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4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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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道:“无妨。”
陈岚又笑:“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说来说去都有些姻缘,确实是一家人。
陈宗昶大笑,要留他们吃饭。
时雍这时才进门去,施礼见了人,然后委婉地拒绝了陈宗昶的好意。
陈岚也急着回府,为制药做些准备,几个人寒暄两句便匆匆散了。
……
回去的马车上,时雍发现赵胤坐得端正,眉头也皱的极紧,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侯爷!”
时雍抿了抿嘴,决定主动交代。
“白马扶舟回来了。”
赵胤点了点头,“我知道。”
果然知情,时雍庆幸自己说在了前头。
于是想了想,她又告诉了赵胤银霜天果和紫阳冥花这两味药材的事情,然后观察着他的神色,“下午宫里头的设备就要运到公主府了,我还得去找白马扶舟拿药材。”
赵胤没有回答,突然扭过头来,告诉她道:“吕雪凝母女,染上了疫症!”
时雍微惊,但没有太意外。
当初霄南镇疫症感染者不在少数,吕雪凝多次往返,染上并不奇怪,而且现在对症的药方子有了,药材也有不少,这疫症就不再是死亡之症,她内心的忧虑也不像往日。
“找大夫去瞧了没有?”
“去了,用了太医院给出的方子。”
那个方子是无数人研究和应验之后的,也有缓解之用。
时雍点点头,“那庞淞可有感染?”
赵胤摇头,“不曾。”
时雍:“这老狐狸,应当早就知道解药是什么,说不定早就已经服过解药了——”
赵胤看着她愤慨的模样,眉心微拧。
“我提审过庞淞和吕家母女。”
时雍微怔,“怎么说?”
赵胤目光微动,迟疑片刻才道:“吕氏母女与最先发病的茶商沈氏夫妇有过接触。”
据吕雪凝交代,她的母亲兰氏在瘟疫大肆传播前就有过类似的过病症,但当时不知是疫症,断断续续拖了许久,没有彻底好透,期间庞淞曾帮他捡药吃着,时好时坏。
“难道是沈氏夫妇传染给兰氏的?”
赵胤:“不。”
时雍心里一个激灵,定定盯住赵胤的眼睛。
“你是说,其实是兰氏,传染给沈氏夫妇的?”
赵胤轻轻点头,冷冽的双眼微微眯起。
“据本座查实,最早的疫症患者是沈氏夫妇,然则,他们发病的时间远远晚于兰氏。”
“难怪。”
这么一说,事情便明朗了。
“疫症的始作俑者,就是庞淞。他便是源头。”
赵胤再次点头。
时雍想到庞淞那狗东西,就气不到一处来。
“他有没有交代什么?”
“口风很紧。”
“你不是最有办法的么?”时雍挽住赵胤的胳膊,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我可是住过诏狱,瞧过锦衣卫的手段,侯爷也不是那么善良的人,他不肯招,就饶了他不成?”
赵胤低头看来,“你何时尝过诏狱的手段?你入狱时,爷便吩咐过,不得对你动刑。”
“是吗?”时雍眯起眼,笑得有些假,“那时候就这么关心我呀,我是你什么人呀,指挥使大人?嗯?还不肯承认么?那会儿你就想做我裙下之臣了。”
一句裙下之臣听得赵胤哼了声。
没理会时雍的作态,他将胳膊从时雍怀里抽出来,绕过她的后腰,将人搂入怀里,抱到身上坐着。
他现在好像很喜欢这样抱她?
时雍也挺喜欢的,不抗拒,靠着他。
“庞淞怎么办?”
“不急。”赵胤语气淡淡的,“他会开口的。”
“要不要我帮你呀?”时雍眨了眨眼,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笑吟吟地道:“我也不要别的报酬,就把燕穆他们放出来就行。”
哼!
赵胤垂下眼帘,轻捏她的脸颊。
“小阿拾你可知道,你越是在意这三个男人,爷便一天不想放人?”
时雍生气,“为什么?”
赵胤目光深深地盯住她。
“爷不高兴。”
“你太霸道了,那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
赵胤还是那句话。
“看你表现。”
“……”
两人对视一眼,时雍看他正经脸不像玩笑,哼声便甩开他的袖子似要生气。赵胤沉眼看去,“生气了?”
时雍扭开头,“哄不好的那种。”
赵胤被她气笑,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又大力将人揽过来,扳过脑袋面对自己,语气也认真了几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律法之下,我纵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能大开后门,授人以柄。”
时雍道:“怎么说?”
赵胤淡淡地道:“燕穆伙同雍人园余部劫持郡主,试图从运河逃窜,这些事情都抵不了赖。”
时雍抿唇,声音低了些,“你当真要将他们法办?你明知道……”
“国有国法。”赵胤揽住她的腰,声音突然一轻,“但家也有家规。夫人开了口,爷怎么也得卖几分薄面。燕穆等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纵是从轻发落,怎么也得在牢里蹲些日子。”
时雍沉默不语。
赵胤将她揽紧过来,头低下,吻吻她的鬓角。
“阿拾,爷也有为难之处。”
“我明白。”时雍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再看看他沉静如水的面孔,不由抿嘴一笑。
“侯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嘴上说得虽狠,心却是好的。那么多人看着爷,你也不能不顾朝廷律法,直接放人。那就这样吧,让他受些惩罚也是应当。”
第786章 遐思
赵胤平静的眸底有一抹而过的亮光。
他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时雍,喉头微紧。
“阿拾……”
“不用道歉。”时雍莞尔,“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呵!
赵胤低笑,又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一啄。
“夫人体谅,为夫甚是欣慰。”
“别酸。”时雍不满地哼一声,“我体谅你,可从来不曾见你体谅过我。”
“……”
时雍许久没有听他说话,又自他胸前抬头,侧目望过去。
“对了,你差人给雪凝传过话,让她先吃着药,这两日我先不去瞧她,等药丸制出,我再去……”说到此处,时雍发现赵胤脸色不对,忽又止住话题,奇怪地问:
“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这是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时雍说着就去摸自己的脸。
忽地,头上传来赵胤情绪莫名的声音。
“今日太医来报,赵焕身子不适,病症很像是疫症。”
时雍惊了惊,没动。
赵胤慢慢抬起她的小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分辨出这个女人对赵焕还有几分感情一般,语气徐徐,声音清悠,细听,却意味深长。
“还有他那个怀着五个月身孕的妾室秋莲,一并染疫。”
有些事情,如不是特意提起,时雍都快要忘记了。
忘记了仍然圈禁在宗人府中的楚王赵焕,还有那个与他一同圈禁,千媚百娇的阮娇娇。期间,赵焕还搞大了阮娇娇的丫头秋莲的肚子。
这些日子,时雍从未主动去打探过,也不知这几位过得如何。
没有想到再得到赵焕的消息,居然与疫症有关。
“活该!”
她说得平静无波,连愤恨都谈不上。
赵胤听了,脸色却明显的缓和了许多。
“到底是皇子皇孙,自作孽,也得倾力救治。”
时雍含糊地嗯了一声,不回答这个作死的问题。
如果赵胤对她和楚王的关系有芥蒂,那无论她怎么说都是不好的,不如不要关注,反正有的是大内御医,也轮不到她去。
安静片刻,时雍百无聊赖般,淡淡一笑。
“秋莲和赵焕染了疫症,那阮娇娇倒是没有染上?”
难不成,阮娇娇跟赵焕的关系,竟不如自己的丫头秋莲来得亲密?
这让那个对容貌极度自信的小娘子,如何受得了啊。
“阮娇娇已不在宗人府。”
“啊?”时雍的惊讶全写在脸上,整个人从赵胤怀里直起了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赵焕都没能出来,她倒有本事离开?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把她从宗人府弄出来的?”
赵胤沉默片刻,“我。”
……
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时雍怔怔看着赵胤,许久没有开口。
她曾不止一次问过赵胤,喜欢的是她,还是时雍。这个问题听上去有些矛盾,实则并不冲突。时雍是艳光四射的娇娥娇姬,论容貌论身材论诱惑力,宋阿拾这副年仅十九岁的身子骨确实不如她。
顶着宋阿拾模样的时雍,有时雍的魂,却无时雍的身。
而那个与时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阮娇娇,却长得与时雍如出一辙。
“美人儿难得。”
时雍忽而一笑,平静地看着赵胤。
“侯爷当初想放诏狱里的时雍一码,与今日将阮娇娇从宗人府弄出来,是一样的心情吧?不,不一样,当年的时雍,侯爷到底是慢了,让她惨死。如今的阮娇娇,侯爷怕再错负,再不敢冒险……”
“阿拾!”赵胤打断她,目光有些锐利,“爷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他们都说你有女人。”时雍不顺着他的话回应,而是继续追问,“你我大婚前,你离京去赴的约,与你过从甚密的女人,是不是阮娇娇?”
赵胤深吸一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这么做,自有用处……”
时雍不看他的脸,继续道:“那当然是有用处的,就看怎么用了。那天,侯爷一夜未归,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脂粉味。你睡过的被子上也有,我曾问过侯爷,哪里来的味道,侯爷告诉我,办差沾了秽气,喝了汤药,怕唐突了我,回来前特地沐浴更衣,用了锦衣卫那帮子糙爷们的胰子……”
“阿拾。”
“阮娇娇原来是糙爷们啊,有多糙,有我这么糙吗?”
话未落下,时雍突然低喝一声。
“停车,我要下去。”
马车速度缓了缓,但没有听到赵胤的吩咐,车辘轳仍在徐徐向前。
时雍一怒之下,撩开帘子就要往下跳。
“阿拾!”赵胤一把勒住她的腰,将人拖了回来,牢牢圈在自己的腿上,双眼微眯,视线如染烈焰般灼在她的脸上。
“我是为了捉拿邪君。我对阮娇娇,不曾染指半分。”
时雍深吸一口气,双眼铜铃似的盯住他,一动也不动。
“你没睡过他。”
“没亲过?”
“没抱过?”
“你没抱过她,她也没有抱过你吗?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赵胤慢慢伸出两根手指,指向车顶。
“头有苍天,神佛在上,赵胤若有半句虚言,必受开膛破肚五马分尸之苦,不得轮回……”
“谁让你发誓了?”时雍低哼一声,抓过他的手臂扯下来,“要是发誓有用的话,还要锦衣卫做什么?”
“……”
时雍突然幽幽叹息,翻开内心审视片刻,选择了相信。
“我气的是你瞒着我。”
“我没想瞒你。”
“你已经瞒了。”时雍靠着马车,别开头去闭了眼。
“爷就想好好成个婚——”赵胤看着她情绪莫辩的样子,眉头紧紧蹙起,“婚前若说,你若跟我闹,我上哪里找人洞房?”
“婚后你也没说。”时雍转过头来瞪他。
“唉!”赵胤揽住她,“这不是说了。”
“若不是赵焕染了疫症,我问起阮娇娇来,你还不知要瞒我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时雍想到阮娇娇那张脸,心里就很是过不得。
以前还好一点,自从知晓赵胤在她还是时雍就多有照顾,大有倾慕之心的样子,再想到阮娇娇跟时雍长得那么相似,就恨不得撕了她的脸。
“你就是喜欢那张脸。你就是个老色胚……”
这次,赵胤没有回答她的话,幽暗的眼看着她许久不说话。
时雍憋不住了,“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做什么?”
赵胤道:“给了我爹。”
“什么?”
时雍差点惊跳起来。
这句话可比刚才的话还要劲爆。
古代都是这么放得开的吗?
想想甲一那张脸,时雍的震惊已然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你爹……”
“唉!看你这兴奋的模样,想到哪里去了?”赵胤低头牵过她的手来,握在掌心,好似又不知怎么去疼她才好了,轻轻凑到唇边吻了吻,“邪君若是只大鱼,阮娇娇就是饵。”
“不懂。”时雍蹙眉,“阮娇娇不是邪君找出来的饵么?”
“饵便是饵,钓鱼的人不同,钓的鱼自然也不同。”
看着他正经的样子,时雍撇了撇嘴,冷冷地道。
“下次说话,别大喘气。”
“嗯?”赵胤俊朗的脸上,有刹那的不安。
“你若怪罪,打我几下便是——”
“打几下哪里够呀?赵大驴,你惨了你知不知道?”时雍懒洋洋地道:“从今往后,没我允许,不许上我的床。”
“……”
时雍是拿着长公主的信函找到东厂去的。
此时,离时雍在定国公府外的街口见到白马扶舟已过去五六个时辰,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陪她来的人是娴衣。
除此之外,时雍没有带别人。
白马扶舟是个十分敏感又多疑的人,若是她带的人多了,浩浩荡荡,反而不好说话。
娴衣亦步亦趋地跟在时雍的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郡主和主子回到府中,气氛就怪怪的。
侯爷跟前跟后,眼神不离地跟着郡主,可是郡主却似乎不爱搭理侯爷,不跟他说话,不正眼看他,就连他要派人同她一起来东辑事厂,也被郡主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甚至她都不待见谢放和朱九白执等人。
只给了娴衣一句。
“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娴衣不知道侯爷哪里得罪了郡主,不过,郡主把朱九也划为“狗男人”一类,她甚为赞同。
这个朱九最近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一般,一得空便要来寻她,又搂又抱地亲热,要不是她坚持没有成婚不可越界,怕是早把她抱到了榻上……
“咳!娴衣,上去叫门。”
时雍的咳嗽声将娴衣从短暂的遐思中拉回神来。
一抬头,已然站到了白马扶舟在东厂的住处。
自昨年掌管东厂,白马扶舟除了去公主府,期余时间都住在东厂衙门里的住所,时雍方才持了令牌进来时,已经打听过,白马扶舟自晌午回府,一直没有外出。
大门紧密。
娴衣应声上去敲打门环,很快有人出来。
“郡主?”
看到是时雍,宋慕漓有些怔愣,似乎很是意外。
时雍也认出了他,同为宋姓,也是本家,她特地笑得真诚了几分。
“本郡主找厂督大人有要事相商,烦请侍卫长代为通传。”
宋慕漓眉头微蹙。
“郡主来得不巧,督主……”
“我问过了,他回府未出。”时雍截断他可能要推托的话,扬了扬手上的信件,“再说,我是公事,不是私务。有长公主殿下手信在此,厂督大人没有理由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