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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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音频频点头,“孙老你放心,本宫都记下了。”
孙正业欣慰地看着时雍,目光充满了慈爱。
“别哭,傻孩子,为师……早已料到会有今日……在我房中有一口箱子,是留给你的……为师行医数十年,生平所观脉象医案,悉数集于其中,你可从中细细体会……行医之人,医是基石,德是道,经验是宝啊……积跬步以行千里,你且行且学,不可懈怠。”
时雍垂着头,本不想哭,本想云淡风轻,笑着与师父告别,让他放心离去,可这老头子偏生说这么一番话,听得她泪腺如若决堤,突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师父,您说过的话,徒弟都记下了。我说过的话,也都会做到。总有一日,我会光耀师父的门楣,让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源远流长,泽被万世。”
孙正业老怀安慰地看着她,唇角竟是浮出一个笑来。
“如此,老夫去到地上,见着了先帝先皇后……也就有话……交代了。”
他目光渐渐散去,笑容却一直没有退去,仿佛看到了什么喜悦之事,声音轻缓带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医道开天门,老夫再去来……”
人过九十,寿终正寝。
孙正业这一世,儿孙满堂,自然安老,是谓圆满。
良医堂里孙家子孙和伙计们跪了一地,发出呜咽呜咽地哭声。
时雍是极不爱跪的人,这个习惯一直改不过来,只这一刻,她心甘情愿地跪在床头,同悲同泣。
雪积上屋檐,雪又化了,天晴日出,光芒万丈。从孙正业过世这日起,时雍便只有中途回家一趟换了身中衣,其余时间皆在良医堂里。
孙正业的丧事有孙国栋操持,还有长公主遣派的礼部官员以功臣的规格入葬,太子赵云圳更是旨谕孙老太公“一生清廉正直、医德无双”,赐谥号“仁忠”,加追封追赏若干,端的是把葬礼办得风风光光了。
对这些俗世礼节,时雍不看重,也不抗拒,身为孙正业的徒弟,她辈分高,葬礼用不着她帮忙,但她很是配合,整日除了遵照孙正业的叮嘱照顾赵炔的病,便是翻看孙正业留下的脉案医案。
孙正业过世时,在场的人太多,时雍没有机会问孙正业那医书之事,而尔因为葬礼,也没有好的机缘去询问宝音。
老孙头走了,眼下或许只有宝音一个知情者了。不过,不知道医书可有隐情,时雍不敢贸然询问,怕引火烧身,原想等一个好时机。
不料,宝音竟然主动找上了她。
第458章 大都督来了
孙正业出殡那天,宝音带着何姑姑前来吊唁,还有包括白马扶舟在内的许多朝中大臣以及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纷纷前来“送孙老一程”。
今日天儿又下起了雪,天空低压阴沉,时雍打从早上起,内心便有些郁结,宝音这时差了何姑姑过来叫她,她不得不强打精神,走去偏厅拜见长公主。
宝音看了看她身上的孝服,脸上略带一抹涩意。
“孙老刚走,本宫本来是想等几日再同你说的,可眼下……本宫也是没得别的法子了。”
时雍看她欲言又止,心下存疑,“殿下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民女能为,必将全力以赴。”
宝音看她面色平淡,突然松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也就不瞒你了。孩子,还记得本宫送你的医书吗?”
时雍心里咯噔一下。
她点点头,平静地看着宝音。
“民女都仔细读了,受益匪浅。”
宝音欣慰地看着她,淡淡一叹,说道:“如此就更好了,本宫当日告诉你,那些医书都是我义妹通宁公主往日研读之用,你可还记得?”
时雍再次点头,心跳突然加速,“嗯。民女都记得。”
宝音深深看着她,沉吟了许久,脸上有一抹复杂的情绪,慢声道:“不瞒你说,本宫的义妹身子有些不好,本宫那日见你行针,手法着实不凡,便想请你前去,为我义妹问脉。”
时雍道:“承蒙殿下赏识,能为通宁公主问诊是民女之幸。何时前往,殿下吩咐便是,民女莫敢不从。”
宝音听她这么说,脸上多了分笑意,“不急。她这病非一朝一夕了。得了你的信,我便安心,你且先处理好孙老的后世,等孙老入土为安了,你歇两日,我派人来接你。”
时雍对通宁公主之事,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闻言点头,恭顺地行礼,“但凭殿下吩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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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烛惨淡,纸钱飘飞,门前白花摇动,天气颇为森寒。
孙家人浑身缟素,哭声凄怆。
时雍走在送葬队伍里,已经哭不出来了。今日离孙正业过世已经七天,守灵七天,她吃得少,跪得多,今儿又同孙家人一起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更是跪肿了一双膝盖,整个人已是哑了嗓子,累了身子,根本就哭不动了。
悲伤这种事也会麻木。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身都快要分离了。
送葬队伍出了城,天气更萧瑟了几分,仿佛为了迎合众人的心情,树林萧萧,荒野寂静,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瑟瑟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寂寥。
时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双脚麻木地走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仿佛自长空而来,声音疾如惊雷,只一转眼便从远处的山坡上俯冲而下,马蹄下的飞雪被溅出数丈之远,在荒山的积雪中生生踩出一条路来。
扬起的雪尘如同泼天的白雪,弥漫在天际,竟一时瞧不出来人是谁。
吹奏的哀乐没有停顿,那数骑骏马却是越来越近——
人群里,有人惊叹般吼出声来。
“大都督来了。是大都督——”
今日前来吊唁的朝臣许多,唯独缺了赵胤,这其实是有些落人口实的。
孙正业平常对赵胤极是关照,更是长期为他诊治腿疾,若是赵胤不来送孙老最后一程,属实会让人觉得忘恩负义。
时雍心里也曾有过短暂的恻然,此刻,看到那些急掠而至的骏马和打头那男人身后被风鼓起扬高的披风,竟然有种做梦的感觉。
也许是师父的故去,让她变得脆弱了,眼眶竟不由自主地湿润。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赵胤的乌骓马飞驰而至,在她眼前一跃下马,手挽长鞭,在众目睽睽中走近她,再驻足在她面前,眼对眼低头看她。
“我来迟了。”
时雍下巴尖尖,脸色苍白,整个人气色不是很好,但是看到赵胤的瞬间,还是没有忍住那一抹激动的光芒。
“来了就好,不迟。”
赵胤看一眼送葬队伍,再看时雍一身的缟素,喉头微滞,“孙老……”
时雍道:“师父走得很安祥,没有痛苦。”
赵胤看着她蜡黄的小脸,仿佛比他走时更小了一圈,手指动了动,好不容易才生生压下要将她搂入怀里的念头。
“走吧,跟上队伍。”
同赵胤一起过来的马队共有二十余人,赵胤独独留下了了谢放和朱九,令其他人先行回京,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跟在时雍的身边。
时人的葬礼规格和身份地位是相匹配的,因此,今日前来送葬的人很多,规格极高。而赵胤亲自送到坟头,虽未抬棺,却亲手掬了土,这更是给了孙正业极高的尊重。
一个太医做到这个地步,大晏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对于赵胤的到来,孙国栋和孙家人又是一一行礼致谢,赵胤面色却十分淡然。
“阿拾的师父,便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晚辈本当为孙家披麻戴孝,奈何晚来一步,已是来不及准备,还盼孙老泉下有知,不要责怪才好。”
孙家人又是千恩万谢。
而旁边人听了,却是暗自心惊,感慨赵胤对宋家姑娘的宠爱。
孙正业葬在了雪天的坟场,时雍站在坟头跟着众人祭拜,听着赵胤同孙国栋说话,鼻子里充斥着鞭炮燃放的硫磺味,脑子里恍惚又空洞,恍若一梦。
她这几日睡眠太差,行了几个跪拜礼下来,再站起身,脑子一晕,眼前金星闪过,差一点栽倒在地。
一只手臂横了过去及时扶住她,生生将她控制在怀里,时雍抬头,看到赵胤熟悉得如同梦中的脸,眉尖儿微微一蹙。
“我没事。”
她伸手去推赵胤的胳膊,没有推开,便听赵胤道:“你脸色很差。”
能不差么?
这几天都经历了些什么鬼事情啊。
时雍心里难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可能是没吃东西的缘故,现在没事了。”
赵胤看她这般倔强,以为她是在同他生气,又听她没有吃东西,再也顾不得四下里人多了,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拉入怀中,打横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鼓乐声中,鞭炮点燃,四周一阵噼啪作响。
众人纷纷掩面避开,再看赵胤抱着时雍从人群中走过,错愕却又说不出话,一个个表情诡异。
赵胤走到孙国栋面前,说了一句什么话,奈何鞭炮声太大,孙国栋也没有听清,只是习惯性地点头,然后便看到赵胤将时雍放置在谢放牵来的乌骓马上,紧接着,他也一跃而上,将女子搂入怀里,掉头而去。
荒野雪风烈烈,吹得人头皮发麻。
时雍刚要抬手去挡,一件厚厚的风氅便从前面盖了过来,将她整个人裹住,连同脑袋都钩入了他的怀里。
“大人……”
时雍是斜坐在他身前的,马鞍硌着屁丨股,她挣扎一下重新坐稳,刚将脑袋探出来一点,目光便撞入了赵胤那一双幽深的黑眸。
“有一批军用粮饷在押往霸州的途中,无故失窃,我来不及同你道别,便匆匆前往,一路追去……”
话未说完,一只小手便捂住了他的嘴。
时雍仰头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脸,还有来不及刮干净的下巴和那双幽若深潭的眼,莞尔一笑。
“大人不必解释。我都明白。”
赵胤脸色微怔,眼睛眯了起来,仿佛要看入她的眼里,而胯下的乌骓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自作主张地放慢了马步。
耳则风小了,人也温暖起来。
时雍看他不说话,嗔怪地瞪他一眼。
“大人不赶紧夸我懂事,还愣着干什么?”
“是要好好夸的。”赵胤声音微微喑哑,时雍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大手已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冷不丁将她压在身前,低低道:“抱紧我!”
时雍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腰身,赵胤低头看她一眼,双腿一夹。
“驾!”
一声长啸,马儿纵身跃出。
时雍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条件反射地尖叫一声,“混蛋,你这是夸我吗?你这分明是在整我!”
要不是抱着赵胤,她非得被马儿甩出去不可。
时雍对着他胸口狠捶几下,却听到头顶传来地一声低笑。
“回家去,好好夸!”
第459章 阿拾的面
在离开这些日子,赵胤没有一日不想好好夸她。时雍做的那些事情,赵胤全都知道,听到她遇袭,他心肝都仿佛被人捅了一刀似的,火急火燎地想赶回来,可如今当真把人搂在怀里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要如何待她,疼她。
二人一骑飞快地掠过长街,背后,谢放和朱九紧紧相随。
进入无乩馆的大门,时雍原以为终于可以下地了,不料赵胤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径直将她从马上抱下,便往内宅走去。
沿途侍卫小厮丫头婆子纷纷立于两侧,朝赵胤请安,一脸喜气洋洋。时雍浑身不自在,身子僵硬在他的怀里,屏紧了呼吸。幸好,周围传来的目光全是友好和温暖的,要不然就赵大人这一副不管不顾的劲儿,她就没脸见人了。
赵胤径直把她抱入院子,低下头看一眼,回头吩咐谢放,“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人进来。”
谢放恭顺地站在院门口,“是。”
朱九随即赶到,看一眼赵胤远去的背影,凑近问谢放小声笑问:“爷,这么迫不及待?”
谢放掉头剜他,“管好你的嘴。”
朱九伸手对嘴唇做了个合拢的动作,站在谢放的对侧,又弯腰往院子里望了一眼,忍不住啧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被谢放瞪回去,便又哼声,将眼望向天空。
“我也想我的娴衣姐姐了。”
这话里得酸啊!
谢放沉下脸,看他一眼。
“晚上我让白执来替你当值。”
他原本的意思是时雍在无乩馆,那白执便不用再贴身保护她,那就可以让白执来替朱九,以便朱九去同娴衣说说话。
岂料,这话一出口,朱九脸上便浮出一抹贱贱的笑痕。
“我就知道。行,没问题,放哥,弟弟成全你……”
谢放手扶在腰刀上,朱九立马闭嘴,举起双手投降。
谢放哼声,腰刀重新入鞘,面无表情地看着院门口啄食的两只麻雀,一动不动。
……
赵胤面色如常地将她抱入房间,大步绕过那一道百鸟戏兽的屏风,将时雍放坐在房中那张精雕的千工床上,时雍双手紧紧扣住赵胤的肩膀,心跳得很快,坐下来刚想说话,不料,赵胤伸手就脱她身上的素衣。
这也太快了吧?
时雍心下不由一急,手从肩膀滑下拉住他的胳膊。
“大人,师父丧期,不要……”
赵胤低头,看她古怪地涨红了脸,眉头微皱看她片刻,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松了手直起身子,“想吃什么?”
时雍:???
从大门过来,抱着这么大个人走这一路并不容易,路上二人没有交流,但时雍已经脑补了许多等会儿独处时会有怎样天雷勾地火的热情和亲热,怎知等来的是肚腹之欲?
赵胤看她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沉声道:“不要再给本座出题了。能填肚子就成。”
噗!
他竟然以为她会像上次那般点菜还念诗?
时雍叹息,遇上这么一只呆头驴,她能怎样呢?
“大人是不是没有用饭?”
赵胤嗯一声。
二百里开外策马狂奔,哪里顾得上吃饭?
“这几日你受累了,躺下歇一会,等饭菜好了,我叫你。”
赵胤说着便弯腰去脱时雍的鞋子,那一丝不苟的态度,专注得让时雍汗颜。
原来他抱她回房,只是体恤她为孙正业操办丧事辛苦了,想让她眯眼歇一会,瞧瞧她这脑子,都想了些什么?
“大人。”时雍按住他的手阻止,然后将他有些凉寒的手拉起来,搓了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赵胤微怔,“不必。灶上有人,吩咐下去便是。”
他固执地又去脱时雍的鞋,想让她睡觉。
可时雍突然就来了劲儿,很想让他吃上一口自己做的东西。
“大人,我母亲教了我好几道新菜,我还没有机会尝试呢。我家小门小户,食料不齐整,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你就不要推辞了吧。”
赵胤停下手,抬头看她片刻,“当真?”
时雍与他眼对眼看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在赵胤面前是有多懒啊?
原来赵胤根本就不相信她会弄吃的。
“大人等着。”
无乩馆的小厨房里,厨娘丫头小厮有好几人,看到时雍过来,都紧张不已,嘴里姑娘长姑娘短地叫着,就是不敢让她下手。
时雍看他们这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