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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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长勋呢?大都督你把人押到哪里去了?老子要问他话,这王八羔子天天跟老子下棋,还动老子的人!”
看他发飙,众人皆是不解。
朱九默默走到赵胤身侧,小声禀报。
“爷,死者四人皆来自兀良汗,其中两人,与来桑熟识。”
不仅熟识,那位年纪最长的死者还是来桑在兀良汗的授业恩师,来桑最早学得的那些大晏话,会写的那些大晏字,全是由那人授教。
这位长者名叫吉尔泰,今年四十有五,是兀良汗弘文院的大学士,也是兀良汗有名的饱学贤者。来桑说,吉尔泰仰慕大晏文化,性情温和,德高望重,从不与人结仇。而另一名死亡的女子,是吉尔泰的小女儿萨仁的贴身婢女,萨仁与来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打小便已相识。因此,来桑也认得她的婢女。
令人不解的是,为何本该在兀良汗的吉尔泰,死在四夷馆,还被人埋在了高句馆?
而萨仁的婢女死在这里,萨仁又在何处?
来桑快要气得发疯了,双眼通红,咬牙切齿,那模样像一头小牛犊子,几次三番叫嚷着要去找崔长勋算账。
赵胤看他这一副失态到几近癫狂的模样,一把扼住他的肩膀,狠狠夺去他手上的腰刀,扭头道:“无为先生。”
无为默默走上前,看着赵胤,“大都督,请您放开二皇子。”
赵胤将腰刀丢给无为,冷然道:“二皇子需要冷静,你带他回去。”
无为接过腰刀,紧紧扣在掌心,点点头。可是不待无为说话,来桑就吼叫起来,“不行,我不回去!你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吉尔泰死了!他就死在我的面前,萨仁也不知去向,我如何冷静得了……”
赵胤沉下眉头,叫了一声谢放。
“你协助无为先生,将二皇子带回馆中安顿。”
叫了谢放,那就带了强制的意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顿。来桑再傻也听得懂弦外之音,他咬着牙,当即暴怒。
“赵胤老贼,这里是四夷馆,我为何要听你指派?我不走,我要去找萨仁……”
“你找不到她!”时雍看着来桑赤红的双眼,叹了口气,“二皇子,你与其这么激动地冲大都督生气、发火,不如冷静地坐下来想一想,该如何为你的恩师报仇?”
一个身在异乡的皇子,看到本国人死于眼前,其中一人还是传授自己的恩师,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姑娘不见了,心情可想而知。
时雍完全理解来桑的情绪,安抚地上前看着他道:
“我给二皇子几个方向,梳理一下情绪。第一,快马传信回兀良汗,问清情况。第二,配合我们彻查案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眼下这情绪,不仅帮不上忙,只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时雍原本就是来桑执意到大晏为质的原因,他对时雍的信任比其他人更多,看到时雍鼓励的眼神,心中那股压抑不住的异常躁动稍稍平复。
他深深吸一口气:“阿拾,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是不是崔长勋,还是哪个高句人,我这就去宰了他,大卸八块。”
时雍看着他孩子气的表情,抿紧嘴巴,一言不发,直到来桑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问出的问题根本就让旁人无法回答,双手握成了拳头,她这才一叹。
“二皇子先回馆去,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我不走。”
来桑很固执,看着那个白骨坑,对时雍道:“这么多尸骨,你们要清理到何时?我留下来帮你。”
赵胤皱眉,来桑一看立马抢先发话,“我保证,听阿拾的话,不会再乱来,也不找崔长勋和任何人的麻烦。”
时雍看他这么模样,就算回去也肯定不会好好休息,与其让他坐立不安,生出别的事来,不如让他参与其中,还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信息帮助。
“大人。”时雍缓缓看向赵胤:“由着他吧,正好也需要一个熟悉兀良汗的人。”
赵胤沉下脸,看她片刻,淡淡地道:“由你。”
时雍察言观色,朝他轻轻眨了眨眼,视线又低下去看着他的腿,“大人快些回去休息。明早应该就有眉目了,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大人出面的,省得大人辛苦。”
涉及到兀良汗大学士,涉及到高句使者,涉及到数十具无名尸骨,这已经不是一桩小案子,必然会惊动朝廷,引来各方关注。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都需要赵胤来协调解决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看穿了男人微妙的心思。
说这一句话时,她心里的关切之情,虽一字都没有吐露,却又全映在了眼睛里。
来桑是可以留下来做事的人,而大人却是必须要回去休息的人。要不然,她会心疼。
赵胤无声地望她一眼,转头对谢放道:“你留下。”
谢放拱手,“是。”
时雍望着他离去时昂藏挺拔的背影,连走路都是一丝不苟,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赵大人也是一个操心的命,叫他回去休息,恐怕他也是不肯好好睡觉的。
那个军需案,赵胤原本都准备收网了,又突然发生四夷馆的案件,不知道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时雍望着眼前白骨,夜风习习中,只觉得后背一阵凉寒。
……
一群人用了整整一夜,终于将坑中尸骨悉数取出,再仔仔细细按人体骨骸进行了拼接,确认尸骨数量共计五十八具。其中男性骨骸五十二具,女子六具,年纪有老有少,不尽相同,而死者身份,除了遗留物里那一块兀良汗的信物,并无其他与直接相关的东西。
天光已亮,时雍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精神却异常兴奋。
“爹,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宋长贵也是一晚未合眼,样子有些憔悴,听了时雍的话,他用袖子抹了抹湿透的脑门,“哪里奇怪?”
时雍眯起眼睛,看着面前一具具摆得整整齐齐的骷髅白骨架,平静地道:“一次性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引来半点波澜?你回忆一下,顺天府这么多年,就没有发生过数十人同时失踪的大案吗?”
宋长贵闻言,眉梢微动,四下里看了看,朝时雍招招手,把她叫到一边,这才背着人小声道:“据我所知,是有一桩。”
时雍眼神一亮,“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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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长贵迟疑片刻,犹豫地道:“那桩案子发生的时间倒是对得上,就是地点不对,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呢?”
时雍看他这一副踌躇模样,心里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抿了抿嘴唇,“你说的可是,随通宁公主前往兀良汗的医官使臣一行?”
宋长贵惊诧地望她一眼,点点头,叹息道:“算算日子,那还是光启二年的事情,二十年过去了,唉!当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便成了一桩无头悬案,但这些人是消失在阴山附近的,怎会出现在大晏?还有刚死的那四个兀良汗人,又是被何人所杀?那个叫萨仁的姑娘,是在大晏失踪了,还是仍在兀良汗?”
桩桩件件,都未能解。
时雍双唇紧抿,看着他道:“会有答案的。”
宋长贵又是一叹,摇了摇头:“摊上这档子事儿,你爹这推官,怕是要做到头喽!”
……
第473章 上殿
次日又是个大冷天,寒风呜咽一般掠过京城上空,雪花飘然落下,皇城门口的守卫顶着风雪,严阵以待。
有细心的百姓发现,今日各城门均加派了人手,防守较往日更为森严。
四夷馆的案情震惊京师。
几十具无名白骨,四具兀良汗人的尸体,还有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狼头刺青”,来历不明又颇有神秘感,无不为百姓增添了谈资。同时,也引来了恐慌。
事情传到朝廷,臣工们早早便入宫觐见太子殿下,纷纷表示对这个案件的关注。
太子宫中,大臣们各有说辞,听得赵云圳头大如牛,甲一安静地站在班列下,一言不发。
天灰蒙蒙的一片,冷得很,对赵云圳来说,再没有比这种天气更压抑的,更何况,耳边还有这么多的蜜蜂在嗡嗡作响。他很想告诉这些人,案子阿胤叔会办,不要再来吵他了,他只想躺回被窝里再睡一觉。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哪怕心里翻江倒海,小身子还得端坐在殿中,听这些人争执、辨认,各说各的道理。
他真是厌恶极了这些规矩,屁丨股快坐出褥疮来了,这些人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赵云圳开始神思游离,想着等开了春,要去郊外踏青,叫上阿拾一起,去抓蝴蝶,看桃花,再令阿胤叔做诗……
他想得有点得意,在别人说要如何处理与兀良汗关系的时候,差一点笑出声。
众臣看他表情,突然怔住。
“太子殿下?”
这位小太子的心思极是难猜,在没有监国前,他嚣张跋扈,常常凭喜好治人,监国后有所收敛,可他们仍然是摸不清他喜怒无常的想法。
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笑的,他怎么就突然笑了?
赵云圳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刚要解释自己的失仪,殿外便传来一声通传。
“启禀殿下,大都督觐见!”
赵云圳刚才还板着一张小脸,闻言眼神仿佛亮开了一抹光,好不容易才克制着兴奋,清清嗓子,抬袖严肃地道:
“快宣!”
朱漆大门仿佛张开的血盆大口,一道修长的人影缓缓踏上台阶,雪雾在他背后纷飞,他如同自飞雪中踏阶而来,一步步走到大殿门前,扶着绣春刀的手停顿片刻,他将刀取下,交给殿门的侍卫,这才撩开袍角,迈过高高的门槛,从两侧的众臣中间慢慢走过。
殿中众臣屏气凝神,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
今天的赵胤身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袍,一袭裁剪得体的飞鱼服,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精瘦的腰身,鸾带绵袍,一件绣了暗金的黑披风自肩后垂落,仿佛天边压下的乌云,将他俊朗的面庞衬得冷酷莫名,令人不敢直视。
这么俊美,又这么可怕,他是天神最矛盾又最完美的杰作,一出现便夺去了所有的目光,也夺去众人的喉舌。
赵云圳惊讶地发现,赵胤走入大殿,仿佛连殿中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众臣也比方才拘束了许多。这些人怕阿胤叔,比怕他这个太子更甚。
怪不得人人都说他是阿胤叔的傀儡。
在他们眼里,他们惧怕的是权势熏天的阿胤叔,不是他。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这个太子只是一个摆设,是必须要陈放在这里的一件物什,真正起作用的是他面前这个人——他的阿胤叔。
说是傀儡,好像也没错。
不过,赵云圳觉得做傀儡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赵云圳抿了抿嘴唇,看着朝他徐徐走近的赵胤。赵胤却低垂了眸子,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他的座前,单膝跪地。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赵云圳缓缓笑开,“平身。来人,给大都督赐坐。”
赵胤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微有厉色,分明是阻止之意,嘴上却平静地道:“臣叩谢殿下恩典,臣有急事禀报,站着说便好。”
赵云圳看懂了他的意思,眼神示意宫人不必再看座,然后看着赵胤道:“赵爱卿请讲。”
赵胤静静地站在赵云圳面前,淡淡地道:“兀良汗国书今晨送抵大晏,为免误事,微臣没让呈报,赶紧带入宫来了。”
国书直接递送到赵胤的手上,虽然他用了委婉的说法,是怕耽误正事,这才没有按程序呈报给太子,而是由他亲自带了过来,但殿上众臣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赵云圳脸不改色,“国书在何处?呈上来。”
赵胤取出国书,交由殿上的内侍呈到赵云圳手上。
赵云圳当着众位臣工的面拆开国书封缄,只看一眼,小脸就变了颜色。
信上有许多虚情假意的客套话,所叙内容却只有一个。
“兀良汗王巴图告知我国,说他已遣派使臣来我大晏,迎接怀宁公主前往额尔古完婚。”
婚事从昨年拖到今年,兀晏两国休战后,巴图许久没有动静,更没有提迎娶怀宁公主之事。不过,既然怀宁是许给她的妻子,他遣使来迎,也在情理之中。
众臣不明白赵云圳为何会是这样的脸色。
直到赵云圳把拆开的信交给侍者,让他交给赵胤过目,然后徐徐说来。
“巴图遣派的使臣,正是死在四夷馆的兀良汗弘文馆大学士吉尔泰。”
殿上一阵哗然。
大晏与兀良汗交往密切,国书呈递的方式一般有两种,一种是由使臣亲自到了殿前面见皇帝时呈递,另一种是在使臣出发前,先行来函照会对方,给对方一个准备时间,使臣再来正式交互。
这种涉及两国联姻的事情,给对方一个准备的周期自然最好,兀良汗先让人送书信,使臣再慢慢前来,并不令人称奇。
奇怪的是国书后至,使臣先至,而先到的使臣没有知会大晏朝廷,而是穿着一身大晏便装被人埋在了四夷馆的地下。
赵云圳看向众臣,“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内阁首辅曹吉站在班列前方,看赵云圳的目光是朝着他而来的,硬着头皮出列。
“回禀殿下,我朝与兀良汗止战不久,正需休养生息,万不可再起战事。微臣以为,当速速查明真相,平息事端。”
“哦。”赵云圳不冷不热地看着他,“那曹爱卿认为,当如何查?”
方才赵云圳犯困时,这个曹吉一直在说四夷馆的案子,做意见领袖,显然是被赵云圳盯上了,而且,内阁首辅为第一辅臣,御前议事,辅佐储君本是要务,赵云圳问他也是正常。
但是曹吉心里很清楚,这太子爷就是诚心让他为难的。
因为在议事前,他曾单独提点过赵云圳,不要轻信赵胤,以他一人独大,否则必会为国朝招来祸事,可这位太子爷显然已经被赵胤牢牢攥在掌心,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
曹吉眼见自己一番苦心被当成驴肝肺,索性就不再遮掩了,上前跪地道:“案情重大,当务之急,殿下应责成锦衣卫查明案情,将罪魁祸首缉捕归案,给兀良汗一个交代。”
赵云圳看他一眼,目光转向殿上其他人,声音悠悠地道:“曹爱卿言之有理。你们呢?各位爱卿可有不同见解?”
众人面面相觑,目露踌躇。
而赵胤站在殿中,双眼半眯,神情淡然若水,好像没有要发表见解的想法。
众臣迟疑片刻,齐齐道:“微臣并无异议。”
赵云圳坐在上边,看着这些人,轻轻哼了声,“那本宫便依了各位爱卿的意思,将此案连同与兀良汗的国事,一并交由赵爱卿督办。”
话音未落,赵云圳又冷不丁补充一句,“再往后,诸位爱卿说本宫听信权臣一面之词的话,便要改成听信群臣之言了。”
殿上突然安静下来。
众臣被赵云圳噎得说不出话。
太子爷在朝堂上这么说话,自然是没有分寸,可赵云圳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太子,他再没分寸又如何?
曹吉咳了一声,掩饰着不安,又严肃地道:“殿下,微臣还有一言。”
赵云圳朝他看过去,有些不耐烦了,“曹爱卿说吧。”
曹吉看了赵胤一眼,目光掠出几分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