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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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什么,突然爬起来,汪的一声,冲过去一口咬住赵胤的袍角,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外拖。
一个在身上,一个在地上。
大黑和时雍把赵胤缠得密不透风。
“大黑!”
赵胤低头看了大黑一眼,挪了挪腿脚,想要驱赶它,可是毛孩子懂什么呢?
大黑只知道主子被欺负了,要帮忙。毛孩子自然也不会有坏心思,只是生生把赵胤的袍角扯坏了而已。撕碎了袍角,它不甘心,又换个地方,直接用嘴去拽他的裤子。
赵胤沉下脸色。
“没良心的东西,白喂你吃肉了。”
时雍看他黑着脸,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脑袋靠在他的肩膀,赞许地看了大黑一眼。
“大人要是不喂他吃肉,撕碎的可能就不是袍子了。”
“宋阿拾!”
时雍听到他暗自咬牙的声音,一本正经圈住他的脖子,望着他道:“事到如今,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了。”
赵胤头痛。
“你说!”
“其一,大人不同意,我是不走的。其二,我为什么非得帮娴衣?自然有我的用意,而且,不管大人同不同意,我都一定会这么做。”
“……”
他能不同意吗?
再不同意,大黑都快要把他的裤子撕破了。
赵胤不敢想那是一个何等恐怖的画面。
一声长叹,他扣住时雍的肩膀,轻轻一捏。
“依你。”
屋内突然安静。
时雍愣了愣,飞快地从赵胤身上跳下来,转身就走了。而大黑,见主子走了,也松开了赵胤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裤子,安抚般舔舔他的脚,继续回火盆边上趴着。
只剩赵胤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狗,惯坏了。
这姑娘,更是惯得不成样子。
人敢扒衣,狗敢撕裤……
赵胤头皮一阵阵发麻。
更可气的是,利用价值没了,那没良心的东西半个字都没跟他说,就为了一个丫头,走了,走了……
时雍是真的急啊。
隆冬时节,双膝跪在地上有多痛苦,早去片刻,娴衣也能少受点罪。
不过,她说到做到,好人坏人都她来做,为了不让赵胤给人留下出尔反尔,朝令夕改的印象,她出去只说是后背又长了疹子,需要娴衣来协助,便拉长着脸将娴衣带走了。
然后,把婧衣和两个丫头留在原地。
这样一来,婧衣就尴尬了。
不跪吧,那今晚干嘛来了?
跪下去吧她又心里落不下那股子气。
第380章 问题出在哪里呢
娴衣很是沉默。
她不善言词,对时雍越是愧疚,就越是不知道能对她说什么,进屋便想伺候时雍,却不曾想,时雍叫朱九拎来一桶热腾腾的水,低头看看她温透的膝盖。
“泡一泡吧。”
娴衣怔住,冷得僵硬的身子微微一抖。
方才听了婧衣那些话,她心里并非完全不受影响的。来无乩馆的时候,夫人是让她伺候赵胤。
赵胤不要她,她想寻个好归宿,想让赵胤把自己许给谢放,结果谢放也不要他。
丫头命贱,在主子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可娴衣在府上读过书,算是启了蒙智,意识复苏,就有些不甘心,不认命……
跪在院子里的时候,她同婧衣一样,听到了赵胤房里传来的笑声——时雍的笑声。
同人不同命,若说毫无芥蒂也很难,可她不敢抱怨主子,也不怨时雍,只是开始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漫天飞雪,刺骨寒冷,有那么一刻,她也想到了死。
眼前这一桶热腾腾的水和时雍脸上的关切,让她顷刻泪目,整个人仿佛又活了过来。
“姑娘……”
“愣着干什么?”
时雍满不在乎地努了努嘴,“赶紧的,这可是我向大人求了许久才求来的恩典。”
娴衣愣了愣,“你是说,这是爷的意思?”
时雍笑了,“那是自然,大人不同意,我哪里敢擅作主张?”
为了不让娴衣疑惑,她又低低道:“不过大人的脾气你也知道,认死理,赏罚分明,他虽心疼你跪在雪夜,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饶了你。你想想,若从你这儿开了这个头,往后无乩馆可就没有规矩了,对不对?”
娴衣频频点头。
吸了好几次鼻子,才拼命压住想哭出来的声音。
“我明白,我都明白。”
“那赶紧去泡泡,我去把大黑叫回来。”
她走出去,关上房门走了。
不看娴衣的狼狈,给她独处的空间,也让她可以卸下心防,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
等时雍把大黑带回来时,娴衣双眼通红,但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仍是那张有些冷淡的脸,也开始理性思考问题了。
“姑娘,你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那件衣服,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时雍撑着额头想了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不知道,不过,衣服我已经包起来了,准备拿去找我师父。”
娴衣诧异地问:“你都瞧不出来的,孙老会有法子?”
时雍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师父乃是当世神医,以前在太医院做院判的时候,积累了很多的宫斗经验……”
“宫斗?”
娴衣听得一头雾水。时雍这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一个她不太理解的词,愣了愣,她朝娴衣莞尔一笑。
“就是宫里那些娘娘,为了争夺帝宠,常会互相算计。这种阴坏的暗招,都是宫里头用烂的,我师父他老人家有一种独到的鉴定之法。”
说到此处,她皱眉像是思索了一下。
“我记得师父说过,有一个宫里的娘娘,为了让另一个得宠的娘娘遭帝王嫌弃,便买通了对方的贴身丫头,在那位娘娘的衣服上喷洒了痒药,害得那个娘娘在夜宴上当着全臣和使节的面出了大丑……”
“好阴险,后来如何了?”
“后来么?”时雍勾了勾嘴,“那娘娘衣服上也瞧不出名堂,本也是有冤没处诉,可恰好碰到了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爷,他老人家想到一个法子,把娘娘的衣服往混合了另一种药物的水里一泡,衣服上就显现出了喷洒的药点,一片片的,显得清清楚楚……”
娴衣惊了一声,“这么神奇?”
时雍漫不经心地一笑,懒洋洋地道:
“世上很多神奇之事,在懂行的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当着娴衣的面儿,时雍把那件衣服叠放起来,用包裹装好,放在柜子上。
“我明早就拿去良医堂,娴衣你泡好了脚,早些回去歇了吧。我困了,不陪你。”
打着呵欠,她和衣躺在床上,仿佛困极,很快就合上了眼睛。
大黑乖乖地趴在她床边的火盆外,打着盹儿。
娴衣什么时候走的,时雍是当真不知道,一是娴衣动作太轻了,二是她假装犯困,结果合上眼,真就睡着了。
大黑也没有什么动静,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那个柜子上的包袱好端端地放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时雍皱了皱眉头想,娴衣干这个事情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
她编造孙正业那段话,当然是假的。
因此,她离开无乩馆的时候,并没有带走那个包裹,而是假装失忆般将它留在了原地。
……
诏狱外面,一辆遮得密不透风的黑帷马车慢慢驶入大门。
锦衣卫,这三个字在大晏,是特权、神秘、特务……或许还带一点恐怖的代名词。锦衣卫党羽众多,锦衣卫的任务除了皇帝无人能干预,种种特权在让时人惧怕的同时,也成了无数人心里的疤结所在。
怕锦衣卫,惧锦衣卫,也恨锦衣卫。
从太祖洪泰帝开始,死在锦衣卫刀下的亡魂不知多少。
因此,马车里的陈宗昶和陈红玉此刻内心甚是忐忑不安,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哪怕陈宗昶已贵为国公,上可直达天听,但儿子在别人手里,仍有一种投鼠忌器的无奈。
今日是赵胤派人叫他们来的,目的是让他们来劝一劝咬死不松口的陈萧。
实际上,外面的谣传并不属实。陈宗昶并没有因为儿子的事情,去找光启帝,他只是在等待水落石出,静看事态发展。
自己的儿子自己明白,陈宗昶知道陈萧是个什么德性,人是杀过的,但那是在战场上,平常在家里,他连鸡都不会杀一只,更别说杀害他心爱的女子。
可是,儿子咬死不说真相,也同样让他心里产生了疑问,觉得此事有内情。
在陈宗昶和陈红玉的设想里,不肯老实交代的陈萧在狱中肯定会受尽折磨、打骂,毕竟这是诏狱。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去见陈萧,不是在诏狱的牢里,而是在诏狱单独的一个单间中。据负责接待他们的千户盛章说,这是锦衣卫将校们的住处,大都督特地交代他们空出一间来,给少将军居住。
这些天魏州请假在家办丧,诏狱里的事情,全是盛章在打点,这是个神情有点严肃的年轻人,与大多数锦衣卫的将校一样,规规矩矩,腰悬佩刀,站在人前就有一股子阴冷的杀气。
“国公爷,少将军就在里面。”
人的心理落差有时很奇怪,如果从高处落到低处,哪怕低处不低,也会十分难受,若是从低到高,幸福感就会很强。
因此,虽然此刻的陈萧仍然是在锦衣卫的羁押之中,行动不自由,但没有像那些犯人似的蹲在阴冷潮湿的大狱里,不啃冷硬的窝头,还有热菜热饭热茶,简直就是天堂了。
陈宗昶看得老泪纵横,不停地对盛章表达谢意。
盛章面不改色,抱拳拱手道:“卑职受之有愧,这全是大都督的吩咐。”
陈红玉内心也有些激动,可她同父亲陈宗昶那种喜怒形于色的性子不同,内敛许多。
“盛千户,大都督为何会做此安排?”
盛章转头,看了一眼传闻中的定国公府嫡女陈小姐,眼皮立马垂下去。
“大都督说,少将军是英雄,在边疆苦寒之地戍守多年,为国戍边,不应同囚犯一样待遇。”
这话盛章说得寻常,可陈宗昶的眼眶一下就湿透了。
边疆苦寒之地只是一句话,在歌舞升平的京城里,有几个人能真实感受他们的处境,又有几人知道何谓苦,何谓寒?
他在边地二十多年,儿子也同他一起待了近十年,这小子性子倔强,但从未叫过苦。
哪知,竟在女人问题上栽了跟头?
陈宗昶悲从中来,抹一把脸,红着眼道:“替人我谢过大都督。不过,本将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功是功,过是过,若吾儿当真杀了人,自当让国法办他,本将绝无怨言。”
敢说这样的话,那就是对儿子有十足的信心了。
“国公爷大义!”
盛章没有多说,拿着钥匙将打开了门上的锁链,然后立在门外,拱手。
“国公爷,进去吧,卑职在外面等。”
第381章 怀柔之策
里面没有人守卫,盛章不跟着进去,也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了。
陈宗昶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红玉侧身进去时,朝盛章福了福身。
“多谢大人。”
盛章挺直脊背,“陈小姐客气。”
陈红玉大名在顺天府不亚于楚王赵焕,敢当庭同王爷叫板,甚至割袍断义,血书休书的女子,这顺天府可找不出几个。
一般男子,还真是不敢招惹她。
盛章目不斜视,直到陈家父女进了屋,他才迈前两步,拉上门,复又站回原地。
……
陈萧坐在一张木椅上,浓眉深锁,旁边的茶水都放凉了,也没有喝一口。
他身材高大健壮,木椅却有些窄小,画面看上去不太协调,也看得陈家父女俩眼热。
“惟杨!”
“大哥,你吃苦了!”
陈萧正在出神,哪成想抬头看到的不是送饭的守卫,而是父母和妹妹?
他眼睛一热,愣了愣,径直走上前,朝着陈宗昶就要拜倒。
“父亲,孩儿不孝——”
陈宗昶慌忙托住他,不让他跪下去,陈红玉帮着父亲把大哥拉了起来,又将随身带来的食盒打开,将几个家里带的小菜和一壶好酒端出来。
“原以为兄长在牢里吃不好,便备了些酒水吃食,幸好,大都督没有为难你……”
陈宗昶皱眉,有些别扭。
“他这是故意施恩。”
“荒唐!”陈宗昶看到儿子安好的感动,不到片刻就又被愤怒代替了。
典型的见不到儿子就想,见到了就想训骂的老父亲。
“他堂堂正一品大都督,为何要施恩于你?你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施恩的?”
“还不是为了……”
陈萧犟了一句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陈宗昶眼里的气愤根本就压不住,也由不得他狡辩。
哼!
陈宗昶冷声:“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为父,死都不肯说出真相,你是想保护何人?”
陈萧眸子垂下,“若父亲今日是来为赵胤当说客的,那父亲请回吧。”
“你——”陈宗昶气不打一出来,“混账。为父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你忍心丢下老父幼妹,背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含恨而终?”
陈萧微怔,五指渐渐收拢,低下头郁气地道:
“不忍心又如何?横竖我也是个废人了。早晚都有一死,与其生不如死地活,不如就这样死。”
他满脸颓废,那丧气话说得陈宗昶火气愈胜,撸起袖子就想打人。陈红玉赶紧拉住他,又将筷子递到陈萧手上。
“吃点东西,再说话吧。大哥,父亲都是为了你。”
陈萧默不作声。
陈红玉为他倒满酒,又抬住袖口夹菜:“我活得这么不堪,都成世人眼中的笑话了,我不还活着吗?”
陈萧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我跟你不同。”
“有何不同?”陈红玉轻轻冷哼:“那么多人腿废了,不能走不能动了,还努力活着,你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陈萧看她一眼,别开脸,“你不懂。”
“我不懂。你就告诉我呀。”
自从陈萧受伤,陈红玉已是许久不曾与他这般坐下来谈心了。
大概是羁押在这里久了,打开了话匣子,陈萧说了许多,对他和袁凤的感情也没有隐瞒。
其实在他回京前,与袁凤已是许久不曾联系,年少时期的情感在边疆苦地的寂寞中,或许会被距离和思念放大,但自他口中听来,并非如外人所说那般情深似海。
“那大哥,你又为何要如此?为何又会保留她的东西,而且还是她大婚当日所穿的东西?”
陈萧停下,双手撸脸。
沉默。
一言不发。
对于腊月十五,魏州大婚那天发生的事情,无论陈宗昶和陈红玉如何套话,陈萧都绝口不提。
逼得急了,他便红着眼,只说一句:“我对不住父亲,对不住你,对不住陈家列祖列宗……”
“怎么还对不住列祖列宗了?”时雍和陈红玉在茶肆小聚,从陈红玉口中听来这话,有点啼笑皆非。
“若是没有杀人,坦诚直言便可。你哥哥,到底在隐瞒什么事?”
陈红玉嘴巴动了动,语气迟疑。
“他太犟了。这些年就没有变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