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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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啊!”时雍一听这话,人便风一般冲入屋里,拿了一个药箱,带上银针便叫予安套马。
妇人生产被比喻为闯鬼门关,那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时雍没有耽误,在路上问了周明生一些情况,奈何周明生什么都不懂,一问三不知。
捕头不是官,只是吏,但即便如此,仍是了不起的人物,相当于后世的刑侦大队长,尤其顺天府衙门的捕头更是高了一级不止,不是谁都能够胜任的。
沈捕头家也是个大户,世代为商,家中铺子房地不可尽数。
不过,沈灏为人内敛稳重,在衙门里当差,每每现身人前便是一身差服,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沈家的大少爷。沈灏的夫人姓陈,二人成婚已经有三年了,这还是头一胎,沈灏十分看重,平常都照顾得很好,谁知孩子临盆时却不顺当。
时雍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稳婆的吆喝,一声比一声急。
“拿水来。”
“水!还要,热水……”
“作孽哦,娇滴滴的小娘子,讨这等苦!”
“用力!你倒是用力呀!”
时雍只听到稳婆的叫唤,没有听到产妇的呻丨吟,心下暗道有些不好,拎了医箱就往里去,不料,迈入正堂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谢再衡。
他的身侧坐着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模样,个子纤细高挑,穿了一身锦缎绸裙,黑发高高绾起,东珠发簪鸾凤钗,作妇人打扮,很是贵气,只是肤色有一些粗糙,嘴巴不是时人喜欢的樱桃嘴,过余大了些,五官周正但算不得精致,一脸高傲之态。
时雍还注意到她懒懒撑着腰身的右手和慵懒倨傲的坐姿。
冬日衣服较厚,她腹部处难掩隆起——
一看谢再衡那副僵硬又尴尬的表情,时雍便猜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广武侯府的嫡小姐陈香苋,谢再衡入赘的那户人家的小姐。
世事如棋局局新!
几个月过去,原来陈香苋已经有孕,谢再衡要当爹了。
四目相望,说来话长其实时间很短,时雍只看了谢再衡一眼,目光便冷冷从他脸上掠过去,望向了迎上来的沈灏。
“阿拾,快去看看我夫人是怎么回事,都几个时辰了,怎地还是生不下来……”
沈灏给时雍的印象一向是水波不惊的稳重模样,说话做事极为谨慎,这般急切紧张又徬徨,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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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雍望了望他额门渗出的冷汗,点了点头,拎着东西往内室里走。
软椅上的陈香苋看着时雍的背影,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愣了愣神,目光又望向谢再衡,冷笑一声。
“她就是宋阿拾?我说你那双眼睛怎么都不会转了呢。”
那语气有几分尖锐,散发着浓浓的不悦。
时雍只当没有听见她的话,打了帘子便走了进去。
在来沈府之前,时雍还真的不知道沈灏和广武侯府的关系,而这桩官司确实外间所知的人也不多。
上一任广武侯陈景是先帝永禄爷的左膀右臂,曾封宣武将军,后来在领兵南下平乱的途中,夫妻双双殉国,只留下一个女儿陈岚。
先帝不忍广武侯一脉断了香火,这才从陈氏宗亲里选了一个子侄辈的人,过继到陈景的名下,传香火。
这个人便是广武侯陈淮。
陈淮原本有三兄弟,他年岁最小。
而沈灏娶的这位陈夫人,便是陈淮原生的那个老陈家人,与陈香苋算是堂姐妹。
两个陈家的人平常并不经常走动,但陈淮得了“泼天的富贵”,也没有忘了本家,该帮衬的时候,也会帮衬一把。
今儿陈香苋便是奉了父命过来帮衬堂姐一把的。
只是,她侯府千金,往那里趾高气扬地一坐,哪里又需得她帮衬?
内室嘈杂声声,谢再衡看着陈香苋那张拉得老长的脸,听着她冷嘲热讽,一时间心乱如麻,明明郁气满腹,怒火中烧,还得强装平静,小声相哄。
“都过去的事了,不值得娘子动气,仔细伤了身子。”
陈香苋是极喜欢谢再衡的,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硬逼着父亲向皇帝要人,将谢再衡从牢里捞出来。
可是,陈香苋生性高傲,服不来软,越是喜欢一个人,便越是不平衡,哪怕肚子里都揣上谢再衡的孩子了,仍然三天两头为了过去的事情闹情绪。
“我若伤了身子,你更加高兴才是,终于可得自在,也没有人再拘着你,你就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飞了……”
她声音越来越大,丝毫不顾虑是在沈府,也不顾别人的颜面。
谢再衡本是一个赘婿,在广武侯府低头一等,出了广武侯府还被她压一头,又气又急却不能与她当场争吵,一时间,他气怒攻心,胀红了脸,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般看我做甚?无话可说了么?这难道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女子?见着了,便心痒难耐了是不是……”
沈灏听不下去了。
“要吵回去吵!”
沈灏冷着脸转过来,看着陈香苋,又不屑地瞄了谢再衡一眼。
“这里是沈府。二位都是体面之人,别叫大家难堪。”
人家的娘子在里头生孩子受煎熬,他夫妻两个在外间吵嘴属实不好看,更何况,堂上还有沈府的老太君,老太爷和几个姑嫂,平白让人看笑话。
陈香苋看堂姐夫发了火,抿了抿嘴巴,哼声坐回去,摸着肚子盯着谢再衡。
谢再衡把头撇开,朝沈灏拱了拱手,又朝其他人施礼。
“我去更衣。”
……
时雍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她的注意力全被产妇吸引过去了。
在她到来之前,这位沈夫人已经几近晕厥过去了,满脸潮红,额头发汗,嘴里小声地叫着“相公”,气若游丝,一只指甲生生被她在床板上抠断了。
“这胎太大了,生不出来呀。”
一个稳婆为了让她分娩顺利,拿了剪子便要为她拓开产道。
时雍一看这把剪刀就没有消毒,可是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伴着沈夫人痛苦的一声惨叫,她身子突然痉挛几下,人便没了动静。
稳婆不停地拍沈夫人的脸。
“醒醒,夫人,你醒醒啊。”
“快!看到孩子的头了,醒醒……”
时雍走过去将稳婆拨开一个,只见沈夫人脸色苍白,整个人已经痛昏过去,胎儿的头部露了出来,但是脸上一片青紫,分明有些缺氧的症状。
搞不好要一尸两命!
时雍打开药箱,掏出银针来。
那稳婆一看,急吼吼地说:“你在做什么?会不会接生?”
时雍回头冷冷看她一眼,“我是刘大娘的徒弟,你说我会不会接生?”
刘大娘在顺天府地界上名声极大,可以坐稳婆的头把交椅。
那二人一听,态度好了许多。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孩子拽出来呀,孩子再不出来活不成了……”
时雍瞪她一眼,“那大人的命便不要了吗?”
另一个稳婆看她一眼,小声道:“去问问沈大官人,是保大,还是保小。”
这两个稳婆也算有经验,能看出来情况,若是只保孩子,那不顾大人安危,把孩子弄出来就好,还能活一个。她满手鲜血地跑出去了。
两个丫头在旁边呜呜地哭,时雍沉着脸,没理会她们,摸了摸沈夫人的额头,将她的头侧向一边,衣服拉开,捻一根银针刺向百会、水沟、中冲、涌泉、足三里……再从药箱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入一粒药丸子,撬开沈夫人的嘴巴,直接灌了进去,扣紧她的下巴……
见她仍然不醒,时雍再接着刺激她的穴位。
在两个丫头不安的目光里,那稳婆急冲冲回来了,对另一个稳婆道:
“沈大官人说保大人要紧,沈老太爷和夫人说……要保孙子。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醒了!”时雍突然弯腰下去,看着沈夫人汗涔涔的脸,见她双眼幽幽睁开,时雍松了一口气,扶住她的肩膀狠狠一捏,厉色道:
“你听着,一定要保持清醒,知道吗?你都听到了,他们家要孙子,你要是死了,便有别的女人花你的银子、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孩子。你甘不甘心?”
两串眼泪从沈夫人眼角滑落下来。
显然,她听到了稳婆的话。
看她没有力气,时雍又喂了她一粒药丸,再返身从药箱里拿出纱布裹成一团,塞到她的嘴里。
“受不住,你就咬!”
时间缓慢得如同蜗牛在行走,时雍浑身冷汗,脊背都湿透了,终于听到一声长长的呻吟。
孩子出来了,没有哭,稳婆有经验的拎起来,往它小屁屁上一拍。
重重拍了几下后,房里哇的一声!
孩子终于哭了出来。
时雍拿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走上前拔出沈夫人身上的银针,在洗面盆里胡乱地清洗一下手,便走了出去,问沈灏要来纸笔开方子。
“马上去抓药,熬好,让沈夫人喝下。隔两个时辰,再喝一次。”
沈灏连声道谢,脸上的神色显然已经松缓了许多。沈老夫人走过来,不解地问:“我家儿媳能吃能睡,养得白白胖胖的,怎会不好生产呢?”
养得白白胖胖的,养猪啊?
时雍沉下脸,懒得多看她一眼。
“沈夫人吃得太好,孩子太大了。”
沈老夫人道:“吃不好,那我孙子怎么长个儿?”
沈灏沉下脸来,“娘!”
沈老夫人不悦地看他一眼,没有再吭声,进去看孙子了。
陈香苋坐在半天冷板凳,见状突然哼了一声,“宋姑娘好本事啊。我四月头也要临盆了,不知道宋姑娘方不方便到侯府为我接生……”
时雍道:“不方便。”
说罢她将写好的方子交给沈灏,并叮嘱了煎熬之法和产后护理的一些事项,等沈灏都一一记下了,她这才转身,弯腰去拎自己放在地上的药箱。
一只脚突然飞了过来,猛地将药箱踢出去好几尺,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全都倾倒在地上。
陈香苋挺着肚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小心踢到了,宋姑娘不会见怪吧?”
第450章 略施小计
整洁的地面一片狼藉,倒地的器械,破碎的药瓶,散落的药丸,还有倾倒后扑面而来的呛鼻药粉,这场面将沈家所有人都惊住了。
陈香苋高傲张狂,是因有广武侯府托底,可这个叫宋阿拾的女子背后是大都督啊,陈香苋怎么敢?当真是妒火中烧不管不顾了么?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片刻,时雍的目光从陈香苋骄傲如孔雀一般的面孔,慢慢地移到她的肚子,微微一笑。
“广武侯府教出来的嫡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时雍慢慢走过去捡起了地上的药瓶,再慢条斯理地一个个擦拭,放回药箱。
沈灏看不下去了,冷冷扫了陈香苋一眼,走过去便要帮她。
时雍道:“不用。”
她脸色正常,看不出喜怒。
“阿拾。”静寂中,周明生从外面跑了进来,
晚他一步进门的人是谢再衡。
一看这个场面,周明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挺起肚子趾高气扬的陈香苋,气得脸都绿了。
“阿拾,这个女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时雍低着头整理她的药箱,一声不响。
周明生看她这模样就觉得委屈。
上次阿拾为了救他能带人上玉山,现在为了阿拾他就不能做点什么吗?再说了,还有大都督兜底呢,他怕什么?说不定争口气,就进锦衣卫了。
周明生想也不想就撸了袖管,指着陈香苋破口大骂。
“你什么东西,阿拾也是你敢欺负的?”
周明生肩宽膀大身材高大,嗓门又粗犷,对着陈香苋一吼,再踏前一步,那模样看上去极是可怕。
陈香苋立马捂住肚子往后退,她身边的小丫头也吓得白了脸。
“行之”陈香苋吓得唤了谢再衡,却见他皱眉站在门边,一点表情都没有,随即怒上心来。
“你眼睛是瞎了吗?没看见有人欺负你的娘子?”
谢再衡默默上前,走到陈香苋面前,对周明生说道:“阿生,我替香苋赔个不是。看再衡哥的面子,算了”
陈香苋在他背后吼:“谁要赔不是?”
周明生在他面前吼:“你有什么面子?”
谢再衡脸色微变,眉头皱起,扫过时雍擦拭药瓶的模样,眼底有一抹冷光闪过,“那你待如何?”
周明生冷哼,指着他背后的陈香苋,“她怎么对阿拾,我就怎么对她她踢一脚阿拾的药箱,我踢她一脚就算扯平。”
“阿生”
以前都是宋家胡同那一块住的,彼此都熟,可是周明生再听谢再衡这么唤他,脸上全是鄙夷之态。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可高攀不起侯府的上门女婿。你让开,让我踢上一脚,这事就算了,否则,善了不成。”
沈灏是知道周明生脾气的,又是他手底下的捕快,有心说上几句,可周明生完全不听劝,一时间,沈家房里骂的劝的都有,唯有时雍一声不吭,默默将药箱归位,这才站起身子,唤住周明生。
“我不打孕妇,我们走。”
周明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指了指陈香苋。
“阿拾,这,这就算了?”
时雍瞄他一眼,“谁叫她是孕妇呢?揣着块金疙瘩,我们便是有理也成无理了。一点小事而已,不必计较。”
周明生看不得陈香苋那一副高傲的模样,可时雍都这么说了,他重重一哼,悻悻收回手。
“听你的,这次就饶了她。”
时雍望一眼被谢再衡护着的女子,那一脸的傲气,眼睛又瞄向她的鞋子。
“只是有个事,我得提醒一下陈小姐。”
她拎了拎药箱,淡淡地道:“我这箱子里有些药是碰不得的,你刚才踢翻的那一瓶粉剂便是。它含有麝香,红花、奎宁等物,它有活血通经,消肿止痛之用,普通人沾上无妨,陈小姐这贵体沾上了,怕是不妙。除了滑胎的风险,还因粉剂里有一味药来自刺蛾,可能引发痒疹”
一听麝香,红花、奎宁几个药名,陈香苋就变了脸色,吓得一阵跺脚,丫头慌不迭拿了绢子蹲身去擦拭她的鞋面。
“现在擦拭可能晚了。”时雍漫不经心地看着陈香苋和谢再衡慌成一团的样子,扬眉望去,一脸淡然,“药剂和丸剂、片剂药物不同。无孔不入,你吸口气说不定已经沾到了鼻腔。”
“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早不说?你就是故意的?”陈香苋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双手拖住谢再衡的胳膊。
“行之,你快些叫她拿出解药,快些,不然我们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这般放声大吼着,她觉得气血不畅,肚子一阵阵地绞痛,当真就像要滑胎一样,连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时雍看着谢再衡恳求的模样,淡淡地偏头。
“周大头,我们走。”
陈香苋听她要走,哪里肯让,一边叫谢再衡,一边自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时雍的袖子,发起了狠来。
“不拿出解药,你今天休想离开!”
时雍垂下眼皮看一眼陈香苋的手腕,慢悠悠地抬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松手,冷笑一声:“陈小姐,这本就不是毒药,哪里来的解药?你有时间与我在这里纠缠,不如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