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5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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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折腾一番下来,天就要入夜了。
原本按赵胤的计划是昼伏夜出,趁着天凉下来赶到巴县的,这么一耽误,天黑前是赶不到巴县了。
谢放看着奄奄一息的黄高,望向赵胤:“爷,如何是好?”
赵胤望了望天色,“住一宿,明早出发。”
这是一个叫元坝的小镇,正位于锦城府去巴图的官道上,是来往必经的要道,恰好有一个驿站。众人在驿站里安顿下来,谢放去为赵胤备水洗漱,顺便准备晚膳。
“慢着。”赵胤突然叫住谢放。
谢放回头,拱手道:“爷还有何吩咐?”
赵胤道:“多备一些吃的。听说巴县的姜糖糕、夹丝豆腐、土沱麻饼、酸辣粉和小面都极有特色,去,都备一些进来。”
“啊?”谢放大惑不解。
且不说赵胤平常是从来不点菜名的人,下属准备什么就吃什么,就说他点的这什么糕啊,饼啊的东西,全都不是大男人爱吃的玩意儿。
王爷是不是走神了,以为还在王府里,为王妃备着吃食呢?
谢放不想多嘴,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早知如此,爷就该把王妃带上。”也免得如此魔怔。
后头那句谢放不敢说,在赵胤的冷眼注视下,默默地退了下去。
赵胤哼笑一声,将腰上的那把绣春刀解下来放在桌上,漫不经心地坐下,看一眼刀子,又抽出来默默地拿出布巾擦拭,就好像在呵护心爱的珍宝一般。
这把绣春刀有些年份了,是永禄爷亲自赐下的,上面镌刻着赵胤的名字。因此,这把刀也是永禄爷亲自为他而打造的。赵胤知道,父亲是想他用这把刀保家卫国,一生一世守护赵氏江山,为大晏社稷而战,为大晏百姓而战。
绣春刀上散泛的每一寸寒光,于赵胤而言,都反射着两个字——忠、孝。
因此,他不得不听旨回京,不得不负了妻儿,让他们担惊受怕。
热水端上来了,赵胤简单的洗罢,问了问黄高的情况,便靠在床头看书。他要的饭菜准备好了,谢放两次问他,现在可要用膳了,赵胤都说不饿,让他先备好,等会儿再传。
谢放越发觉得古怪。
天都黑下来了,王爷这是闹哪样?
第一天离开锦城,没有王妃相陪,便食不下咽了么?
“去吧。”赵胤看谢放总是打量审视自己,抬眼扫他,摆摆手,“没我吩咐,不可进来。”
谢放低下头,应一声是,默默退下。
……
夜灯幽幽,在晚风的吹拂下,温柔地舔舐着火苗。
赵胤房间的窗户开着,吹入的风里带着夜来香的味道,很是浓郁催眠。
他手上的书慢慢放了下去,轻阖上双眼,可姿势未变,仍是一只脚搭在床沿的自在模样,看上去慵懒而放松,那张冷峻无情的脸,多了几分柔和,更是俊朗好看。
时雍从花丛摸进来,翻窗而入,看到的便是这一幅“美男春睡”的画面。
好你个赵大驴!
她紧赶慢赶,为了追上他都快要累死了,他却在这里睡得自在?
哼!时雍衣襟一摆,走上去往床沿一坐,就要去捻他的鼻子。
然而,手到半空,就被人捉住了。
男人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底带了一丝笑意。
“刚来就要谋杀亲夫?”
时雍看着他平静的模样,眉头皱了皱,突然生出一抹笑。
“好哇,恶人先告状。”时雍猛地收回手,调头就要拔刀,“锦城王胆敢抛妻弃子,今日偏要谋杀亲夫给你看——”
赵胤双臂一张,猛地搂紧她的腰,将人抱坐下来,“阿拾,别生气了。”
时雍咬了咬牙槽,哼声瞪他,“明知道我会生气,你还不辞而别?你太过分了我给你说,我今儿来,就是找你算账的……”
“我辞行了。”赵胤淡淡看她,唇角挂一丝笑,“阿拾没有看到书信?”
“那叫什么辞行?”时雍发现自己被带偏了,马上把话题找回来:“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哄骗我。明明说好一起出发,你却食言。”
赵胤看她冷眼质问,也不狡辩,只是温柔地顺了顺她的头发,“赶得这样急,没有吃饭吧?”
话音未落,他扭头喊道:“谢放,传膳。”
第924章 出神入化
谢放等这句话都快要等出毛病来了,终于听到赵胤的声音,推门进来一看,祖姑奶奶居然也在房里,他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爷?这是……”
“传膳。”赵胤重复一遍,冷冷看他一眼,好像在说他怎么那么多话。
“是。”谢放本不是多话的人,迟疑一下,连忙让人将饭菜端下来。
时雍开始还端着脸,结果看见这桌上一个个精美的饭菜,还有甜点麻饼一类的小吃,她顿时觉得情况不对。
“赵大驴……”她双眼眯起看着赵胤,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知道我要来?”
赵胤含笑为她布筷,却被时雍不满地拒绝,丢开了他的手。
“这么会算计,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服我,不让我跟去京城?”
赵胤看着她,沉吟片刻,“无须我来说服。阿拾没带行李,单枪匹马地追来,心里应是早有思量。”
若说方才时候只是闹性子同他计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当真是震惊得倒提了一口气。
这个赵胤,度人之心,出神入化也。
他说得没有错,时雍从锦城快马加鞭地追上来,无非是想赶在赵胤在巴县乘船前,与他话别,送他一程,顺便找到人发泄一下内心的不满。实际上,赵胤那封信,已经说服了她。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路,到哪里都适用。
如果京师当真是刀山火海,那有她坐镇锦城,赵胤便可进、可退,有一个稳妥的后路。如果夫妻二人齐齐往火海里跳,除了显得痴情隆重以外,对事情并无助益,甚至多少沾点傻,有一种送菜入锅的感觉。还有,就算不考虑旁人,至少得为两个孩子考虑,他俩双双去“就义”,血性是血性了,孩子怎么办?
时雍心底是这么想的,可不代表她愿意被人看透。
尤其这个赵大驴,欺人太甚。
“谁说的?”时雍不客气地拿起筷子,边吃边笑,“不带行李,是为了给马儿减负,跑得快些。反正找到王爷,我便什么都不缺了,要行李何用?至于单枪匹马么……”
她朝赵胤露出一个笑容,清了清嗓子。
“白执。出来吧,别藏了。你家爷已经看见你啦!”
窗外的庭院里,正在吹蚊子的白执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默默地走过来,刚抬起腿想要翻窗而入,看到赵胤沉下的冷脸,又默默地放下手脚,乖乖绕到门口,低头顺目地挪进来。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王爷王妃万福金安。”
白执行了个全礼,没有听到赵胤的回答,他也不敢抬头。
“院子里的蚊子厉害吗?”
头顶冷不丁传来赵胤平静的询问,白执愣了愣,这才抬起眼皮,“回爷的话。还,还好。”
赵胤嗯一声,看着白执额头上被蚊子咬出来的一个红疹,淡淡道:“那再去外面站半个时辰。”
啊!
白执哀号。
夏天的庭院里,花木映形,又有个小水池,那蚊子多得就像在过大年,一团团地往身上飞。白执宁愿在这里挨赵胤的冷眼,也不想再去喂蚊子了。
“爷,蚊子多,我这细皮嫩肉的,不合适……”
赵胤看他一眼,“或许你更愿意吃军棍?”
“不不不……”白执哀号不已。
这时,却听到时雍的笑声。
“王爷就别吓他了。大老远的来送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时雍说着,又朝白执使了一个眼色,“你快去吃点东西,然后早点休息。明儿我们要同王爷一起上路,得早起。免得又被落下了。”
白执不敢动,拿眼瞄赵胤。
“还不快下去?”赵胤拉下脸来,“是当真想喂蚊子吗?”
白执脸上一喜,换了一副表情。
“爷,王妃,你们慢慢用。”
白执嘿嘿笑着,退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
房里两人,一个吃得津津有味,一个看人吃得津津有味。
时雍很给巴县小吃的面子,一看就是饿了饭来的人,吃得又香又快,等肚子填得差不多了,这才察觉赵胤的视线一般,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嫣然一笑。
“老夫老妻的,不必这么痴情凝视。吃吧,快吃,明儿还要赶路呢。”
看她这副表情,赵胤目光稍稍沉重了一些,语气略缓,“阿拾……当真要同我一起入京?”
时雍就喜欢看他拿不准的样子。什么都被他看透了,还有什么意思?这样才得趣儿呢。她心里好笑,脸上却正经得很。
“我何时说话不算数过?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吗?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将盘子往赵胤的面前挪了挪,又伸手去为他布了菜。
不料,手腕一下就被男人给捏住了。
“阿拾……”赵胤看着她的脸,“我不辞而别,不是诚心骗你、哄你。我只是……”
稍顿,他叹息,?“唯离别最伤情。我不忍你我经历那样的场景。若早知竟会引来你疑心,我便不会瞒你了。”
时雍扳不开他的手指,挑了挑眉头,“我疑心什么?”
赵胤认真端详她,“不是你说我七年之痒?”
“咦,我说说而已,心里可没这么想。”时雍眯眼打量着他,“看来锦城王心里当真起了心思,准备这一趟入京,找三两个红颜知己,叙一场京城夜话?”
呵!赵胤苦笑,松了松她的手,语带叹息。
“阿拾,我明日就走了。你说些好听的。”
时雍一听这话,鼻子便酸了,皱着眉头语意不详地应了一声,不吭声地站起来为他布菜。
赵胤抬头,黑眸深深,“阿拾?”
时雍道:“什么都不说了。我原谅你了,赵大驴。”
这样就原谅他了。
赵胤看着她通红的双眼,知晓她是个通透晓事的人,还是难免伤怀,“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回来。你和孩子在锦城等我便是。”
时雍垂着眼皮,不应声,往他手上塞筷子。
赵胤抿抿唇,没有再说话,认认真真地吃完了她布的菜和添的汤,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饭也吃了个干净,这才放下碗,在静谧的空间里,朝时雍展颜一笑。
“饱了。”
时雍道:“那我叫人来收拾。我们早些洗漱,歇下。”
赵胤眸中波光微动,“好。”
……
第925章 入京冷遇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个人钻入被窝,赵胤发现面对他的是一副美背。
时雍动也不动地背对着他,半点声音都没有。
赵胤喟叹一声,伸手去揽好她,“阿拾……”
时雍没有回头看他,瓮声瓮气地道:“睡吧。我困了。”
“你……”赵胤语迟,停顿下又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就冲我发火。就是别憋着,闷坏自己。”
“没有。”时雍硬邦邦地回应,“你早点睡,别管我。”
为免日上三竿赶路太热,明儿他们天不见亮就要动身前往巴县,而方才赵胤已然得报,官船停靠在码头,就等他了。
赵胤默默起身熄灭了灯火,拉上薄被盖在时雍的腰腹,又将胳膊轻轻搭在时雍的腰上,阖上双眼,一动也不动。
漆黑的夜,安静得呼吸可闻。
“阿拾。”
时雍没有回答。
赵胤叹息,将她揽紧一点。
“我也舍不得你。”
男人很少说动情的话,这一声委婉的叹息,幽幽沉沉,在黑夜里染尽了情绪。
可是,时雍仍然没有说话。赵胤很是无奈,突然传来她浓重的吸气声,一听就不对劲儿。赵胤伸手去抚她的脸,却是一手的湿濡。
“怎么哭了?”赵胤稍稍用力将她翻转过来,要她面对自己,时雍却是不肯,拉过薄被便裹起来,翻身转过去。
这般女子心性,在她身上倒也常见,赵胤笑叹一声,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入怀里,看女子仍在挣扎,索性将她强行抱在自己身上,禁锢住双臂,不让她动弹。
“再哭,就要吃军棍了。”
时雍本就难受,听他这样唬人,眼眶又是一热,抽抽噎噎地说道:
“果然在你心里,我就是同你的兵一样。高兴了就赏,不高兴就罚。赵大驴,你凭什么罚我?凭什么?”
赵胤最瞧不得时雍哭鼻子,比看苌言哭还要闹心。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时雍手一得空,便用力捶他,双手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你就是欺负人。欺负我。”
赵胤慌不住地抓住她的两只手,一个翻人将人压在榻上,“我说的也不是那个的军棍。”
时雍意识到什么,“好哇,你个赵大驴……”
她又踢又打,赵胤无奈地拿腿压住她,“好了,咱们不闹了。阿拾。阿拾。是我错。是爷错了,饶这一回,成不成?”
“……”
时雍又好笑又好气,吸着鼻子推他。
“听你这语气,还有下一回,是不是?”
“没有了。”赵胤见她仍在抽泣,拿了绢子来为她拭眼泪,“等这次事了,我便好生陪在你和孩子身边,我们还像过去这几年一样。寄情山水,深关府门,不问那尘世恩怨。”
哪有那么容易?
他有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哪能当真做一个凡夫俗子?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许愿。”
赵胤苦笑,“家有猛虎,做不到也得做啊。”
时雍不满地哼唧两声,缩入他的怀里,“你这是转弯抹角地骂我是泼妇呢。”
赵胤低声吼道:“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会骂你?阿拾信我一回——用不了多久,天下大局便可定下。”
天下大局定下?
时雍略微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对外,兀良汗、北狄一直在北边蠢蠢欲动,对大晏来说如同悬在头上的剑。以前上一代还在,彼此能维持一个平稳。可眼下第二代当政,所谓的姻亲联盟能维持多少年?其实他们都很清楚,撕破脸只是早晚而已。对内,土司借着刀戎一案在各地响应,有犯上作乱的隐忧,这也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就算光启帝这一代帝王能暂时稳住局面,到了赵云圳上位,是不是还能延续祖父和父亲的政策,继续稳定下去?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如今,赵胤却告诉她,天下大局可定?
时雍止住那些小儿女的情感,认真思考后抬头问他。
“王爷是不是起了什么心思?还是有什么计划了?”
赵胤沉默片刻,淡淡一叹,“阿拾常说,计划不如变化快。未到京师前,一切尚不敢确定。”他低头,轻抚时雍的脸,“你安心在锦城等我,我把白执和庚六等人都留在你身边了。一旦京中有变,你定能第一个知晓……”
谈起正事,时雍整个人便镇定了许多。
她忘了方才还在闹情绪说一定要跟赵胤去京师,转而就松开了抓住赵胤衣襟的手。
“明白。不过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有必要提前和王爷说清楚……”
赵胤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派人来传就行。你何苦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