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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笼中月-第6章

小说: 笼中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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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子斜斜的站着,指尖缠绕腰上的流苏绳,不知钱丞何时走近,将自己的巴拿马草帽盖在她头顶上。

    “她人呢?”他问着。

    黄鹦恨铁不成钢的说,“她问我你在不在,她说你在她就不来了。”

    虽然她觉得小楼和子谦早晚是一对,但谁让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是她表哥,胳膊肘不能朝外拐。现在小楼不愿意见他,问题肯定出在他身上。

    吾日三省吾身,为何不得姑娘情真。

    黄鹦准备好好教育他一番,就听一声无比刺耳的尖叫,将人全部召唤过去。

    有一只蟾蜍跳到李佳莞的脚背上,吓得她不敢动弹,手里还举着穿了一半芦笋串,黄鹦在一旁憋笑,憋得快断气了。

    当陈宗月抽了一张纸巾,从她脚背上,轻松捏走那只蟾蜍的时候。

    黄鹦就笑不出来了。

    李佳莞吸取这个‘惨痛’的教训,要将烧烤地点搬到露台上,谁让她是女主人公,而且,这个家真正的主人看上去,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东西陆陆续续搬上露台,黄鹦靠着石砌的围栏,少了树荫遮蔽的阳光更刺眼,她摸了摸快被晒辣的后颈,还是不见陈宗月的身影,她装作下楼搬东西,却趁他们不注意,走向过道尽头的另一边楼梯。

    她哼着听不清词的曲调,下来就不太想回去了。

    楼梯平台角落放着一盆云片松,那绿雾般的叶片就要垂到地上,黄鹦取下枝干上的大红色丝带花,绑在她自己的头发上,甩了甩头,后脑勺沙沙响。

    她身子一歪坐在楼梯扶手上,顺着扶手滑下去,快到底的时候,突然从旁边走出一个男人来,她脚下一慌,直接扑到他身上。

    什么东西咣当一声翻落在地,黄鹦被他两边胳膊架住,贴着他精实的胸膛,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心跳,还是她的心跳。

    “你……自己能起来吗?”陈宗月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黄鹦从他身上弹开,就见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她踩到的全是散落的灰黑碳块。

    陈宗月蹲下捡碳,她也帮不上忙,只能跨出这片区域,没等他捡完,等到了一句,“你先上去吧。”

    她点了点头,便绕过他快步跑上楼。

    陈宗月是听见那声响,才抬头望去,看见她头发上跳跃的丝带花,又移向那盆少了点红色的云片松,哑然失笑。

    天光亮得人睁不开眼睛,黄鹦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李佳莞招了过去,她正握着烤肉夹子,在崭新的网上烤着牛排。

    “我没想到你愿意来,不生我气就好,毕竟……”她突然亲密地靠近黄鹦,说着,“没有卖命上位的表哥,你也很难接触到我们这样的人吧,好好把握机会哦。”

    李佳莞冲她轻蔑而明媚的笑,接着就不明所以的,目睹她主动碰上自己手中烧烫的夹子,然后惊声叫了出来。

    恰巧,陈宗月跨进露台,闻声放下一盆碳块走过来。看见他,黄鹦湿润的眼珠子像个透明的玻璃球,将烫伤的手保护在胸前,恐惧着身旁的人说,“我不知道……”

    李佳莞情急解释,“不是,我怎么可能……”

    黄鹦抢过来说,“我,我没关系,佳莞不是故意的。”

    此时,李佳莞恍然大悟,这是要给她坐实罪名,气得把夹子摔向烧烤架,刚要和她对质,就见她被陈宗月给带走了。

    黄鹦肩膀在他宽而有力的手里,险些跟不上他的脚步,被他带到了楼下的客房,又被独自留在这里。

    坐上蓬松的大床,她扭着脖子瞧了瞧肩头灰黑色的碳灰,又观察到第二个壁龛里,摆着的白色蜡烛和银色烛台时,就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陈宗月对门外的老文交代一句,顺便把门关上了。

    他的手套已经摘去,坐在她身边,沉默不语地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前,将烫伤膏挤到她手背上,一股浓重的薄荷味迅速侵占嗅觉。

    黄鹦觉得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点吓人,不敢与他碰到视线。陈宗月却仿佛感知到她的心虚,抬眸瞧着她,“你很喜欢受伤?有自虐倾向?”

    他看出来了。

    黄鹦垂下的眼睫,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隔了片刻,陈宗月警告说,“不许有下次。”

    她不太理解这个警告的意思,下次不准再欺负李佳莞?

    得知表妹被烫伤,钱丞立刻跑下楼,迎面撞见老文,“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老文拦住他,“陈先生在里面。”

    钱丞的表情瞬间从着急变成讶异,他好像了察觉到什么,只差一点点。

    客房中,黄鹦收回自己被处理好的手,即使她殚精竭虑的接近陈宗月,每次得到他的反应,却总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两片嘴唇忽而抿紧,忽而直冲冲地质问,“她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陈宗月带点探究的看着她,“佳莞爷爷是我的义父。”

    这个答案让黄鹦的气焰点燃几秒,就被浇灭了,她低下头,“哦……”

    “在你看来,我对她很好?”他问道。

    其实,陈宗月对她这个毫无干系的闲杂人等,才是有点好的过头了。



    第8节

    她偏偏要说,“特别好。”

    陈宗月短暂失言,之后是叹息,摇头,“黄鹦,我不懂你。”

    前几天她哭是装的,今天她哭是烫的,听到他略显疲惫的语气,这一秒她鼻子是一阵莫名其妙的酸楚,但他接着说道,“你每天搜刮这些五花八门的问题,攒着考验我,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

    并不是因为厌烦应付她而感到疲惫,黄鹦的失落来得快,散得也快,“最后一个……几个问题。”她是慎重而紧张的,“在你心里……我和李佳莞谁比较重要?”

    陈宗月稍愣一下,想了想说,“你和她不能相提并论。”

    “是我比不上她?”

    “她比不上你。”

    黄鹦怔望着他一会儿,差点从眼睛里笑出来,慌忙低头捏住裙子,记起什么又抬头说,“可她是你的儿媳。”

    陈宗月无可奈何的解释,“我从来没有说过,她是我的儿媳。”

    没曾想,她紧接着说,“那我呢?”

    他皱眉表示疑惑。

    “我可以嫁给你儿子吗?”

    陈宗月没有回答,而是冷静到异常的问她,“你见过我养子吗?”

    黄鹦毫不迟疑的摇头。

    “既然没见过,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陈宗月平稳的语速,就像是在审讯室里见到的律师,对他实话实说才有生路。

    于是,她选择坦白从宽,“我,我我想离你近,近近一点……”

    “所以你想跟我儿子结婚?”

    陈宗月感到无言且头疼,“黄鹦……”顿了一顿,他说,“有时候你可以走一些捷径,不用这么迂回。”

    捷径?

    被她揪过的裙子留下一团褶皱。

    黄鹦谨慎地抬起胳膊,鹅毛般雪白的手伸向他,在他的脸侧犹豫了一下,轻轻贴上去,他的皮肤好像比她的手烫,很想抚摸他英挺的鼻梁,他迷人的眼睛,却不敢妄动。

    忽然间,陈宗月抓住她指尖微颤的手,带领她覆上自己的唇,始终是看着她,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她的掌心感到了灼热,这种直达心脏的灼热。

    在他放开她之前,黄鹦马上抽出手,转身夺门逃离,飞奔下楼梯,每层透进光亮的窗前都划过她的影子,她知道跑慢一点双腿就会失去力气。

    拉开黑色的大铁门,一路树影投下朦胧的日光,呼呼风声冲撞着她的喘息。

    黄鹦缓缓慢下脚步,走了好一段距离,她蹲下,用他吻过的手,紧紧揪住领口。

    第10章 10

    李佳莞掀翻了整个烧烤聚会,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地目送她离开露台。

    司机回来传讯,他看见黄鹦已经坐上回家的车。陈宗月点了点头,下到餐厅,李佳莞正坐在这里,舀着玻璃碗里的冰沙,鹅蛋脸上涂满愤恨的神情,牙齿一下一下地咬着银色的勺子。

    桌上还有一些金色锡箔纸,曾经裹着被她吃掉的巧克力。

    陈宗月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扫了一眼凌乱的桌子,对她说,“这里不是香港,楼上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迁就你,只因为你是晚辈,收收你的脾气,如果做不到,明天你就回纽约去。”

    李佳莞将勺子重重拍下,双眼圆瞪,“黄鹦算计我的事情就算了是吗?”她最恨被人愚弄、被人冤枉,就在刚才一并体验,连钱丞也有胆子指责她。

    “你来上海是探望我,还是另有目的?我能替你瞒住周老,但你记住,以后不要再接近黄鹦。”

    陈宗月的语气听着不温不冷,每个字连起来的意思让她发笑,怆然的笑,心慌的笑。

    “她还没有认祖归宗呢,你就向着她了?”

    这是李佳莞真正慌乱的理由,令她迷失了理智,“爷爷老糊涂了,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什么骨血情亲……你信不信等她拿了钱,转脸就给她表哥那家人,还指望黄鹦孝敬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推开那些玻璃器皿,趴在一片狼藉的桌上哭了起来,“我才是他的孙女,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宗月静静等到她只有哭声传出,漠然起身,将要走过桌旁却不料被她拽住。李佳莞抱着他的手,泪汪汪的望着他,苦苦哀求道,“陈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一定要帮我。”

    陈宗月似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抽离了自己的手。

    当天晚上,窗外斜投进一束白炽的光,被蚊帐过滤得柔和而迷蒙,床上的少女脸庞仿佛扑上了白铅粉。

    黄鹦平躺着观察自己的手,把它翻来覆去,指尖在掌心描绘,下午因为太紧张而逃走,头发上的丝带花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但这些不重要。

    闭上眼睛,将掌心贴上她肉桂色的唇,仿佛可以穿过这一层肥皂的味道,闻到淡淡的檀香和烟草味。

    她高高仰起下巴,那只手抚摸她的颈,从凹陷的肩骨到她胸前,再从平坦的小/腹到骨盆上的罅隙,就像躺在海上,找不到岸。

    早晨下了一场雷阵雨,盛夏的天气是如此诡谲,让人毫无头绪。

    曲小楼带着伞走出大世界,午间潮湿又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心头的躁郁,也或许是因为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街边商店檐下仍有未滴完的雨水,她走得很快,导致皮鞋的鞋面溅上泥点,他也大步紧随,裤管湿了一片。

    她出其不意地站住脚,转身说,“别跟着我了!”

    钱丞吊儿郎当的说,“马路你家修的?我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你管得着吗?”

    曲小楼狠狠剐他一眼,继续往常光顾的小饭馆走去。

    街道的聒噪也掩盖不了厨房锅铲交战的声音,饭馆的墙上一半是瓷砖一半是绿漆,挂着巨幅的菜单。此时,饭馆内坐满了人,钱丞坐在她的对面。

    饭馆老板背个装满零钱的腰包,拿着本记菜单来到这一桌,钱丞迅速决定道,“炸猪排饭!”

    曲小楼无神的眼睛盯着他,一声不准备吭的样子。他见势对老板说,“她来份三宝饭。”

    老板记了两笔撕下来,走回厨房窗前。

    她似乎是隐忍不发的开口,“钱丞……”

    “不容易,还记得我叫什么。”

    曲小楼压着怒意道,“你日子过得很闲吗?我有自己的生活,你能不能别有事没事的就来打搅我……”

    那是第几年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整日坐在天井里的板凳上温习功课,他从外头打球回来,昏黄的灯光照着她的身体,像给她刷了一层铜色的釉,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钱丞偷摸潜入,抢了她夹在书底下的考卷,大声嚷嚷,“哎,差一分及格啊!”

    “你还给我!”曲小楼急了又抢不到,狠狠踩了他的脚。钱丞跳着抱起脚嚎叫,她夺过考卷,叠了又叠,夹进正在做的这本习题册里。

    钱丞笑着上去揉她的头,她躲着打他的手,“滚开!”

    那晚,他抱起篮球,回头说了声,“笨!”

    她就是笨,又不服输。

    两份饭上桌,曲小楼不准备再跟他多说一句,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往嘴里塞着米饭。

    当钱丞也拿起筷子的时候,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好像滴到她的饭里。考试考砸没哭过,被流氓痞子调/戏也没哭过,他打架打出一脑门血,她哭了。

    曾经,她的眼泪是他的功勋章,是他得意洋洋的资本,今时不同往日,不同往日。

    “我就你吃一顿饭,搞得像要你命……”

    今天有一整天的课,黄鹦是居住本地的走读学生,没有宿舍可以回,她几乎是仰躺在湖边的石阶上,身旁坐着同样是走读生的江艳,附近只有一家饼屋是她们爱去的地方,后头是一座教堂。

    黄鹦曲起一条腿,抓了抓小腿上被蚊子叮的包,望着绿玛瑙般的湖,突然问道,“你说,和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江艳捧着鲜奶蛋糕,薄薄的塑料纸壳啪嗒啪嗒的响,她思考道,“可能……就跟奶油放在嘴里搅一搅,感觉差不多吧。”

    黄鹦撑坐起来,接过小塑料勺挖了一块奶油放进嘴里,上颚和舌头互相舔了舔,不以为然的说,“一会儿就化了。”她还了勺子,又仰回石阶上去。

    江艳笑嘻嘻的瞧着她说,“思春啊。”

    黄鹦没应她,闭紧眼皮抬头仿佛享受日光浴,湿漉漉的阳光洒在她瘦骨伶仃的身上,她的玛丽珍小皮鞋泛着光,含苞待放又风情撩人。

    江艳好奇的问她,“高中没试过吗?我姐就是念高三那会儿怀孕的,大学也不让上了,在家专心带孩子。”

    她睁开眼疑惑道,“你姐夫不是个外国人吗?”

    “对呀,就是他们学校请的外教。”

    黄鹦挑眉又摇着头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夫啊。”

    江艳捅了她的大腿,“没回答我呢,你上高中就没早恋?”

    “恋过。”黄鹦伸出手指给她数,“第一天傍晚他向我表白,第二天牵了手,第三天被老师抓到,问我们是不是谈对象,我说是,他说不是。”

    “不过没什么好惋惜的,那时候跟他牵手都像喝白开水,没滋味。哪像现在,见不到他就想办法见,一见到他就心动。”

    这前后两句肯定说的不是一个人,江艳记起道,“那个陈先生?”她没见过陈宗月,但是见多了四十岁的老男人,一个个裤腰带挂在肚腩上,松垮粗糙的皮挂在脸上。

    江艳劝说道,“你也别死抱着这棵老槐树,好歹给年轻小伙子留点机会,多跟他们接触接触,我看高子谦那样的就不错啊。”长得俊俏,家里还有钱。

    “没兴趣。”黄鹦撇撇嘴。

    高子谦已经是万中挑一,她都提不起兴趣,剩下的男生要么是其貌不扬,枯燥乏味,要么就是油头粉面,腻得慌不说,还没什么内涵。

    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多看两眼陈宗月,有益健康,延年益寿。

    傍晚红霞漫天,黄鹦背着她装书本的帆布袋,冒着被这户人家发现的风险,也要摘一朵鸡蛋花跑走。跑了几步远,她把花别进后脑勺的头发里,回了家。

    上楼的时候,听到的不是电视剧对白,倒是祖母的声音——

    “这不是阿聪要再婚了嘛,孩子这么大了心里难免不舒服,我带她到处逛逛,正好她也说想姑姑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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