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3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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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翻涌,人便往下栽倒。
呼!真是背运。
时雍眼一闭,做好了在赵胤面前摔个狗吃屎的丢脸准备,岂料,人还没有倒下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被他捞起来的,腰身倒在他的臂弯里,斜着眼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版的俊脸,微微愣了愣,便双手推他。
“你不要命了,这个时候跑来?你当额尔古城是无乩馆的后花园么?大人。”
赵胤扶她站稳,看着时雍担忧的双眼,慢慢说道:“不是后花园,但很快,就与后花园无异了。”
“什么?”时雍眼睛微微放大。
尽管那日听完褚道子的话,她便已然怀疑这一系列事情的背后推手就是赵胤。但是,当赵胤真的站在面前告诉她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额尔古城是兀良汗的国都,草原人的汗王巴图,此刻正在城中为她的妻子举行大丧,草原各部落的首领都来吊唁了,这是葬礼,也是盛会,这种时刻,额尔古城定然守卫森严,除非赵胤会飞,要不然,如何来去自如?
时雍想了想,又冷静下来。
“大人,你快走。一会儿塔娜就要回来……”
“她回不来了。”赵胤好似洞悉一切似的,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掌心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阿拾,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时雍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都忘了往常对他的称呼,直呼其名。
“赵胤……你做了什么?”
赵胤皱着眉,看着她,“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有做?
时雍看着言笑浅浅的南晏大都督,略显苍白的脸上,一阵变幻。
“嘉南关的数十万大军……不是你之所为?”
赵胤眉梢微微一挑,星眸里闪过一抹寒芒,转瞬又变成对时雍的微笑。
“假的。”
时雍心窝又是一震,急切地问:“大晏皇帝御驾亲征?”
“假的。”
“什么?”时雍无法想象,“你是如何做到将巴图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赵胤沉了沉眉,淡淡看她,说道:“冲击嘉南关的人马不足五万,佯攻而已。至于巴图所得的消息……”
怪不得那天,赵胤会笃定地告诉过她,这场仗打不起来。
时雍一动不动地站着。
赵胤低头看着她,微微抿唇,“大抵这便是一报还一报吧。当年他如何欺骗阿木古郎,如今就怎样被他的儿子所欺骗。”
“乌日苏?一切都是乌日苏的设计?不!是你和乌日苏的设计!”
时雍心里已豁然开朗,但是这个结果还是让她震惊到必须从赵胤的嘴里得到答案。
赵胤没有骗她,冷峻的脸孔平静地看她片刻,徐徐点头。
“走吧!回去我再和你解释。”
事情太过冲击,时雍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被赵胤带着手走出房门,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走出这座华丽的也困了三个多月的兀良汗皇城,更加不敢相信,她身边这个男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颠覆了巴图引以为傲的皇图霸业和毕生追求。
他不要权势,却在眨眼间颠覆权势。
他不要江山,却在谈笑间夺人江山。
他手中无剑,双袖清风,却在翻手间掀起遍地狼烟。
所有的事情在时雍的脑子里,渐渐地串联起来,她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佩服,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惭愧和不确定。她以为自己是可以翻云覆雨的那一个,不料,在赵胤面前,仍然只能由他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一个男人……
会给她一生一世想要的安稳吗?
命运的残酷,在时雍走出宫殿时,再一次如期上演。
火光冲天,尸横遍地,此时的额尔古城已然在战火中变成了一片狼藉。
这一天,是阿如娜的大葬之礼,但她没能葬入巴图为她准备的陵墓,而是被乌日苏从梓棺中拖出鞭尸暴晒……
这一天,持掌兀良汗位不到三年的巴图,被他的儿子拉下了汗位。
这一天,臭名昭著的“狼头刺”被彻底清流,血流成河。
这一天,乌日苏成为了兀良汗新一任的汗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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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姐妹~~
么么哒,又是爱你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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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一月后
一个月后。
漠北草原迎来了它最美的季节。
从蜿蜒的长河到明镜一般清晰的湖泊,从奔驰的野马到绵羊鹿子,从河岸上的芦苇到仿佛蔓延到天边的绿草,还有刚刚吐出苞的花朵儿在恣意绽放,美丽又多情,氤氲而梦幻。这是一方造化神奇的净土,又如坠入人间的天堂。
几辆马车嘎吱嘎吱地走在原野里的古道上,随行的骏马扬蹄飞奔,马上的人披甲执锐,头戴红缨盔,看上去好不威风。
牧民们赶着羊,看着这一行人闯入牧民的聚居地,也好似没有看见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倒是有些年岁较小的皮孩子围上来,笑嘻嘻地奔跑、打闹,然后从车中姑娘的纤纤玉指里得了些糖果瓜子,又笑着一哄而散,惹得坐在车前的大黑狗龇着牙,“汪呜”一声跳下车,飞快地追上去,想同这些孩子玩耍。
然后,便是孩子恐惧的大叫声。
“快跑……大黑追来了……”
“呜……阿母……大黑来了……呜……大黑要吃我……”
“哈哈哈哈,大黑又不吃人。额里亚,你胆子真小。”
“……”
孩童们的笑声越去越远,时雍撩开帘子一角,看了看还在草地上撒欢奔跑的狗子,嘴角微微一提。
“大黑回来。”
听到她的召唤,大黑吐着舌头,在地上坐了片刻,撒开蹄子便跑回来,一纵上马,钻入帘子里,脑袋在时雍的裙摆上蹭来蹭去,舌头更是毫不客气地舔上她的手背。
它的热情引起了男主人的不满。
“大黑。”赵胤低声制止,“不可伸舌头。说你多少次了?”
大黑耳朵动了动,转过头来看着赵胤,又匍匐着从时雍的脚边趴到他的脚边,舌头是没伸了,但不停地拿嘴筒子去拱他,不知是对他不满,还是在向他撒娇。
时雍看得好笑,“大人居然和狗子计较。”
赵胤淡淡瞥过来,“国之疆土、我的女人,一寸不让,人畜不分。”
噗!
时雍快被他笑死了,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她看马车已经进了村,脸上的笑容又敛了起来,眉尖甚至微微一蹙。
“我竟有些紧张。”
赵胤扫过她紧绷的小脸,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安抚地捏了捏。
“别怕。你没有做错什么。”
时雍抿了抿嘴角,想了一下,只剩一声叹息。
这个牧民聚居村名叫吉达,距离兀良汗的国都额尔古城有百里之遥,距离南晏却很近。村里牧民淳朴善良,对额尔古城发生的变故所知不多,也丝毫没有感受到百里之外的硝烟。
这一个多月来,褚道子和来桑就住在这里。
不得不说,褚道子是个极有远见又有医德的人。当初在霄南山上,他救时雍、放赵胤,后来在额尔古,又从半山手里将时雍解救出来,交到巴图手上。这些行为,让他有了在赵胤面前提条件的资格。
行善积德,每一善都有回报。
因此,他要带走来桑,哪怕乌日苏万般不情愿,仍是不得不首肯。因为如今的乌日苏根基未稳,还得倚仗大晏、倚杖赵胤。
当日,巴图将主力大军布局在猎场演武,得知嘉南关告急,便将围猎的大军派走,再把剩下的精锐武力全部交到了乌日苏手上。这一批精锐,是先可汗阿木古郎亲自操练的精良之师,执令符就可调集。
不过,只要是人就逃不开人情,“认符不认人”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而已。
实际上,乌日苏为这一日已是准备许久。
乌日苏最有力的支持者是太师阿伯里,这个阿伯里不仅位高权重,还是先可汗阿木古郎的谋士、心腹、老师。阿木古郎活着的时候就十分信任他,乌日苏更是对其尊之重之,偏偏来桑年轻不懂事,这些年又恣意妄为惯了,上次大青山之战,甚至让人将阿伯里关押起来。
在这次逼宫之战中,乌日苏除了得到大晏王朝的帮忙,最重要的助益便是来自阿伯里。因为阿伯里手上有一封阿木古郎临终时的亲笔手函。
巴图处心积虑要起兵南下,入侵大晏,他的勃勃野心,精明的阿木古郎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为了遏制巴图,他在遗旨中写明,若是有朝一日,巴图野心膨胀,一意孤行要问鼎天下,导致兵燹再起,生灵涂炭,那么可褫夺其位,在皇子中择一仁厚之人继位,若是巴图不遵遗旨,可代为讨伐。
这个遗旨的存在,之前无人知晓,是不是阿木古郎的意思,也已经无人能够考证,但阿伯里把它拿了出来,笔迹清晰,用晏兀两种语言写成,与阿木古郎的字迹一般无二。
乌日苏凭着遗旨和手符,带领精锐杀回额尔古城,拉了巴图下马。而这个时候,南征的大军尚未到达嘉南关。这些人里,自然有巴图的亲兵和心腹将领,可是赵胤巧妙地为乌日苏设计了一个时间差,等这些人得知额尔古出事,即便再想回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乌日苏旨令他们原地驻守,不可南下,也不必返回额尔古。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成为了隐患。乌日苏虽然手握重兵,但在汗位不稳时,不得不有所忌惮,也就更是需要借助大晏的力量,用以威慑。
北地狼烟,天不太平。
青史所书无非成王败寇,是褒是贬,自由后人评说。
就眼下而言,赵胤暂时滞留北境是为这乱世之局的风起云涌,也是为了时雍。
褚道子许她一种“驻颜之术”,说是可为她除去脸上疤痕,时雍便跃跃欲试。她倒无意强留赵胤,只是赵胤一面为公,一面为私,也就同她一道留了下来,这一个多月住在离此处不远的南晏大营,每十天来一次吉达村,找褚道子问诊拿药。
褚道子同来桑的居所在村西,是几个背靠山峦的毡帐。
帐外圈养了一些羊儿,咩咩地叫唤着,隐隐还有马头琴的乐声。
“公主……”
马车停下,正在羊圈里打扫的恩和就直起身来,发出了欢快的声音。
“塔娜,快出来。公主来了。”
帐门一开,露出塔娜惊喜的面容。她搓了搓手,“我去告诉褚老。”
两个侍女因为被巴图派去伺候并监视时雍,但整个过程没有使坏,与时雍保持了较好的关系,因此,在额尔古那一场宫乱里,得以活命,被时雍带了出来,照顾二皇子来桑。
时雍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们了,见面也有几分欢喜。
她带着大黑跃下马车,走近看了看恩和红扑扑的小脸。
“怎么样?可还习惯吗?”
恩和点点头,笑容开朗乐观,“很开心。比在额尔古还要开心。”
“为什么?”时雍追问。
恩和一怔,说不出来了,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这才羞涩地道:“很放松,吃得好,也睡得好觉。公主,我说得对不对?”
呵!时雍笑出眼儿弯弯,“说得很对。还有什么比吃得好,睡得好更开心的呢?”
“咳!”
褚道子的清咳声,打断了两个姑娘的谈话。
时雍侧过头去,看到了仍然穿着那身衣裳的黑袍人,连忙上前行礼。
“师父好。”
褚道子回了一礼,侧过头去看着正踩着杌子下车的赵胤,还有随行的谢放和朱九几个侍卫。
“大都督莅临寒舍,老朽可无甚招待的。”
时雍前两次来,都是朱九和白执陪同,赵胤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听到褚道子这么说,赵胤脸色淡淡,没什么变化,礼数周到地问了好。
“褚老是阿拾的师父,同我不必客气。”
时雍看着两人严肃的样子,叹了口气,四下里望望,放低了声音。
“师父,二皇子的伤势如何?”
第588章 废物
褚道子面色微沉,摇了摇头,重重一叹。
“我纵有回春之术,也救不了一心求死之人。”
时雍看了赵胤一眼,眉头蹙了起来,“他还是不肯配合师父治疗吗?”
褚道子无声点头。
时雍问:“他这会睡着的吗?”
褚道子道:“刚醒。”
时雍想了想,说道:“我去瞧瞧他吧。”
褚道子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塔娜也大着胆子接了一句嘴,“是啊,二皇子那个脾气,要是看到公主……恐怕又要疯起来了。”
来桑确实是个狗脾气。
额尔古城事发那时,他吃了褚道子的药昏迷不醒,等他醒转,已经是在离开额尔古城的马车上了。
天翻地覆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他一生一世,沿途的兵马和议论,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一个人要在短时间内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确实很难。来桑当时便撕心裂肺的吼叫、咆哮,将身上包扎伤口的纱布全部撕毁,一心想要夺下马匹返回额尔古去找乌日苏拼命,被无为和褚道子生生拦了下来。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怒骂、喊叫后,来桑终于平静了下来,仿佛是接受了事实。
他不再吼,不再叫,但也不再跟任何人说话。
他赶走了无为,时雍来看他,他也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每一次喝药、吃饭都需要费尽褚道子和无为的力气。
不得已,褚道子只能使用了当初对付时雍的办法,喂他吃药。
如此一来,他每日里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昏沉沉中睡着、醒来,再睡着,如梦如幻,不知今夕何夕,既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唉!”
时雍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内心复杂。
“那师父先帮我配药吧,我等会儿再去……”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赵胤的声音,“我去。”
他去?来桑看到他,还不疯了啊?
褚道子一脸不赞同,时雍更是直接阻止,“大人,他现在情绪不稳,你还是不要去见得好。”
“你怕他撕了我?”
“……我怕你一生气,就撕了他。”
赵胤扫她一眼,侧脸吩咐谢放:“把棋拿来。”
谢放应了一声“是”,转身去了马车。
赵胤只带了谢放一人过去,没有由时雍陪同,撩开帐门时,来桑正在发脾气,将无为刚刚递到他手上的水盅掷到地上,骂得气喘吁吁。
“你为什么还不滚?”
“我已经不是皇子,对你们没有任何价值,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无为默不作声,从地上捡起碎裂的瓷器,一抬头就看到了赵胤,再转眼,看到了谢放。
他眼睛一低,上前行礼,手臂有些僵硬地张开,有阻拦之意。
“大都督,二皇子伤势未愈,您还是请回吧。”
赵胤道:“无妨。我看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我坐一会就走。”
无为默默侧到一旁,与谢放站在一起。
谢放看他一眼,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安静地上前将棋盘摆好,这才退开,再次站到了无边的右侧。
两个人一动不动,雕塑般站着,没有眼神交流。
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