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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锦衣玉令-第549章

小说: 锦衣玉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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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更是生不如死。九阳之炙,在我的五脏六腑里,撕扯、燃烧,令人痛不欲生……我仿佛要化开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张嘴。

    只听得扑的一声,白马扶舟吐出一口鲜血。

    时雍瞧不见他的模样,但身上被喷溅的血渍和鼻翼里的腥味儿,令她更生焦灼。

    “白马扶舟!你再忍忍,待我们出去,我就可以为你医治……”

    “没用的。没有用了,我强忍至今,已耗尽心头血……这痛……撕扯着我,无穷无尽……”

    时雍发现他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即便极力隐忍,仍是如同筛糠一般,战栗不停。

    “我无须怜悯,无须同情。更不愿被人笑话。”白马扶舟抓住她,灼热的掌心温暖,刺得时雍难受不已。

    “杀了我!”

    白马扶舟喘着气怒吼,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

    “给我个痛快——求你——”

    时雍手指抚上长剑的剑柄,可是怎么都下不去手。最后,手无力地垂了下去,落在白马扶舟的肩膀上。

    “你在这里等着,我想办法出去找人……”

    “不要!”

    白马扶舟突然厉喝一声,像是被逼出了戾气,喉咙里粗喘着,发出一串古怪的嗡鸣声,不像是人的声音,倒像是野兽,紧接着,他仰头朝天。

    “啊——”

    一声长啸,久久不落,他绷紧双臂,咬紧牙关,身子突然弓起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再次发出疑似兽类的啸声。

    紧接着,只听嘶拉一声。

    “杀了我——”

    白马扶舟发出一道尖啸的呐喊。

    空荡荡的密室,漆黑一片。

    时雍看不到他的样子,却能从空气中感觉到那份狂风暴雨来临前一般的低压——

    “白马扶舟?!”时雍拔出长剑,做好了戒备的状态。

    白马扶舟没有任何反应,只听得咚的一声,他身子仿佛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很快便贴到了墙根,不知是借了什么力道,突然大吼一声,自行撕开了手脚上束缚的布绳,扶住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步一步走向时雍,嘴里发出阴冷冷的笑。

    “优柔寡断!锦城王妃,你没有机会了。”

    时雍心下微震,提口气凝神举剑,指向黑暗中发出声音的地方,语气冷淡。

    “邪君?”

    “是我。”男人的声音从漆黑的密室传出,如同黑白无常的拘令,听得人心头猛颤。

    “怕了吗?”

    时雍无法理解到底什么力量让邪君又回到了白马扶舟的身体里,但听他亲口承认,稍稍一怔,只是冷冷一笑。

    “狗东西,没有机会的人是你。你如今身负重伤,又染邪毒,不是我的对手。”

    嗤!

    时雍听到了邪君的笑声。

    那种低嘲浅弄的笑,白马扶舟也经常发出。实际上,有时候时雍很难严格区别这两个人。因为白马扶舟坏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坏,而邪君却时常装成温文尔雅的好人模样。

    “王妃难道忘了,毒是我下的?你可有听过,有人毒死自己的?”

    “那可就多了。”时雍打架不是场场赚,吵嘴却是从来不输,不冷不热地回他,“你我算是半个同行,哄外行的假话就不要用来糊弄我了。没有解药,你照样得死?”

    “谁说我没有解药?”男人声音轻飘飘的,带一点邪性的暧昧,“锦城王妃,你就是我的解药。你不知,能解九阳之毒的,正是焚情?呵……我本就是为了成全你们两个做一对野鸳鸯,只可惜,他假仁假义,差点害了自家性命……”

    时雍身子微颤,咬紧牙槽。

    “无耻。我本不肖要你的命,既然你自己要作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本督也正有此意。”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划破黑暗,黑暗中,响起男人阴冷的笑意。

    “那我们就真刀真枪地杀一场吧。”

    时雍一惊,下意识握紧了长剑。

    为什么邪君会有剑?哪里来的武器?

    时雍很是意外,可是那拔剑的声音又真真切切,做不得假。

    黑暗掩盖了一切真相,时雍听到长剑破空的声音时,本能地拔剑防御——

    “受死吧。”

    邪君仍然在笑,是志在必得的寒意,是轻看对方的讽刺,是仿佛随时能把人捏死的高高在上,是时雍最讨厌的那种俯视姿态。

    时雍也回以讥诮的一笑,长剑迎了上去。

    “扑!”

    剑体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时雍微震。

    两人身子相错时,她并没有感觉到凛烈的武器杀着,便稍稍收了一些力气,但手上的长剑却收势不住,直直往前刺去——结果,不仅没有遇到抵抗,对方竟然施了些力道将他的身子重重“喂”入长剑,将胸膛捅了个对穿。

    “白马扶舟!”

    时雍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

    中剑的男人身子微动,没有说话,只发出一道低低的笑声。

    这笑声很古怪。

    似如释负重,又似彻底解脱。

    “你……终是提起了剑。”

    果然是他。

    时雍遍寻不见白马扶舟身上有剑,就知道自己被他骗了。

    一时间,她呼吸吃紧,脑子缺氧般空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总归要死,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你是不是傻?”

    时雍惊惧得不知所已,伸手将中剑的男人扶住,可惜,白马扶舟已然站立不稳,高大的身子整个朝时雍压下来。时雍撑不住他,往后噔噔退了两步,后背恰好触碰到墙壁,两个人重重撞上去,发出一声巨响,撞得时雍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白马扶舟重重地倒了下去。

    身子落地时,发出一道空响。

    这响声从黑暗中传出,有细微的不同,好像不是重物摔落在硬实的地面,倒像是空心的仓顶。

    “白马扶舟!”

    时雍狠狠地拍他两下,没见回应,便又用力掐着他的“人中”。

    “你出声,不要睡,听见没有?不许睡!”

    白马扶舟仍然没有出声。

    时雍凝滞片刻,摸向他的颈脉。

    手指又是一抖。

    她发现,白马扶舟已然进入意识障碍的阶段,陷入昏迷。再不抢救,这条命就真的没有了。

    “白马扶舟!”

    时雍的声音凄厉起来,拉拽不动白马扶舟的身子,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墙上。

    “咚!”

    又是一道古怪的响声。

    空的?

    时雍反手拍拍石壁,摸上去只觉湿热一片,熨帖在掌心,就像雪天烧炕的感觉,她吃了惊,又往旁边摸了摸,仍是如此,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热!

    墙壁热,她也热。

    时雍没有时间多想,思忖片刻,又回头来拖白马扶舟,发出这人已经休克,于是将他的身子平放好,准备采取急救措施——

    密室的机关就是在这时打开的。

    一群人拿着火把涌了进来,大步流星地往前冲。

    火光照亮了内室,只一眼,就看到时雍骑在白马扶舟的身上,正准备与他嘴对嘴……

    奔跑的脚步,戛然而止。

    呼喊的声音,鲠在喉头。

    紧迫的局面突然变得诡谲不安——

    没有人说话,只有机括清脆而沉重的声音。

    时雍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杨斐、辛二,还有锦衣卫盛章,甚至周明生。

    然而,众人看着她与白马扶舟如此,都心虚似的转过头去,视线齐刷刷看着锦城王。

    火把自动分列两边。

    赵胤从中走过。一袭染血的铠甲泛着森寒的光芒,仿佛刚从千军万马中杀进来的一般,手提绣春刀,俊眉微蹙、双唇紧抿,神色不怒而威。

    四周一片寂静。

    火光下,赵胤的脸冷峻异常,他看到白马扶舟的伤势,也看到了时雍有违男女大防的动作。

    没有想到,时雍只是略略扫了赵胤一眼,松了一口长气般朝他点点头,接着就回过头,当着赵胤的面,继续对白马扶舟施救。

    救人如救火。

    白马扶舟命悬一线,时雍来不及向任何人解释。

    众侍卫都担忧地提了一口气,将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里,生怕赵胤会大发雷霆。

    然而,赵胤的反应大出意外。

    他加快脚步,走到时雍和白马扶舟的身边蹲下,格开时雍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装药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扼住白马扶舟的下颌,塞进去再用力托起他的身子,在他的后背重重一拍。

    药丸滑入了喉头。

    白马扶舟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

    赵胤将人平放在地,“谁伤的?”

    “我。”

    “怎么回事?”

    时雍皱了皱眉头,“王爷,我眼下来不及同你细说。白马扶舟快死了。”

    赵胤道:“我用九转还魂丹护住了他的心脉。一时半刻死不了。”

    九转还魂丹?

    时雍记得在孙正业给的医书上看到过记载,那是一种极为珍稀的丹药,不仅难以炼制,主要是药材难寻,是懿初皇后在以前“九转护心丹”的基础上,重写药方,花重金炼成,这种丹药是生命垂危者的至宝。可护心脉,延缓死亡。

    只可惜,该药丸所得不多,千金难买。

    赵胤居然轻而易举给了白马扶舟?

    时雍探了探白马扶舟的鼻翼,又为他把了脉,做了几次急求。只可惜,这人仍是一副死脉、不见活气。

    时雍心下不免又是一沉,叹息收手。

    “若他能侥幸活命,当重重答谢王爷这个再生父母。”

    赵胤沉声:“谢就不必,不拿刀砍我,已是大幸。”顿了顿,他冷漠的眼风又轻描淡写地扫过白马扶舟。

    “更何况,我此时救他,说不得回头就要杀他。”

    此刻受伤的他是白马扶舟,谁知回头会不会变成邪君?

    时雍抬了抬眉梢,见赵胤下令让两个侍卫过来抬了白马扶舟出去,那口憋在心里的劲儿突然就卸下了。

    她无力地跌坐下来,也不顾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捋捋头发,便靠在了赵胤的身上。

    “王爷是从宫外而来?”

    赵胤眉梢微动,答道:“宫内而来。”

    宫内?

    赵胤进来时,她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光,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里晓得是宫内宫外?

    冷不丁听赵胤如此说,时雍不由讶然。她抬头,看着赵胤严肃的脸,“宫内全是邪君的人。祁林背叛了白马扶舟,以邪君身份示人,如今宫中形势很是不妙……”

    “我知道,我都知道。”赵胤看着时雍脸上的担忧,低低喟叹一声,慢慢将她揽入怀里,掌心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拍了几下,像在宽慰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云圳和魏将军所率京军已然入宫,局面很快就能得到控制……”

    时雍狐疑,“那祁林呢?”

    赵胤蹙起眉头,迟疑一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方才我从瑶华殿过来,原以为会在废殿见到他。不曾想,这里空无一人……”

    明明看到时雍从废殿消失,祁林却不来废殿抓人?

    “不对。”时雍觉得祁林的反应十分不正常。这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住赵胤的手。

    “王爷,你来。”

    赵胤不明所以,由着时雍的拉扯,将手覆盖在石壁上。

    是热的。

    赵胤狐疑地望向时雍。

    “比方才更烫了。”时雍又将手背放上去感受片刻,一层细密的寒意迅速从脚底爬上了背脊,恐惧的第六感,让她突然惊乱,回身就抱住赵胤的胳膊。

    “王爷,我们必须赶快出去。离开这里——”

    墙壁不会无端地热起来。

    赵胤沉下表情,吩咐辛二留下查看究竟,其余侍卫则是抓紧时间将白马扶舟抬出去,顺便收殓贵妃杨氏的遗体。

    在时雍的提点下,杨斐特地将昏睡的白马扶舟捆得结结实实,派了两个专人看护,这才慢慢随众人往外走。

    “阿拾身子可有恙?”赵胤低低问时雍。

    “我无事。”时雍悄悄握住赵胤的手心,阖了阖眼,稳住略有些混乱的呼吸,“王爷来了,我便宽心了。”

    赵胤看着她略带红潮的脸和隐隐浮青的唇色,黑眸里的冷光灼热得吓人。

    “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夫君。不可憋在心里头。”

    他很少如此自称,可见是对时雍这几天的遭遇担心得狠了。

    想来也是,一个女子孤身闯入敌营,就算她聪慧多智,但对方也不是愚钝之人,难免不会受些侮辱……

    时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很好。就是,就是邪君给我下了毒。”

    焚情?

    赵胤记得那天宫中传出的消息。

    “此毒如何?阿拾可有哪里难受?”

    时雍是医者,懂得的自是比赵胤多。

    奈何,时雍无奈地朝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目光顺着赵胤的胸膛,看向他坚硬的铠甲、雪亮的绣春刀,然后默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王爷可有感觉到热?闷,好像头顶烈阳,灶上火炙。”

    赵胤皱了皱眉,看着时雍的脸,眼眸突然沉下。

    对他而言,墙壁上那点热度,是只有将手触上去才能感觉到的淡淡温热,对空间的影响不大,稍感憋闷而已,在这样的季节,说火已是过了,何况火炙?

    赵胤转头问杨斐,“你热吗?”

    杨斐愣神,左右看看,“你们热吗?”

    众侍卫:……

    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齐齐摇头。

    周明生这么久没见时雍,这会儿心底头很是开怀,一直咧着嘴在笑。因为两人打小就熟识,他又不知内情,还打趣了一句。

    “殿下怕不是见到了王妃,这才觉得热吧?”

    话没落下,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了赵胤眸底的冷光。纵是面无表情,却寒到极点,令人望之生畏。

    周明生缩了缩脖子。

    “殿下,属下说错话了么?”

    赵胤看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时雍与邪君斗智斗勇这么久,身子早已虚弱不堪,疲累至极,如今有赵胤在旁,她不再硬撑,整个人便软得像没有了骨头一样。

    赵胤没有训斥周明生,一个侧身将时雍拦腰抱起,大步往外走。

    “跟上!”

    周明生松了一口长气。

    众侍卫眼里含笑,神采飞扬。

    赵胤沉眉,犯地回头,“都在笑什么?全速出去。”

    众人齐声:“是,殿下!”

    ……

    时雍看到了众人促狭的表情,揽住赵胤的脖子,将头靠上去,迟疑着低低地唤了声。

    “王爷。”

    “嗯。”

    赵胤低头,柔和地看着她。

    “我在。可是哪里疼了?”

    不知为何,听到他这句话,时雍的眼眶突然发热,泪水都差点滚落出来。一个人累了这么久,她的心这一刻终于踏实了。

    “不疼。”时雍咬了咬下唇,克制住泛滥的情绪,将头偎在男人的肩膀,轻轻地笑。

    “有王爷在,我哪里都不疼。就是好久不见王爷,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这次分别,对二人来说,实在太久。

    自六年前一道去锦城就藩,夫妻二人就公不离婆,砰不离砣,很少有超过一天的别离。即便赵胤有公务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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