些粗浅的膳食，崔监丞不嫌弃就好。”
闻言，崔知韫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作为崔家嫡长子，他平日饮用的膳食也可以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刚刚在房中就是嫌弃食物放久后滋味变了，才想着来这里试试味道。
没想到眼前的女娘说的话，又是令他如此担忧。
不过，人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离开也不是什么好的决定，他只得按下内心的担心，转身往用餐区走动，落座。
或许是看出崔知韫的担忧，郑琬匆匆交代赵青悠把今日的剩饭直接下锅煮成粥，自己则拿着刚刚焙好的小鱼干，用一个小碟装着，端到崔知韫面前，解释道：
“这是儿方才做的小零嘴，崔监丞等候膳食期间无聊可以享用。”
说罢，就转身离开，去库房外的大水缸捞出一条一斤多重的活鱼，直接用棍子对准鱼头来上一棍，把鱼敲晕，接下来片鱼的过程就非常顺利了。
被留在用餐区的崔知韫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感受着鼻尖不断翻涌的浓烈香味。
视线情不自禁地放在小碟上，里面的每一条小鱼都烤的十分笔直，像是被什么撑过似的，整整齐齐地摞在碟中，焦黄色与浅褐色交织在一起，从颜色上来说，并不是他会喜欢的吃食。
可是，如此普通的外表却散发着特殊的香味，勾着他的心神不断往小鱼干身上转移。
最后，崔知韫还是受不了内心的渴望，对着小鱼干出手，捏在手里，仿佛一用力就可以将其碾碎，入口之后更是酥脆掉渣，符合他在脑中的想象。
口中咸香与鲜味交织在一起，所有的香味在咀嚼当中渗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而刚刚还在不停叫嚣的腹部，在小鱼干的安慰之下，竟然奇迹般地回归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地不断地向大脑散发渴望的信号。
于是，就在大脑和嘴巴的协同之下，在他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一碟小鱼干被他火速解决干净，甚至觉得嘴巴还没吃过瘾，眼神余光不自觉地游离在郑琬身上。
此时，郑琬已经将自己需要的鱼肉片出来，用盐、酒、葱姜研制去腥，镬内的剩饭在大火的攻势下，迅速散开，在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